




關鍵詞:社工師職業水平考試;內容效度;內容分析;縱向分析
中圖分類號:C91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7640(2024)03-0012-10
一、問題提出
2006年,人事部(現為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和民政部聯合發布了《社會工作者職業水平評價暫行規定》和《助理社會工作師、社會工作師職業水平考試實施辦法》,標志著我國在建立社會工作者職業水平評價制度上邁出了重要一步。[1]2008年,全國助理社會工作師和社會工作師職業水平考試(以下分別簡稱助理社工師考試和社工師考試)首次實施,標志著社會工作者職業水平評價制度“落地”實施。截至2021年,累計約329.30萬人次參加了社會工作者職業水平考試,累計通過人數約73.89萬人。①[2-3]助理社工師和社工師考試的通過率和歷年累計通過人數詳見表1和圖1。從助理社工師和社工師的人數增長來看,這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成就。這既是對中央2006年提出的“建設宏大的社會工作人才隊伍”宏偉目標的推進和落實,也是對中國社會工作職業化和專業化的巨大推動。與此同時,關于社會工作者職業水平評價本身的科學性或有效性,研究者們也提出了諸多意見。
比如,丁美方和齊芳認為,2008年社工師考試題目主要存在三個問題:(1)主觀題被設置為名詞解釋,這變成了對考生死記硬背能力的考察;(2)考題過偏過細;(3)考題的覆蓋面過于狹窄。[4]朱健剛和童秋婷對G省社會工作者職業水平評價制度改革的調查發現,該評價的效度存在三方面不足:(1)該評價主要考察的是社會工作個案和理論方面的內容,無法體現社區工作的實際情況;(2)該評價設置標準答案的做法與現實中社區工作不存在標準答案的真實情況不符;(3)該評價所提供的標準答案在現實中不適用。[5]還有研究發現,不管是助理社工師考試還是社工師考試,其歷年通過率都非常不穩定(這從表1也可看出),這暗示兩種考試的效度可能存在不足。[2]此外,曾守錘的量化研究發現,助理社工師考試的效度存在三個問題:(1)主要考察的是社會工作的理論知識,非實務能力,這背離了該考試的初衷;(2)有些年份某些考試內容模塊的考題數量失衡;(3)《綜合能力》科目與《實務》科目的邊界不太清晰。[6]
美國社會工作者職業資格認證系統非常精細和復雜,其所開發的執照種類也比較多,比如,學會認證社會工作者、持證臨床社會工作者,等等。[7]那么,一直走在國際發展前列的美國社會工作者職業資格考試的效度如何?通過查閱文獻得知,盡管有些研究發現某些考試的效度比較理想[8],但更多研究發現,美國某些社會工作者職業資格考試的效度依然存在問題。[9-13]Marson等人的研究表明,社會工作理事會協會的職業資格考試的效度(和信度)非常理想。[8]但Cherry等人的研究均揭示,該考試的前身——美國社會工作理事會協會所開發的意在建立全國性社會工作者職業資格考試的效度不夠理想。Cherry等人通過對美國39所高校242名教師的調查發現,72%的教師認為該考試無法真正考察出社會工作者的實務能力;[9]同時,Randall等人研究發現,美國臨床社會工作者職業資格考試的內容效度和區分效度均不太理想。[11]此外,Thyer等人的研究也表明,美國臨床社會工作者職業資格考試和美國社會工作者學會認證工作者協會考試的內容效度都存在一定問題。[11-12]面對美國社會工作者職業資格考試效度所存在的諸多問題,同時考慮到美國從事社會工作職業必須擁有社會工作專業教育背景這一事實,Johnson等人對這些考試的效度提出了嚴重質疑:如果這些考試既不考察社會工作專業所教授的知識,也不考察社會工作實踐所使用的知識,那么,這樣的考試有什么意義?[10]
綜上可知,不管是國外的社會工作者職業資格考試,還是我國的社會工作者職業水平考試,均存在一些問題。這些問題的發現或提出為這些考試內容的改善或考試質量的提升提供了重要啟示。如果該類考試能夠借助這些實證研究結果持續性地改進考試命題,那么,可以預期的是,這些考試的科學性或有效性將日臻完善。
作為一項制度,社會工作者職業水平評價是一個整體,但在其實施過程中,助理社工師、社工師以及高級社工師考試是分別命題和獨立閱卷的,因此,有必要對這三個不同水平考試的內容效度分別進行研究。將這些研究成果匯總起來,就形成了我國社會工作者職業水平的總體評價。 鑒于目前還未見到關于社工師考試的科學性或有效性(效度)問題的研究,因此,本研究不失為一項有益嘗試。
本研究關注的是社工師考試的內容效度。所謂內容效度,指的是一個測驗實際測量內容與所欲測量內容之間的契合程度。[14]64社工師考試可以被看作是對某些考生是否具備社工師所應具備能力的考察或測量。只有通過該考試的考生,才能被認為具備了作為社工師的能力。但正如曾守錘對助理社工師考試有效性的研究所論證的那樣,從本質上來說,社工師考試(與助理社工師考試一樣)主要考察的是知識,而非能力。這主要是因為該考試采取的形式是紙筆測驗,其主要考察的是應試者是否具備了正確行動的“實務知識”——他/她是否“知道”如何正確地提供服務,而未必在行為表現上具備做出這種行動的“實務能力”。[6]根據布盧姆的教育目標分類學體系[15]以及安德森等人對該分類學體系的修訂版本的觀點[16]63-92[17]3-11,對應試者是否具備相關知識的測量或考試需要同時從內容(主要考察的是應試者掌握了何種知識)和認知過程(主要考察的是應試者在掌握知識時所涉及的認知過程)兩個方面進行。[16]11換言之,就是從考察什么知識以及考題所涉及的認知過程兩個方面來評價社工師考試的內容效度。
二、研究方法
(一) 研究對象
本研究的對象為社工師考試2008—2021年三門考試科目——《社會工作綜合能力(中級)》《社會工作實務(中級)》《社會工作法規與政策》的考題。這三門科目在下文分別簡稱為《綜合能力(中級)》、《實務(中級)》和《法規與政策》。②
《綜合能力(中級)》和《法規與政策》兩門科目的試題類型均為客觀題(考試時間為2小時),每份試卷80道題。其中,單項選擇題60道(每題1分),多項選擇題20道(每題2分)。即納入本研究的《綜合能力(中級)》和《法規與政策》兩門科目的試題總數均為1 120題(80題/年×14年)。
《實務(中級)》科目的試題類型為主觀題,包括4道案例分析題和1道方案設計題(一般每題20分,考試時間為2.5小時)。③其中,每道案例分析題所包含的小題數為2~4題不等,一般為2題;方案設計題則為1道大題。出于分析的需要,本研究會視情況將試題進一步切分為小題,以確保每道試題在編碼信息上的單一性。2008—2021年《實務(中級)》科目的試題量依次為8,14,11,7,9,9,9,9,9,9,10,9,9,9,題目總量為131題。
(二) 數據分析框架和編碼方法
本研究采用量化的內容分析方法進行數據編碼和分析。
1. 對考題所考察知識類型的編碼
參考曾守錘的觀點[6],試題所考察的社會工作知識被劃分為陳述性知識和程序性知識。陳述性知識也叫描述性知識,主要是關于“什么”和“為什么”的知識[18],在這里可以稱之為社會工作的理論知識。比如《綜合能力(中級)》2015年T16(第16題,下同):“8歲的小天把撿到的錢包交給了警察,被問及原因時,小天說擔心不交會被批評。他的回答體現出科爾伯格的道德發展階段論中(A懲罰與服從定向)階段的特征。”《實務(中級)》2020年T2-1(第2大題第1小題,下同):“本案例中的‘社工信箱’與傳統個案工作服務形式相比,有哪些創新點?”《法規與政策》2009年T2:“今后三年各級政府將投入8 500億元人民幣用于醫療衛生事業。這體現了政府在該領域的(C資源提供者)角色。” 不難理解,由于以上3道考題涉及的是社會工作(關于“什么”和“為什么”)的理論知識,因此,應隸屬于陳述性知識。
程序性知識則主要是關于“怎么做”的知識④,即關于社會工作者在實務情境中“如何做”——既包括頭腦內部的思維活動(如問題成因分析、需求判斷、制訂計劃等),也包括可見的外部行動(如認知改變、行為干預、哀傷輔導等)的知識。比如,《綜合能力(中級)》2008年T17:“高中生小丁缺乏學習動機,整天逃學,沉迷網絡。如果運用認知行為理論開展服務,社會工作者的工作重點應該是(C改變服務對象的意志和信念進而改變行為)。”《實務(中級)》2021年T2-2:“運用參與式學習方法,社會工作者在參與能力培訓時,應采取哪些策略促進這些婦女的改變。”《法規與政策》2009年T6:“居民陳某,身體虛弱,經常打針吃藥,已參加城鎮職工基本醫療保險;低保對象王某,身體健康,未參加城鎮職工基本醫療保險;居民李某,因家中失火,財產損失殆盡,本人嚴重燒傷,欠下巨額醫療費用,已參加城鎮職工基本醫療保險。上述三人中屬于城市醫療救助對象的是(D陳某、王某和李某)。”很顯然,以上3道考題由于涉及的是“如何做”的知識,因此,應屬于程序性知識。
2. 對考題所涉及的認知過程的編碼
本研究主要借鑒和改編安德森對布盧姆教育目標分類學體系的修訂版本[16]63-92[17]63-92,對考題所涉及的認知過程進行編碼。安德森的教育目標分類學體系將認知過程劃分為記憶、理解、運用、分析、評價和創造六個從低到高的層級。在該認知過程的序列中,“運用”位于“理解”之后和“分析”之前。但考慮到社會工作學科是一門強調“做”或“實踐(實務)”的學科,因此,對于社會工作者來說,運用即創造,為此,我們將“運用”和“創造”進行了合并。同時,在社會工作者的專業活動中,由于其最后的落腳點是提供服務,即運用社會工作相關知識(如理論、原理、方法、策略或程序等)解決問題或提供服務,因此,其他認知過程或認知活動(如記憶、理解、分析、評價等)可以被認為是為運用/創造服務的。從這個意義上說,運用/創造這一認知活動的復雜水平應處于該序列等級的最頂端。故本研究將“運用/創造”這一類目放置在該認知過程序列的最后,以表示其復雜水平最高。換言之,本研究所確定的認知過程從低到高依次為記憶、理解、分析、評價、運用/創造。⑤下面,我們對這五個認知過程的含義稍作解釋,并舉例說明。
第一,記憶。記憶指的是從長時記憶系統中提取信息,包括再認和回憶。前者指的是當識記過的內容再次呈現在面前時,能被確認或辨認出來。如《綜合能力(中級)》2008年T2:“在個案工作和小組工作中,社會工作者最基本的角色是(A服務提供者)。”后者指的是當識記過的內容不在面前時,能在頭腦中重現。如《實務(中級)》2008年的T2-2簡述“結構式家庭治療模式”的定義。
第二,理解。理解指的是從所給的信息或材料中建構出意義,即是否理解所給材料或信息的意思或含義,具體又包括三種認知形式。(1)轉化:將信息從一種表征形式(如數字、符號或圖形)轉化為另一種表征形式(如文字)。[17]63如《綜合能力(中級)》2012年T45:“某社會工作機構計劃啟動流動人口勞動權益保護項目,社會工作機構在評估有勞動保護需要的流動人口的范圍與程度時,形成了以下的人口結構圖(圖略)。該社會工作機構應首先將(D勞動權益受侵害的農民工)作為該項目的目標對象。”(2)示例/歸類:為某個概念或原理提供具體例子或事例。[17]71-73如《綜合能力(中級)》2008年T8:“社會工作者在實務活動中遭遇倫理難題時,應堅持‘最小傷害原則’。下列表述中符合‘最小傷害原則’的是(A社會工作者應盡可能避免對服務對象及相關人士造成傷害)。”(3)類目化:從具體事例或例子中發現(一般)概念或原理[17]64,也可以理解為對具體事例或例子的歸納、概括或抽象。如《綜合能力(中級)》2008年T7:“在對彭老伯開展個案工作的過程中,社會工作者很耐心地傾聽老人訴說自己的情況,不評價其言行和價值觀,并根據彭老伯的實際情況探討解決問題的方案。上述做法體現了社會工作的(C不批判、尊重、個別化)原則。”
第三,分析。分析指的是將材料分解為不同的組成部分,并確定各部分之間以及與整體之間的關系。如《實務(中級)》2013年T4-1:“分析導致小梅在結案時情緒回到以前狀態的原因。”
第四,評價。評價指的是依據準則或標準做出判斷,具體包括兩種認知形式。(1)核查:對某操作或產品的內在不一致性或內在謬誤進行檢驗。[17]73如《實務(中級)》2011年T4-1:“依據班都拉觀察學習歷程的要求,結合上述案例,分析該主題活動順序中存在的錯誤。”(2)評判:依據外在準則或標準對某操作或產品進行判斷。[ 1 7 ] 7 3如《實務(中級)》2010年T1-1:“結合案例,指出該養老院服務存在哪些局限性。”
第五,運用/創造。根據Anderson 等人的定義,運用指的是利用社會工作相關知識(如理論、原理、方法、策略或程序等)提出解決問題的建議、方法、方案、計劃。[17]77如《綜合能力(中級)》2008年T4:“小趙學歷不高,技能單一,失業多時,生活困難,情緒低落。社會工作者如果要提供間接服務,可以(B建議居民委員會舉辦就業技能培訓班)”。而創造則指的是設計/確定服務目標,設計或提出解決某問題的建議、方法、方案、計劃[17]84-88以及服務內容等。如《實務(中級)》2010年T1-2:“依據機構照顧理論,結合案例中方婆婆的問題和需要,提出改善該養老院服務的建議。”
(三) 研究程序
首先,本研究的第一作者提出數據編碼的框架,并對兩位社會工作專業碩士研究生(本研究第二和第三作者)進行培訓;然后,兩位編碼者進行獨立的數據編碼;最后,兩位編碼者核對編碼的一致性,并就不一致的編碼進行討論,確定最終的編碼。
編碼時各科目的先后順序依次為《實務(中級)》和《綜合能力(中級)》的考題所考察的知識類型,《實務(中級)》和《綜合能力(中級)》的考題所涉及的認知過程,以及《法規和政策》的知識類型和認知過程的同步編碼。
(四) 編碼信度
對兩位編碼者編碼一致性的分析結果表明,所有科目編碼的一致性都非常高。《綜合能力(中級)》知識類型編碼的一致性為97.80%,認知過程編碼的一致性為97.10%;《實務(中級)》知識類型編碼的一致性為94.70%,認知過程編碼的一致性為96.20%;《法規與政策》的知識類型和認知過程同步編碼的一致性為94.90%。
根據量化內容分析法對編碼人員編碼的一致性應至少達到80.00%的標準[19],本研究數據編碼的信度是非常理想的。
三、研究結果與分析
(一) 考題所考察的知識類型
1. 對《綜合能力(中級)》科目的分析
圖2給出了2008—2021年《綜合能力(中級)》考題所考察的兩類知識的比重分布。可以發現,盡管不同年份之間存在一定差異,但總體而言,陳述性知識類考題所占的比重均大于程序性知識類考題所占的比重,呈現出一種穩定性。從更細微的角度進行分析可以發現,這種穩定性背后隱藏著某種不穩定性——不同年份之間程序性知識類考題與陳述性知識類考題的比重差異波動巨大。
程序性知識類考題與陳述性知識類考題的比重差異最大的年份為2011年,二者相差高達70%;而在二者比重相差最小的2008年, 相差僅為12.5%。而且,除了近4年外,在大多數相鄰年份中,二者的比重差總是表現出較大的波動性。這意味著,任一年《綜合能力》(中級)科目中兩類考題所占比重的關系總是與前一年存在較大差異,可預測性較低。
采用二項式分布——與0.5的均勻分布比率進行“基于Z近似值”的差異顯著性檢驗對兩類考題所占比重的差異進行檢驗的結果表明,在14個年份中,有10個年份的考題中陳述性知識類題目的比重均顯著超過程序性知識類考題的比重(plt;0.05)。⑥將歷年的數據進行匯總統計分析后發現,《綜合能力(中級)》科目中陳述性知識類考題的比重顯著地超過程序性知識類考題的比重(66.34% vs. 33.66%,plt;0.001)。
以上結果表明,《考試大綱》所規定的,通過《綜合能力》(中級)科目考試“考察社會工作專業人員掌握和運用社會工作價值觀、知識、工作方法,開展專業工作(以及指導助理社會工作師)的綜合能力”的目的和要求[20],并未得到較好的貫徹和執行。換言之,《綜合能力》(中級)側重對社會工作理論知識的考評,不太重視對“開展專業工作”實務能力的評價。
2. 對《實務(中級)》科目的分析
圖3給出了2008—2021年《實務(中級)》考題所考察的兩類知識的比重分布的描述性統計結果。結果表明,除2017年和2018年外,其余年份程序性知識類考題所占的比重均大于陳述性知識類考題的比重。2017年和2018年程序性知識類考題的占比分別為44.44%(歷年第二低)和10%(歷年最低),而最高的3個年份(2009、2013和2021)這一比例分別為92.86%、88.89%和88.89%。這意味著,除了2017年和2018年外,《實務(中級)》科目更注重對程序性知識的考察,基本符合該考試科目所提出的“提供專業服務、處理解決各類復雜問題的能力”的考試目的和要求。[20]需要特別指出的是,2012年和2017年該科目還出現了與《實務(中級)》科目無關的考題,占比分別為22.22%和11.11%。
此外,從圖3還可以看出,與《綜合能力(中級)》科目相比,《實務(中級)》科目中兩類知識考題的比重表現出更大的差異或波動性。這從程序性知識類考題比重線與陳述性知識類考題比重線出現交叉的情況就可以直觀地看出。與圖2相比,圖3的形狀更尖銳和更不規則,亦可為證。當然,對于圖3或許也可以作如下解讀:如果將2017年和2018年的結果替換為其他任一年份的結果——程序性知識類考題的比重高于陳述性知識類考題的比重,那么《實務(中級)》科目考題所考察知識的比重分布也表現出穩定性——盡管其穩定性稍差一些。《實務(中級)》科目中兩類知識考題所占比重劇烈波動的原因是2017年和2018年更換了命題專家而導致的,還是同一批命題專家的想法發生了改變?這恐怕無從考證。
同樣,為了從統計上對《實務(中級)》科目中兩類考題比重的差異進行檢驗,筆者將歷年數據進行匯總,并進行“基于Z近似值”的差異顯著性檢驗。⑦結果表明,《實務(中級)》科目中程序性知識類考題的比重顯著超過陳述性知識類考題的比重(68.75% vs. 31.25%,plt;0.001)。
3. 對《法規與政策》科目的分析
圖4給出了2008—2021年《法規與政策》考題所考察的兩類知識的比重分布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從圖4可以看出,每一年陳述性知識類考題的比重均大于程序性知識類考題的比重。這與《綜合能力(中級)》科目是一樣的,不同之處在于,前者程序性知識類考題所占的比重要顯著低于后者。
基于Z近似值的差異顯著性檢驗的統計結果表明,在14個年份中,陳述性知識類考題的比重均顯著地超過程序性知識類考題(plt;0.001)。將14個年份的數據進行匯總統計分析后發現,《法規與政策》科目中陳述性知識類考題的比重顯著超過程序性知識類考題的比重(81.70% vs. 18.30%,plt;0.001)。
4. 對三門科目的總體分析
表2給出了三門科目所考察知識類型的數據匯總結果。從表2可以看出,在任何一個年份中,陳述性知識類考題的比重均顯著大于程序性知識類考題的比重;基于Z近似值的差異顯著性檢驗的結果也揭示,陳述性知識類考題的比重極其顯著地高于程序性知識類考題的比重(71.62%vs. 28.26%,plt;0.001)。
為了檢驗社工師考試所考察的兩類知識的比重在不同年份的穩定性(是否存在差異),將“其他”設置為缺失值后進行年份與知識類型的列聯表分析。表2的結果表明,程序性知識與陳述性知識的比重分布在不同年份之間并不存在顯著的差異(χ2=17.81,pgt;0.05)。換言之,社工師考試所考察的兩種知識類型(程序性知識與陳述性知識)的比重分布在不同年份之間非常穩定:陳述性知識的比重均顯著高于程序性知識的比重,且二者之間的比重差異在不同年份之間是相當的。這一結果表明,社工師考試主要考察的是社會工作的理論知識,而非實務知識。
(二) 考題所涉及的認知過程
1. 對《綜合能力(中級)》科目的分析
表3給出了《綜合能力(中級)》考題所涉及的認知過程的題數及比重。可以看出,每年《綜合能力(中級)》科目考察“理解”的考題比重均為最高(大多數年份都超過了40%),同時,考察“評價”和“分析”的考題比重最低(均不超過5%);考察“記憶”的考題比重,除了2008年(43.75%)、2009年(30.00%)和2011年(57.50%),其余年份的比重處于15.00%~26.25%之間;考察“運用”的考題比重除了2011年為8.75%外,基本都在22%以上。
從縱向的角度來看,在 2016年之前,不同年份考題所涉及的不同認知過程的比重一直處于變動不居的狀態;從2016年開始,不同年份考題所涉及的不同認知過程的比重及其高低關系就比較穩定——按照高低順序依次為理解、運用、記憶、分析和評價。此外,自2015年開始,“記憶”類考題的比重開始呈現出逐年下降趨勢,且均在25%以下,同時,“理解”(均超過40%)和“運用”(不低于30%)類考題的比重均較高。這表明,《綜合能力(中級)》科目逐漸在摒棄主要通過單純的機械記憶考察考生綜合能力的做法,變得更加注重考察考生的理解和運用能力,同時考題也變得更加綜合、更加靈活。
2. 對《實務(中級)》科目的分析
表4列出了2008—2021年《實務(中級)》科目考題所涉及的認知過程的題數及比重。總體而言,“創造”類考題最多,“理解”類考題次之,其余考題所占比重均不高。從縱向的角度來看,不同年份考題所涉及的不同認知過程的比重及其高低關系變化劇烈,表明其穩定性不高。
3. 對《法規與政策》科目的分析
表5詳細列出了2008—2021年《法規與政策》科目考題所涉及的不同認知過程的題數及比重。總體而言,記憶類考題最多,其中,“對條文或條款的記憶”題目的比重又大大高于對“概念或原理的記憶”考題的比重;其次為“法規/政策適用”類考題,大多數年份接近20%;最后為“理解”類考題(不超過10%)——其中,“對條文或條例的理解”類考題的比重高于“對概念或原理的理解”考題的比重。
筆者認為,《法規與政策》科目如果讓記憶類考題達到或超過60%或70%,就基本上可以將該考試科目看作是考察考生死記硬背能力的科目。
舉個簡單的例子。在“對條文或條款的記憶”的考題中,有相當比例的考題純粹是在考察考生對數字的記憶。為了提供令人信服的證據,本研究對單純考察數字記憶的考題單獨作了統計。這類題目有兩類。一類為直接考察考生對條文條款中數字的記憶(再認)。如2014年T9:“根據《廉租住房保障辦法》,新建廉租住房的單套建筑面積應當控制在(C50)平方米以內”。另一類為隱蔽的對條文條款中數字的記憶題。比如2009年T37:“前山村有選舉權的選民數為1 050人,本屆選民數為1 000人。村民委員會換屆選舉時,全村發的全部選票數為620張,收回的有效選票為600張。候選人要獲得(A301張)以上贊成票,才有資格當選。”這道題從表面上看似乎是一道計算題,但由于它的計算極其簡單(得票數要過有效選票數的一半:600÷2+1=301),所以考生不太可能會算錯。再說,從考試科目名稱來看,也不應該考察考生的計算能力,因此,筆者把這類考題也歸類為是對法規條文(得票數過有效選票數的一半)記憶的隱蔽性考察,而不是對記憶基礎上的“運算能力”(能否進行正確的運算)的考察。表6給出了歷年《法規與政策》科目對數字記憶進行考查的題數及比重。可以看出,《法規與政策》每年至少要考5道這類題目,多的年份要考13道;14年來,這類考題的平均占比為11.52%。這種情況與司法考試的情況類似。[21-25]
4. 對三門科目的總體分析
將三門科目的數據匯總后即可獲得社工師考試題目所涉及的認知過程的總體情況。表7給出了社工師考試題目所涉及的認知過程的題數及比重。可以發現,在任何一個年份中,“記憶”類考題的比重都是最高的,其分布區間為39.05%~63.10%之間;“理解”類考題的比重次之,多數年份為30%左右;“運用/創造”類考題的比重再次之,多數年份為25%左右;“分析”和“評價”類考題的比重最低,均為1%左右。
四、研究結論與建議
(一) 研究結論
本研究得出兩個結論。(1)從社工師考試所考察的知識類型來看,社工師考試更注重對陳述性知識而非程序性知識的考察。這意味著該考試更側重于考察“什么”和“為什么”的理論知識,而非“怎么做”的實務知識或能力,這種模式在長達14年的時間里表現出了較強的穩定性。(2)從考題所涉及的認知過程來看,社工師考試考察最多的是“記憶”這類層次較低的認知過程,而忽視了對更高級的認知過程(如分析、評價、應用等)的考察。很顯然,將考題所涉及的認知過程加入分析的維度,也極大地豐富了社工師考試內容效度的分析維度,是對已有關于社會工作者職業水平評價本身的科學性或有效性研究的超越。[6]
以上結果表明,社工師考試實際所考察的內容與《社會工作者職業水平評價暫行規定》[26]所規劃的社工師應具備的職業能力,以及民政部在《全國社會工作師職業水平考試大綱》中所設定的“考試目的和要求”有一定的出入。這也就意味著,社工師考試實際所考察內容與其所欲考察內容之間的契合度(內容效度)有待提升。
(二) 對策與建議
本研究的開展絕非出于批評我國社工師考試之目的,更不是為了責難那些為社工師考試命題而勞心費力的專家。本研究的目的是為我國社工師考試的改善或改良提供些許意見或參考。
基于本研究的結果,筆者認為,我國社工師考試可以從三個方面作出嘗試性改革。
1. 重新定位《綜合能力(中級)》和《實務(中級)》兩門科目的性質
本研究表明,《綜合能力(中級)》和《實務(中級)》均考察了陳述性知識和程序性知識,導致這兩門科目的邊界非常模糊。筆者認為,應對這兩門科目的性質進行重新定位。
考慮到《綜合能力(中級)》科目考察陳述性知識的考題比重更高,因此,建議將該科目定位為社會工作的理論考試科目。比如,可以將《綜合能力(中級)》科目的名稱修改為《綜合知識(中級)》,主要考察社會工作的基本原理和理論知識,并將該考試的目的和要求修改為,考察社會工作專業人員對社會工作專業理論知識的掌握,題型則依然可以是選擇題。
《實務(中級)》科目則如其科目名稱所表述的,可以將其定位為完全的社會工作程序性知識的考試科目,即該科目的所有考題都應考察考生如何開展“實務”的知識。考慮到現有的考試大綱未將“社會工作價值觀與專業倫理”納入其中,因此,建議將這一塊內容放入其中。如此,《實務(中級)》的考試目的和要求可以修改為,考察社會工作專業人員掌握和運用社會工作價值觀、知識、工作方法,為主要服務領域和不同工作對象開展專業工作以及指導助理社會工作師的實務能力。在題型設置上,建議設置為選擇題加案例題的形式。這樣既能夠在題量有保證的基礎上確保考試內容的覆蓋面,又能夠靈活綜合地考察考生(書面地)應用社會工作專業知識解決特定情境下實務問題的知識或能力。
2. 加大《法規與政策》科目考試中法規/政策適用類考題的比例
《法規與政策》科目應增加法規/政策適用類考題的比例,減少考察記憶和背誦題目的比重,尤其減少單純考察數字記憶題目的比重,要更加凸顯“運用和執行社會工作法規與政策的能力”[20]。題型上也建議設置為選擇題加案例題的形式。
3. 注重對更高級認知過程的考察
與助理社工師考試相比,社工師考試的級別更高,因此,社工師考試除了應設置一定比例(該比例不應太高)考察基礎認知過程(如記憶和理解)的考題外,還應加大對考生更高級的認知過程(如分析、評價、運用/創造)進行考察的考題的比重。
為了實現以上目標,從技術的層面來說,應該摒棄“僅僅”采用客觀的選擇題進行考試的做法,而應嘗試采用案例分析、服務方案設計等主觀題的形式進行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