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有聲（組詩）

元謀人遺址的圖騰柱

祖先已走遠

他們撒落的種子

長成遍地的莊稼

長成夜幕上的星星

億萬年來 山崩地裂

日落月升 清霜滿徑

螢火在夜間游走

飛鳥在天空探路

陽光羽化成蝶

那些被歷史咬合的記憶

長成有形和無形的圖騰

直上蒼穹

支撐著想要掉落人間的云朵

龍街渡

老渡口已淹沒在江水中

一座橫跨南北的橋

把昨天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記憶在紅軍博物館里醒著

那條不知渡過多少紅軍的木船

每一塊木板都承載過歷史沉甸甸的

重量

手持沖鋒槍的戰士

他們沖鋒的姿勢美過任何季節的風景

而站在船頭吹號的士兵

占領了春天的制高點

木棉花開

一朵，兩朵，……

開在金沙江兩岸的木棉花

引爆了春天的風景

江水上漲，草芽出鞘

這些從泥土深處醒來的花朵

把春天的請柬寄給山川河流

寄給溫暖的眼睛

寄給深愛著明天的人

這些在高處開放的花朵

奏響嘹亮的號角

把山川喚醒

把記憶喚醒

把心靈喚醒

這些浸染過英雄血液的花朵

聽到過從烏云暴雨中滾過的雷聲

看見過從狂風巨浪中升起的星星

見證過紅軍巧渡金沙江的壯舉

仰望過從朝霞中分娩出來的黎明

木棉花開，我看見紅軍的背影

在險流急灘擺渡昨天

在懸崖峭壁上開鑿明天

當他們轉過身來，我看見

他們頭頂上的五角星

盛放成彼岸最美的花朵

花落有聲

一轉身

就到了日暮黃昏

只剩下滿天星星

一回頭

花就落了

落成滿地碎片

來路已被覆蓋

清霜滿徑

荒草凄迷

葳蕤的不只是高樹

絕跡的不只是蟬聲

瘋長的不只是藤蔓

這些年

心如同挖空的礦藏

亦如廢置的古井

但仍然

孤獨地仰望

我還是要贊美春天

被點贊過一千遍的花朵

就像在人間刮過一萬次的春風

年年來筆下踏青

盡管黑發已被秋風洗白

皺紋已被老樹同化

但我還是想看看

春風撫摸花瓣的手

想聽聽，冬天過后

草木發芽的聲音

我有一片青草

從馬蹄下退役

我有一片桃林

從不示人

暮春雜感

昨日的信件

已找不到往日的郵差

這個春天有不少壞天氣

有些人和有些事

在天氣預報后被臺風卷走

銀河兩岸的星星

有的落入凡塵

有的朝向更遠的方向

夢因夜過于冗長

布谷鳥的叫聲

還是沒有能把你喚醒

我已經在田里種了莊稼

等待秋天的心情

恰如囚犯等待法官的判決

原以為只要一朵花

就可以敲開春天的門

沒曾想到打磨了滿天的星星

還是沒能把你夢中的夜擦亮

一只瓷杯的墜落

一只瓷杯

從手中不慎墜落

它尖利的叫聲

刺痛了夜

我想，瓷杯和地板

一定被對方嚇了一跳

嚇了一跳的還有

被夜空咬了一口的月亮

瑟瑟發抖的星星

我始料未及

一只用泥土燒成的瓷杯

逆時針回到生命的終點

竟然是這樣憤怒的結局

失眠的時候我常想

幸虧從手中墜落的

只是一只普通的瓷杯

瓦渣箐的春天

瓦渣箐，這塊

被草蔓收編的土地

以流浪的形式

游走在記憶的溝溝坎坎

自從工作隊進駐

荒山被夷為平地

荒坡長出了莊稼

整齊的樓房迎風生長

青瓦白墻

柏油馬路干凈寬敞

道旁樹一夜之間

長成兄弟姐妹的模樣

超市、廣場

綻放著熱鬧景象

音樂、水吧

演繹著鄉村別樣的風光

不用眺望遠方的燈火

不用仰望天上的星光

瓦渣箐，自有人間天堂

責任編輯：李軍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