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OI:10.16326/j.cnki.1008-7168.2024.04.006
收稿日期:2024-05-10
基金項目:
浙江省新型重點專業智庫“中共浙江省委黨校全面從嚴治黨研究中心”課題項目“基層黨組織引領浙江農民農村實現共同富裕的實踐機制研究”(CYZD202215)。
作者簡介:
張貫磊(1991—),男,浙江紅船干部學院副教授,華東理工大學中國城鄉發展研究中心成員,博士。
摘 要:
作為一種聯結機制,關系在基層社會治理實踐中得到了相當廣泛的應用。伴隨著基層社會治理基礎和治理結構的變化,村干部通過個體之間的熟人關系來協調公共事務的空間逐漸縮小。為此,建立在行政任務之上的工作關系、以基層黨組織為基礎的政治關系、以生活需求為載體的鄰里關系和以村民小組為基礎的競爭關系等新的關系類型,成為動員村民參與社會治理的重要抓手。不同類型的關系,既體現了治理主體的需求特性,也體現了治理主體之間的依賴性和交換性,維持著鄉村社會的基本秩序。
關鍵詞:關系再造;個體動員;鄉村治理;人居環境整治
中圖分類號:D422.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7168(2024)04-0055-11
建設有活力的社會治理秩序,是鄉村振興的題中應有之義。習近平總書記在紀念毛澤東同志130周年誕辰的講話中提到,“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必須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開放,不斷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解放和增強社會活力”。同時,無論是鄉村振興的總體要求,還是鄉村振興實踐,都指向要打造有秩序、有活力的鄉村場景。這就要求在鄉村建設過程中,動員村民參與鄉村建設的各個方面,強化村民的主體性,激發鄉村建設實現內循環的活力,以實現內外互動的良性秩序。
然而,今天的鄉村社會已經發生了較為明顯的變化。伴隨著人口流動加劇,村落熟人關系的穩定性基礎走向消解,鄉村社會正在向“半熟人社會”[1]或者“陌生人社會”[2]轉變,這導致熟人關系能夠發揮的作用逐漸削弱,村干部也難以再用私人關系來協調公共事務[3]。于是,鄉村社會的治理被嵌入了國家意志和法定規則,這些都在宣告依賴熟人關系實現對村民的個體動員、激發他們參與鄉村建設的積極性變得較為困難,鄉村振興過程中也出現“干部忙得團團轉,村民閑得邊上看”的現象。因此,如何在熟人社會關系逐漸消解的情況下,重構多個主體之間新的關系聯結,探究村民參與鄉村建設的動員路徑,成為本文回應的核心問題。
一、關系與動員:理解基層社會治理的重要維度
個體如何被動員,進而發揮更為積極的作用,已經在學界得到深入且廣泛的研究。通常而言,社會動員有三重內涵。第一,社會動員蘊含著現代化社會的轉型,側重于解釋社會變遷過程中的社會轉型以及政治的制度化等現象。第二,社會動員是政府或者其他組織集中動員以形成集體行動的一種手段,衍生出資源動員理論、政治過程理論和框架分析理論。第三,社會動員是國家通過一定方式來引導社會成員服從且配合進而實現國家特定意圖的治理手段。因此,社會動員通常被理解為政府的政策工具,是解決政府在現實社會遇到的問題的重要手段,也作為一種非正式的制度成為國家治理體系的組成部分,更被視為解決政府治理手段不足問題進而彌補傳統官僚體制缺陷的重要路徑[4]。
為此,學界圍繞社會動員總結出“政治型動員”“黨建引領型動員”“運動型動員”“組織化動員”“權威式動員”等多重分析視角。其中,“政治型動員”的分析視角強調意識形態在組織動員過程中所發揮的作用,以及基于意識形態和組織網絡形成的制度化結果[5]。“黨建引領型動員”表明黨政統合體制已經成為社會動員的有效抓手,并且在動員過程中呈現出黨組織所蘊含的政治能量,促進了基層社會治理或者社會發展目標的實現,重構了鄉村場域范圍內的組織體系。其他社會動員形式也從不同層面驗證了資源配置、權力協調、人員組織等在動員過程中起到的重要作用。
然而,如果我們以城鄉社區作為空間場域來分析社會動員,會發現以上不同形式的社會動員方式有著各自的不足,需要兼顧組織能否實現與國家之間的有效聯結、動員過程中能否有效協調組織的內部張力等問題[6]。特別是伴隨著社會的現代化轉型,動員基礎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各類群體對權威的認同逐漸弱化、個體的原子化趨勢愈加明顯,因此傳統的社會動員方式在面對復雜的社會治理時總是存在一定不足。為此,社會動員的內涵、形式以及過程等都在進行更深層次的轉變,關系也逐漸被引入社會動員中來。例如,通過黨建來動員群眾時,將社區的公共熟人納入進來,增強社會動員的組織基礎[7]。城鄉社區內的熟人關系、利益關系以及基于共同的場景境遇產生的“同命運”關系[8],也成了社會動員可以依賴的重要關系類型,促進生成了“關系式動員”的實踐類型[9]。關系式動員將關系作為社區動員的主要方式,可以實現黨組織、政府、社區和居民的有效聯結,充分發揮社區和居民的“在場”優勢與黨政的支持性優勢,其核心是重構社區成員的生活關系網絡。
其實,我們對關系并不陌生,它已經充斥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以及城鄉社區的治理之中,日常生活中的“人情”“面子”“氣”等,本質上都是對關系的不同描述。學界對關系本身也展開了深入分析。例如,關系是不同個體建立信任的基本條件,蘊含著人與人之間的依賴性特征,并且有著維持關系持續運行的內在機制[10]。關系的持續運行與地方社會網絡有著密切關聯,其中,社會關系網絡中的輩分、等級、權威等,是理解關系的重要因素。即便當前社會發生了現代化轉型,關系依舊是社會運行的持久且穩定的基礎[11]。此外,關系也逐漸被納入社會治理和社會動員的過程中來。與權威式動員不同,關系式動員更強調人際關系在社會動員中的重要作用,注重各主體之間的關系密切程度和嵌入程度[12]。
在社會治理和社會動員的過程中,關系能夠緩解人為“分割”造成的矛盾,按照公共利益關系來協調主體的合作結構,從而減少基于隔離所產生的問題。為此,關系在現代社會的各個層面都有所運用。例如,在脫貧攻堅的過程中,以黨政為核心展開的組織動員,圍繞治理目標與治理對象,嵌入各主體之間的關系網絡里面,既重塑了科層內部層級關系,也規范了各個主體的市場契約關系和經濟行為[13]。關系也成了農業社會治理領域的重要方式,關系治理能夠打破孤立的經營狀態[14][15],降低交易成本,并且與契約治理建構了協同治理機制[16],促進了農業的產業化發展[17][18]。在對私營經濟的研究中,社會關系也為經濟活動的展開提供了重要支撐[19]。在以宣傳為主要方式的社會動員中,黨和政府不斷創新基層社會治理形式,借助特定主體的物質資源、人際關系[20]及其行動來彌補政府治理不足,并且形成了多主體之間的共識,結成了利益和行動的共同體。同時,城鄉社會治理體系的創新也逐漸注重生活轉向,充分發揮動員主體的能動性[21],在改變行為主體的思想觀念及其內在動機的基礎上“找回群眾”,重構了社會治理結構,形成了兼具國家性與社會性的簡約治理模式[22]。此外,雖然國家權力對基層社會的嵌入加深了村干部的行政化現象[23],但與此同時基層政府將國家資源的配置規則融入村民的人際關系網絡和村民自治組織中,實現了對鄉村精英的吸納和資源的有效利用,用村民組織化動員替代了科層制內部的政治動員[24]。所以,關系嵌入社會動員,可以有效地平衡科層體制的激勵與信任問題、促進社會治理共識的形成,為治理績效的提升奠定了基礎[25]。
通過對已有關于關系和社會動員的文獻梳理,我們發現學界對基層社會動員的基本內涵、實踐機制、動員困境等內容進行了較為深入的分析,形成了基本完善的研究譜系。同時,將關系引入社會動員的研究體系中,為進一步拓展關系與社會治理、社會動員等之間的聯結機制提供了研究基礎。但是,既有研究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例如,關于社會動員的現有研究過于關注如何通過各個主體的關系聯結達成社會治理的共識,對社會動員的實踐路徑探究又過于關注熟人關系在其他社會空間的復制或重建,缺少了對社會流動背景下其他關系類型的分析。
因此,本文基于浙江省嘉興市秦村①的全域秀美人居環境整治實踐,重點探究以下問題:熟人關系在今天的社會治理與動員過程中,產生了何種變化,還能否繼續發揮作用;當前鄉村社會治理可以依賴的關系可以劃分為何種類型,這些關系又是如何形成的;針對社會治理的各個主體形成的新的關系聯結,如何理解其運行的內在機制與作用限度。
二、傳統關系的斷裂:鄉村社會治理的基礎性變化
關系是理解鄉村社會的重要維度,指的是人與人、人與集體以及集體與集體之間,基于鄉村社會的生產活動和生活活動建立起來的穩定聯結。然而,近年來鄉村社會的熟人關系在村莊、家庭以及干群關系等多個層面發生了較為明顯的斷裂。
(一)關系在村域層面的結構性消解
生于斯、長于斯、死于斯,是費孝通先生對中國傳統社會的描述[26](p.9),表明傳統社會的個體或者組織具有非常強的關系粘連性。人情關系在傳統鄉村社會的生產生活中發揮著極為重要的作用。例如,魏昂德等人在對傳統村落進行分析時指出,村落的形成是為了更好地利用水資源;也有學者認為傳統村落的形成是為了應對生產力低下以及生產資料不足所帶來的問題[27]。為此,“守望相助、患難相恤”成為概括村落功能較為貼切的說法。傳統鄉村社會的另一個特點是相對封閉和低度流動。伴隨著鄉村社會人口規模的擴大,農村只是在村落之外再次復制出一個村落,而不會產生新的形態。因此,低度的人口流動、相對封閉的村落社會、低效率的農業生產使得鄉村社會的關系比較穩定。
同時,鄉村社會內的個體按照親疏遠近、輩分高低被置于人際關系網絡內。即便個體之間沒有血緣關系或者姻親關系,他們也會通過擬親屬稱謂,按照輩分高低,被置于人際關系網絡的特定位置。鄉村社會的人際關系相應地呈現出“付出—回饋”的特點。個體需要付出相應的勞動、生產資料或者讓渡部分權利給村落集體,從而解決個體不能解決或者難以解決的問題,并通過感情來維系這份關系。村落集體則需要為個體提供一定保障,形成穩定的社會秩序。
然而,鄉村社會的人際關系正在經歷從感性的隱形契約向理性的現代契約的轉變[28]。尤其是鄉村社會的深度市場化[29]、農村人口的快速流動以及非農就業的高可能性,使得人際關系網絡在維持和解體之間反復撕扯。此時,村民依靠自己的能力往往能夠實現個體的發展與家庭的城市化,對他人的依賴性漸趨減弱。這也導致擬親式的熟人關系網絡所承載的“權力—義務”關系走向解體。
(二)家庭結構的核心化縮小了關系網絡
人際關系的變化,也反映在鄉村社會的家庭層面,即家庭結構越來越趨向核心化。傳統鄉村社會的家庭形態,與農民的生產活動和日常生活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農民的生產活動直接面向土地,其通過與市場進行有限交換來滿足日常生活所需。貧乏的生產資料和落后的生產力需要家庭成員緊密地聯結在一起。為此,鄉村社會的家庭需要維持較大的規模形態,以便應對可能出現的問題。此時,家庭中的長輩掌握著家庭財富以及財富的分配權力,子女與父母共同居住,代際“反饋模式”得以形成。
夫妻之間的關系以及父母與子女之間的關系,構成了家庭的核心關系,也決定了家庭的基本結構。正如梁漱溟所認為的,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都處在一種情誼倫理關系之內,每個家庭成員會更多地為其他家庭成員考慮,而忽視私人利益,即“慈母每為兒女而忘身,孝子亦每為其身而忘身。夫婦間、兄弟間、朋友間,凡感情厚的必處處為對方設想,念念以對方為重,而把自己放得很輕”[30](p.90)。
然而,近年來鄉村社會的家庭正在發生劇烈的變化,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也在進行調整,家庭之間的往來逐漸減少,“看得開,看得透”成為部分老年人對待家庭的主要態度。從家庭結構的角度看,城市化帶來的人口流動,使得大家庭中的小家庭之間的往來逐漸減少;老人不再擁有掌握與分配家庭財富的能力以及權力,對子女的代際干預難以再延伸到第三代,對子女家庭的生產與生活也僅擁有建議權。從代際關系的角度看,無論父母能否為子女的城市化提供代際支持,父母對子女的干預都在減少,對子女的養老依賴都在減弱。同時,從家庭功能的角度看,部分家庭的父母與子女更加強調現在,注重家庭關系能夠提供的現時的情感體驗,而不是指向過去與將來。因此,家庭成員更為關注個體體驗感,村莊公共事務的推行所依賴的熟人社會關系的空間逐漸縮小,熟人關系網絡也正在消解。
(三)村干部行政化傾向淡化了私人關系的作用空間
村莊層面熟人關系的漸趨弱化、家庭結構的核心化與個體的高度理性化,進一步影響了村干部和群眾之間的關系,導致村干部處理村莊公共事務的方式發生了根本性轉變。
村干部通過私人關系來協調鄉村社會的公共事務,私人關系成為熟人社會的重要治理手段。鄉村社會的個體按照血緣關系、地緣關系以及擬親式關系建立起的人際關系網絡,為鄉村社會治理提供了極大便利。鄉村社會的諸多鄰里爭端、家庭糾紛,也是通過內部消化的方式實現了無訟。一方面,村干部通過熟人關系來處理鄉村社會的各類糾紛,可以降低處理問題的時間成本以及經濟成本,實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會影響主體之間的關系。村干部通過熟人關系網絡中的輩分權威或家長式權威,實現了對鄉村社會的有效治理。另一方面,熟人關系的存在讓村干部與村民之間充斥著信任感,或者村干部可以利用公共熟人來處理村內的事務。例如,村莊老教師、退休干部、村民小組長、黨員小組長等群體,往往是鄉村社會的關系節點。這些群體由于在生產活動和日常生活等層面與普通村民存在著高度的一致性,可以更好地實現與普通村民的“共情”,也更有能力引導村民達成治理共識。
然而,近年來村干部處理村內各類矛盾糾紛以及農村公共事務的方式,呈現出從依賴熟人關系向依賴行政科層體制賦予的行政權威以及黨組織賦予的政治權威的轉變。此種轉變受到多重因素的影響。首先,隨著城市化的進一步展開,當前的村干部實現了工作地與居住地的分離,直接后果是村干部與村民的熟悉感在減弱,村干部也從村民的生產活動和日常活動中脫離出來。其次,村干部的職業化和行政化傾向已經成為相對普遍的現象,特別是東部地區部分村干部從外村調任,更是淡化了村干部與村民之間的熟悉關系。于是,村干部在日常工作中只能較多地利用行政手段來處理公共事務,這使得其與村民之間的關系變得疏遠,也難以有效動員村民參與村莊的公共事務。
三、制造關聯:社會治理的關系重構與個體動員實踐
熟人關系作用空間的縮小、個體的高度理性化,為鄉村治理帶來了較大的挑戰,迫使村干部不斷地通過尋找新的關系類型來推進工作。因此,熟人關系的變化、新的關系創建等,在當前的基層社會治理實踐中得到明顯體現。2018年以來,浙江省嘉興市開啟了全域秀美農村人居環境整治活動,要求在交通大會戰、垃圾分類、生活污水、環境衛生等多個層面達到政府指標要求。對于嘉興市的農村社區而言,人居環境整治活動的重點空間是河塘溝渠、田間地頭和房前屋后。其中,河塘溝渠整治工作的難點在于勸阻村民改變在公共水域及其周邊養殖的習慣;田間地頭整治工作的難點在于拆除村民為了農事便利所搭建的具有安全隱患的田間窩棚以及改變對土壤有破壞作用的種植結構;房前屋后整治工作的難點在于改變村民為了生活便利而種植蔬菜的習慣。在人居環境整治活動中,村干部僅依靠自身力量難以完成環境整治工作。因此,村干部通過何種方式來激活村民的主體性,引導和組織村民參與人居環境整治工作,就顯得尤為迫切。
(一)人居環境整治工作的開始:基于工作而建構的干群關系
當前,基層政府將大量行政任務下沉到基層。“這些年感覺到工作越來越多,鄉村振興的產業項目需要村里動腦筋去想去申請,條線部門還經常要求村里去摸排各種情況,上傳數字表格。交警最近在整治三輪車,也要求村兩委去宣傳政策、統計三輪車的使用情況以及發放傳單和路口執勤。”②近年來,嘉興市農村地區要做的一項重要工作是人居環境整治。按照常規流程,在接到工作任務之后,村黨支部書記召開村兩委班子會議進行任務分工。由于人居環境整治工作是一項龐大的工程,又有時間期限要求,村兩委班子成員經過討論之后,決定繼續擴大工作成員隊伍,村民小組長和黨小組長也被納入進來。
關系是維持和推進鄉村社會治理的重要基礎。傳統社會的簡約治理之所以能夠得到長時間的維系,得益于熟人關系以及附著其上的權責義務關系[31]。我國從封閉的傳統社會進入高度流動的現代社會之后,熟人關系在鄉村社會治理中能夠發揮作用的空間受到限制[32]。對于嘉興市秦村而言,村干部處于工作空間和生活空間分離的“兩棲”形態,即白天在村委會辦公場所上班,晚上住在縣城或者市里。大部分年輕的村民也是由于外出務工的原因長期不在家。“下班了之后,基本上就回縣城了。部分女同志還要接孩子放學,有的還做點小生意。”③所以,村干部和村民之間的關系,逐漸從熟悉轉變為認識。村干部與村民之間的聯系與傳統的熟人關系就有了一定的區分,它是多元的治理主體基于各類工作而產生的與群眾之間的密切聯系。建立在地緣、血緣和業緣基礎上的自然聯系,逐漸讓位于基于各類工作而產生的聯系,即工作聯系[33]。
相較于建立在熟人關系基礎上的自然聯系而言,工作聯系通過更加制度化的方式實現自上而下的意志,注重結果的快速呈現,也能夠較為迅速地得到反饋。村干部和村民小組長等群體將工作分解到具體的村民小組和農村家庭之后,村民就做出了對人居環境整治工作的不同回應,進而產生了內部分化。“人居環境整治工作,一開始是很順利的。雖然有的老百姓確實很抵觸,不愿意做。特別是老年人,在房前屋后種點菜,吃不完,還能給子女一些或者在路口擺攤售賣。按照文件的規定,房前屋后種的菜改為花卉,他們也只是猶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因為他們心里面也很清楚,這不是我們要做,而是政府要做,最后一定會推行下去。”④
此時,村干部和村民基于上級政府傳遞的任務形成了工作關系。它不需要村干部與村民之間擁有較高的熟悉度,關系伴隨著工作的產生而產生,隨著工作的結束而結束。當一項工作完成之后,雙方又會重新恢復“互不往來”的狀態。
(二)人居環境整治工作的推進:基于黨員身份建構的組織關系
村干部和群眾之間的工作關系,在短時間內能夠幫助村干部動員村民參與人居環境整治工作,可是依舊有部分村民難以被有效動員,超出了工作關系能夠發揮作用的范疇。這就需要村干部利用其他關系類型來實現對個體的動員,以便繼續推進人居環境整治工作。
在鄉村社會的空間場域內,黨員的作用發揮程度影響著基層社會治理的效果,這與基層社會治理中的“相互看”心理存在密切的關聯。當人們生活在相對穩定的空間場域時,其在交往的過程中會關注“別人如何看我”進而形成對自己的認識,這就導致村民比較在意他人對自己的看法,也衍生了做事情時看別人如何做的心理。他人所呈現出的狀態,被村民作為開展下一步行動的特定參照。
在人居環境整治過程中,村民參照的主要對象是黨員干部,他們會全方位地觀察黨員干部的言語和行為。首先,村民會看黨員干部的家庭是否已經完成了人居環境整治的相關工作。如果黨員干部沒有開始對自己的家庭進行環境改造,村民自然也就有了不配合進行人居環境整治的理由。“有的老百姓的想法其實沒有那么復雜,他遇到事情的時候,就是會先去看一下別人是怎么做這個事情的。特別是面臨利益變動的時候,老百姓非常注重黨員干部的行為。有幾個老百姓還和我們吵架,說為啥沒有動別人家種的菜,非要動他們家的。其實,黨員干部先帶個頭把事情給做了,也就比較容易去做群眾工作了。”⑤其次,村民還會關注與黨員干部具有密切關系的親屬群體。他們的行為也直接影響著村民是否要跟著村干部展開下一步的工作。
村干部在了解到村民的“相互看”心理之后,注重對黨員干部的行為進行約束,進而實現對其他村民的整合。中國共產黨歷來具有較強的組織傳統,并且形成了特定的政治優勢。在基層社會,政治優勢可以帶動治理優勢從而實現對群眾的整合,降低社會治理的組織成本。黨員這一身份,本身就具有較強的“示范”特點,他們可以通過自身的行為示范形成對群眾的引領動員,從而有效地改變基層社會治理中“政府忙得團團轉,群眾閑得邊上看”的現象,將分散的群眾吸納進來。
(三)人居環境整治工作的攻堅:基于生活需求建構的鄰里關系
近年來,基層社會治理的基礎已產生明顯變化。從治理結構的角度看,基層社會的治理力量逐漸行政化,特別是伴隨著治理重心的下沉以及治理任務的繁重,村干部“科層化”“行政化”的趨勢日益明顯[34][35]。此時,原本作為基層政府和村民之間緩沖層級的村干部被行政科層體系吸納[36],基層社會治理結構呈現出“并軌治理”[37]的新特征。因此,國家也從間接治理轉變為對個體的直接治理。可是,在國家與差異化的個體建立直接聯系的過程中,也存在一些問題,國家的治理規則與地方社會的默會性知識之間并不總是能夠順利地融合[38],這也就導致部分個體總是難以被動員。
具體到嘉興市秦村的人居環境整治工作中,村干部無論是通過工作關系,還是通過黨員組織關系以及黨員的示范作用,依然難以將部分村民動員到村莊公共事務中來。首先,部分村民現在更加關注小家庭的生產與生活,對村莊的公共事務持較為淡漠的態度。“村民不參與村子的事情,已成為常態。他們總會將參與進來之后能夠獲得的經濟收益與自己去打工或者做其他的事情能夠獲得的東西進行比較,這樣做的結果是村民更加注重個人的家庭發展,不愿意花費精力去弄一下自己房前屋后的環境。”⑥所以,村干部在動員村民時總會遭遇一定的阻力。其次,村民鄰里之間的關系已經從“開著門過日子”轉變為“關起門來過日子”,基于地緣建構熟人關系的可能性正在降低。“以前白天都敞開大門,大家可以相互串門,村里發生的事情基本上都會知道。現在都非常注重個人生活,白天都關著門,家里什么情況相互之間是不了解的。”⑦鄰里之間的關系逐漸走向疏離。
于是,村干部試圖激活鄰里關系,重新構建基層社會治理的雙軌形態。近年來,秦村實行了以積分為基礎的獎勵體系。村民參與垃圾分類、保持房前屋后的整潔以及參與公共場所的環境整治等,都會獲得特定積分。秦村積分制的特別之處在于可以實現鄰里之間的相互借貸,并且拓寬了積分的使用范圍。積分可以用來在村內購物、食堂用餐等,為部分生活不便或者臨時有事的村民提供了便利。
積分制之所以能夠發揮作用,在于它和村民的生活緊密地聯系在一起。例如,部分老年人由于年齡以及子女不在身邊的原因,會找村干部解決用餐問題。在村干部的協調下,居住在老年人附近較為年輕的老年人會進行無償送餐。此外,部分群體臨時有事或者積分不足,可以通過相互借貸實現用餐。所以,積分通過用餐這一小事促進了鄰里之間的互助和交流,滿足了個體的生活需求,拉近了鄰里之間的關系。鄰里關系的再度被激活,實現了村民的再組織化[39]。村干部也可以借助鄰里關系,實現對部分村民的動員,從而更進一步推動人居環境整治工作。
(四)人居環境整治效果的維持:基于互相評比建立的競爭關系
不同村民小組之間的相互評比和交叉檢查,是調動村民積極性、推進人居環境整治和維系人居環境整治效果的重要手段。
與城市社區的全域秀美人居環境整治工作有所不同,鄉村社會的環境問題總是容易出現反彈。例如,除了房前屋后的環境美化之外,對村民的生活垃圾與生產垃圾的處理也是人居環境整治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中,村民的生活垃圾問題,在其養成干濕分離、定點定時投放的習慣后,已經得到了很好的解決。問題在于村民的生產垃圾,它與農業活動密切相關,具有很強的季節性和重復性。為此,農村社區的人居環境整治工作需要長期延續來維持環境整治效果。
目前,秦村為持續推進人居環境整治工作,建構了“檢查—排名—通報—檢查”的系統流程。首先,村干部鼓勵不同村民小組的居民開展相互之間的檢查。“老百姓養成習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農忙的時候,環境衛生問題更為凸顯。如果沒有外部的監督和經常性檢查,老百姓不大容易維持村里的環境衛生。”⑧其次,村干部會對村民小組的最終檢查結果進行排名和通報。此時,輿論場域的約束性作用,不僅僅通過整個村落體現出來,還通過具有更強共同體意識的村民小組體現出來。同時,排名的先后與村莊集體經濟、村民的積分等直接掛鉤,也對村民形成了物質激勵。最后,村民小組之間的交叉檢查,激活了村民對本村民小組的認同感,使其積極參與村莊的集體活動。
四、關系與治理:鄉村社會治理中有效動員的內在邏輯
(一)單一治理方式的不足:鄉村社會治理關系再造的前提
基層社會治理方式往往伴隨著治理結構的變化而變化。傳統時期,鄉村社會之所以能夠實現“無訟”,是因為其存在完整的治理結構。顧炎武在《日知錄集釋》中多次指出,基層社會治理結構,包括三老、游徼、嗇夫等群體,能合理地分擔基層社會的治理任務,并且可以解決由于地方主官不熟悉地方帶來的諸多問題[40]。三老、游徼、嗇夫等治理結構的中間群體往往與治理對象存有密切的熟人關系,特別是三老是鄉村社會中輩分較高、年齡較大、擁有權威的個體,這就導致基層社會的各類矛盾糾紛能夠實現自我消化。杜贊奇等人提及的保護型經紀[41]、熊萬勝等人提出的社區公共熟人[42]也扮演著此類角色。然而,隨著鄉村社會人口流動的加劇以及非農就業機會的增多,大量的農村人口外流,熟人社會關系網絡賦予的社會權威也難以在村落中完全發揮作用。為此,基層社會治理呈現出依賴行政權威的傾向。
基層社會治理之所以依賴行政手段,是因為其有著特定優勢。例如,鄉村社會中的大部分青年人外出務工,年齡較大的老年人也處于“關起門來過日子”的狀態。村干部依賴熟人社會關系介入村民的生產活動與日常生活中,需要一定的時間成本。“早些年的時候,我們和老百姓之間的關系,可不是現在這樣的。以前,我們去老百姓家里說什么事情,聊什么工作,在門口一喊,老百姓都會將我們讓到屋子里,然后倒水喝茶聊事情的。現在不行了,門都進不去,他會在門口問你有什么事情。”⑨行政化手段成了村干部不得不采用的治理方式。
然而,基層社會治理依賴單一行政權威來推進農村的工作,也存在一定問題。首先,大量的行政工作加劇了村干部對行政權威的依賴性,進一步弱化了村干部與村民之間的熟悉關系。村干部在接到鄉鎮乃至更高層級政府的任務時,會召開村“兩委”班子會議并將任務分解給村民小組長,責成村民小組長將任務傳遞給村民個體。其間,村干部只有在上級交代的任務特別緊急時,才會選擇直接與村民聯系或者進入村民的家中來推進工作。其次,村干部在高度職業化與行政化之后,處理村內的矛盾糾紛時會規避可能給自身帶來的風險,主動將風險轉移給體制或村民個人。“現在很多問題,我們都不好處理,而且有一定的風險。老百姓在遇到問題時,不會和我們說,而是直接打110。其實他們的訴求和110報警熱線并沒有關系,他們只是覺得這樣處理事情可能會快一些。今天老百姓也非常懂得用法律維護自己的權益,我們也沒有辦法,只能按照文件的規定程序來走流程,想快都快不起來。”⑩于是,村干部與村民處于相互不信任的狀態,鄉村社會的治理效率也隨之降低。
所以,無論是重新建構村干部與村民之間的信任,還是提升基層社會治理的效率,都需要重新建構村干部與村民之間的多層面的關聯,將關系找回來。
(二)需求、交換與平衡:社會治理各類關系建立以及維持的內在原則
首先,按照主體關系的分類,可以發現關系具有明確導向性,或者說,新的發展階段鄉村社會治理中的各類關系是為了滿足各類主體的需求而被逐漸創建出來的。其中,工作關系是基層干部為了更好地完成上級政府層層傳遞下來的工作任務,通過行政化的手段將任務分解給村民小組長、黨員小組長或者網格長等群體。鄰里關系是村干部為了解決鄉村社會的養老問題以及讓老年人之間重新走動起來以豐富各自的生活世界和精神世界,通過積分制的方式重新激活老年人之間的關聯。政治關系凸顯的是黨員在鄉村社會的示范作用,通過黨員的身先示范重新樹立黨員的正面形象并密切黨員與群眾的關系。競爭關系是村干部為了更好地動員群眾參與村莊的工作,以面子倫理和物質激勵作為基礎,營造出的不同個體乃至于不同村民小組之間的競爭。雖然新的發展階段我們看到的關系類型存在一定程度的不同,但是關系背后體現出的是主體需求。
其次,圍繞鄉村社會治理建構的各類關系建立在持續互動的基礎上,主體之間充滿了依賴性。在傳統農業社會,關系主要體現為血緣關系、姻緣關系、地緣關系以及擬親式的親屬關系,其形成基礎是穩定的農業生產以及封閉的日常生活交往圈層。同時,個體對于集體充滿“守望相助、患難相恤”的依賴性。然而,今天鄉村社會的各類關系,主要表現為基于行政工作的關系、以基層黨組織為基礎的政治關系、生活上相互依賴的鄰里關系和村干部為了推動工作主動營造出的競爭關系。關系所包含的類型已經超出了血緣、地緣等關系的范疇,個體之間的依賴也是圍繞農村的公共治理、公共服務展開。
再次,建立在持續互動以及依賴性基礎上的各類關系有著交換的特性。鄉村社會所呈現的各類關系之所以能夠延續并保持穩定,是因為各類主體能夠在關系中實現自己的預期。各類主體在關系網絡中能夠形成一種感知,即有些事情在此情境中比在其他情境中發生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其他的事情則是不會發生的,只有這樣鄉村社會的關系才能夠保持穩定[43](p.84)。因此,各類關系的主體能夠根據自己的既往經驗,產生對未來的預期。例如,鄉村社會的工作聯系建立之后,村干部、村民小組長以及普通群眾等主體可以很快地建立起來相互之間的信任,進而推動工作的展開。村干部和村民小組長非常明確地知道上級布置的工作沒有推脫的可能性,只能按照時間節點來完成,而村民也可以明確感知到有行政權威作為背書的工作不具備欺騙的可能性。同時,對諸如農村環境整治、合作醫療費用的收繳等工作,村民也有一定的心理預期。此外,各類關系所產生的交換遵循的原則既有感性的一面,也有理性的一面,并且個體的理性更為凸顯。村民即便是被村干部通過各種關系動員參與到公共事務中來,依舊會考慮在給對方“人情、面子”之后能否會給自己的家庭或者個體帶來某種效益。
最后,關系本身蘊含著平衡機制,維持主體互動的持續進行。傳統關系的平衡與穩定,依賴于相對封閉的鄉村社會生活習慣以及約定俗成的口頭協議等[44]。新的發展階段,無論是工作關系、政治關系還是鄰里關系與競爭關系,都以特定的權威形式作為基礎,從而保證了各主體能夠對關系產生穩定的預期乃至于結果的最終兌現。與此同時,關系的平衡和穩定還在于鄉村社會作為一個整體,會有意識地不讓各主體出現過大差距,讓最終的結果既符合個體的理性預期,也在其他個體可接受的范圍內,進而符合鄉村社會的“情理法”[45]。
五、結論與討論
本文通過嘉興市秦村人居環境整治工作的實踐,試圖論述近年來東部鄉村地區治理基礎發生的變化,指出了關系在鄉村社會整體層面、家庭層面、干群關系層面等多個維度的式微,以情感為基礎的熟人社會關系逐漸轉變為現代契約關系。然而,伴隨村干部職業化、行政化程度的加深,僅僅依賴行政權威來進行鄉村社會治理,難以實現對村民的有效動員。為此,基層社會不斷地重構各主體之間新的關系,即依賴于行政權威的工作關系、以政黨權威為基礎的黨群關系、完善生活需求的鄰里關系和以面子倫理以及物質激勵為基礎的競爭關系。這些新型關系的建構,實現了對村民的有效動員,激發了社會活力。
東部農村地區關系的重新建構,具有普遍性和特殊性。普遍性在于無論是東部還是中西部,農村地區的社會治理都伴隨著現代社會的轉型而呈現出了新的特點并產生了新的需求。人口的快速流動帶來治理難度的加大,村干部工作空間與居住空間的分離帶來干群關系的疏遠,家庭與村民個體更為關注小家庭的利益而對是否參與農村的公共事務更為理性等,這些均是鄉村社會面臨的共同問題。為此,實現干群、黨群以及村民個體之間關系重構或者激活原有關系,成為鄉村社會治理的普遍需求。然而,重構的各類關系也具有一定的特殊性。例如,競爭關系與鄰里關系因為對物質激勵的要求較高,對于部分農村而言存在著一定程度的挑戰。
此外,鄉村社會治理的關系重構,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激活了村民的主體性,實現了對村民的有效動員,也可以通過交換性、平衡性等原則維持關系的持續運轉,但仍存在著一定的治理限度。比如,以面子倫理與物質激勵為基礎建構的不同村民小組以及不同個體之間的關系,以低頻次的相互競爭作為限度。如果在基層社會治理領域過度采用人情面子或者集體經濟分配的物質激勵,使得村民小組或者村民個體之間的競爭領域擴大或者競爭程度加深,可能會導致村民采用“走走形式”“制造景觀”的心態來應對競爭,進而影響政府治理目標的實現。因此,關系在社會治理中發揮作用的限度以及可能會帶來的問題,將是需要進一步討論的方向。
注釋:
①根據學術慣例,文中出現的人名、地名等,均已做匿名化處理。
②內容來自訪談案例,2023年7月15日。
③內容來自訪談案例,2024年1月17日。
④內容來自訪談案例,2023年7月18日。
⑤內容來自訪談案例,2022年7月19日。
⑥內容來自訪談案例,2022年7月17日。
⑦內容來自訪談案例,2023年7月23日。
⑧內容來自訪談案例,2024年1月18日。
⑨內容來自訪談案例,2022年7月21日。
⑩內容來自訪談案例,2023年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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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英秀]
Relationship Reconstruction: The Practice and Intrinsic Logic of Individual Mobilization in Grassroots Society
—Analysis Based on Qin Village in Jiaxing City, Zhejiang Province
Zhang Guanlei1,2
(1.Zhejiang Red Boat Cadre College, Jiaxing Zhejiang 314000;
2.East China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hanghai 200237)
Abstract:
As a connection mechanism, relationship has been quite widely applied in the practice of grassroots social governance. With the changes of the governance foundation and governance structure in the grassroots society, the space for village cadres to coordinate public affairs through the acquaintance relationship between individuals is gradually narrowing. Therefore, new types of relationships such as the working relationship based on administrative tasks, the political relationship based on the grassroots party organization, the neighborhood relationship with the life demand as the carrier, and the competitive relationship with the villagers’ group as the basis have become important starting points for mobilizing rural residents to participate in social governance. Different types of relationships not only reflect the demand characteristics among various governance subjects, but also reflect the dependence and exchange among governance subjects, maintaining the basic order of rural society.
Key words:relationship reconstruction, individual mobilization, rural governance, living environment upgra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