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傳奇若無涅槃，怎能傳奇？

作為“ 國民組合”，鳳凰傳奇的演唱會現在火到什么程度？

“烏！蒙！山！連！ 著！ 山！ 外！山！ ” 當《奢香夫人》的前奏響起，觀眾恨不得自帶話筒入場，不少人已經喊破了喉嚨。演唱會互動場面似“軍訓”、觀眾自帶歌詞本，在鳳凰傳奇的演唱會上，仿佛場館不是場館，是萬人K T V練歌房；歌手不是歌手，是領唱員和氣氛組。

曾經被視為“廣場舞神曲” 和“ 土嗨”代言人的鳳凰傳奇，怎么就搖身一變成了年輕人心目中的“頂流”？

年輕人的“血脈覺醒”

出道20周年，鳳凰傳奇開啟了“2024吉祥如意”巡回演唱會。今年4月20日，首站常州站，去過現場的觀眾都表示：“氣氛絕了，值回票價。”無所謂來自哪里，無論年長、年輕，只要目的地是鳳凰傳奇的演唱會，音樂聲響起，這片沸騰的人海就瞬間幻化成巨大的合唱團。在這股強大的力量面前，玲花插不上嘴，曾毅也被奪走了僅存的一點R a p權力。有網友調侃：“500元錢的門票，觀眾唱了499元。”

不僅是現場氛圍熱烈，鳳凰傳奇的各地巡演也處處是梗。5月4日晚，在北京鳥巢的演唱會上，有網友稱，和其他場齊聲大合唱不同，這里現場觀眾的聲音太小，疑似“假唱”。隨后，“鳳凰傳奇觀眾被質疑假唱”的話題沖上熱搜，好笑中帶著荒誕——第一次有歌手開演唱會，觀眾被質疑假唱。對此，在場的不少網友翻出自己拍攝的視頻“辟謠”：“不是我們不努力，是鳥巢真的太大啦！”

曾經，玲花在一檔綜藝節目里被問及，是否有印象深刻的粉絲，她連忙擺手：“我們哪有粉絲啊？！”盡管現場嘉賓紛紛表示“全中國都是你們的粉絲”，但玲花還是堅持認為，不會有年輕人來看他們的演唱會。因此有人調侃，鳳凰傳奇以前只跑音樂節，不開演唱會，可能是怕賠得“血本無歸”。今年，在歌迷的千呼萬喚聲中，巡回演唱會終于啟動，對鳳凰傳奇來說，這次演唱會最大的收獲之一，就是舉目皆是年輕人。

網友戲謔道：“中國人到了一定的年齡就會覺醒某些東西：黃金、戲曲、喝茶、秋褲，以及鳳凰傳奇。”疲憊時用《自由飛翔》來打氣，單身時呼喚《等愛的玫瑰》，失戀時嘶吼《全是愛》，集體活動時也先來一曲《最炫民族風》燃爆全場……鳳凰傳奇的歌，似乎可以契合年輕人的所有情緒。

“農業重金屬”和“廣場舞歌手”

在玲花和曾毅的認知中，這樣震天撼地、一票難求、被年輕人眾星捧月的場面，無論是甫一出道，還是放到幾年前，都不敢想象。

鳳凰傳奇的故事，要從深圳說起。1998年，來自湖南益陽的曾毅放棄老家的家電維修工作，來深圳尋找機會，結識了同在深圳打拼的內蒙古鄂爾多斯姑娘楊魏玲花。時逢“韓流”席卷亞洲，兩個熱愛音樂的年輕人崇拜韓國偶像組合“酷龍”，于是模仿對方成立了“酷火”組合，并在2004年的青歌賽上一路過關斬將，挺進決賽。雖然最終與獎項失之交臂，但也算嶄露頭角。同一年，他們改名為“鳳凰傳奇”。2005年，鳳凰傳奇出現在央視選秀節目《星光大道》上，奪得亞軍，被更多觀眾認識。

轟轟烈烈的彩鈴時代讓“鳳凰傳奇”的名字真正走進了千家萬戶。2006年，《月亮之上》的彩鈴下載數量達到了驚人的7900萬次。21世紀第一個十年，是華語樂壇“諸神的黃昏”，而鳳凰傳奇幾乎每一年都會有一首歌以“神曲”姿態殺出重圍。2009年的專輯《最炫民族風》3個月賣出了30萬張，2010年的《荷塘月色》更是幫金立賣出了1000萬臺手機。

然而，矛盾和爭議在鳳凰傳奇身上一直存在著：他們的歌曲一邊火遍大江南北，一邊被數量龐大的人群嗤之以鼻。在相當長一段時間里，鳳凰傳奇都甩不開“農業重金屬”“廣場舞歌手”的標簽。民族唱腔和說唱R a p的融合、洗腦的旋律、朗朗上口的歌詞……是他們的歌曲被廣為傳唱的因素之一，也是被許多人嘲諷“土嗨”的原因之一。有樂評人曾直言鳳凰傳奇就是“二流樂隊”——“這兩個人有什么內涵呢？”

玲花曾在《開講啦》節目里分享過一個并不愉快的故事：地鐵狹小的空間里，一個身著職業裝的白領，耳機線無意中掉落，和那根線一起“掉下來”的，還有鳳凰傳奇的歌聲，從白領漲紅的臉來看，在大庭廣眾下聽鳳凰傳奇的歌，實在是一件丟臉的事。時隔數年，類似的故事又出現在《吐槽大會》的段子里：“每個中國人都聽過鳳凰傳奇的歌，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承認。”

“聽鳳凰傳奇的恥感消失了”

如果一定要給鳳凰傳奇找到一個口碑轉變的契機，大多數人想到的是在2021年的音樂綜藝節目《為歌而贊》現場，那首被鳳凰傳奇翻唱的《海底》。《海底》原曲描述的是對人世再無留戀的女孩，麻木地走向深海的過程。原唱“一支榴蓮”用這首歌表達抑郁癥患者內心的無助，曲風壓抑，歌詞悲傷，氛圍孤獨且絕望。

然而在鳳凰傳奇的演繹下，原版的絕望變成了希望，“致郁”變成了“治愈”。鳳凰傳奇將“人間毫無留戀，一切散為煙”改編為“來不及，來不及，也要唱給你聽；春日雨，夏蟬鳴，明天是個好天氣”，唱出了生命的可貴，一聲深海傳來的鳳鳴像穿透海底的光，救贖了無數消沉的聽眾。在年輕人聚集的B站，這首歌的播放量突破了5000萬。

也是在那一年，鳳凰傳奇入駐B站，制作發布了一系列“土味”M V和經典劇集翻拍片段，并在之后和二次元歌手美依禮芽合作《極樂民族風》串燒，點燃了二次元圈子。他們以開放的心態擁抱當下，不吝于接納和調侃自己身上“土”的標簽，跟著大眾玩自己的梗。比如，曾毅“詞少”是二人的經典包袱，玲花“抱怨”：“被只出現半分鐘的人分走一半的錢，是什么感覺？”曾毅則“委屈”地反擊：“歌土跟我有什么關系？我才幾個詞？”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年輕人覺得“聽鳳凰傳奇的恥感消失了”，并開始向鳳凰傳奇靠攏。越靠近，越發現，鳳凰傳奇真是一個“寶藏組合”，遠不止“土味”一詞能簡單概括的。比如，《奢香夫人》將民族英雄的史詩和壯志娓娓道來；《山河圖》恢宏大氣的歌詞讓說唱不只是情緒宣泄，很多人在聽完《山河圖》后才猛然發現，原來，那個只會唱“歐耶”“留下來”，卻要分走一半演出費的曾毅，竟是個實力強悍的“說唱帝”。

這對草根組合一直憋著股勁兒，去追著時代跑。正如曾毅在鳥巢演唱會上所說的，鳳凰傳奇之前被人們熟知是因為民族風，但他們也在不斷蛻變，嘗試電音、國風等各種年輕人喜歡的風格。或許這就是為什么，喜歡鳳凰傳奇的年輕人越來越多了。

有人說，當年覺得鳳凰傳奇“土”和如今搶不到演唱會門票的是同一批人——質疑父母，理解父母，成為父母，超越父母。你瞧，他們真的被年輕人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