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完全沉沒后,夜色從大地向天空升漲。在幾近滿月的月光下,還是什么都看不到。月光只照亮了天空和雙手。側(cè)耳傾聽,什么都聽不到。但新什別克指向東方,說:來了。又過了好一會兒,果然聽到從那個方向隱隱傳來居麻的吆喝聲。慢慢地才看清了羊群的涌動。而駱駝們安然臥在羊的歸途中,動也不動。羊群經(jīng)過駱駝時稍稍遲疑了一下,就像流水一樣從中間分開,繞過它們繼續(xù)向前涌動。月光照著這些羊群里的駱駝,一個個跟恐龍一樣直直地聳著長脖子,瞪著眼睛,裝作什么也沒看到。
東面最高的那座沙丘是什么樣的舞臺呢?世界是怎樣的幕布?我總是站在上面,轉(zhuǎn)身四望。看到西天最激動,滿天云霞像條條大河,全部涌向夕陽沉沒的地方。仿佛那里是世界旋渦的中心。而落日已經(jīng)沉沒許久了。(文/李娟)
有月亮的夏天晚上,在渭河平原上的曠野里是這樣令人迷戀,以至于可以使你霎時忘記內(nèi)心的負(fù)擔(dān)和失掉疲倦的感覺。
在你眼前,遼闊的平原迷迷蒙蒙地展開去。遠(yuǎn)處的村莊和樹叢,就好像是汪洋大海里的波浪;近處,村莊淹沒在做晚飯飄起的白色炊煙里面,只在炊煙上邊露出房頂和樹梢,很像陜北山頂上夏天黃昏時所見的海市蜃樓。
風(fēng)把炊煙味和牛糞味帶到路上來。路兩旁的樹叢擋住你的視線,筆直的白楊樹頂著布滿繁星的藍(lán)天,野兔就在你面前從路這邊的草叢跑到路那邊的草叢里,你也許會錯覺:這是什么人煙稀少的邊遠(yuǎn)去處?(文/柳青)
列文騎上馬,向種有隔年三葉草的田野,向已經(jīng)耕過準(zhǔn)備種春小麥的田野跑去。
留茬地上,三葉草苗長勢很好。新苗生氣蓬勃,從去年小麥的殘稈中間綠油油地一個勁兒往上長。馬齊膝陷在泥里,每條腿從半解凍的泥土里拔出來,發(fā)出咕唧咕唧的聲音。在耕過的地里,馬根本不能行走,只有結(jié)冰的地方才可以立足。在冰雪融解的畦溝里,馬腿一直陷到膝蓋以上的地方。耕過的地很出色,再過兩天就可以耙地和播種了。一切都賞心悅目,一切都叫人心花怒放。(文/ [俄] 列夫·托爾斯泰)
在我看來,真正的魔術(shù)師,正是雨后湛藍(lán)如洗的天空。天空的清澈和明麗,使得大地上的一切丑陋和粗率都可以忽略不計。一朵朵云翳懸停在碧空中,投下它那靜謐的陰影;清風(fēng)在曠野里橫吹,樹搖草偃;不雜一絲塵滓的陽光,不論照到哪里,都反射出綺麗、清澈的亮色,就連更生家的那堵沒有完全推倒的土墻,光影掠過時,看上去都顯得那么珊珊可愛。(文/格非)
這兒可真是一個美麗的鄉(xiāng)間!在整個英格蘭境內(nèi),我不相信我竟能找到這樣一個能與塵世的喧囂完全隔絕的地方,一個厭世者的理想的天堂。而希刺克厲夫和我正是分享這兒荒涼景色的如此合適的一對。一個絕妙的人!
呼嘯山莊是希刺克厲夫先生的住宅名稱。“呼嘯”是一個意味深長的內(nèi)地形容詞,形容這地方在風(fēng)暴的天氣里所受的氣壓騷動。的確,他們這兒一定是隨時都流通著振奮精神的純潔空氣。從房屋那頭有幾棵矮小的樅樹過度傾斜,還有那一排瘦削的荊棘都向著一個方向伸展枝條,仿佛在向太陽乞討溫暖,就可以猜想到北風(fēng)吹過的威力了。幸虧建筑師有先見把房子蓋得很結(jié)實:窄小的窗子深深地嵌在墻里,墻角有大塊的凸出的石頭防護(hù)著。(文/ [英] 艾米莉·勃朗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