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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經濟地位與居民生育:一個生育不平等分析框架

2024-08-01 00:00:00石智雷王璋
人口學刊 2024年4期

【摘 要】 三孩政策在擴大生育選擇空間的同時衍生出一種新的生育不平等。本文基于2021年第三期“湖北百縣生育調查”數據,從理論和實證兩個方面論證三孩政策下我國城鄉居民社會經濟地位與生育意愿、生育行為之間的邏輯關系。在理論層面,文章提出三孩政策下的生育不平等分析框架。該框架立足于兩個基本前提:第一,中國的生育率轉變已經完成,目前處于生育成本約束驅動階段。第二,人們是理性的,會權衡經濟條件、生育偏好等各個層面的因素進行生育決策。在此基礎上,生育不平等是指由于所處社會地位或經濟狀況的限制,不同社會經濟地位人群實現自身生育需求的結果出現明顯分化。社會經濟地位較高人群能夠更好地實現生育愿望,而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受限于財富、權利或社會資源等因素,無法滿足自身對孩子數量的期望。在實證層面,文章綜合運用工具變量法與傾向得分匹配法解決計量模型的內生性與選擇性問題,檢驗我國當前的生育不平等及其生成機制。研究發現:在實際生育水平遠低于政策生育水平的背景下,居民社會經濟地位越高,生育意愿越強,越可能生育更多的孩子。在一系列考慮地區經濟水平、生育文化等因素的穩健性檢驗后,該結論仍然顯著成立。機制分析發現生育不平等是在生育成本約束下,社會、經濟資源的不均等占有導致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的抗生育風險能力差異引致的。同時,區域內社會分化的擴大對生育不平等存在一種強化效應,區域內不同家庭的社會分化程度越高,生育不平等程度也越高。生育不平等是三孩政策實施后新顯現出的社會現象,也很可能成為未來的長期發展趨勢。生育平等并不是要求每個人都有同樣的生育數量,而應當是基于每個人的不同需求,制定政策使這個具有人際相異性的社會上具體的個人都能夠平等地實現生育需求。隨著生育政策的漸進式放開,我們應該更加警惕和關注生育不平等及其社會風險。如果生育不平等持續存在甚至擴大,很可能會強化當前的極低生育現狀,阻礙低社會經濟地位群體向上流動的機會,激發社會潛在的不穩定因素。

【關鍵詞】 生育;不平等;社會經濟地位;三孩政策

【中圖分類號】 C924.24 【文獻標志碼】 A doi:10.16405/j.cnki.1004-129X.2024.04.001

【文章編號】 1004-129X(2024)04-0005-19

一、引言

平等是人類永恒的追求。自工業化以來,在物質資料極大豐富的同時也伴隨著愈演愈烈的不平等。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迪頓認為發展是不平等的起源,人類發展不僅會帶來整體的繁榮,也會不斷拉大不同人群之間的發展差距。[1]這種不平等不僅體現在收入上,還體現在健康、教育等方面,這些次生的不平等更深層次地決定了人們發展的機會和能力。[2]2021年5月31日我國實施三孩政策,賦予公民更自由的生育權利,滿足了不同人群多樣化的生育需求。但受到所處社會地位或經濟狀況的限制,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實現自身生育需求的結果出現明顯分化,社會經濟地位較低人群的生育需求在生育成本約束下得不到滿足,我們將其界定為生育不平等。

與生育不平等有關的思想早在馬爾薩斯的《人口原理》中就有所體現。為了維持人口與資源環境的均衡,人類社會存在兩種抑制人口增長的調節機制。一種是激發人們對養家糊口的憂慮感,使人們主動節育。社會階層越低下,對未來生活的憂慮越嚴重。另一種則是由于饑荒、營養不良、疾病等導致人口存活數量減少,這些苦難也主要發生于低社會經濟地位群體中。[3]韋斯特馬克和古德進一步將這種不平等追溯到婚姻與家庭組建時期,認為當婚姻與財產分配產生聯系時,貧窮的年輕男性尋找配偶更加困難,[4]并且他們的婚姻也更不穩定。[5]可見,與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相比,擁有更多財富的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在婚姻和生育上擁有更自由的選擇權。在以往的研究中,社會科學研究者更多關注收入、教育或健康方面的不平等,卻忽視了生育在整個社會結構和秩序中的重要位置。同時,不平等可能來自政策限制、文化規范、權利地位、經濟條件等多個方面,本文重點強調的是在當前生育成本約束階段,由于社會、經濟資源的不均等占有和社會分化導致的生育不平等。

在持續低生育率背景下研究生育不平等問題對中國來說具有重要意義。首先,生育不平等既是當前新出現的社會現象,也將成為未來長期的發展趨勢。以往理論難以充分解釋這一問題,亟須進行系統性的理論總結。其次,改革開放以來,在我國經濟快速增長的同時,居民間、城鄉間的收入差距在逐漸擴大,[6]而城鄉居民的生育水平一直在下降,連續30余年低于自然更替水平。系統地思考社會、經濟資源的不均等占有所引致的生育不平等為我們理解當前的低生育率問題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最后,我國歷來將平等作為核心價值和追求。為人父母既是重要的精神需求,也被視為個體生命的延續,不論貧富都應有生育選擇的自由和權利。本研究的核心問題在于:什么是生育不平等?在當前新發展階段,我國的生育不平等表現出怎樣的狀態?這種不平等形成的內在機理是什么?

本文首次提出生育不平等理論框架,基于2021年第三期“湖北百縣生育調查”數據,綜合運用工具變量法與傾向得分匹配法解決計量模型的內生性與選擇性問題,闡釋當前生育不平等的表現形態與生成機制。研究發現生育不平等是在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間多孩生育意愿及行為1的系統性分化。在實際生育水平遠低于政策生育水平的背景下,社會經濟地位越高的群體再生育意愿越強,也更可能實現二孩生育行為,而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的再生育意愿較弱,生育二孩的概率也更低。生育不平等的形成機制在于生育成本約束階段下,社會、經濟資源的不均等占有導致的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的抗生育風險能力不同。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能夠將更多資源用于獲取優質的醫療服務,規避生育風險,或負擔生育后的養育、教育成本,實現生育需求的能力更強。同時,隨著區域內不同家庭社會分化程度的擴大,生育不平等被進一步強化。本文的政策啟示在于:國家漸進式放開三孩政策的調整策略是富有遠見的,要積極防范當前生育不平等的進一步擴大,預防可能由此引發的社會問題。

二、文獻回顧與理論框架

(一)社會經濟地位與生育的關系

社會經濟地位與生育之間的關系一直受到學者們的廣泛關注。從已有研究看,社會經濟地位與生育之間的關系非常復雜,受到時期、文化、民族、自然與社會環境等一系列外在因素的影響。在不同國家或是同一國家的不同發展階段,社會經濟地位與生育的關系并不一致,主要存在三種表現形式。

第一種形式主要發生在前工業化時期和工業化早期,這一階段低社會經濟地位群體更傾向于多生孩子。[7]在低經濟水平下,低收入群體多生往往出于功利動機,更多孩子意味著更多的勞動力、更牢固的養老保障和更高的家族地位。[8]此外,還有幾種理論視角闡釋了“越窮越生”的內在邏輯。經濟學理論認為高社會經濟地位女性生育面臨更高的機會成本和潛在損失,會主動減少孩子數量。技術創新和社會調整理論認為高社會經濟地位群體最先接觸先進的避孕技術與優生理念,因此較早進入生育下降軌跡。[9]而高社會經濟地位群體在人口轉變過程中生育水平的降低是從普遍的高生育水平下降到接近人們感情需求的更替水平左右。

第二種形式主要表現為高社會經濟地位和低社會經濟地位的家庭都傾向于生育更多的孩子,不同階層的生育率可能呈現“U”型分布。這一形式主要發生在由傳統經濟向現代經濟的過渡階段。對這種關系的闡釋主要從經濟學視角出發,將影響生育決策的因素劃分為收入效應和替代效應。收入效應指隨著收入的提升,家庭能像增加其他耐用消費品一樣生育更多的孩子。替代效應不僅指孩子和其他商品之間的相互替代,更重要的是孩子的“數量-質量”替代。隨著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中教育回報率的增加,人們更偏好于孩子質量的提升,對孩子數量偏好產生替代。[10]在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中,收入效應大于替代效應,他們有經濟能力承擔多個孩子的高質量培養責任。而較低社會經濟地位群體在收入約束和對孩子較高的質量期望下,替代效應會更強。

第三種形式主要出現在現代化和工業化后期,尤其在東亞國家或地區的研究中越來越多。社會經濟地位與生育意愿及行為正相關,高社會經濟地位群體更愿意多生孩子。[11]在日本、韓國等東亞儒家文化圈國家(地區),低社會經濟地位群體不僅生育水平較低,結婚率也大幅下降,韓國媒體將其稱為“放棄了約會、婚姻和孩子的一代人”。[12]形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有兩方面:一是在東亞社會背景下,婚姻和生育被視為是一種人生目標,需要有充分的經濟準備。[13]因此,低社會經濟地位群體直至他們認為能負擔婚育成本之前,不得不推遲婚姻和生育時間,甚至部分社會經濟地位最低的人群可能始終被排斥在婚姻之外。二是這些國家(地區)的婚育成本普遍很高。大量研究證明在韓國和日本等東亞儒家文化圈國家(地區),撫養和教育孩子的成本已經給育齡家庭造成了嚴重的經濟負擔。[14]

現有研究為本文分析提供了有益參考,但仍存在三點不足:首先,現有研究中對社會經濟地位與生育關系的研究大多以發達國家(地區)為對象,有關我國的不多。由于社會經濟地位與生育關系的復雜性,在不同國家、不同時期均呈現不同的特征,內在機制也不斷發生變化。因此,在政策生育率遠高于實際生育率的背景下,亟須對我國當前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的生育分化現象進行重新審視和理論總結。其次,已有研究主要關注不同人群生育水平在人口轉變時期的動態變化過程,側重于現象的描述和歸納。對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間生育差異尚沒有深入、細致的研究,也缺乏對生育不平等的理論分析。最后,以往研究結論中更多體現一種相關關系。國外研究多通過對長期歷史數據的描述性分析開展研究,而國內研究則多將社會經濟地位作為控制變量或影響因素引入模型,未對模型的選擇性、內生性問題進行嚴謹、科學的處理。

(二)生育不平等:一個基于生育成本約束的理論框架

阿瑪蒂亞·森在《再論不平等》一書中強調:人們所追求的平等,包括基本善的平等、機會的平等、福利的平等,其中最核心的是每個人可以自由滿足自身需求的平等,即森提出的可行能力理論。[15]在該理論基礎上,平等的生育不是讓人們實現生育數量的均等,而是指基于每個人生育需求的不同,不論貧窮或是富貴,都能夠自主、自為地實現自己的生育愿望。不同人群間的生育差異可以區分為內源性與外源性兩種類型。內源性差異是不同個體的生育偏好所導致的:一方面,生育選擇存在普遍的人際相異性,即使外在條件一致,每個人想擁有的孩子數量也不完全相同。另一方面,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或人口轉變階段,或是不同的文化習俗、經濟水平地區,人們的生育偏好也存在一定差異。[16]外源性差異是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間資源、權利分配不均在生育上的反映,表現為對生育選擇的外在約束性力量,主要由社會經濟地位或階層因素所引致。以往研究混淆了生育的內源性差異和外源性差異,恰恰掩蓋了生育不平等的存在。

為將生育不平等從一般性的生育差異中剝離出來,我們需要兩個相輔相成的前提假定:第一,中國的生育率轉變已經完成,目前處于生育成本約束驅動階段。這一階段,生育成本是大多數家庭再生育決策中主要考慮的因素。目前進入現代社會的發達國家(地區)和大多數新興工業化國家(地區)都處于這個階段。[17]生育成本由兩部分組成,一部分是直接經濟成本,包括子女撫養費用、教育費用和子女成年后的婚嫁費用等,這一類費用的彈性很低,在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間具有高度一致性。[18]另一部分是間接成本,包括生育或撫養孩子帶來的經濟損失、健康風險、心理壓力等。第二,人們是理性的,這是本文分析問題的方法和基點。生育是每個人生命歷程中的重大事件,兼具生物性和社會性建構的父母身份也隨之產生,對人們的生活方式、幸福感、社會認知,甚至是意識形態產生全方位的影響。[19]因此,人們會權衡經濟條件、生育偏好、生育文化、社會習俗等各個層面的因素進行生育決策。過去人們通過養育兒女解決老年階段的生活依靠,“養兒防老,多子多福”是一種傳統的理性選擇。在當前生育成本驅動階段,能不能養得起、養得好是父母們關注的核心。如果再生育一個孩子,既不能很好地培養,還會帶來多維度的成本和負擔,人們會更加慎重地進行再生育決策,這也是一種理性選擇。

結合生物本能和社會規范,在排除各種外在約束條件后,大多數人都希望生育至少2個孩子。第一,生物學機制驅動著人們的生育需求。為保持種族延續,強大的本能將驅使人們繁衍后代,且這種本能在很多時候可能超越理性。[3]當個體發育成熟后,人體在內分泌系統的激素調節下會自然激發生育、哺育的本能,這是人體生理機能的作用結果。[20]第二,存在一個符合大多數人生育意愿的普世生育率,即2.1。[21]現有研究認為生育2個孩子對家庭發展和人口長期均衡都是有利的,如防止嬌生慣養、充當保險措施、保持性別平衡等。[22]根據全國生育狀況抽樣調查,我國87.2%的家庭的理想子女數量在2個以上,[23]但我國當前的實際生育率只有1.3。

生育不平等是指由于所處社會地位或經濟狀況的限制,不同社會經濟地位人群實現自身生育需求的結果出現明顯分化。即在社會經濟地位較高人群能夠自由實現生育愿望的同時,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受限于財富、權利或社會資源等因素的制約,無法滿足自身對孩子數量的期望。沿著個體生命歷程的時間軸,生育不平等主要形成于兩個階段。一是婚姻開始和家庭組建階段。隨著我國社會變遷和市場化進程,婚姻與社會經濟地位的聯系更加緊密,也越來越難以實現,尤其對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的男性而言。[24]如果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被擠出婚姻市場之外,他們將直接失去生育機會。二是生育階段。受儒家文化和“家”文化的影響,養育子女依然是我國家庭的核心功能,自愿的不婚、婚內不育以及非婚生育都很少見。在傳統社會規范影響下,除身體原因不能生育外,我國絕大多數家庭都至少會生育一個孩子。當生育第2個、第3個孩子時,再生育決策越來越取決于家庭的經濟條件。在不斷攀升的生育、養育、教育成本以及高企的婚嫁、住房等成本約束下,社會經濟地位較低家庭的再生育意愿及生育行為被顯著地抑制。[25]基于此,我們提出三孩政策下的生育不平等假說。

假說1:在實際生育水平遠低于政策生育水平的背景下,生育不平等表現為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有更高的再生育意愿和更多的再生育行為。

生育不平等的生成機制是在生育成本約束的驅動下,社會、經濟資源的不均等占有導致的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抗生育風險能力的不同。這種“資源”是綜合性的,不僅代表家庭的收入、財富與資產等顯性資源,還包括健康、知識、職業和社會網絡等隱性資源。[26]具體而言,家庭掌握的資源與其面臨的生育成本約束直接相關,主要體現在四個方面:首先,資源多寡決定家庭能否承擔多孩生育帶來的高昂成本。隨著生育數量的增加,生育成本的抬升是跨越式的。每多生育一個孩子都意味著長期、低彈性的經濟投入,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消耗以及持續性的心理壓力。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資源貧乏,難以承擔更多孩子的養育責任。其次,家庭資源影響醫療服務可及性。生育(尤其是高齡生育)對女性來說是一種風險行為,面臨十月懷胎的痛苦和身體機能的損傷甚至是生命危險。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能將更多資源用于應對生育風險,或在產后將其負面影響降至最低。再次,與職業掛鉤的社會福利分配制度不利于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我國的產假、生育津貼、育兒假等雙薪制家庭政策覆蓋面較窄,主要保障正規就業的女性群體。非正規就業、靈活就業的女性群體不僅難以享受生育支持帶來的福利,甚至可能由于生育支持力度不斷加大面臨更高的失業風險。[27]最后,家庭資源影響輔助生殖新技術的可及性。數據顯示中國不孕不育患者超過4 000萬,每8對夫婦中有1對夫婦存在生殖障礙,但當前輔助生殖技術較為昂貴,且成功率低,[28]資源短缺的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往往被排斥在該技術之外。家庭擁有的社會、經濟資源通過上述機制影響人們的生育行為,最終體現為不同社會經濟地位人群生育選擇能力的差異。基于此,我們提出導致生育不平等的抗風險能力分化假說。

假說2:當面臨更高的生育風險與成本時,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的生育選擇能力更強,其與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的生育差距將進一步擴大。

生育不平等是在社會、經濟資源不均等占有的基礎上派生的,是社會分化在生育選擇上的體現。當區域內的社會分化程度發生變化時,生育不平等也會相應改變。隨著區域內社會分化程度的擴大,資源和財富從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流向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面臨資源更匱乏的生存境地,生育意愿和生育行為將被進一步抑制。基于此,我們提出區域內社會分化程度擴大對生育不平等的強化效應假說。

假說3:隨著區域內社會分化程度的擴大,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間的生育意愿及行為的分化更為明顯。

三、研究設計、數據來源與變量描述

(一)研究設計

本文的研究對象是實際生育水平遠低于政策生育水平背景下的生育不平等。這種不平等既體現在生育意愿上,也體現在實際生育行為上。因此,我們從生育意愿和生育行為兩個維度展開分析。

首先,通過研究社會經濟地位對生育意愿及行為的影響,識別不同人群間的生育分化狀況,證明三孩政策下的生育不平等。由于生育意愿及生育行為都是二元虛擬變量,故采用Probit模型構建個體層面基準計量模型:

[Pro(Fertilityi=1)=Φ(α0+α1SESi+αjXji)] (1)

[Fertilityi]為本文被解釋變量,表示被訪者[i]的二孩生育意愿、三孩生育意愿和二孩生育行為。[SESi]為核心解釋變量,即社會經濟地位;[X]為一系列控制變量的集合,包含家庭人口學特征及地區社會經濟特征兩個方面。家庭人口學特征涉及被訪者受教育程度、被訪者戶口和被訪者年齡等變量,地區社會經濟特征則涵蓋生育文化和地區經濟水平。[Pro]([Fertilityi=1])表示第[i]個被訪者有二孩、三孩生育意愿或已生育二孩的概率,[Φ(x)]是標準正態的累積分布函數。[α0]為截距項,[α1]表示社會經濟地位對生育意愿和生育行為的影響,[αj]表示一系列控制變量的系數。

其次,根據理論分析,生育不平等形成的關鍵機理在于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所能獲取的社會、經濟資源不同,而這些資源可用于規避生育風險,或負擔生育后的養育、教育成本,最終體現為不同家庭的抗生育風險能力。那么當面臨更高的生育風險或成本時,高社會經濟地位群體擁有更強的應對能力,其與低社會經濟地位群體的生育不平等將進一步擴大。我們基于女性的生育風險隨時間推遲而提升的特征事實來驗證這一機理。現有研究認為在30歲之后,女性年齡越大,自然分娩比例越低,妊娠并發癥發生率和胎兒不良出生風險也越高。[29]在三孩政策下,女性生育時間推遲不應僅考慮母親年齡,生育間隔也是影響家庭生育意愿及行為的關鍵因素。[30]因此,我們通過區分年齡段和生育間隔驗證生育不平等的形成機理1。如果隨著年齡增長和生育間隔的增加,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間生育意愿及生育行為的差距不斷擴大,也就驗證了我們的假說。

最后,通過在個體模型中引入區域內社會分化程度與社會經濟地位的交互項,討論區域內社會分化程度的擴大對生育不平等的強化效應。具體模型設定如下所示:

[Pro(Fertilityi=1)=Φ(β0+β1SESi+β2GINIc+β3SESi×GINIc+βjXji)] (2)

[GINIc]為個體[i]所在縣域內分城鄉的社會經濟地位基尼系數,[SESi][×][GINIc]為縣域內分城鄉的社會經濟地位基尼系數與社會經濟地位的交互項,其余變量與方程(1)相同。在回歸模型中,對交互項變量均進行中心化處理。

(二)內生性與選擇性問題

1. 內生性問題

雖然基準模型已經控制了被訪者人口學特征與地區社會經濟特征,但仍可能存在內生性問題,導致估計結果是有偏的。根據本文的研究設計,模型中潛在的內生性主要來源于測量誤差和遺漏變量。具體而言,有三方面原因會導致模型的內生性:一是測量誤差。即對核心解釋變量和被解釋變量存在某種系統性的偏誤,如假設調查員或被訪者都存在某種共同的心理特質,導致對核心變量的測度不夠準確。二是反向因果。即被訪者的二孩、三孩生育意愿會反向影響社會經濟地位,這種影響路徑存在的可能性不大。三是遺漏變量。即存在某一因素同時影響被訪者的社會經濟地位和生育意愿及生育行為。為了得到一致的估計結果,我們通過尋找合適的工具變量及使用IV-Probit模型克服模型存在的內生性問題。具體模型設定如下所示:

我們首先選擇被訪者所在縣市區與其所在城市中心(地級市政府)的地理距離作為工具變量1。根據現有研究,人口總是傾向于向相對發達地區流動,[31]當“直接進城”的目標難以實現時,“階梯式”進城模式2成為居民的普遍選擇。[32]在我國社會觀念中,在相對發達地區定居是一種向上流動的重要表征。在同一地市內部,距離城市中心越近,交通通達度越高,房價越高,地區發展狀況也更好,居住在離市中心越近的家庭往往社會經濟地位更高。同時,空間距離是一種客觀存在,具有良好的外生性,不會受到模型內外變量的干擾。

盡管距市中心距離能夠很好地滿足工具變量相關性與外生性的前提假設,但我們仍有一種擔心,即這種空間距離是否會不通過社會經濟地位直接影響家庭生育意愿及行為?故本文構建母親受教育年限與當地平均受教育zGxPcY2x11GPPTixiFBWWzSsOyWqGHVMNhD4O9VsxWA=年限的比值作為第二種工具變量。該變量實際上是衡量相對社會經濟地位,同樣能夠較好地滿足工具變量相關性及外生性的要求。再進一步將兩種工具變量同時放入模型進行IV-Probit估計,以作為內生性處理的進一步補充與擴展。

2. 選擇性問題

模型中可能存在的選擇性問題主要有兩方面。一是全面二孩政策實施于2016年,而我們的調查于2021年實施,一部分想生二孩的家庭已經生育第二個孩子,但這部分家庭的二孩生育意愿在調查中被遺失了。[33]二是由于抽樣過程中的隨機性因素,樣本中一孩、二孩家庭的比例不完全等同于全樣本中的家庭比重,可能導致潛在的選擇性問題。本文使用傾向得分匹配法對該選擇性問題進行檢驗,按照母親年齡、受教育程度、孩子性別、一孩年齡等關鍵影響因素對樣本中的家庭進行篩選匹配,估計實驗組和控制組3之間的平均處理效應,以檢驗選擇性對研究結論的影響。

(三)數據來源

為了證明生育不平等這一命題,我們進行了針對性的研究設計,專門開展了2021年第三期“湖北百縣生育調查”。這個調查的優勢體現為以下幾個方面:第一,調查開展于2021年8月中旬,時效性強,能很好地反映三孩政策出臺之后育齡家庭的生育現狀及打算。我們選擇在三孩政策實施2個半月之后正式開始本次調查,是因為這一時點人們已經充分了解三孩政策,并能夠合理預期自身的生育打算1。第二,調查數據基于湖北省全員人口大數據進行隨機抽樣,抽樣框包括了湖北省所有常住人口中15~45周歲的育齡家庭,能夠覆蓋到不同階層、職業、民族等各類群體,有非常好的群體代表性。第三,在隨機抽樣的前提下,調查覆蓋了湖北省所有的縣級行政單元,每個縣級單元的樣本量為100個,避免了由于某一縣域樣本量不足帶來的偶然性和誤差2。第四,調查地點選擇湖北,其作為中部重要省份具有很好的代表性。一方面,湖北省居民收入、生育水平、出生人口特征與全國平均水平非常接近,說明與全國整體水平相比,湖北省的情況并不存在明顯的偏差。另一方面,湖北省內部生育文化、地形地貌、經濟發展水平差異很大,民族分布多樣,對不同發展特征的地區具有良好的代表性。

(四)變量測量及描述

在生育意愿的測度上,本文使用與生育行為最為接近的生育打算來測度生育意愿3。在第三期“湖北百縣生育調查”中,我們直接詢問被訪者是否有明確的再生育打算,即“您是否打算再生育一個孩子”,這反映了被訪者明確的生育打算或計劃。現有研究認為它是與實際生育行為關系最為密切的測度方式。[34]同時,我們對生育意愿的研究是區分孩次的,分別研究一孩家庭的二孩生育意愿和二孩家庭的三孩生育意愿,直接詢問被訪者生育下一個孩子的預期與規劃。本文將回答“打算再生育”賦值為1,將回答“不打算再生育”或“沒想好”的賦值為0。與傳統的理想子女數、計劃子女數等生育意愿測度方式相比,這種問法能夠讓被訪者更快速的理解和回應,也和其未來的生育行為關系最緊密。

在生育行為的測度上,由于三孩政策在2021年5月31日實施,人們的三孩生育行為很難在短期內完全體現出來。但我國在2016年就全面放開了二孩生育,在調查期已經實施了5年時間。因此,我們可以研究社會經濟地位對人們二孩生育行為的影響。具體將樣本限定為在2016年以前有且僅有一個孩子的育齡家庭,研究社會經濟地位對其在2016年后二孩生育行為的影響。我們將2016年以后生育二孩的賦值為1,將未生育二孩的賦值為0。

本文關注的核心自變量是社會經濟地位(SES),指被訪者的家庭社會經濟地位,應該將其與女性社會地位、女性家庭地位進行區分。家庭社會經濟地位既包括家庭收入、文化水平,也包含家庭其他隱性的社會或經濟資源,是衡量家庭整體發展狀況的綜合性指標,能夠更全面地反映家庭“富裕”程度。本文使用家庭自評社會經濟地位作為家庭社會經濟地位的衡量指標4,已有研究指出大多數人具有階層意識,且總能將自身定義在一定的社會層級中,客觀的收入、教育水平等變量對家庭自評社會經濟地位存在顯著且穩健的關聯。[35]

在區域內的社會分化程度方面,借鑒現有文獻,[36]我們使用基尼系數法分別測度各縣域內區分城鄉的社會經濟地位基尼系數,以此衡量區域內的社會分化程度,并與社會經濟地位構建交互項引入模型。之所以在城鄉分別測度是考慮城鎮和農村在經濟結構、社會形態、風俗文化上均存在較大差異,城鎮和農村的社會分化程度可能存在系統性的不同。

在控制變量的選擇上,我們不僅將被訪者人口學特征、已有孩子的相關特征引入模型,還參考已有文獻,[37]通過地區人均生產總值、地區育齡女性總和生育率作為區域經濟發展與生育文化的代理變量進行控制。變量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

四、三孩政策下的生育不平等:計量結果

(一)社會經濟地位對生育意愿及行為的影響

1. 計量分析結果

本文首先使用Probit模型進行基準回歸。回歸結果初步表明社會經濟地位與生育意愿及行為間的相關關系1。不論是一孩家庭還是二孩家庭,其再生育意愿都受到社會經濟地位的顯著影響,且社會經濟地位越高,生育意愿越強。但社會經濟地位對二孩生育行為不存在顯著影響。考慮該模型的內生性問題,我們使用工具變量模型(IV-Probit)進行更為深入的分析。

工具變量模型的估計結果如表2所示。其中,模型(1)至模型(3)以距市中心距離為工具變量,模型(4)至模型(6)進一步引入母親相對受教育程度作為工具變量。從內生性檢驗結果看,模型(1)至模型(6)中的Wald內生檢驗均顯著,拒絕了核心解釋變量不存在內生性的原假設。從回歸結果看,兩組模型的邊際效應非常接近,綜合各類檢驗2,我們以同時引入兩種工具變量的回歸結果為準,并在后文的檢驗與機制分析中均沿用該模型設定。

在解決內生性問題后,回歸結果一致表明社會經濟地位對生育意愿及行為存在正向影響,且均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有更強的二孩、三孩生育意愿,也更可能再生育第二個孩子。進一步地,我們計算了IV-Probit模型因變量的預測概率,圖1展示了不同社會經濟地位水平下一孩、二孩家庭有再生育意愿的預測概率均值。從圖中可以看出一孩家庭有二孩生育意愿的概率顯著高于二孩家庭有三孩生育意愿的概率。不論在一孩家庭還是二孩家庭,隨著社會經濟地位的提升,家庭有再生育意愿的概率均逐漸增加,社會經濟地位最上層人群有二孩、三孩生育意愿的預測概率均值分別為15.57%和4.74%,而最低社會經濟地位群體分別只有7.35%和2.21%,均相差1倍以上。三孩政策下,社會經濟地位是生育意愿及生育行為的重要影響因素,不同社會經濟地位家庭生育意愿及行為存在系統性的差異,社會經濟地位越高的家庭越傾向于生育更多孩子,呈現出明顯的生育不平等特征,驗證了理論部分的假說1。

2. 選擇性及穩健性檢驗

(1)傾向得分匹配模型(PSM)。為排除模型中潛在的選擇性對估計結果的影響,我們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方法對樣本進行處理。在保持實驗組和控制組在學歷、年齡、戶口等一系列協變量不存在明顯差異的情況下,進一步檢驗社會經濟地位對生育意愿及生育行為的影響。本文使用最鄰近匹配(1∶3)、卡尺匹配兩種方法估計了社會經濟地位影響生育意愿及行為的平均處理效應1。所有匹配方法均很好地縮小了控制組和實驗組之間的差異,平均偏差大幅降低。模型的估計結果與前文保持高度一致。

(2)剔除發達地區的家庭樣本。武漢市、宜昌市、襄陽市是湖北省的3個經濟最發達的城市2。同時,這3個城市下轄共計37個縣級行政單元,超過湖北省縣級行政單元的1/4。在經濟越發達的區域,生育、養育子女的成本越高,社會經濟地位較低家庭面臨更沉重的生育、養育負擔。隨之而來的問題是:會不會主要因為這部分發達地區的調查樣本導致了前文估計結果?為排除這一替代性假說,我們剔除了湖北省武漢、宜昌、襄陽3個發達地市再次進行回歸,結果仍然是穩健的。

(3)區分不同生育文化地區的樣本。湖北省內部不同區域的生育文化差異很大,既有傳統的生育文化濃厚的高生育水平地區,也有極低生育水平地區。地區生育文化會影響人們的生育模式和生育意愿,因此我們需要檢驗在不同生育文化的地區,社會經濟地位對人們生育意愿及生育行為的影響是否呈現出一致的規律。本文借鑒石智雷與楊云彥的做法,[38]將湖北省不同地區按生育水平劃分為高生育文化地區和低生育文化地區兩組3,檢驗在不同生育文化地區,本文結論的穩健性。從表3結果可知:不論在高生育文化還是低生育文化地區,社會經濟地位仍對家庭生育意愿及行為存在顯著影響,影響系數也非常接近。

(4)更換二孩生育行為樣本的劃分時間。全面兩孩政策在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2015年10月29日)明確提出,實施于2016年1月1日。若從全面兩孩政策正式提出后開始受孕,孩子將在2016年9月及之后出生。因此我們進一步考慮女性孕育周期的因素,排除可能在2016年以前受孕,并在2016年后分娩的這部分樣本對估計結果的影響。具體而言,我們用社會經濟地位對一孩家庭在2016年9月以后二孩生育行為進行回歸。估計結果與前文一致,在系數和顯著性上均沒有明顯變化。此外,我們還將該時間節點分別調整為2016年8月和2016年10月,回歸結果依舊保持高度一致,表明該替代性假說并未影響結論的穩健性。

(二)生育不平等的形成機理

前文的實證結果表明三孩政策下不同社會經濟地位家庭間呈現明顯的生育不平等特征,那么這種生育不平等形成的內在機理是什么?我們認為在生育成本約束驅動階段,社會、經濟資源的不均等占有導致的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能力和資源的差異,這種差異不僅體現在收入、資產等顯性資源的占有量上,也包括健康、教育、社會關系等隱性資本的綜合情況。森將其稱為“可行能力”,指人能夠選擇并實現其目標生活內容的能力。

我們基于女性生育風險隨生育時間推遲而提升的特征事實來驗證這一機理。當面臨的生育風險和成本越高時,家庭選擇并實現生育所需要的能力也越大。如果隨著生育時間的推遲,不同社會經濟地位家庭生育意愿及行為間的差異擴大,則驗證了本文假說2。我們通過年齡和生育間隔兩個維度考察女性生育風險和成本的變化。

表4的回歸結果及圖2驗證了研究假說2。隨著年齡的增長,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有三孩生育意愿的概率差距逐漸擴大。從模型預測概率看,隨著年齡增長,不同社會經濟地位家庭有三孩生育意愿的概率都在下降,但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的下降速度更快(見圖2)。在36歲及以上的二孩家庭中,高社會經濟地位群體有三孩生育意愿的預測概率均值為3.67%,而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僅為1.79%。隨著女性年齡的增加,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更可能有多孩生育意愿及行為。基于“七普”數據測算,2020年我國女性生育二孩的平均年齡為30.34歲。這意味著當生育第3個孩子的時候,很多女性都已經成為高齡產婦。醫療、教育的高成本使女性應對高齡、多孩生育時需要付出更多的經濟代價,具有更強抗風險能力和醫療資源可及性的高社會經濟地位群體才有能力負擔三孩生育帶來的風險和成本。

考慮模型中可能存在的選擇性,存在一種替代性假說,即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的生育年齡是否顯著早于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在36歲之前就已經完成了生育行為?本文從兩個方面對該問題進行了檢驗,一是對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的一孩、二孩生育年齡進行了描述。發現不同社會經濟地位女性一孩生育年齡均在25歲左右,二孩生育年齡均在30歲左右,差距非常小。二是將年齡組分類標準進一步提前到32歲。如果在更為前置的年齡分組上,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的生育意愿與行為還是顯著更高,則表明該問題沒有對研究結論造成太大干擾。結果表明不論在32歲及以下還是32歲以上的群體中,結論仍是穩健的1。

表5和圖2匯報了生育間隔對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生育意愿及行為的影響。結果表明生育間隔越長,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有多孩生育意愿及行為概率的差距越大。隨著生育間隔的延長,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的三孩生育意愿持續上升,而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不斷下降(見圖2)。從模型預測概率看,當生育間隔在3年以內時,社會經濟地位較高和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有三孩生育意愿的預測概率均值幾乎沒有差異;當生育間隔到6年以上時,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有三孩生育意愿的預測概率均值為6.73%,而低社會經濟地位群體僅為2.13%,前者是后者的3倍還多。對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而言,隨著上一個孩子進入幼兒園、小學,需要在孩子身上耗費的時間減少,有精力繼續規劃下一個孩子。而對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而言,隨著生育間隔的延長,如果打算再生育一個孩子,不僅要面對為孩子提供養育、教育資源的壓力,還得負擔高齡生育帶來的醫護成本。在多重生育成本的疊加下,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的三孩生育意愿隨生育間隔的延長不斷降低。模型(7)至模型(9)估計結果表明隨著生育間隔延長,社會經濟地位對家庭二孩生育行為的影響也不斷加大。

上述分析表明生育不平等形成的重要機理在于不同類型家庭的社會資源與抗生育風險能力存在差異。當面臨更高的生育風險或成本時,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與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間的生育分化更加嚴重。驗證了前文中的假說2。此外,對居民不打算再生育原因的訪談結果也佐證了這一結論。在中層及以下的群體中,有72.94%的家庭不想生育的主要原因是經濟、教育、醫療壓力大。這一比例在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中更高(達80.10%)。而在中上和上層群體中,僅有35.21%的家庭認為經濟因素是再生育的主要制約。

五、區域內社會分化程度擴大對生育不平等的強化效應

根據前文理論分析,我們認為區域內社會分化程度的擴大對生育不平等存在強化效應。區域內社會分化程度越高,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掌握更多的社會資源與財富,而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則面臨著資源約束,導致不同群體生育選擇能力差異的進一步擴大。我們通過在模型中引入縣域內分城鄉的社會經濟地位基尼系數與社會經濟地位的交互項驗證這一觀點。

表6中Panel A匯報了區域內社會分化程度變動對生育不平等的影響。結果表明區域內社會分化程度越高,社會經濟地位較高居民的生育意愿及行為被進一步強化。模型(1)估計結果顯示:在農村地區,隨著區域內社會分化程度的擴大,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的二孩生育意愿進一步提升,不同群體間有二孩生育意愿的概率差距被拉大。模型(5)對二孩生育行為的分析也佐證了這一結論。該結論驗證了前文的假說3,即區域內社會分化程度的擴大對生育不平等存在一種強化效應。

區域內社會分化程度變動會如何影響低社會經濟地位群體的生育意愿及行為?為識別這一影響,我們將樣本家庭重新區分為低社會經濟地位與中、高社會經濟地位兩類,并構建虛擬變量1,將低社會經濟地位與縣域內分城鄉的社會經濟地位基尼系數交互后引入模型。估計結果如表6中Panel B所示,模型(7)、模型(11)的交互項系數顯著為負,且負向效應非常明顯。說明在農村地區,隨著區域內社會分化程度的擴大,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有二孩生育意愿的概率將進一步降低,生育二孩的可能性也更低。

六、結論與討論

三孩政策在擴大生育決策空間的同時也導致了不同人群生育選擇上的差異。本文沿著馬爾薩斯、盧梭、韋斯特馬克、森等學者的學術理念,首次提出生育不平等理論分析框架,深入剖析社會經濟地位與居民生育選擇間的內在邏輯。理論分析發現生育不平等是由社會、經濟資源的不均等占有所引致的,在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間生育意愿和生育行為發生的系統性分化。該不平等的生成機制主要發生在婚姻與生育兩個階段。隨著社會變遷和市場化發展,婚姻和生育與社會經濟地位的聯系更加緊密,對低社會經濟地位群體而言,多孩生育變得越來越難以實現。本文基于2021年第三期“湖北百縣生育調查”數據,對三孩政策下生育不平等的基本特征和形成機理進行了實證檢驗,主要結論如下:

首先,當前我國的生育不平等表現為:相比于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有更強的生育意愿,更可能多生孩子。考慮地區經濟水平、生育文化等因素對模型估計的影響,我們通過傾向得分匹配法、改變數據口徑等方式進行了一系列選擇性與穩健性檢驗,該結論依然成立。在多種族、多文化或者有大量移民的國家,生育選擇不僅受到社會經濟地位的影響,還和種族、文化等因素有著重要的關系,并且不同群體在人口轉變上也處于不同的階段,難以表現出一致、清晰的規律。[39]但在部分文化、民族較為單一的發達國家(地區),社會經濟地位與生育的關系也呈現出類似的特征。[40]可見,現實并不像伊斯特林和克里明斯在《生育革命》一書中所描繪的,實現了由高生育率向低生育率的轉變后,人們可以根據自身的需求而自主、自為地實現生育愿望。

其次,生育不平等的形成機制是:在生育成本約束驅動階段,社會、經濟資源的不均等占有帶來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抗生育風險能力的差異,由此導致生育意愿和生育行為分化。我們基于以下特征事實驗證這一機理,隨著年齡增長和生育間隔的延長,女性面臨的生育風險越來越大,生育成本也會相應升高。對居民不打算再生育原因的訪談結果也佐證了這一結論。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不打算再生育的主要原因是經濟、教育、醫療壓力大,而高社會經濟地位群體則更在意自身發展和閑暇。因此,面對越來越高的生育成本和生育風險,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才會有更高的生育意愿和更多的生育行為。

最后,區域內社會分化程度的擴大對生育不平等存在一種強化效應。隨著區域內社會分化程度的擴大,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的再生育意愿被進一步強化,生育二孩的概率也更高;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的生育意愿及生育行為則被進一步抑制。也就是說區域內社會分化程度越高,生育不平等的程度也越高。在全世界范圍內不平等不斷加劇和生育率不斷降低的背景下,該研究的發現為我們理解低生育率問題提供一個新的觀察視角。

在我國嚴格限制生育時期,城市執行“一孩”政策,農村執行“一孩半”政策,人們的生育選擇空間很小。即使是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在高昂的超生成本下其多孩生育行為也會被抑制。隨著生育政策調整尤其是三孩政策的放開,我國的政策生育率遠高于實際生育水平。當生育政策不再是制約家庭生育的主要因素,在生育成本約束的驅動下,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之間的生育意愿及行為便出現系統性分化,生育不平等逐漸顯現出來。如果這種生育不平等持續存在,將對未來的人口長期均衡發展和社會分層產生深遠影響。與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相比,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的資源獲取能力更強,且這種獲取能力的差距正隨著第二次人口轉變進程不斷擴大。[41]隨著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生育數量的增加,其在社會上占據的優質養育、教育資源也更多,將對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群體的孩子造成資源擠兌。本文發現在當前背景下,人口增長很可能更多存在于社會經濟地位較高人群中,這意味著社會階層較低人群的發展空間將受到擠壓。因此,我國生育支持政策不能僅著眼于生育數量的激勵,而應該納入到社會福利體系中,關注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群體的生育公平問題。

本文對生育不平等的研究是探索性的,還有很多內容值得深入挖掘和思考。第一,由于數據調查是在三孩政策放開3個月時實施的,無法獲得三孩政策實施后的生育行為。第二,囿于數據限制,本研究主要基于湖北省的大規模抽樣調查數據,對生育不平等在全國范圍內的體現有待進一步考察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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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cioeconomic Status and Residents’ Fertility:

An Analytical Framework of Fertility Inequality

Abstract:The Three-Child policy not only expands the space of fertility choice,but also generates a new kind of fertility inequality. Based on the data of the third “Hubei 100 Counties Fertility Survey” (2021),this paper analyzes the logical relationship between residents’ socio-economic status,fertility willingness and behavior under the Three-Child policy. At the theoretical level,this paper proposes a framework for analyzing fertility inequality under the Three-Child policy. This framework is based on two basic premises:Firstly,China’s fertility transformation has been completed and is currently in the stage of fertility cost constrained. Secondly,people are rational and weigh various factors such as economic conditions and fertility preferences when making fertility decisions. On this basis,fertility inequality as a significant differentiation in the outcomes of different socio-economic groups achieve their own fertility willingness due to limitations in their social or economic status. While people with high socioeconomic status are able to freely fulfill their willingness to fertility,those with low socioeconomic status are limited by factors such as wealth,rights,or social resources,and cannot achieve their fertility willingness. At the empirical level,this paper comprehensively uses instrumental variable method and 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 method to solve the endogeneity and selectivity problems of econometric models,and tests the current fertility inequality and its mechanism in China. Research has found that in the context of actual fertility levels far below policy fertility levels,the higher socio-economic status,the stronger fertility willingness,and more likely to have another child. After a series of robustness tests considering factors such as regional economic level and fertility culture,this conclusion still holds significantly. Mechanism analysis reveals that fertility inequality is caused by the unequal ownership of social and economic resources under the fertility costs constraint,leading to differences in the ability of different socio-economic groups to resist fertility risks. At the same time,the expansion of social differentiation within the region has a reinforcing effect on fertility inequality. The higher the degree of social differentiation among different families in the region,the higher the degree of fertility inequality. Fertility inequality is a new social phenomenon that has emerged after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Three-Child policy,and it is also likely to become a long-term development trend in the future. Different people have different fertility willingness. Fertility equality does not require everyone to have the same number of childs. It should be based on the different willingness of each person,formulating policies to enable specific individuals equally achieve their fertility willingness. With the gradual relaxation of the fertility policy,we should be more vigilant and concerned about fertility inequality and its social risks. Because if fertility inequality persists or even expands,it is likely to strengthen the current extremely low fertility situation,hinder opportunities for upward mobility of low socio-economic status groups,and stimulate potential social instability factors.

Key Words:Fertility,Inequality,Social Economic Status,The Three-Child Poli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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