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沒有備選項。遲到早退只是意念變身花朵時的眩暈。
預設好的程序連接著考勤機、工作服、腦細胞,以及卡在打印機縫隙處的時間微粒。
白日又一次闖入喧囂,慰藉之詞寥寥無幾。
筆尖懸在燈影前,等待無端而起的廢墟抵達多巴胺西地蘭一揮而就的情緒。
腳步不能慢。心跳不能快。無影燈能夠造訪的情緒必須進行多角度的定位。
墻壁的白宛如水流,陽光投射的懸念可以破解波瀾不驚的漩渦,規律的脈搏必須原諒一顆心的躁動。
沒有枝葉飽滿的理由可供參考。
來源不明的心慌、氣短、手腳冰涼、總會契合失眠衍生的頭暈、口干舌燥、胡思亂想。
單行道,要么在黑暗中發光;要么,逆風而行,為殘花釀造淺香。
玉蘭樹,懷胎十月,搖醒春天的花蕾。
黃菖蒲的痛藏在北風里,只等翠菊攀上枝頭,摘下整個七月治愈它的焦慮。
矮牽牛。百日菊。小桃紅。每個分類軸心內都有一目了然的子目掀開夜的衣襟。
黃連苦寒,覆蓋一切,浸潤一切,歸隱泥土的根須可以觸及大地的心臟。
無須枝葉繁茂的證詞。筆尖劃過黑夜時,殘存的花香邂逅四時五味的足跡。
五臟六腑自尋鏡像。斜陽跌進清涼,草木重復草木,高大的懸鈴木睡在自己的倒影上。
輕與重,白與黑,共享旨意不同的分量。
贊美冰。水為水沉默,風與風擊掌,腳印呼喚腳印。
頭發。指紋。斷裂的肢體。失血的面頰。塵埃之間的遙望。以及,白色床單下被稀釋的主語和謂語。
濃烈的成長之后,長長的走廊遺忘了來自皮膚的溫度,苦和甜慢慢匯入血液的河流。
在破碎中認識隱喻世界的疾病。神經作為介質,穿梭于空間與時間,清除工作服不能隱藏的脆弱和偏離。
存在著,只是一個論據。咳嗽消失的夜晚,閃爍的燈影進入新的場景,依舊發散光明。
擁有恰如其分的柔軟和弧度。花香、灰塵、腳印、陽光,垂落的裙擺,紛紛擾擾的思緒被認領。
疑問總是有的。攀上去,或者退下來,皺紋嵌在眼角,盤在心里的委屈,是喜還是憂?
深夜清醒,白日失眠。頭腦昏沉的下午,必須熟讀一場搶救的路線圖,在繞過修飾語的白開水中先加糖后加鹽。
風平浪靜是次要診斷,是千帆過盡的愿望和夢鄉。不斷重復的字只有那么多︰肝心脾肺腎,酸甜苦辣咸。
一條路,此時被惦念彼時被遺忘。感嘆號連接感嘆號,斑馬線向東也向西。
腳印消失的地方,盲道緊貼盲道,一縷白發的寓言漫過傳說進入腦細胞。
在平穩呼吸的范圍內,一雙會奔跑的眼睛躲過匆忙,在三餐之外匹配心慌氣短對心臟的撞擊。
理想的余溫已化為灰燼。模糊的地標漸次清晰,紫藤的秘密細碎紛亂,需要用心裁剪不同季節的風,詮釋枝頭豆莢的飽滿。
車輪滾滾,人群來來往往。一百米,再一百米,休憩漾起尾音,有平靜也有潮汐。
相對年輪的倔強和質地,心跳的頻率更相信一件鐵器的冰冷和堅硬。
說出愛。細小的旋律在琴弦上醒來,溫暖如光與光的相聚。
不被敘述的事物,必有一雙參透秘密的手挽留春天的風秋日的葉,在茫茫雪地上留下清晰的呼吸音。
初冬的夜慢慢退去溫熱,哭泣與微笑同時被解構。一些低語在奔跑,一些沉默永遠找不到源頭。
被澆灌的善意沒有初始密碼。冬青樹站在細雨中,明亮光臨葉片,枝頭漫過風的偈語。
蔓草低垂。黃昏消失的地方,汗水追隨腳印,脈搏呼吸互為表里,血液回蕩在血液中,等待聽診器靠近耳膜的狂歡。
虛構一場奔跑。沉睡的夢看不到盡頭,馨黃的萱草花坐在月光中,石子路貼著腳尖,病魔糾集的狙擊手落荒而逃。
疼痛來自暗處。陽光、水、空氣,委婉的說服,只在柔軟的部位發揮效力。
不愿意停頓,刻意隱瞞初衷。胸腔刺痛時,殺伐有度的藥物也會拒絕多余的偏旁部首。
簡單、純粹,將額頭的發絲置于目之所及的波瀾上。
時間喚醒時間,肉體呈現時間,病魔粉碎時間,筆墨審視時間,愛意拯救時間。
熟悉的劍懸在弦上。打印機、醫囑單、五臟六腑、西地蘭、阿司匹林,一切先于想象的存在都握在掌心,從來不陌生。
必須脫離理性評判的誤區,淡化欲望和牽絆,允許多巴胺靠近一張臉的紅潤。
刪除與被刪除之間,沒有多余的回旋之地。生命如一張網,在天空和大地之間,人是最好的見證者和介質。
往前走,草木枯榮,四季往復。時間不能原諒的事物人也不會原諒。
骨骼的痛紛紛揚揚,如一場雪臣服于寒冷之后的陽光,每一滴水都涉嫌潮濕。
血壓計只是旁觀者,虛設的勇氣盤踞氧氣管。呼吸機潛入淚水中,啟動細若游絲的嘆息平復暗夜的泥淖和恐懼。
圍繞唇齒的甜蜜之詞退避三舍。薄薄的笑意追隨著花瓣,一場風起一場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