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山支隊開展的抗日軍事斗爭

大青山支隊堅持抗日斗爭，在敵我力量懸殊、敵人多是騎兵的特殊環境下，經歷了從步兵到騎兵的成長變化，在長期與土匪、國民黨頑軍和日偽軍的斗爭中總結出“靈活機動”“分散行動”的騎兵作戰理念，探索出爭取偽軍和土匪抗日的可行方式，為我軍堅持長期斗爭營造了有利局面。

一、大青山支隊北上抗日

1937年，日軍向內蒙古西部地區進軍，國民黨軍隊不斷潰敗。共產黨員楊植霖、劉洪雄、賈力更、高鳳英等在歸綏一帶滕家營村動員十幾名蒙漢青年，組織起一支蒙漢抗日游擊隊，準備在大青山地區進行持久的抗日斗爭。游擊隊在斗爭中逐漸發展到二百多人，但由于敵我力量過于懸殊，且游擊隊缺乏斗爭經驗，仗打得十分艱苦。正當游擊隊困難之時，1938年7月，根據中共中央和毛主席的指示，一二〇師三五八旅七一五團、師部騎兵營一連及第二戰區總動委會第四游擊支隊共兩千余人組成八路軍大青山支隊挺進大青山地區[1]。其中主力部隊七一五團當中有五分之三的戰士經歷過長征[2]，支隊司令員兼政委李井泉、參謀長姚喆、政治部主任彭德大，配備的軍政工作人員久經考驗，素質過硬。

大青山地區敵我力量懸殊，蒙疆地區是日軍認定的占領區“治安最好”的地區[3]，被日軍視為“蒙疆樂土”。1937年10月至1938年底，蒙疆地區有日偽軍共三萬余人，大部分日偽軍配備騎兵部隊，有較強的機動能力。除去日偽軍外，蒙疆地區還有大小土匪共計兩三千人，從1939年下半年開始，又有近萬人的綏遠國民黨“自衛軍”與我軍為敵。

二、軍事斗爭的主要對象

（一）打擊土匪

大青山地區土匪有十幾股，大股一千多人，小股二三百人，他們橫行農村、山區，令當地老百姓流離失所、惶恐不安。因而，剿匪工作已成為八路軍進一步取得民心、站穩腳跟以順利開展游擊戰的一個迫切問題。八路軍挺進大青山途中，其中一部停留下來接收部隊冬裝，群眾紛紛向八路軍控訴土匪的罪行，強烈要求八路軍為民除害。該部決定打擊當地的一股土匪。當時，敵我雙方人數基本對等，但土匪全部騎馬，速度較快。可當地土匪大多有抽大煙的習慣，所以這股土匪戰斗力不強，不是我軍對手，戰斗很快結束。這次戰斗，八路軍共解救婦女一百多人，俘虜土匪三四十人，還繳獲了一些馬匹。將被搶財物、牲畜歸還各家，老鄉們感激八路軍打擊土匪，在部隊停留的幾天時間里，先后送來糧食兩千多石[4]?！皬?938年底到1939年初，我軍在綏中、綏西、綏南與土匪交戰共二三十次，殲滅土匪千余人，解救出被土匪掠走的民間婦女三四百人，還繳獲了大量物資，使我軍得到各族人民的支持，根據地得到了進一步鞏固”[5]。當地各族群眾參軍參戰，為支隊傳情報、抬擔架、護傷員、做軍鞋……八路軍打擊土匪贏得了群眾支持，繳獲了很多馬匹、武器，從土匪手中奪取的馬匹成為大青山支隊日后由步兵改為騎兵馬匹的主要來源之一。

（二）打擊日偽軍

1938年，剛剛創建的八路軍大青山支隊轉戰陰山七百里，打擊了日偽勢力，擴大了八路軍抗日的影響。他們首戰陶林縣城，再克烏蘭花鎮，使八路軍聲威大震；蜈蚣壩伏擊戰（圖1），更是把八路軍抗日的聲威從大青山北麓傳到南麓的土默川。到1938年12月，大青山支隊已經牽制住日偽軍，成功開辟了綏中、綏西、綏南三塊游擊區，完成了北上敵后建立大青山抗日游擊根據地的任務，把抗日的紅旗牢牢地插在了大青山上。

1940年“五原戰役”后，八路軍成為蒙疆地區抗日的主要力量。據統計，一年多時間蒙疆地區日偽軍對大青山支隊進行了十五次較大規模的掃蕩，其中一次甚至出動一個旅團步、騎、炮聯合兵種，二百多輛汽車，五六架飛機。1942年，日偽調集三萬日偽軍（配備機械化部隊）對大青山根據地發動規?？涨暗拇蟆皰呤帯盵4]81。大青山支隊在敵強我弱、供給困難、遠離后方的條件下，英勇戰斗，粉碎了日偽軍一次次“掃蕩”，積累了開展敵后騎兵游擊戰爭的豐富經驗。

除了有效粉碎敵人圍攻外，大青山支隊還主動出擊，英勇打擊當地日偽軍。某天，支隊曾趁夜色摸進歸綏城執行對敵襲擾任務，在城內打了幾槍迷惑日偽軍，任務完成旋即撤出城外。日偽軍聽到槍聲一陣驚恐，遂四處開火，而我軍早已安全撤離。此次襲擾成功消耗日偽軍彈藥達兩萬發以上[6]257。據時任偽治安部長丁其昌透露，1938年至1940年，我軍共繳獲偽警察一萬八千多支步槍[6]256。

在大青山支隊的英勇戰斗下，日偽對八路軍游擊隊采取了更加嚴酷的政策。第一是據點政策。日偽軍在地形險要的交通要道據點死守，妄圖縮小游擊隊的活動范圍，并時常派出特務、小股軍隊進犯我根據地。對此，大青山支隊依據日軍兵力空虛，各據點基本由偽軍駐守的實際情況，加強了對偽軍的爭取工作。隨著爭取工作的不斷推進，大青山支隊與偽軍約定互不侵犯，進而爭取到的偽軍可以為支隊輸送情報和槍支彈藥。至此，日偽企圖通過據點政策圍困我支隊的策略被粉碎。第二是焚燒政策。日軍一面強迫民眾遷出根據地，一面對汽車無法通過的山村進行大規模焚燒，不僅造成了大量經濟損失，還制造了不少血案。日偽為了困死游擊隊，對根據地進行經濟封鎖，嚴禁各種物資進入，每年還從各縣搶走幾萬到幾十萬石糧食。 據統計，1942年以前，大青山根據地就有兩千多個村莊被敵人燒毀[2]66。面對敵人“掃蕩”和封鎖，大青山支隊積極作戰，主力部隊轉移到外線與敵人周旋，粉碎了敵人多次進攻。據不完全統計，大青山支隊從1938年8月到1940年初，大小戰斗75次，造成日軍傷亡483人，偽軍傷亡155人，俘虜日軍2人，俘虜偽軍141人；擊落日軍飛機1架，擊毀汽車11輛，坦克1輛，繳獲各類槍支207支，戰馬363匹，騾子70頭；我軍傷亡共245人，損失槍支84支，戰馬48匹[7]。

從1938年8月進入大青山地區抗日到1942年8月主力部隊撤離的4年時間里，我軍共擊斃擊傷日偽軍2600余人，相當于大青山支隊巔峰時期的全部人數。直到1942年8月，八路軍大青山支隊面臨日漸嚴峻的“掃蕩”形勢，為保存革命力量，支隊主力轉移至偏關地區。只留少數人利用社會關系就地隱蔽，堅持斗爭，等待反攻時機。

（三）反頑斗爭

國民黨在綏遠敵占區的力量主要是“綏遠民眾抗日自衛軍”（以下簡稱“自衛軍”）?！白孕l軍”全部是騎兵，分散駐守在八個地區，總人數不足一萬。隨著1939年閻錫山發動晉西事變掀起反共高潮，“自衛軍”打著抗日旗幟，積極反共，消極抗日。1939年底，“自衛軍”勾結日偽向大青山支隊進攻，支隊政治部主任彭德大同志犧牲。大青山支隊根據中央指示決定打擊頑軍，重點打擊頑軍主力和機關。1940年2月，八路軍對“自衛軍”進行反擊，殲敵兩千余人，繳獲電臺九部，馬數百匹，“自衛軍”殘部逃往河套地區[4]174。

三、斗爭經驗的總結

（一）大青山支隊“步改騎”，分散行動、靈活機動

大青山地區大部分是山地和丘陵地帶，村落稀少，地域遼闊，當地日偽軍多配備騎兵部隊，具備快速機動作戰能力。為有效應對日偽軍進攻和滿足游擊作戰需要，大青山支隊實現“步改騎”成為當務之急。1938年冬，支隊著手組建騎兵部隊，除了從土匪、日偽軍手中繳獲馬匹外，還動員當地開明紳士和地主募捐，蒙漢群眾也積極捐獻馬匹、鞍具等，基本解決了支隊馬匹短缺的問題。支隊還向當地善騎射的蒙漢群眾請教，經過兩個月的緊張訓練，初步掌握騎兵作戰技術，很快建成一支強勁的騎兵部隊。1939年夏，大青山騎兵支隊正式組建，成為大青山抗日游擊根據地的主力軍和堅強后盾。到1939年1月，大青山支隊4個連的主力部隊大多都成為騎兵部隊。綏西地區因山高谷深，適合步兵行動，因此只將綏西地區部分部隊改編為騎兵。

為盡快熟練騎兵作戰，“在戰術原則上集中優勢騎兵打擊敵偽的弱小騎兵，提高戰斗信心；在作戰中發揮騎兵遠距離奔襲的優勢，在近戰時結合步兵作戰的長處，避免陷入不利的騎兵作戰中”[8]。支隊在歷次戰斗中不僅達到了熟練騎兵作戰的目的，還總結出針對不同敵人相應的騎兵戰術：打擊日軍及較有戰斗力的偽軍應在深夜，因敵軍火力強，要有充裕時間才能解決戰斗及減少損傷；對于逃脫的敵軍要放開一路，著重打擊無法逃脫的部隊；對付戰斗力較弱的偽軍騎兵時，拂曉襲擊敵人，在敵人可能退卻的方向進行火力封鎖，之后集中優良騎兵追擊敵人；如果遭遇敵人騎兵且無步兵配合情況下，應集中火力進行突擊，打亂敵人，騎兵在運動中殲敵；如果敵人騎兵有步兵配合，集中火力殲滅敵人騎兵，次要兵力牽制敵人步兵[8]。

由于騎兵目標大，容易被敵人察覺，騎兵支隊需要將作戰單位分散到連隊或者游擊小組，日偽極具機動性的掃蕩也要求我軍必須靈活機動。為減少敵人突襲帶來的損失，我們的戰士經常馬不卸鞍，隨時做好戰斗準備；指揮機關也每三五日就要變換位置，不使用番號，行政機構盡量精簡。

（二）隊伍短小精悍，依靠群眾、自給自足

大青山支隊的人員補充主要通過吸收地方游擊隊發展壯大。支隊也曾嘗試通過收編土匪來壯大隊伍，但是在斗爭初期，由于缺乏經驗，曾有假投誠的土匪混入隊伍中，出現了拖槍事件（土匪混入部隊拖槍逃跑）。經此事件后，支隊加強了補充人員審核工作，通過了解家庭情況、生活習慣、過往歷史等信息，形成較完善的擔保體系，隊伍得到了數量上的補充和質量上的保證。到1939年3月，八路軍在大青山地區的總兵力發展到1700人[4]173。

隊伍的物資運輸補給困難。早在大青山支隊挺進之初，為了應對當地冬季嚴寒，八路軍從晉西北根據地為支隊運輸冬裝棉衣，運輸部隊動用騾馬牲畜兩百余頭，運送接應連隊多達十一個，運輸行軍隊列十幾里，從晉西北運輸到大青山地區行程近千里，途中要穿過九道敵人封鎖線[9]62-63。補給的艱難使大青山支隊必須實現自給自足。當地冬季溫度很低，解決皮衣問題成了部隊的當務之急。而皮衣被日偽視為重要資源嚴格管制，因此，依靠群眾解決冬衣問題成了大青山支隊獲得皮衣補給的重要方式。許多老百姓每逢到城里趕集，每人帶一件回來，不到半個月，解決了戰士的冬裝問題。

同時，為保證部隊后方需要，大青山騎兵支隊組建了衛生部門和軍需工廠。1939年，騎兵支隊在較為穩固的根據地設立了傷病員休養所、修械所和被服組[2]26，1941年，在各縣設立了小型鐵工廠一個、皮革廠四個、氈廠八個[7]155，軍需補給和醫療保障情況得到改善。在群眾的掩護和支持下，騎兵支隊還開辦了地下服裝廠。這個地下服裝廠在四個月的時間里，先后轉移四次，每次轉移都與敵人的據點相距不過十余里，最后這個只有四臺縫紉機的地下服裝廠生產了五百多套軍衣、五百多副綁腿、五百多條子彈袋。其他布匹、藥品等戰略物資都是群眾從日偽據點中運出，支援騎兵支隊抗日斗爭[9]197-198。據不完全統計，1941年，僅武川縣群眾就支援抗日武裝糧食約八萬石，軍馬七百余匹，皮大衣三千多件，鞋子一萬余雙，基本上保證了綏中部隊的軍需供應。此外，還籌集了大批經費支援晉西北根據地和黨中央[2]41-42。

（三）爭取當地偽軍和土匪抗日的可行方式

大青山地區的偽軍數量很大，總人數在兩萬以上，偽軍種類達26種之多。我軍利用日偽矛盾和偽軍內部矛盾對偽軍進行分化和爭取工作。特別是偽軍中一些當地人，因其親屬等關系，比較容易爭取。我們抓住敵方的弱點和可利用的條件做爭取工作。偽軍爭取工作在戰斗中表現為“有打有拉，既打也拉”。1938年，在攻打烏蘭花時，著重打擊極其反動的德王部隊，給有中立傾向的偽軍留下去路。戰斗結束后，騎兵支隊將俘獲的有中立傾向偽軍人、槍退還，為支隊開展政治工作做準備。不久，支隊與偽軍的第六、第七師等部建立了聯系，被爭取的偽軍幫助我軍遞送情報，購買彈藥、藥品等戰略物資，支隊傷員甚至能進入偽軍據點內治療。其中最成功的偽軍爭取工作是對偽軍“防共二師”師長韓伍的爭取。韓伍具有民族感和愛國心，積極支持我軍抗日。“防共二師”曾一次性將十幾條步槍和幾萬發子彈送往根據地，之后又購買三具馬鞍支援我軍組建騎兵部隊，還為我軍購買布匹，將一千余套偽軍軍裝送給我軍[2]51。

大青山地區的土匪問題有其自身的歷史淵源，而在日偽勢力進入后有了新的變化，日偽拉攏利用土匪打擊抗日力量。當地群眾對于土匪的怨恨甚大，而八路軍早期建立根據地和開展群眾工作主要就是通過剿匪進行。雖然通過打擊土匪取得了成效，但部分土匪在八路軍打擊下走投無路，竟然投奔日軍，為日軍充當向導侵入我根據地。鑒于此，爭取說服成了解決土匪問題的重要方式之一。我軍對能聯絡到的土匪，曉以大義，說服土匪去敵占區擾亂日偽統治。依照以上方法，在我軍說服教育下，大部分土匪都跑到敵區活動。

戰斗在大青山上的八路軍支隊猶如一把尖刀插進敵人的心臟，成功牽制了十倍于己的日偽兵力，使大青山地區樹立起蒙漢團結抗日的旗幟。大青山支隊堅定不移地走人民戰爭的斗爭路線，通過打擊土匪、頑軍激發當地群眾抗日熱情，以游擊戰的方式共同抗日；對土匪和偽軍“有打有拉”，爭取他們走到抗日的道路上，沉重打擊了大青山地區日軍的囂張氣焰，為抗日戰爭的勝利做出了重大貢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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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內蒙古軍區大青山武裝抗日斗爭史略編寫組.大青山武裝抗日斗爭史略[M].呼和浩特：內蒙古人民出版社，1984

[3]日本防衛廳戰史室.華北治安戰（上）[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358-359.

[4]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內蒙古自治區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內蒙古文史資料（第十一輯）

[5]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八路軍回憶史料（1）[M].北京：解放軍出版社，1990：400.

[6]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內蒙古自治區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內蒙古文史資料（第二十輯）

[7]內蒙古自治區檔案館.《大青山抗日游擊根據地資料選編》（上冊）[M].呼和浩特：內蒙古人民出版社，1986：144-145.

[8]李井泉.一年余來的大青山游擊戰爭[J].八路軍軍政雜志，1940，2（10）：45-46

[9]中共內蒙古自治區委黨史研究室.投筆從戎血沃青山——四支隊（成成中學師生抗日游擊隊）史稿[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1992

作者單位：內蒙古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