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語:
檔案文化生態是在當代中國特定的自然環境和社會政治經濟條件下檔案文化的生發和存在狀態,是檔案文化與其所處環境之間相互關系和作用的總和。檔案文化生態建設不僅是對傳統文化的尊重與保護、對新興文化形態的創新與引領,更在國家戰略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面向國家戰略的檔案文化生態建設”這一重要議題,正是對“文化生態”這一廣闊未知域的深入追尋與前瞻性思考。本期起,受《檔案與建設》編輯部委托,筆者特邀多位學界知名學者從不同角度對該議題展開論述,以期為豐富檔案學基礎理論研究提供新視角、為檔案文化建設實踐指明新方向、為新時代檔案事業的高質量發展開拓新思路。
聶云霞
蘇州大學社會學院
摘 要:傳承和弘揚紅色文化,是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的內在要求。紅色檔案是紅色文化的重要物質載體,以數字化轉型助推紅色檔案資源開發是文化強國建設的題中之義。文章基于數字敘事理論,從敘事資源、敘事手法、敘事過程、敘事情節、敘事服務五個層面,探究紅色檔案數字敘事的要點。在此基礎上,以S省紅色檔案資源敘事性開發為案例研究,明確紅色檔案數字敘事實踐存在的難點與困境,并從敘事資源數字化、敘事成果創新性、敘事傳播機制建立三個方面提出紅色檔案數字敘事的切入策略。
關鍵詞:紅色檔案;數字敘事;文化強國戰略
分類號:G273.5
Digital Narrative of Red Archives in the Context of Building China’s Cultural Strength: Highlights, Difficulties and Breakthrough Points
Yan Jing , Du Yujie , Li Xueting
( School of History, Shandong University, Jinan, Shandong 250100 )
Abstract: Inheritance and promotion of red culture are the inner requirements of the building of China’s cultural strength as a socialist country. Red archives are an important material carrier of red culture, and the development of red archival resources with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s the topic of the development of a country with cultural strength. Starting from the theory of digital narrative, this article explores the main points of digital narrative of red archives from five levels: narrative resources, narrative techniques, narrative process, narrative plot, and narrative service. On this basis, taking the narrative development of red archival resources in Shandong Province as a case for study, the difficulties and dilemmas existing in the practice of digital narrative of red archives are clarified, and the breakthrough strategies of the digital narrative of red archives are proposed from three aspects: digitization of narrative resources, innovation of narrative results, and establishment of narrative dissemination mechanisms.
Keywords: Red Archives; Digital Narrative; Strategy of Building China’s Cultural Strength
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要“推進文化自信自強,鑄就社會主義文化新輝煌”[1]。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戰略目標之一。文化是社會生活與社會存在的反映,文化發展情況與國家發展狀況緊密相連。檔案事業作為中國式現代化建設進程中的重要一環,在資政育人、賡續文化血脈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其中,紅色檔案記載著黨帶領人民取得的偉大成就,是國家與民族的珍貴資源,也是紅色文化的載體與寶庫。然而,受諸多因素影響,紅色檔案價值最大化的實現尚存在一些現實困境,最直接的體現即民眾對紅色檔案的認知度不足、認同感不夠。在文化強國背景下,深挖紅色檔案中的紅色基因、推動紅色文化走向群眾、增強民眾對紅色檔案的認知與認同,是檔案事業助力文化強國建設的重要議題之一。
近年來,數字敘事理論不斷演化發展,為講好紅色故事、傳承紅色基因、存續紅色記憶提供了理論指導。數字敘事具有敘事形式多樣性、敘事時間空間化、敘事手段多媒體化、敘事傳播交互性、敘事體驗沉浸式等特征,不僅能夠為做好紅色檔案的史實梳理、話語表達、時空呈現與場景建構,講好檔案背后的黨史故事提供思想啟迪[2],還能夠為文化強國背景下紅色檔案資源的敘事性開發提供新思路、新方法。目前,國內學者著眼于敘事學視角,提出了紅色檔案的數字敘事開發策略[3],設計了紅色檔案資源的組織路徑[4],探索了紅色檔案資源社會共建模式[5],討論了紅色檔案數字敘事如何賦能文化數字化戰略[6]。但鮮有研究對接文化強國戰略,探討紅色檔案數字敘事的相關問題,且現有成果多側重于應用分析,對于紅色檔案數字敘事的關鍵要素提煉等理論性研究較少,亦鮮有對紅色檔案數字敘事所面臨困境的整體性剖析。因此,本文基于數字敘事理論,以S省紅色檔案敘事開發為主要案例,探究紅色檔案數字敘事進程的要點與困境,進而提出紅色檔案數字敘事的實踐切入點,以期為相關研究提供有益補充。
1 紅色檔案數字敘事的要點
1.1 敘事資源的數字化與數據化取向
近年來,技術環境的流轉變遷顯著影響了檔案對象管理空間的變化,使之經歷了從模擬態、數字態再到數據態的嬗變。[7]在此背景下,紅色檔案敘事的對象亦面臨重構,突出表現為敘事資源的數字化、數據化轉向。在模擬態檔案對象管理空間中,紅色檔案敘事的對象為實體檔案,通過人工選材、整理、歸類與編排,借助出版物、音像視頻等傳統載體實現敘事成果的傳播。在數字轉型環境下,只有加快推進紅色檔案資源的數字化、數據化處理,才能進一步提升紅色檔案敘事能力,拓寬紅色檔案敘事成果傳播范圍:一方面,紅色檔案數字敘事能夠改變傳統敘事環境中的單維書寫形式,借助對紅色檔案內容數據的聚類、關聯,真正挖掘出紅色檔案中人、事、時、地、物等各類敘事要素的內在聯系,并輔以敘事化組織和編排,更加全面、立體地講述紅色檔案故事;另一方面,基于數字化、數據化的紅色檔案資源開展的敘事活動,多以動態、實時更新的專題數據庫、微系統或者其他專門數據化產品等作為成果輸出[8],有利于突破時空限制,實現受眾對信息的實時獲取與雙向交互,擴大紅色檔案敘事成果的傳播和利用范圍。
數字敘事理論視域下,敘事素材、敘事工具,以及兩者的結合情況都影響著數字敘事的實現效果。[9] 其中,敘事廣度的拓寬與敘事工具的應用息息相關,而敘事深度的提升則離不開敘事素材的高度集成、關聯整合與細顆粒度挖掘。這既是數字敘事區別于傳統敘事的關鍵所在,也是技術變遷環境下適應多模態信息資源深度開發利用的必然要求。具體到紅色檔案數字敘事,唯有加快紅色檔案資源的數字化、數據化進程,形成可供閱讀、編輯和二次開發的紅色檔案敘事素材,才能助推數字技術與檔案敘事的深度融合,產出更加高質量的紅色檔案數字敘事成果。由此可見,紅色檔案敘事資源的數字化、數據化取向與數字敘事的內在要求不謀而合。
1.2 敘事手法的人文化與藝術化取向
數字敘事借助新媒體技術將文字、聲音、圖像等敘事元素有機融合,使公眾置身于所敘故事時空情境中,潛移默化地接受檔案教育。[10]具體而言,數字敘事的多模態特征能夠實現文字、圖像、聲音等各種語言及非語言符號的有機融合,以聲像的有機融合渲染氛圍、以精美的視覺設計還原場景。數字媒介的互動性特征能夠實現高質量的人機交互,引導受眾的深度參與,給予受眾時間、空間和情感等多維度的沉浸體驗。由此,數字敘事對敘事意境的營造和敘事主題的深化等敘事手法,為提升紅色檔案數字敘事成果的審美性與表現力提供了新思路。
紅色檔案記錄了中國共產黨在革命、建設、改革道路上的奮斗歷程,承載著深厚的歷史底蘊。優化紅色檔案敘事手法不僅需要關注敘事媒介的變化,更應在講述和傳播紅色故事過程中,展現紅色檔案背后的家國情懷。數字敘事理論高度關注受眾的沉浸體驗,力求通過多種文本架構和互動模式的豐富組合,以更加生動、直觀、易懂的方式,向受眾呈現正常情況下無法通達的他人的心靈世界[11],幫助受眾理解歷史事件的生成邏輯、演化過程和當事人的心理變化,這與依托檔案開展人文教育的目標要旨相契合。由此可見,紅色檔案數字敘事不僅能夠以先進的技術手段打造虛擬與現實交織的敘事世界,滿足受眾的審美體驗,而且能夠進一步增強受眾在敘事過程中的情感投入與認知共鳴,以此實現紅色檔案的記憶活7b6uJZD61UK716XoBorxBg==化,彰顯紅色檔案敘事鮮明的人文底色。
1.3 敘事過程的互動式與沉浸式取向
從敘事過程看,敘事可以被視作“敘”(敘事過程)與“事”(敘事內容)的統一。基于紅色檔案資源開展的敘事活動,不僅關注敘事素材本身的豐富性及整合關聯程度,還對敘事過程所能為受眾提供的互動性與沉浸感提出了更高要求。其中,“互動性”有助于激發受眾的參與熱情,受眾可以通過情節設計、人機互動、角色扮演等方式參與紅色檔案敘事活動,從被動的信息接受者變成主動的敘事書寫者,在親身體驗中深化對紅色檔案中人物性格、故事情節和情感變化的認知;“沉浸性”則旨在深化受眾的情感體驗,借助數字媒介和紅色檔案的深度融合,打造極具臨場感的虛擬世界和歷史場景,實現受眾與敘事環境的深度交互,在逼真的時空場景和細膩的情感流動中喚醒紅色記憶。
數字敘事理論研究代表人物瑪麗-勞爾·瑞安同樣關注敘事活動中“互動”與“沉浸”的雙重取向——沉浸性側重敘事體驗的感性維度,而互動性則體現了敘事體驗的智性維度,敘事的審美品質就在于實現二者的恰當平衡。[12]一方面,瑞安關注讀者的互動體驗,認為真正的互動性是要具備在人與人、人與程序系統或者人與虛擬世界之間創造反饋回路的能力。[13]在紅色檔案數字敘事活動中,互動體驗的最大特點是使敘事場景變得生動、活潑,拉近受眾與紅色人物的距離,創設足夠的正反饋回路,以此吸引受眾進行敘事體驗。另一方面,瑞安極為重視數字敘事在時間、空間和情感層面為讀者打造的沉浸體驗。以增強現實、虛擬現實為代表的新興數字技術的發展,極大地突破了傳統平面敘事環境下敘事活動缺乏臨場感的弊端。高質量的三維空間給予了受眾更豐富的感官體驗,使其對紅色故事擁有更深刻的認知。因此,把握紅色檔案數字敘事的互動式、沉浸式取向,有助于提升受眾在敘事活動中的參與度和體驗感,優化紅色檔案敘事效果。
1.4 敘事情節的故事化與在場化設計
敘事情節是具有特定時間和邏輯關系的序列,是人物角色的思維情感與行為動作得以呈現的平臺。紅色檔案作為記錄性文本,本身即對歷史事件的敘事性描寫,可從其中發現隱含的敘事情節及敘事結構。但紅色檔案厚重的歷史感難免會讓人產生潛在的距離感,單件紅色檔案的展示無法實現對歷史情節的全面敘述,公眾難以對歷史事件產生連續性印象。即使是檔案編研、檔案展覽等綜合利用多件檔案的敘事活動,也多為線性敘事模式,對原文本進行直接展出,難以串聯其間的故事情節,有效發揮出以紅色檔案講好中國故事、傳承紅色基因的效果。若想有效挖掘內蘊于紅色檔案文本中的紅色基因,滿足公眾的利用需求,并引導公眾對紅色基因形成情感認同,則需對敘事情節進一步設計,使敘事文本更具可讀性、連續性以及趣味性,為公眾提供沉浸式在場化的情感體驗。
瑞安根據傳統敘事對文本架構的劃分,從故事和話語兩個層面探討了情節的表現形式。故事層構建了“串珠型”“決策型”“辮結型”“歷險型”四種情節模型。結合情節模型和數字敘事中沉浸式互動的理念,可設計出三種情節結構。一是采取多視角敘事,對照主題需要,構成“平行故事世界”,通過不同人物故事線,更全面、生動地展現出檔案所記載的歷史故事。二是以空間敘事,打造情節地圖,進一步實現對檔案信息的跨越式選取。三是采用時間敘事方法,以歷史事件的時間進程為主干,打造樹狀情節結構,由此豐富傳統檔案敘事的情節結構,使其更具故事化、可讀性和在場化體驗。話語層則闡述了運用網絡、側枝矢量、海葵、軌道切換等結構形成敘事類型的過程。以情節線索為中心,結合敘事類型與紅色檔案特點,可劃分出四種內容設計形式。一是獨立主線,以檔案記載的典型事件或代表人物為素材,構建獨立的故事情節,以此展現所選取檔案內蘊的紅色精神與紅色基因。二是明線與暗線相結合,以網絡或海葵架構打造檔案敘事網絡,形成靈活的故事次序。其中明線可設置為熟知的歷史發展過程,暗線則反映歷史背景下個體的命運,以此使情節成為相互交織的命運線條走向。三是淡化線索,形成開放情節,實現受眾對檔案敘事產品的自由探索。四是構建主線線索的同時增加側枝,以情節主線反映紅色檔案的時代主題,側枝則可輔以評論、解說等內容,對檔案歷史背景進行解釋說明,由此形成故事化、在場化的情節內容設計。
1.5 敘事服務的優質化與均等化取向
受眾的閱讀體驗是考量敘事服務質量的關鍵因素。數字敘事所構建的沉浸式、互動式、跨媒介的閱讀平臺,使敘事服務更加優質化,受眾搜尋和閱讀文本的機會更加均等。就紅色檔案中紅色基因的挖掘與傳承而言,其一,數字敘事實現了傳統媒介與新媒介的互通,突破了時空距離對信息傳播所設的壁壘,拓寬了紅色檔案的傳播渠道。諸如專題數據庫、主題網絡游戲、檔案文創等敘事產品,既展現了紅色檔案記錄的歷史故事,又為受眾提供了更為便利、靈活的搜索和利用方式。其二,數字敘事注重對受眾和文本之間關系的分析,并由此形成了不同角度的互動類型。在傳統敘事中,受眾無法改變既定敘事文本的內容結構,其探索性的閱讀過程更多是對故事文本主題的思考,以及對故事文本所呈現文化價值的接受。數字敘事則通過特定文本類型和情節結構,實現受眾對文本的自主選擇和探索。受眾從既定信息的閱讀者轉變為真正的探索者,由此實現了文本與受眾的互動。其三,數字敘事支持沉浸式的敘事體驗,其為受眾閱讀和利用行為提供的時間沉浸、空間沉浸和情感沉浸為敘事服務的優質化發展提供了新思路。數字敘事將時間、空間、情感集合于文本之中,有助于受眾對故事本身、歷史背景以及人物形象進行理解,由此優化受眾的閱讀體驗。
數字敘事通過形成不同類型數字文本,為受眾提供沉浸式閱讀體驗,并支持受眾在與文本的互動中自主探索故事世界,在信息傳播方面拓寬了紅色檔案的傳播范圍。在文本閱讀方面,數字敘事削弱了傳統敘事文本對受眾知識水平的要求,由此使敘事服務更加均等化。數字敘事所提供的多樣化敘事產品能更大范圍滿足受眾的閱讀需求,在提供多樣化選擇的同時,為受眾帶來沉浸式互動式的閱讀體驗,由此實現敘事服務的優質化改進。
2 紅色檔案數字敘事的難點
2.1 敘事資源偏零散,數字化程度不足
資源數字化是開展數字敘事的基礎。就紅色檔案而言,可用于數字敘事的資源面臨著自身尚未全面數字化、已數字化的碎片化等問題。一方面,囿于資金、技術、人才等方面原因,不同檔案館在紅色檔案的數字化保管方面存在差距。以S省為例,基于筆者的調研,雖然省內大多數檔案館已根據要求開展了紅色檔案資源數據庫建設,將已有的紅色檔案進行了數字化處理,但部分檔案館尚未摸清自己的“紅色檔案家底”,對現有館藏紅色檔案尚未實現全面數字化,并且數字化工作仍存在OCR識別正確率較低、缺少異地備份等問題。例如,部分檔案館紅色檔案數字化歸檔比例不足10%,且數字化成果僅為掃描存檔,并未實現對文字內容的識別與提取;還有些檔案館由于館藏紅色檔案數量較少,尚未建設紅色檔案資源數據庫。另一方面,許多檔案館雖然已經實現了紅色檔案資源數字化,但資源分布呈現零散化、封閉化狀態。這就導致在進行紅色檔案資源的管理時,各個檔案館往往“各自為政”,在紅色檔案資源的開發利用方面也是“以我為主”,與同級檔案館及各區縣綜合檔案館、專門檔案館之間的雙向交流不足,更是缺乏與黨史研究院、圖書館、博物館等其他藏有紅色資源單位的合作,以致形成了“信息孤島”現象。例如,一些檔案館建立的紅色檔案資源數據庫目前僅對本地區檔案系統內部開放,無法實現對外查詢功能,導致紅色檔案資源存在缺漏不全、受眾利用需要多“跑腿”等問題。
2.2 敘事手法偏局限,藝術性不足
在敘事手法上,傳統模式下的紅色檔案資源開發以編研書稿、音像視頻為主要途徑,敘述紅色檔案歷史故事、展現紅色人物的方式較為嚴肅、生硬,難以激發受眾的閱讀(觀看)興趣,影響受眾和敘事作品之間的深層次交互。挖掘紅色檔案、傳承紅色基因,內容導向是關鍵。但就目前紅色檔案開發內容而言,多集中于對某一紅色人物、紅色事件、紅色史實本身的呈現,對其背后所蘊藏的精神內涵挖掘不夠。這就導致最終呈現的人物、事件、史實缺乏生氣和活力,也難以在社會中引起強烈反響、引發共鳴。例如,部分地區利用當地紅色資源建設了紅色人物紀念館,館內僅以文字形式陳列人物的生平事跡,缺乏與同類型人物、事件的聯動,尚未實現跨情景多元敘事維度的展現。在這樣的敘事情形下,受眾對所呈現的內容難以形成強烈的認同感和情感共鳴。
2.3 敘事過程互動性不足,交互偏單向
紅色檔案傳統敘事往往存在單向性、低互動性等問題。一方面,開發者與受眾缺乏雙向交流。紅色檔案資源的開發通常由檔案機構等官方主體主導,此類敘事者具有豐富的知識儲備和過硬的專業素養,可從權威視角闡釋檔案內容。但在開發紅色檔案和挖掘紅色基因過程中,官方敘事難免會導致開發成果“曲高和寡”,使受眾難以將其生活體驗和紅色檔案敘事內容進行深度聯系。例如,部分檔案館雖然打破時空限制,設置了紅色檔案虛擬展廳,但其專題展覽瀏覽量普遍偏低。究其原因,線上紅色檔案展覽雖在舉辦形式上進行了創新,但內容上陷入了“陽春白雪”的沉疴,難以真正吸引受眾參與其中。另一方面,開發者和受眾缺乏實時互動。線上展覽有效拓展了展覽形式,彌補了線下展覽的不足。一是參展門檻低,打破了時間、空間上的限制;二是可持續性高,可長期對觀眾開放,不受展出時間限制;三是互動更直觀,可以較好地統計參觀人次、互動數據、停留時長等信息。但實際調研顯示,雖然S省多個地市檔案館已設立了紅色檔案網上展廳,但在實時互動方面仍有較大提升空間。例如,一些檔案館的官方網站在網絡展廳部分設置了紅色檔案專題展覽,但多為單一的圖片、文字展覽類型,較少采取全景互動展覽形式。而且無論哪種類型的專題展覽,整個網頁僅有圖像輸出,沒有設置實時互動模塊,導致開發者與受眾的實時性交流受限,在循環性改進、多線程互動方面仍待改善。
2.4 敘事情節較為單一,吸引力有待提升
從載體類型來看,紅色檔案大部分為文書檔案,圖片、音像檔案資源較少。數字敘事下的紅色檔案編研,內容多以文字為主體,圖像偏少;手法上多為線性敘事模式,編的多、研的少,敘事情節較為單向、呆板,甚至一些編研成果僅是將紅色檔案原原本本地數字化展出,并未設計任何敘事情節,可讀性較差。雖然紅色檔案數字化編研成果數量較多、內容相對豐富,但礙于文字資料本身的局限性,如語言表達的主觀性和片面性等,僅以文字作為表達方式,難以完整呈現紅色歷史。若無相關背景知識,受眾在接收和理解紅色檔案歷史故事及其文化價值時則會遇到阻礙,更難以形成深刻印象,甚至可能會產生理解偏差,不利于對紅色基因內涵和精神的深入解讀。例如,部分檔案館利用館藏紅色資源編纂形成了歷史檔案匯編,文字內容豐富但配圖寥寥,并且缺乏相關口述資料作為補充,敘事情節可讀性不高、吸引力不足。
2.5 敘事服務有待優化,受眾體驗感仍需提升
就敘事服務而言,檔案機構在提升受眾體驗、拓展紅色檔案社會性服務等方面仍有所欠缺。
一是敘事產品傳播渠道較窄。紅色檔案的編研成果大多數流通于機構內部,受眾類型往往集中于黨政機關等特定群體。盡管檔案展覽等方式增強了紅色檔案的傳播力度,但這種“內向型”的受眾傳播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削減了其他社會群體了解紅色檔案敘事成果的機會。例如,部分檔案館開發的紅色檔案敘事成果僅藏于本館或少量贈予相關單位,在社會層面并沒有流通,普通公眾只能在檔案信息網上知其“姓名”而“難覓真容”。
二是對受眾體驗的重視不夠。很多檔案館還未實現紅色檔案一站式查詢利用,現有紅色檔案數據庫起到的多為紅色檔案“保管庫”作用,尚未充分發揮“利用庫”和“智慧庫”的功能。以S省檔案利用平臺為例,部分檔案館尚未上傳紅色檔案數字資源,而平臺現有的絕大部分紅色檔案,僅展示了檔案題名、責任者、形成時間等信息,受眾無法在線查看檔案全文,由此增加了普通公眾利用紅色檔案的難度。
三是敘事成果宣傳力度不足。目前紅色檔案敘事成果的主流宣發方式仍是官方媒體,且更多的是被動宣傳,而非主動策劃宣傳,對于已有成果的宣傳意識不強。例如,一些檔案館雖已完成了革命歷史紅色檔案數據資源庫建設,但目前也僅是在《中國檔案報》和國家檔案局門戶網站進行宣發,并未在微信公眾號、抖音、快手等大眾喜聞樂見且曝光率高的平臺進行宣傳。這也導致一些紅色檔案敘事成果知名度不高、影響力不深。
四是未形成常態化宣傳。S省內檔案機構對紅色檔案敘事成果的宣傳,多是為配合重點和熱點事件而進行,尚未形成常態化的宣傳機制。以抖音平臺為例,S省16個地市的市級檔案館,開通官方賬號的僅有2個,且常態化宣傳力度有所不足,內容更新頻率不高,導致瀏覽數量較少、影響力較低。
3 文化強國背景下紅色檔案數字敘事的 切入點
3.1 對接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夯實紅色檔案數字敘事的資源基礎
數字化為文化強國建設蓄勢賦能,文化強國戰略的實施亟待建構數字化路徑。[14]2022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推進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的意見》,部署了“關聯形成中華文化數據庫、夯實文化數字化基礎設施、搭建文化數據服務平臺、促進文化機構數字化轉型升級、提升公共文化服務數字化水平”[15]等八項重點任務。數字信息化為文化強國建設、服務中國式現代化提供了技術支撐,但僅依托數字技術的迅速更新迭代,無法展現文化數字化的深層內涵與社會價值。紅色檔案是重要的文化資源,為國家文化數字化重點任務的推進提供了物質基礎。面向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在數字敘事理論指導下,應夯實紅色檔案資源基礎,形成體系完備、內容豐富、安全共享的檔案數字化敘事材料,為紅色文化傳播、紅色基因挖掘和文化強國建設提供資源要素儲備。
一是要完善和優化紅色檔案數字資源建設的體制機制。紅色檔案資源數目多、體量大,實現紅色檔案數字化是一項長期、艱巨、復雜的工作。于此,在國家層面可由政府主導將紅色檔案資源納入文化資源體系的一體化建設進程,出臺和完善紅色檔案資源數字化建設的相關國家規范和執行標準,為紅色檔案資源的數字化提供制度保障;在社會層面,通過引導社會組織、社區單位等多元主體積極參與紅色檔案資源數字化建設,鼓勵廣大人民群眾參與紅色檔案的收管存用工作,形成“日常化活動、社會性參與”的機制。
二是推進紅色檔案數字資源的互聯互通、共建共享,增強紅色檔案征集力度。在宏觀層面,應發揮檔案部門的主導作用,修訂、完善與檔案信息共享相關的工作制度,必要時可將紅色檔案互通互聯工作納入檔案監督范圍,通過分層指導,推進跨部門、跨區域、跨層級的紅色檔案數據協同。例如,可由省級檔案館牽頭,會同紀念館、博物館、黨史部門、新聞單位、圖書館、文化館等成立紅色檔案數據庫共享聯盟,下設辦公室,具體負責紅色檔案資源數據庫建設相關事宜。[16]在微觀層面,可進一步提升紅色檔案的征集進館力度,為紅色檔案資源數字化提供豐富的館藏基礎。檔案部門應增強對紅色檔案價值的宣傳教育,提升社會公眾對紅色檔案的認知程度,進而通過登記制、有償制、獎勵制相結合的方式,摸排并收集散落在民間、個人手中的優質紅色檔案資源。
3.2 推進文化和科技深度融合,創新紅色檔案數字敘事成果
《“十四五”文化發展規劃》提出:“必須加快推進文化和科技深度融合,更好地以先進適用技術建設社會主義先進文化,重塑文化生產傳播方式,搶占文化創新發展的制高點”[17]。在豐富紅色檔案資源、推進紅色檔案數字化建設的基礎上,亟須合理應用數字信息化技術,以文化和科技深度融合的方式,打造形式豐富、內容多樣、文化價值突出的紅色檔案數字敘事產品,拓寬敘事產品的傳播渠道,實現紅色檔案數字敘事成果服務社會大眾的目標。
一是轉變敘事思維,應用技術方法。文化創新發展服務于社會公眾的需要。公眾的敘事接受程度是評估紅色檔案數字敘事效果的重要指標之一。在數字敘事中,文本數字化編排是實現受眾沉浸互動的重要因素。轉變檔案數字敘事思維,推進文化和科技的深度融合,應從文本編排和受眾服務兩個主要方面著力。在數字敘事理論指導下,要轉變以文字敘事為主導的傳統敘事思維,借用數字技術和多媒體渠道展現紅色檔案背后的歷史故事和文化價值。檔案部門應充分了解通用型人工智能、云計算、虛擬現實、增強現實等數字技術應用于紅色檔案資源開發的可能性和具體要求。同時,立足于受眾需求,通過數字技術賦能多模態紅色檔案資源開發,如利用三維模擬、傳感互動、視聽結合等方式,改變受眾被動接受信息的旁觀模式,使其更易沉浸在紅色檔案營造的特定情境中,為受眾帶來更豐富、生動的視覺體驗。
二是創新敘事情節,優化敘事體驗。數字敘事的文本架構為檔案敘事性開發提供了故事層和話語層的新方法。在敘事情節設計上,可綜合應用網絡、海葵、增加側枝等敘事方法,使檔案敘事的獨立主線、明線和暗線相結合,將虛擬現實、增強現實等技術融入紅色檔案數字敘事,盡可能還原敘事空間。通過設定符合時代的場景、人物、氛圍,在敘事過程中加入任務設定、情節觸發、人物對話等環節,打造開放性情節,增強受眾與紅色檔案的互動性。例如,互動敘事游戲《隱形守護者》通過明線暗線相結合的方式,講述了主人公在抗戰年代潛伏敵后、周旋于各方勢力之間、為中國革命事業作出巨大貢獻的故事,經由玩家選擇,可以觸發4條主線、100個分支結局。在情節結構上,通過打造多條人物故事線、樹狀情節時間線、情節地圖等結構,豐富了敘事情節的可讀性和在場化體驗。
3.3 對接文化產業數字化戰略,建立紅色檔案數字敘事傳播機制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特別強調,要“實施文化產業數字化戰略,加快發展新型文化企業、文化業態、文化消費模式”[18]。滿足人民群眾的數字文化需求、保障人民群眾的數字文化權益是實施文化產業數字化戰略、打造文化消費新模式的內在要求。紅色檔案數字敘事服務的均等化與以人民為中心的文化服務理念高度契合,但仍需拓寬紅色檔案數字敘事產品傳播路徑,建立文化產業與文化事業聯動機制,讓公眾看見紅色檔案,理解并認同紅色文化。
發展檔案文化產業是激發文化事業發展活力的有效途徑,能夠為國家文化事業高質量發展提供基礎支撐與服務驅動。[19]文化產業與文化事業作為文化建設的“一體兩翼”[20],二者有機聯動可助力實現紅色檔案數字敘事成果效益的最大化。數字敘事通過提供類型豐富的敘事產品、結合多種傳播媒介,進一步消解時空距離對檔案信息傳播的限制,為拓寬紅色檔案敘事產品的傳播范圍提供了可能。在建立紅色檔案數字敘事傳播機制的過程中,應立足敘事產品的內容特點,選擇恰當的傳播渠道,發揮紅色檔案數字敘事產品的品牌效應,推動紅色檔案文化事業發展,拓展紅色檔案文化產業發展路徑,并探索二者相結合的傳播機制。
一是實施跨區、跨館、跨領域合作創新開發“紅色檔案+”模式。加大與圖書館、博物館及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深度合作,擴大紅色檔案的“朋友圈”,形成紅色檔案文化輻射效應;鼓勵各級檔案館集群開發、優勢互補,構建紅色檔案數字敘事成果共享平臺。二是通過打造紅色檔案IP,擴大紅色檔案數字敘事產品的影響范圍。目前,紅色檔案文化消費仍相對滯后,這就要求檔案部門做好公眾文化需求調研與分析,系統性、針對性地開發地區特色紅色檔案資源,形成多形式多維度的敘事產品矩陣,挖掘紅色檔案特色,打造紅色檔案專屬的文化品牌。三是探索紅色檔案文化產業化路徑。《“十四五”全國檔案事業發展規劃》明確提出“加強檔案文化創意產品開發,探索產業化路徑”[21]。于此,應創新紅色檔案數字敘事產品形態,發展以紅色文化感知、紅色文化體驗為主要特征的紅色檔案文化新業態,如打造紅色檔案數字藏品、數字紀念品等敘事成果;同時,探索紅色檔案數字敘事傳播新模式,構建“大屏+小屏”“國內+海外”全方位、立體化、多媒介傳播矩陣,在國家文化產業和文化事業發展進程中彰顯紅色檔案魅力。
4 結 語
紅色檔案數字敘事是基于過去、立足當代、面向未來的文化工作。站在中國式現代化的新起點,充分利用紅色檔案資源,推動紅色文化繁榮、繼承和發揚中華優秀文化、推進文化強國建設是時代所需,更是時代必需。在實踐中,應把握好紅色檔案數字敘事的要點、了解難點、找準切入點,突出紅色檔案的文化屬性,樹立協同一致的創新發展目標,真正做到“把紅色資源利用好、把紅色傳統發揚好、把紅色基因傳承好”[22],讓紅色文化發揮出獨特作用,扎實有力服務于文化強國建設,以檔案力量守護紅色基因弦歌不輟,為文化強國注入紅色動力。
*本文系山東省社科規劃研究專項“數字敘事理論視域下山東紅色檔案中的紅色基因挖掘與傳承研究”(項目編號:22CDSJ14)、北京市檔案科研項目“紅色檔案資源在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中的價值意蘊及其路徑研究”(項目編號:2023-12)階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貢獻說明
閆靜:確定選題和文章內容框架,撰寫、修改論文并定稿;杜玉潔:初稿撰寫,案例研究和數據收集;李雪婷:數字敘事理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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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倩楠 馮婧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