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視野開闊的民族史專題論著

作者簡介：王猛，男，山西運城人，西北大學歷史學院博士生，主要從事秦漢史研究。

民族融合問題是中國歷史研究和民族研究中的重大課題。魏晉南北朝時期是中國歷史上民族大遷徙、大融合、大發展的重要時段，而關中地區由于特殊的地理區位，眾多民族在此匯聚，不僅民族成分復雜，民族交往頻繁，民族與政治的互動也更為矚目。可以說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關中地區，不斷見證著民族興衰與王朝更替的歷史演進，是民族融合進程中具有代表性的地理空間。因此，對這一特殊時期、重要區間的民族問題進行專題研究本身就極具價值。

由陳正奇、王建國、魏興所撰《魏晉南北朝時期關中地區民族融合進程與割據王朝研究》，便是一部對相關問題進行整體研究與系統論述的集成之作。全書凡30余萬字，由陜西人民出版社于2023年出版。該書辟為上下兩部，上部主題為“關中地區民族融合進程”，下部則以“割據時期的關中王朝”為考察對象。上下兩部焦點分明又互為表里，從中可以窺見作者開闊的學術視野和清晰的研究思路。

該書上部旨在探討魏晉南北朝時期關中地區民族融合的外部因素和內在規律，分五章內容：第一、二章分別概述了自漢末以來至南北朝時期關中地區的動蕩歲月與分裂格局，既為后續論述展開做好背景鋪墊，也使讀者對該時段民族融合問題形成整體認知。第三章是該書研究的中心問題，即關中地區民族融合的主要途徑。作者從民族大遷徙、民族政權的社會改革以及民族起義三個方面論述關中地區各民族陣痛般的融合路徑，由此揭示出此次民族融合的內在規律性。第四章是該書研究的重點，從統治集團人員成分、社會生活的演變、姓氏的變化等方面進行剖析，討論關中地區民族融合的社會結構問題。第五章則細致闡述了魏晉南北朝時期民族融合的廣泛影響，涉及政治、經濟、文化、地理乃至當代意義等，內容全面具體。最后還用附錄為魏晉南北朝時期關中少數民族領袖立傳，可謂別出心裁，進一步補充了全書內容，增進了可讀性。

下部則著墨于“割據時期的關中王朝”。周偉洲先生指出，魏晉南北朝時期“促進民族融合的諸因素中，較為突出的還有內徙諸族相繼建立政權及其滅亡”［1］。該書下部即是對這一課題的關注與展開，以十章的篇幅于卷帙浩繁的史料中，詳梳魏晉南北朝時期民族興衰與政權更迭的歷史演義。該部內容可概括為兩部分：首先是第一章，分析割據時期關中政權內部發展的個性特點和外部發展的共性特征，總結其對后世的影響，起著提綱挈領的作用，不僅觀點令人信服，結論站得住腳，也為后續內容進行鋪陳；第二至十章構成第二部分，詳細介紹了從東漢到隋王朝期間關中割據政權的歷史文化及心得體會，既有史料整理，又凝結了作者的史學思考。

總體來說，《魏晉南北朝時期關中地區民族融合進程與割據王朝研究》內容豐富、視野開闊，是兼具學術性與通俗性的一部著作。縱觀全書，筆者認為有以下幾點值得稱道：

首先是專博相濟，系統梳理歷史脈絡。內容廣博是該書的一大亮點，上下兩部姊妹篇基本上涵蓋了魏晉南北朝時期關中地區民族融合問題的諸多方面。如下部中，在敘述割據時期關中政權興亡之概貌外，還兼及歷朝的重大歷史事件、重要人物、制度及歷史遺址等。據筆者統計，該部所錄關中重要歷史人物有29人，重要歷史文化遺存可達26處之多，不能說巨細無遺，但已然向讀者展現出這一時期清晰的關中歷史情狀與豐富的文化遺產。作者甚至于歷史的思考敘事中，對胡漢民族在語言、文字、文學、史學、藝術、思想、建筑等方面相互滲透、相互影響的民族交融史話都有所呈現，可謂宏闊磅礴，蔚為大觀。

雖然內容廣博，書中對相關問題的陳說并非泛泛而談。其實，陳正奇等幾位作者近年來持續探索關中地區的民族融合問題，并且已在學術刊物上發表了多篇相關論文。如王建國、陳正奇《割據時期陜西王朝的特點分析》［2］及陳正奇、魏興《從關中地區地名變遷看魏晉南北朝時期民族融合》［3］等。幾位作者的討論不乏精辟的見解，經過整合后收錄在該書中，并進一步補苴史料，深稽博考，使整本書以民族融合為視域的內在理路更加明晰。

其次是引人入勝，靈活運用寫作手法。該書在研究方法上主要運用傳統的考據法，以文獻為據輔以實地考察，故立論堅實可靠。寫作手法上也是靈活多樣，不拘一格，就筆者淺見，可概括出三個特點：

一是聚焦關中，主題突出。新中國成立后，不少學者對北方民族融合問題持續深耕，取得斐然成就。代表性的成果如馬長壽《北狄與匈奴》（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62年版）、周偉洲《敕勒與柔然》（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翁獨健主編《中國民族關系史綱要》（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0年版）等。而在區域性、斷代性方面的論述較為少見。《魏晉南北朝時期關中地區民族融合進程與割據王朝研究》一書則或有填補之功。該書將視線聚焦于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關中，關注這個在三百余年時間里不斷經受動蕩、碰撞與融合，從而“在血與火的洗禮中重開華夏文明之花”［4］的重要地域，以長時段的歷史關懷和主題突出的寫作手法，為讀者勾勒出一幅關于不同民族歷史文化融合發展的多彩畫卷。

二是圖文并茂，以圖證史。充分利用圖像資料是該書的一大特色。筆者粗算，書中所附大量人物畫像、地圖、書影、圖表、實景照片等有一百五十余幅，可見作者之用心。描述魏晉南北朝時期復雜的政權興廢過程時，尤為重視地圖的使用。書中繪入較多的疆域圖、形勢圖、民族分布與遷徙圖等，以圖證史，生動形象，使讀者能夠更具象地感知歷史場景。

三是文字生動，雅俗共賞。不同于傳統的史學著作，《魏晉南北朝時期關中地區民族融合進程與割據王朝研究》一書盡量避免使用晦澀的專業術語，而是用較為通俗的語言與簡明的句式，將歷史資料、學術概念流暢表達，盡可能地打破一般史學著作筑壘在讀者面前的厚重高墻。上部附錄“民族領袖亦風流”更是以故事為軸，向讀者講述關中少數民族諸領袖的傳奇人生，語言通俗易懂，風格輕松明快，相信該書一定會擁有較為廣泛的受眾。

最后是高屋建瓴，立足學術關注現實。歷史學著作的生命力在于學術與理論的創新。該書的研究旨趣與學術發展的主流脈絡是相合的，如注重民族融合所帶來的政治活力、關注北朝在中國歷史中發揮的作用等。恩格斯曾作出論斷：“只有野蠻人才能使一個在垂死的文明中掙扎的世界年輕起來”［5］，魏晉南北朝時期北方諸民族的融合碰撞在政治、經濟、文化上產生的深遠影響就能夠證明這一點。陳寅恪先生在論述李唐崛起時也指出：“李唐一族之所以崛興，蓋取塞外野蠻精悍之血，注入中原文化頹廢之軀，舊染既除、新機重啟，擴大恢張，遂能別創空前之世局。”［6］《魏晉南北朝時期關中地區民族融合進程與割據王朝研究》書中上部第五章“民族融合碰撞綻放絢爛之花”，用五節內容分述這一時期關中地區民族融合的反思和影響，其實同樣觸摸到了中國歷史發展進程中不斷跳動的強勁脈搏。該書還將魏晉南北朝時期看作漢唐兩個社會發展高峰的中間鏈接，創造性地提出了“形似啞鈴結構的中柄環節”這一形象表述，具有一定的理論高度。另外，該書的學術意旨與現實關懷是相呼應的。如從胡漢分治的角度探索“一國兩制”政策的歷史淵源等，對我們加深對相關現實問題的認知有積極意義。

“研究魏晉南北朝史要著眼于光明和進步”［7］，這是朱紹侯先生對魏晉南北朝歷史地位做出正確評估后的結論。可以說《魏晉南北朝時期關中地區民族融合進程與割據王朝研究》一書，就是一部著眼于“光明和進步”再現民族融合碰撞過程的論著。該書視野開闊又主題明確，聚焦關中，從歷史背景、社會結構、深遠影響等多角度多層面考察此次民族大融合，內容上專博相濟，寫作手法引人入勝，立足學術并觀照現實，對我們全面認識中華民族的形成與發展有所助益。

參考文獻：

［1］ 周偉洲.論魏晉南北朝時期北方的民族融合［J］.社會科學戰線，1990（3）：166.

［2］ 王建國，陳正奇.割據時期陜西王朝的特點分析［J］.西安文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5）：24-29.

［3］ 陳正奇，魏興.從關中地區地名變遷看魏晉南北朝時期民族融合［J］.唐都學刊，2022（6）：86-91.

［4］ 陳正奇，王建國，魏興.魏晉南北朝時期關中地區民族融合進程與割據王朝研究［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2023：10.

［5］ 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M］//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53.

［6］ 陳寅恪.金明館叢稿二編［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1：344.

［7］ 朱紹侯.研究魏晉南北朝史要著眼于光明和進步［J］.文史哲，1987（1）：9-12.

［責任編輯 于風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