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山水畫“云法”實例探究

摘要：云作為大自然中的神奇之物，有著氤氳的豐富變化。筆者在傳統山水畫勾勒法、渲染法、留白法三種對云的基礎表現技法上，細分出勾染法、擦染法、漬染法等，進一步探索云的美學內涵。許多畫家對云的描繪十分著迷，因此在傳統技法的基礎上創作出了具有個人特色圖式的云法，這對當代云法哲學觀念和表達技法有著重要的推動作用。文章通過實例探討了云法在當代山水畫中的運用，以及它在山水畫空間布置和視覺創作中的作用，并試圖通過當代優秀畫家的云法創作經驗來啟發當代山水畫創作。

關鍵詞：云法；勾染法；漬染法；實例

郭熙在《林泉高致》中說：“山以水為血脈，以草木為毛發，以煙云為神彩。故山得水而活，得草木而華，得煙云而秀媚。”當代山水畫家深入大自然寫生，徜徉于山水之間，體味大自然帶來的生命之趣，云煙無疑是其重要的情感支撐。

云已經成為山水畫中不可缺少的表現因素，象征著自然的永恒。在畫面中，云不僅僅代表著物象本身，更體現了人們對云的各種想象，蘊含著深刻的情感內容。 可以說，云在國人的文化觀念中被賦予了豐富的文化內涵，當代畫家通過對云的刻畫反映自己的思考。受自然環境和哲學思想影響，云煙的主題雖然顯得寡淡，但是充滿了禪宗意味，從而豐富了山水畫的人文內涵。清代方薰在《山靜居畫論》中列舉古人“云法”，有“烘熳”“勾勒”“粉渲”“吹云”以及“不著筆處，空濛叆叇蓬勃之為妙”等多種技法。結合當代山水畫中云的表現方式，可以歸納為勾勒法、勾染法、渲染法、漬染法、擦染法、留白法六種技法。

一、秩序——“勾勒法”

勾勒法是以墨勾勒云的輪廓技法，這種表達方式類似于白描。山水畫出現后，云的概念從真實轉變為虛擬。勾勒法利用線條變化表現云的聚、散、疏、動，從而傳達筆墨的意趣和韻律。從早期的人物畫背景到漸進的繪畫美學主題，云的表現C6wVyj5VmcXN+3QoqyLySw==方法之美在于各方面相統一的一種秩序感，尤其是勾勒法所描繪的云工整有序，畫面美感是通過線條重復有序的排列來實現的。

勾勒法的代表畫家是何加林，他在繼承傳統筆墨技法的同時，結合寫生經驗融入自己的筆墨語言，以獨特的形式表現浮云的變化，其所描繪的云紋與佛手相似，因此也被稱為“佛手云”。如他的山水畫作品《又見雷峰塔》（圖1），云煙繚繞，云的設置強調了水的廣闊，為畫面增添空間感。雷峰塔與煙霧的分界線清晰可見，塔樓、林木的重色與空白的煙霧形成鮮明對比，實樹與虛云形成對比。云煙繚繞，從而營造出意境悠遠的高塔靜水之境，云霧信筆勾勒，溫軟細膩，霧靄綿綿，云水相接，追求“渲淡”的筆墨意境。

二、迷蒙——“勾染法”

勾染法是指白描與渲染相結合的技法，也是勾勒法的一種延伸和豐富。此種技法除了具有云的形態特征外，還能夠反映云的質感。以線勾勒輪廓并稍加渲染描繪云煙景象，用簡單的筆墨語言表現繁復的云煙變化，其所描繪的云煙給人以視覺迷蒙、心理舒緩的情感體驗。

在方向的山水畫作品《尼亞加拉》（圖2）中，對云的刻畫采用勾勒與渲染相結合的方式。以松弛的線條勾勒出云的輪廓，并用淡墨進行部分渲染，因此云的形象活潑自然。勾染法以勾線為基礎，結合沒骨技法，豐富了畫面的表現力，進一步強調了畫面的氛圍。方向的云符號GUXMSLaZ11ZI7R/ItQaCoA==充滿個性色彩，有別于傳統的線條勾勒和留白的虛幻，畫面中對云霧部分使用虛化的勾染技法，達到了虛像實寫的效果。這種技法不僅是對傳統筆墨繪畫體系的繼承，更是將現代藝術元素融入畫法中，成為其繪畫的重要組成部分。

三、氤氳——“渲染法”

渲染法，又稱烘染法，利用水墨渲染出云的變化關系，表現云的柔和與厚度。渲染時注重墨色變化，達到微妙、空靈、淡雅、自然的效果。渲染法更多的是表現氤氳空靈、煙雨迷蒙的水墨意境，充分發揮作品中的水墨意味，給人夢境般的藝術體驗。現實與虛幻的結合，完美地描繪出了云煙空濛的視覺體驗。由于墨與水的結合具有較高的不可控性，所以藝術家必須充分了解二者的特性，并預知在畫面中的效果。古人所說的“墨悲絲染”，便是告訴我們在使用渲染法時需要謹慎。

盧禹舜的山水畫作品《覆天載地系列》之一（圖3），將風云天地、山川植被融為一體，營造出一種幽暗、厚重、寂靜的繪畫效果。其畫作并不描繪云的具體形象，而是對大自然中真實云煙的概括和重置，是尋求一種“物我合一”的精神境界，從而創造出新的多彩視覺效果，賦予景觀云新的風格和純粹的藝術外觀。盧禹舜在刻畫云時，順應中國繪畫的精神潮流，在尊重視覺體驗和對一切自然現象細致觀察的基礎上，用淡墨反復渲染，再施以顏色，擠壓出云柔和、細膩的特質。畫家打破現有的形式語言，并以自然和西方創作思想為基礎，結合中國傳統文化和當今社會發展理念，創造出“云水意象”的現代美學新概念。盧禹舜在表現云煙時墨色過渡自然、色彩層次豐富，用云煙訴說深邃的哲理和詩意，描繪出了當下山水的精神品質。

四、重晦——“漬染法”

漬染法是用墨或顏料在紙或絹上反復積染，留下水斑和暈痕，最終達到“漬墨成云、云嵐重晦”的效果 ，體現了云氣蒸騰的水墨視覺效果。與渲染相比，漬染在墨中會加入更多的水，因此漬染更注重“墨漬”或“色漬”的痕跡感。熟宣和絹不易吸水的特性，使得漬染法產生的墨漬效果明確。由于需要多次積染，因此要求墨色通透、暈漬明朗，否則畫面會有污濁感。漬染法通常反映云煙、霧氣、天空等景物，形成云起霧騰、煙雨交織的視覺效果。

在丘挺的山水畫作品《中虎跳》（圖4）中，云元素成為畫面意境的主要表現對象。前景構圖豐富，塑造較“實”，而背景的云則是“虛”。云層覆蓋房屋，增加了圖像的深度，并將空間推向深處，較大的距離使得整體圖像更加豐富、更有動感。遠近的山巒墨色濃重、云煙繚繞，給整體灰色調的畫面增添了墨色的層次。畫面中的云痕墨跡明朗，是典型的漬墨法，整幅畫中的云煙空曠，混雜著墨色，墨色清晰，層次分明。畫家在處理云的時候大面積使用水和墨，二者相互碰撞并略施顏料，在絹不易吸水的屬性下，形成了斑駁而明確的漬痕，猶如煙靄凝霧，充滿趣味。漬染天空，畫面呈現出云霧繚繞、云嵐重晦的趣味，峰巒清晰可見，意境深邃高遠。漬染法下的畫面氤氳重晦、輕盈空靈，具有獨特的畫面旨趣。

五、蕭瑟——“擦染法”

擦染法是渴筆皴擦和水墨渲染相結合的“云法”，通常用干筆輕輕皴擦，再結合墨或顏料進行渲染銜接，最終形成云煙縹緲的畫面效果。 皴擦與渲染之間的銜接柔和有力，濕澀的渲染中可見干渴的皴擦。擦染法表現的云，既有北方云霧的奇雄，也有南方云煙的雅致。擦染法在塑造云煙時往往以淡墨輕染，墨色干爽，剛柔相濟，氣象蕭疏，營造云煙漸入虛白的景象，給人一種蕭瑟、迷離的視覺感受。

胡應康將淡墨的渲染與渴筆的皴擦表現得淋漓盡致，畫家中鋒用筆，表現出如風一般的輕煙流動之感，并結合山石細膩的紋理，營造出蕭瑟、古樸、淡雅、從容的云煙感覺。云霧或遠或近、或虛或實，若隱若現，氣氛深沉。在胡應康的作品中，既可以看到北方煙云的雄偉蒸騰，又可以看到江南云霧的詩意雅韻。在他的山水畫作品《山海新經系列之一柱擎天》（圖5）中，大量運用筆墨形式語言，使構圖、設色、擦染、筆墨互動，墨色相輔相成，創造出獨特的意境。畫家對云的描繪不再局限于云的形狀，而是賦予云抽象的筆墨語言，在畫紙上清晰地表達了畫家的創作意圖。胡應康將筆墨的抽象語言發揮至更高境界，用獨特的筆墨設計傳達理想空間的簡約與純粹，用全新的山水敘事來表達深刻的哲理詩意，細致地捕捉自然現象，傳達了時代特有的山水繪畫精神。

六、空靈——“留白法”

在對云的繪畫表現過程中，無論是早期的勾勒法還是后期的渲染法，都與畫面的留白空間相結合。宗白華說：“空白在中國畫里不復是包舉萬象位置萬物的輪廓，而是溶入萬物內部，參加萬象之動的虛靈的‘道’。 ”

在畫面中，如何處理留白也往往是山水畫中重要的藝術主題。留白法指的是在畫面中留出空白的區域代指云煙，畫家在處理畫面的時候，通過巧妙地安排畫面構圖，以留白的方式表現云的形態，由繁至簡，使畫面中的云具有強烈的生命表現力和畫面的形式美感。畫中的空白不是白紙，而是“景”的一部分，黑白的比例、虛實的關系展現出不同的空間層次。空白處不僅僅是云，更是一種抽象的心理表達，是物象形態與藝術表達的完美結合，云以空白的形式浮游于天地之間。留白法下的云，將通透、空靈的意境和文人階層的推崇聯系在一起，用簡潔的語言表達人文審美追求。

在張谷旻的山水畫作品《石梁飛瀑》（圖6）中，大面積的云從畫面的右側向左側穿插，打破了原有圖像的邊界，產生了一個無限空間的意境，畫面在留白的作用下變成了無盡的藝術感知空間。云煙的位置被留白，讓云的明亮光芒滲透到畫作的整體布局中，使畫面中的山巒顯得更加柔和，一切仿佛置于幽暗靜謐的場景中，磅礴的氣勢給這幅畫的藝術面貌增添了空靈的藝術感。張谷旻的“云法”是他超越現實的象征，也是其內在精神哲學的體現，他將留白法的發展推上了一個新的臺階。在云畫技法中，空白作為中國畫特有的一種形式語言，與留白法的云相吻合，成為畫家在繪畫中最常用的表現手法。在山水畫中描繪云，是畫家利用山水來表達對空靈之境的向往。云與天、地為伴，山水畫家運用“云法”的多種表現手法，虛實結合，無不流露出對文學詩情畫意、如夢似幻意境的追求。

在當代山水畫家的作品中，我們感受到個體對云圖式的創新和發展，這種風格突破了現有的表現方式，引入了云水風格的創新方法。此外，還豐富了藝術表現手法。云是自然界中的空體，沒有固定的形狀，它們是山水畫創作中的重要元素。在山水畫的表現中，云作為詩意的媒介，對應著空間的縱深和概括，連接和構建了山水畫的深度與超脫。云的運用可以增強圖像的視覺體驗，它是具體與抽象的有機結合，因此對云的研究也是當代山水畫創作中的重要部分。

當代山水畫家在描繪云煙時，采用不同的繪畫技法創造出不同的云煙形象，并傳達出不同的藝術理念。他們通過云所表達的意境是身心意象的融合，當代“云法”的成熟和發展不再是寫實的再現，而是在作品中追求一種超越畫面的質樸以及對詩意美好情感的抒發。當代山水畫家在繼承傳統中發展，探索屬于自己風格的“云法”表現技法，豐富了當代山水畫中“云法”的表現圖式，對當代山水畫的發展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參考文獻：

[1][宋]郭熙著；張瓊元編著.林泉高致[M].合肥：黃山書社，2015.

[2][清]方薰.山靜居畫論[A]//俞劍華.書名[M].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11：396.

[3]李建軍.中國山水畫中留白的研究[D].河北師范大學，2010.

作者簡介：

劉超超（1990—），男，漢族，山東臨沂人。韓國新羅大學美術系在讀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畫創作。

邢茜（1981—），女，漢族，山東淄博人。博士后，研究方向：融合藝術、藝術經濟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