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興20年：沈陽工業未來如何突圍？

〔內容提要〕東北振興戰略實施20年來，受國際國內多重因素影響，作為老工業基地的沈陽經歷了巨大陣痛，如今正處于工業恢復發展的關鍵時期。本文總結了近20年來沈陽工業主要行業的發展態勢，從產業、企業、科技、人才、市場、工業文化等方面對沈陽工業未來發展提出了建議。

〔關鍵詞〕東北振興；沈陽工業；數字化

注：本文受沈陽市哲學社會科學專項資金資助項目“數字技術提升沈陽工業全要素碳生產率的機制與路徑研究”（項目編號：SY20230224Y）資助。

在東北振興戰略實施20周年的關鍵節點，2023年9月7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黑龍江省哈爾濱市主持召開新時代推動東北全面振興座談會；10月2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審議了《關于進一步推動新時代東北全面振興取得新突破若干政策措施的意見》，體現了黨中央對東北的高度關懷和重視。

以科技創新推動產業創新，加快構建具有東北特色優勢的現代化產業體系，是習近平總書記部署的新時代推動東北全面振興“五項重要任務”的第一項。作為“共和國工業奠基地”的沈陽，總結20年來的經驗教訓，以史為鑒，實現突圍躍升，重振工業雄風，對東北全面振興具有重大示范意義和引領作用。

一、20年來沈陽工業大致呈“幾”字形發展態勢

沈陽工業體系門類齊全、體系完整，涉及41個工業大類中的36個，666個工業小類中的 320個。但由于內部的體制機制和結構性矛盾以及外部環境沖擊，東北振興戰略實施20年來，沈陽工業經歷了劇烈震蕩，主要行業大致呈“幾”字形發展態勢。

（一）工業整體：先升后降，目前恢復態勢顯著

近20年來，沈陽工業呈現明顯的階段性特征。從2003年到2011年，規模以上工業營業收入迅猛擴張，但是從2012到2021年，工業大類中只有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煙草制品、廢棄物綜合利用業規模增長，其余行業都顯著下降。各行業占工業比重，從2003到2011年，60%的行業（21個）增加，從2012年到2021年，只有20%（8個）增加，最主要的是汽車制造業。見圖1。

（二）“老字號”：只有汽車跑得快

沈陽“老字號”產業主要指裝備制造業領域，其規模從2003年的630億一度增加到7200多億，2015年后幾乎直線下降，2021年恢復到4600多億。從比重看，裝備制造業一直支撐沈陽工業半壁江山，2015年后，雖然規模下降，所占比重卻一直上升，2021年占工業的70%多。這主要歸功于汽車制造業。見圖2。

在“老字號”產業中，只有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在增長，汽車產業更是一枝獨秀，主營業務收入一直保持較快增長，占工業的比重則經歷先下降、后緩慢上升、再迅速上升的階段，2021年為42.5%，見圖3，2022年達到47.6%。

除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外的其他裝備制造業所占比重，從2003年的34%下降到2021年的18%。曾作為沈陽驕傲的機床行業（金屬加工機械制造業）占工業比重最高達到3.1%，2021年其營業收入僅為54億，占比為0.8%。

（三）“原字號”：規模比重雙暴跌

“原字號”的冶金（黑色和有色金屬的冶煉加工業）、建材（非金屬礦物制品業）、石化、農產品加工業四個大類最高峰時營業收入總和接近6000億，到2021年僅剩1400億元。從2012到2021年，占工業比重分別下降約3.8、4.8、4.6、9個百分點。見圖4、圖5、圖6。

（四）“新字號”：信息產業速度跟不上未來

新一代信息技術產業屬于“計算機、通信和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大類，從2003到2011年，營業收入從114.7億增加到345.6億，從2012到2021年，營業收入從437.1億減少到150.5億。占工業比重2003年高達10.8%，但從2005年以后則一直在2%到4%之間，2021年為2.3%。見圖7。過去20年，伴隨互聯網、智能手機、大數據等新技術和產業的興起，信息產業突飛猛進，沈陽卻沒有跟上時代。

二、面向未來：沈陽工業如何突圍？

沈陽市規劃在“十四五”期間，改造升級“老字號”、深度開發“原字號”、培育壯“新字號”、積極發展“新一代信息技術”，重點打造“5+3+7+5”20個產業鏈。經過兩年努力，沈陽工業總體回升明顯，結構不斷優化。《沈陽市全面振興新突破三年行動方案（2023—2025年）》提出，2025年規模以上工業營業收入達到1萬億元以上，戰略性新興產業增加值年均增長12%以上，“新字號”產業占比達到36%以上，高端裝備制造業占裝備制造業比重達到40%。最新公布的《沈陽市“十百千萬”工程行動計劃》（征求意見稿）提出“十百千萬”工程。

以沈陽工業現在的基礎，實現上述目標難度不小。沈陽工業要找準重點，從宏觀到微觀、從硬件到軟件，打一場突圍戰，包括產業突圍、企業突圍、科技突圍、人才突圍、市場突圍和工業文化突圍。

（一）產業突圍：有為政府+有效市場

“十百千萬”工程提出10個規模達到千億級的產業，與工業相關的有7個。雖然這些產業都很重要，但要重點完成三大產業的突圍，因為這些產業必須依靠政府的有效作為，而其他產業可以主要讓市場發揮決定作用。

（1）居安思危，盡快布局國產新能源汽車。沈陽工業過于依賴傳統燃油汽車產業，而汽車產業過于依賴華晨寶馬一家企業，這給沈陽工業未來發展埋下隱患。國產新能源車強勢崛起，不但日益受到國內消費者認可，而且出口量暴增，以致歐盟對中國電動汽車發起反補貼調查。新能源汽車對傳統汽車和國產品牌對國外品牌的雙重沖擊，長期來看必然對沈陽汽車業造成負面效應。

應重點抓三方面工作：一是大力發展新能源汽車。就全國而言，2022年，新能源汽車產量占汽車產量的26%，沈陽這一比例為13%。可以說，沈陽汽車產業的結構已經落后于全國整體水平。二是引進國產新能源汽車品牌。沈陽要適應國產新能源汽車品牌崛起的趨勢，提早引進國產汽車品牌在沈陽研發、生產。三是發展沈陽本土新能源整車和零部件企業。

（2）航空展翼，構建“飛、發、燃”三大產業集群。近20年來，沈陽航空航天裝備（主要是航空）保持了快速增長態勢，營業收入從2003年的63億元增加到2021年的581億元，占規模以上工業的比重先降后升，2021年達到8.7%。

沈陽要打造千億級航空產業，應構建“飛機、航空發動機、燃氣輪機”三大系列整機產品為牽引的產業集群。飛機主要立足沈飛公司預研、在研、承制的機型，航空發動機主要立足黎明公司在研、承制、預研的機型，燃機輪機主要立足中國航發燃機公司在研、承制、預研、示范的機型。圍繞核心主業，積極引導相關企業開展央地融合類、前瞻前沿類、重大自主研發類、高附加值類產品及系統的研發及產業布局，并培育和引進配套企業，高品質、規?；⒓s化、集團化培育上下游供應鏈，形成“飛、發、燃”三大產業集群。

（3）信息加速，發展沈陽特色信息產業。目前，沈陽與北京、上海構成國內集成電路裝備三大重點地區，應以加快技術創新及產品升級為主攻方向，重點發展IC裝備、數字醫療等行業領域，大力推動工業軟件和工業實體融合發展。

（二）企業突圍：大企業集團+小企業集群

（1）打造大企業集團?！笆偾f”工程提出培育10個100億元產值的工業企業，而2023年中國民營企業500強的門檻達到276億元，由此可見差距之一斑。今后，一是要大力發展總部經濟，招大引強，支持其將總部或區域總部落戶沈陽。二是推動有實力企業通過增資擴股、兼并重組、股權置換、股權轉讓、混改等形式引進戰略投資者，實現資源整合和有效利用。三是加快推動龍頭企業上市，擴大直接融資規模，推動企業做大做強。四是促進龍頭企業延伸產業鏈，強鏈孵化，短鏈補足，打通內循環，提升價值鏈水平。

（2）培育專精特新小企業集群。一是不斷完善創新型中小企業—“專精特新”中小企業—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三級培育體系。二是要以集群的理念發展中小企業，圍繞全產業鏈和頭部企業，促進中小企業之間形成相互競爭又彼此協作的分工體系，提升集群整體競爭力。三是要營造濃厚的創業環境，大力吸引和支持科技人員來沈陽創新創業。

（三）科技突圍：數智化+綠色化

（1）數智化。數字化智能化是沈陽工業特別是裝備制造業的必由之路。一是推進“企業平臺型”數字化轉型。大力支持圍繞頭部企業建立功能型平臺，充分發揮“頭雁作用”。二是推進“鏈式”數字化轉型。以產業鏈為單位，促進上下游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協同。三是推進“集群式”數字化轉型。針對中小企業，以產業集群或園區為單位，建立公共性數字化服務平臺。四是加強數字化轉型基礎研究，提升核心關鍵技術能力，特別是關鍵工業軟件、底層操作系統、嵌入式芯片、開發工具等。

（2）綠色化。2003—2011年，沈陽工業和碳排放都在增加，碳排放增速慢于工業增速，二者處于“弱脫鉤”狀態。2012年后，沈陽工業增速先放緩后變為負增長，碳排放也下降，但碳排放下降速度慢于工業，處于“弱負脫鉤”狀態。近兩年，沈陽工業增速加快，但煤炭消費比重也在上升，給工業減碳帶來了壓力。今后一個時期一要全面推進綠色制造體系建設；二要圍繞重點產業、重點企業的能效提升、余熱余壓利用、清潔化生產及高效改造、資源綜合利用等方向，實施綠色低碳化技術改造；三要積極推動企業實施清潔化生產，加強清潔化生產審核，大力推廣先進適用技術，引導企業實施清潔生產技術改造，推行工業產品綠色設計，加大清潔能源推廣應用；四是積極推廣綠色低碳技術，推動科技引領產業綠色化發展，在電力、建材、石化、冶金等行業推廣碳捕獲、利用與封存技術（CCUS）等綠色低碳技術。

（四）人才突圍：提高“六個維度”匹配

沈陽人均受教育年限位列全國第一，但人才優勢尚未充分發揮。近年來，沈陽先后出臺“人才新政24條”“人才新政3.0”“興沈英才計劃”等措施，未來應著力提高人才與相關方面的匹配，激發人才效能。

（1）促進“人業匹配”，即人才結構與產業結構的匹配。結合沈陽未來產業結構調整和升級方向培養、引進人才，同時要便利人才的跨行業、跨所有制流動，解決人才錯配導致的效率低下問題。

（2）促進“人物匹配”，即人才資本與物質資本的匹配。要使人才鏈和產業鏈、創新鏈、資金鏈有機協調，讓真正創造價值的人才獲得資源。

（3）促進“人人匹配”，即不同層次、不同類型人才之間的匹配。優化人才內部結構，彌補沈陽人才發展短板，使企業家型、科技型、技能型等人才之間配備合理。

（4）“人技匹配”維度，即使人才與沈陽未來技術進步需求匹配。引導和鼓勵人才秉持長期主義，通過股票、期權等手段激勵人才，讓他們積極投身到沈陽未來產業發展所需求的技術創新中去。

（5）促進“人制匹配”，即人才與相應激勵制度之間的匹配。最大程度發揮人才的作用，需要有合適的激勵制度，讓人才鏈和收入鏈匹配，高端人才要獲得高端的報酬。

（6）促進“人城匹配”，即人才與城市發展之間的匹配。大力改善和提升全市教育、文化、醫療衛生、生態環境等領域綜合服務和治理水平，為各類人才提供高質量的城市服務。

（五）市場突圍：線下線上協同

沈陽工業對外開放程度不斷提高，出口量不斷提升。但迄今為止，沈陽工業不是外向型經濟，市場主要在國內，特別是南方發達地區。隨著南方產業升級，不斷進入上游投資品生產領域，沈陽工業向高端升級緩慢，市場逐漸萎縮。沈陽工業要實現市場的突圍。

（1）國內市場升級。要適應國內產業高質量發展的要求，加快沈陽工業產品的升級換代，穩住和擴大國內市場。

（2）拓展國外市場。充分發揮區位和產業優勢，加大力度開拓“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開拓RCEP相關市場，積極開展國際產能合作，推動裝備制造業等優勢產業“走出去”。

（3）發展工業（跨境）電商。一是實施工業電子商務領軍工程，圍繞冶金、石化、農產品加工等“原字號”產業，鼓勵和支持一批大型骨干企業，不斷普及完善供應商和客戶關系管理系統，提升以在線交易為核心、倉儲物流為載體、信息技術為支撐的工業電子商務平臺服務能力。二是實施工業電子商務轉型工程，依據行業特色，著力推動現有工業電子商務平臺從行業信息交互向交易服務平臺轉型，從交易服務向綜合服務平臺轉型。三是實施企業網銷能力培育工程，加快工業云及工業大數據創新服務平臺建設和應用示范，推動中小企業制造資源與工業設計、裝備制造、模具、人才等專業云平臺全面對接，不斷提高中小企業與大企業互動創新和協同制造的能力。

（六）工業文化突圍：講好沈陽工業故事

沈陽振興發展離不開對工業文化的傳承與創新。近年來，沈陽文學在全國掀起一股熱潮，涌現出“鐵西三劍客”等優秀群體。應借助這些力量，將沈陽工業文化精神與文學結合，講好沈陽工業、沈陽企業、沈陽工人、沈陽工匠的故事。一是運用現代傳媒手段，大力弘揚工匠精神、創新精神、創業精神、企業家精神。二是加強工業文化專業人才培養。將工業文化核心理念與學校文化建設相結合，構建富有工業文化特色的課程體系。三是加快推動工業文化與新科技深度融合。四是加大財稅政策支持力度，完善多部門協同工作機制。五是深度挖掘沈陽工業文化資源并統籌利用。

（作者單位：沈陽工程學院經濟管理與法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