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雨的黃昏歸來 [組詩]

夏日午后

睜開惺忪睡眼，事物皆迷戀慵懶與頹圮

在午后陷入茫然無措，是時間的一擊

讓我們內心空蕩，世界也在一片迷霧中茫然

往日向往的南山隱于群山之巔

進山的路，我們走了很多遍，在這個午后

它終于不再抵達，在梅雨中悄然斷裂

無人的南山，山中松木針尖上盛開的雨滴

小而晶瑩，依舊飽含著世界，在一陣風中破碎

不是破碎，是風讓它們分娩出更多的自己

去觀察世界的樣子，我們呢？在午睡醒來

被時間擊中，睜著惺忪睡眼觀察世界

只看見不能離開的工位、漫長的午后和平庸的豎井

一棵樹

它就長在那里，傍晚一定是它最孤獨的時刻

身邊走過太多回家的人

沒有人停下撫摸它，給它講一天發生的事

沒有人在城市的街道邊給一棵樹講話

在傍晚人潮擁擠的時候，沒有人為一棵樹停下

它獨自長在那里，每個傍晚都很孤獨，像孤膽英雄

但它不是，只是一棵樹，一棵長在人行道的樹

落日余暉灑在它身上，它只是一棵樹

無法逃離，就那樣長在那里，街道的傍晚它

最孤獨

初冬雨夜行記

初冬南方，一場雨打濕城市的坐墊

單車停止行走，我在夜雨中

獨自撐傘前行，身邊疾馳的車輛

在雨水中不停使用雨刮器，給眼睛

刮出一片清晰的世界，指引回家的方向

從春晗南路到后成小區的咖啡廳

寒雨未曾停歇，路途中我踩過多少落葉

才在約定的時間抵達，朋友已經落座

我們在雨幕中討論生活的經驗

談及一位宋朝詩人的豁達與樂觀

此前，他曾不斷遭遇人生的失意與悲慘

年輕時，舊皇帝也曾多次稱贊他的才華

幻想他成為王朝的宰相，一切并未如愿

他被貶官，流放至國家的角落，竟然綻放出

另外的色彩，一次途中逢雨，他似有明悟

一路放聲歌唱，從此他成為另一個他

我們說真正的樂觀就是如此，認清悲劇的本質

依然選擇歡笑，聊天就此結束，雨還沒有結束

我們各自離去，奔向城市的兩頭

我選擇沿江而行，在初冬的南方感受落葉的

力量

秋 興

三個小女孩兒越過籬笆

進入花園玩游戲。我們曾經

也有過相似的童年

所以樂得看她們在花園里跑來跑去

一個小女孩兒對另一個說

你來我家睡吧！我們是閨蜜

緊接著三個小女孩兒在花園里

建筑了她們的家園、友誼和睡眠

以及睡覺前的淋浴……

后來，她們的媽媽叫走了她們

如果不叫走，她們也會離開花園

我們曾經也有過相似的經歷

疲倦和時間都很快到來

使我們遺棄很多純真，又撿拾了

更為復雜的東西。她們走后

花園寧靜，我看見花園外

懸鈴木枯黃的大葉子一片片落下

觀賞柚

清晨出行，總因為時間局促

來不及觀察街道的景物

作為眾多懸掛樹上的觀賞柚之一

它在這個匆忙的清晨

從樹上掉落，足夠大的聲音

引起了你注意，去年夏天剛剛搬家過來

粗壯的樹干和深綠的樹葉

未曾讓你有過青睞

直到它們長出渾圓金黃的果實

你才生出果腹之欲

這個誤解，在后來的生活中逐漸淡忘

傍晚歸來的路上

你想起清晨掉落的觀賞柚沿途觀望

不是觀賞，看著它們等過冬天

也沒有等來一次嘴唇，似乎有所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