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湖

一

月光下，山村展現出它獨特的美。淡薄的月光溫柔地撫過這片寧靜的世界，微風掠過田野，形成一層層風浪，仿佛是大自然的樂章在起伏跳躍。山村的對面，一條小溪潺潺流淌，水流在石頭和植物間穿梭，發出輕柔的聲響。這條山溪叫銹水溝。

月亮像個大大的餡餅飄在天空，清冷的光散射開來，讓這個古老的村子變成了銀灰色。村子叫天湖村，坐落在都亭山中央，四周遠遠近近圍著山峰。關于村名的來由，沒人考證，相傳在遠古時代，村子前面的水庫，與銹水溝和油竹溝是連在一起的湖泊，天然生成的。古人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天湖人生存在都亭山的天湖邊，自然便以漁獵為生了。農耕文明傳到這里后，天湖人便在土輪坎挖開一個口子，開渠排水，填湖造田，才過起了農耕生活。當地先民珍惜土地，住房不占良田，全都修在不便耕耘的山腳，一座座小院，散落在一個個山包下，也許這里是天湖最早的民居吧，村子因湖得名。村前的大水庫，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末動工，七十年代中期才完工，是落實毛主席“水利是農業的命脈”的成果。水庫雖然沒有天湖大，可它是天湖的影子。一條簡易公路通到村東頭，與一棟精致別墅前的水泥壩子相連，這水泥壩子，便成了停車場和車輛掉頭的地方。簡易公路是別墅的主人修的。

別墅裝修華麗，碧綠的琉璃瓦，油漆刷得鮮紅的屋檐，鋁合金窗外罩不銹鋼防盜網，墻面貼金黃瓷磚，大門四開，門板刷過油漆，朱紅色的。樓房三間布局，正堂是客廳，棕色皮沙發成馬蹄形排在正中間，沙發前是一個茶幾，樹根雕的，上面擺著紫砂茶器和大紅袍等名茶。左邊一間前面是樓梯間和廁所，后面是廚房。右邊的前面是烤火屋，正中是一個不銹鋼爐子，周圍也是皮沙發，一根不銹鋼煙筒折彎后伸出窗外。俗話說，富不富，看房屋。說的是從房屋的外觀上，就能看出這家人富不富裕。外村人來到天湖，總要站在這棟樓房前看上半天，山里人沒見過琉璃瓦，便稱它為洋瓦，這棟別墅就因瓦得名，被稱為洋瓦房。人們看著房屋，心里贊嘆：哈個咂！這戶人家好富裕！

在明媚的月光下，別墅靜靜矗立，沒有亮光也無人聲，唯有與它相鄰的一棟舊房屋里飄出一股濃濃的魚香，證明著這個村子里還有人居住。別墅的主人叫胡來順，六十多歲，原是武鋼人，后下海經營鋼鐵，十多年前，胡來順的妻子不幸在一次車禍中去世，處理了妻子的后事，就毫無留戀地把生意交給了兒子，決定離開傷心之地，到世界各地去旅游，后定居新加坡。幾年前，一次旅游中，與在廣州打工的覃木然同坐一排座位，聽覃木然說起家鄉蘇馬蕩如數家珍，把個蘇馬蕩描繪成了人間仙境。便說：我一定去看看。兩人便加了QQ，留了電話，相約覃木然回家后，他就到蘇馬蕩旅游。

無奈覃木然兩個孩子還在上學，正是用錢的時候，除了年節，他不能回家。胡來順已經走遍了祖國的大江南北，再也沒地方吸引他了，一年前的夏天，便獨自來蘇馬蕩旅游。他原以為蘇馬蕩是一個湖泊，一到就打聽哪里有湖泊？旅館老板就介紹了天湖，并借給他一輛摩托車，讓他騎著去天湖玩。胡來順在天湖周邊玩了幾天后，就愛上了這里的氣候和風景，見到一座座院落無人居住，大多數土地荒疏了，便向村民打聽原因，得知此地很多村民都搬到城里和鎮上了，沒搬遷的人家，青壯年也都在外地打工，土地無人耕種。胡來順就決定在此養老，他買下一家遷移戶的舊房，維修后供自己居住，隨后又從當地人手中流轉千畝山地，專事經營花草苗木兼旅游景點，既向游人收取門票，又向游人出售花草苗木和盆景，既當上了老板，又過上了“世外桃源”的生活。

胡來順把這一想法打電話告訴了覃木然，得到了覃木然的支持。覃木然說：雖然天湖距蘇馬蕩還有六七公里，但都在都亭山上，氣候相同，天湖還有水鄉特質，你選在那里休閑養老非常好！覃木然對天湖村非常熟悉，就幫他推薦了最佳位置，并介紹了幾個自己熟悉的遷移戶。胡來順最終選定了村東頭的一家房屋。

胡來順種的花草苗木非常美，枝和葉都異于普通品種的樹木，具有較高觀賞、美化價值。如金葉國槐、金枝國槐、金絲垂柳、金枝垂柳、紅柳、觀賞花桃、木瓜等都屬于觀賞、美化型樹種。各式各樣的造型，栩栩如生，令人流連忘返。如利用松柏制作的寶塔型、亭臺樓閣型以及馬、牛、羊、狗、貓、鹿等多種動物造型。可謂是獨具匠心的創意。

他流轉土地較早，每畝只付150元年租，這些土地以前都拋荒了，土地的主人們認為荒著也是荒著，一分錢都掙不了，現在一畝地每年純收150元，都高興地流轉給他。何況胡來順主動提出，種花種草的活路只請流轉了土地的人干，每天付100元工資，中午包一餐飯。胡來順先請村民修圍墻，把千多畝地全圍了起來，方便以后向游園的人收門票。被圍進園中的山林，所有權不變，修路和建亭臺樓閣占用的，按國家的補償標準補償。

他還從武漢請來兩個園藝師，指導村民種花草苗木和盆景。一個是種花草的師傅，一個是景觀樹和盆景整形師。在兩個師傅的指導下，花草苗木園里的花木真是奇形怪狀，本來花型大的卻變小了，花型小的則變大了，各種花都改變了傳統的花形，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使觀賞的人興趣倍增。如用木瓜嫁接的海棠花，直徑可達5～12厘米，比普通品種的海棠花大一倍還多，而袖珍盆栽碗蓮的直徑卻要比池栽碗蓮的直徑小一半。

園中還有各種工藝造型的花卉盆景，有一個品種的花木盆景與多個品種的花卉巧妙搭配組合在一起的組合花卉盆景。如靈芝盆景、食用仙人掌盆景、銀杏盆景、石榴盆景、棗樹盆景、蘋果樹盆景等多種造型的盆景花卉。師傅們還把一些以前只在池塘、花園、果園等室外露地栽培的較大型花卉，變成能進庭院、陽臺、街道、居室的較小型花卉。諸如微型盆栽月季、盆栽荷花（碗蓮、睡蓮）、盆栽石榴、盆栽桃花等花卉品種。

令人驚奇的是，師傅們還能讓樹木花草的花要它們什么時候開始就什么時候開，樹木花草本來一年只開一次，可在師傅們的掇弄下，一年兩次或多次開花。蘇馬蕩的杜鵑花是有名的，以前只在每年的農歷的三月末四月初開，現在在胡來順的花草苗木園中，農歷的十月，卻開出了一簇簇艷麗的紅杜鵑。還有紅色香花槐，在每年的五月、七月兩次開花，而普通品種只在五月份開一次花。二是將正常花期一次性延長。如牡丹石榴樹，比普通石榴樹花期從三四個月延長至五六個月。三是花期錯季開，即通過技術措施將花期提前或延后的花卉品種。他的牡丹花盆景，便由四月份開花提前至春節時開花，讓人們在歡度佳節時，也能欣賞到美艷的花中仙子。

這一奇異現象，不僅吸引游客蜂擁而來，而且也吸引了大川和萬州樓盤開發商，爭先恐后地訂購園中的花草樹木和盆景。

二

天湖村有七個小組，二百多戶九百多人，可只有老人和少數年輕媳婦在家，老人是不能打工了，年輕媳婦是要在家照顧老人和接送孩子上學。

山區的村落不像平原地區，村落可自成街道和小巷，早年的山里人又特別愛惜土地，房屋都是修在山包下，名義上的自然村，其實也是由十幾個七零八落的院落組成。院落之間，有的相距幾十米，有的相距幾百米。大多數院落好幾年沒人居住了，院子里長滿了荒草，使整個村落顯得清冷、寂靜，人丁零落。

寧慧的家是距胡來順的別墅最近的，二者之間只隔了一塊菜地。寧慧不是本地人，是程樹在廣東打工時找的媳婦，一直隨男人程樹在外地打工，半個月前，她婆婆死后，留下一個殘了一條腿的公公無人照顧，加上女兒要上一年級，兒子又快上學前班了，程樹只好讓她留在了家里。關于寧慧的來路，天湖人偷偷議論了很長時間。七年前，程樹去廣東打工，還不滿一年就帶著寧慧回來了。那年，寧慧剛滿二十歲，口音像本地人，但家是貴州道真的，都是川音。寧慧來時穿著一條爛褲子，很短，剛到膝蓋下面一點，面容不胖，腰部略顯豐滿，肚子像胃口好的人剛吃了三大碗飯似的。褲腳吊著長長的線，恰似褲子從褲腳爛到了小腿部。兩個膝蓋處有一個大洞，洞口處同樣伸出長長的線，又好似穿的時間太長，膝蓋把褲子磨爛了。上身穿一件褂子，短得不能再短了，剛過肚臍。每一個剛見到她的天湖人，都在心里嘆氣：誰家的姑娘啊！這么可憐，衣服不合身不說，褲子爛成這樣了也不買條新的，難怪她會跟程樹在一起。寧慧跟在程樹背后，頭埋得低低的。程樹的母親問：程樹，這是哪個啊？程樹說：這是我媳婦！隨后又對寧慧說：這是我媽！快叫媽！寧慧便輕聲地叫了一聲媽。

寧慧嫁給程樹沒有整酒，沒有拜堂，連喜糖也沒給鄉人們發一顆。程樹父子是天湖出名的老實人，老實得只知做事，不善機變，加之程樹母親多病，家庭一貧如洗，天湖人都認為他這輩子找不到老婆。沒想到老實人自有天佑享天福，他不要人做媒牽線，就把寧慧娶進了屋，還是天湖歷史上最漂亮的新媳婦。過去六七年了，天湖的老人還記得，寧慧進門幾天后，發現程樹的母親把她進門時穿的褲子燒了，要程樹給她再買一條同樣的。程樹對母親發了好大的火：你以為那褲子是爛成那樣的嗎？你知道嗎？那是今年最流行的夏裝！五百多塊錢一條！剛買的，才穿了一次呢！

程樹的母親知道燒錯了，一邊向寧慧賠不是，一邊從身上拿出六百塊錢遞給程樹：我見到處是眼睛洞洞，又須須線線的，以為是爛了，再讓你媳婦穿，怕別人說我不疼愛兒媳婦，就燒了，這錢你拿去買一條同樣的吧！程樹說：你以為那樣的褲子到處都買得到？告訴你吧！那樣的褲子只有廣州那樣的開放城市，發達城市才能買得到，四面山和大川城區的人，恐怕見都沒見過呢。

這樣，天湖的老人們才知道，開放地區和發達城市的人穿的褲子，是與山里人不一樣的，這樣的褲子，連大川城都買不到。四個月后，天湖的男女老少又知道，程樹的漂亮媳婦是他撿來的。世上哪有漂亮女人會愿意嫁給程樹這樣的誠實娃子呢？直到寧慧生了女兒后，天湖人一算時間，才知道了其中原委，寧慧是不小心懷上了孩子，才無奈地嫁給程樹的。

寧慧生了女兒后，又隨程樹去打工了，這次不是去廣東，而是去了江蘇，因為程樹的父親在江蘇的建筑工地干活，他們去了，以便有個照應。寧慧負責買菜煮飯帶孩子，程樹父子則上班掙錢。去年，父親在工地受了傷，殘了一條腿，回了家，程樹這才動起心機，全心全意地做起事來，因為一家六口都指望他養活。

三

寧慧除了照顧公公和兩個孩子外，把屋旁這塊地開了出來，種了一些蔬菜，蔬菜供四老少吃，吃不了的則用來喂豬和雞，綠油油的各種蔬菜，給院落增加了不少生氣。她是在菜地里第一次見到胡來順的。

她的菜地緊挨著胡來順的別墅，那天一大早，寧慧擔著一挑糞水去淋菜，糞水里是些豬糞或雞屎，非常難聞，好在從豬圈到菜地不遠，她終于晃晃悠悠地將糞水挑到了地頭。

這時節，正是白菜追肥的時候。寧慧的白菜已栽下半個多月了，碧綠的葉子長著細細的白毛。大蒜和蔥已經冒出了土，稈子底部還包著白皮或紅皮，白皮是大蒜，紅皮是蔥。海椒即將過季了，改天把海椒扯了，再栽一塊白菜，明年春天吃白菜苔。寧慧正漫不經心地唱著歌收拾著菜地，突然聽到有人說：你真能干，種的菜真漂亮！

寧慧抬頭望去，見是一個老人站在別墅邊看她的菜。便說：鄉下女人，從小就要學種菜，您就是這別墅的主人胡老板？您如果想吃素菜了，只管來地里摘，我家只有祖孫四人，吃不了這么多菜。

胡來順平時很少白天在家，一是要管理園子，二是要接待顧客談生意。絕大多數時間，只有晚上才開著路虎回別墅睡覺，天一亮又離開了。胡來順本來是準備去花草苗木園的，剛來到水泥壩子上就聽見了歌聲，他循聲來到屋角，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束盛開的牡丹花。寧慧上身著紫紅色短袖衫，下套水綠色短裙，正在給菜澆糞水，恰似一朵艷麗的紅牡丹盛開在碧綠的菜地里。寧慧只顧唱歌干活，做夢就沒有想到，自己此時的神采，此時的神態，卻迷住了一個陌生的老人。

胡來順說：謝謝姑娘！我叫胡來順，不在家里吃飯，我園藝場有食堂，你這菜能賣給我嗎？我的食堂每天都要買菜。

寧慧笑著說：鄉里鄉親的，一點小菜買什么？你需要時只管來扯就是了，我家屋后還有一塊菜地，我馬上挖出來，種上菜，就能供上你的食堂了。

胡來順說：我的食堂每天需要幾十斤蔬菜呢。

寧慧說：幾十斤不算什么，我都幫你種！只是換季的時候，你得到市場上買。

好！等你這些菜可以吃了，我就要你的菜。

老板什么時候要？竹林邊有，是婆婆以前種的，可以吃了。

那好！你先弄一些送到花草苗木園吧！我這就給他們打電話。胡來順說著，拿出手機當著寧慧的面打了電話才離開，走了幾步后又回頭說：為了便于聯系，把你電話號碼給我好嗎？寧慧把號碼說完，胡來順就打了過來：你也保存一下，這是我的號碼，有需要我幫忙時，盡管給我打電話。

寧慧點點頭，望著胡來順的身子被別墅遮住后，才忙著回家拿來刀和背簍，砍了一背簍鮮菜送到花草苗木園。

四

第二天送菜時，胡來順問：你參觀過我的花草苗木園嗎？

寧慧說：沒有呢！以前想來看，聽說要收費就沒來，農村人誰愿意花錢看花花草草。

那好！我今天就陪你參觀參觀！

寧慧走在滿是奇花異樹的園子里，聽著秋蟬此起彼伏的叫聲，看著奇花異果，不覺對眼前這個老人產生出由衷的敬意：胡大伯！您真了不起！

這算什么？只不過是照搬了一個武漢的公園罷了。

轉眼就過了十天。這天，胡來順給寧慧付菜錢：以后每十天結一次菜，不管什么菜，每天按六十元給，行嗎？

寧慧說：胡伯伯，我說了不要錢就不要錢，我每天只接送一下孩子和煮飯，有大把的時間閑著，種點菜又不費什么神，鄉里鄉親的，收什么錢呢！你這樣不是太見外了嗎？

寧慧每次給胡來順喊伯伯，胡來順心中就涌起一陣激動，今天又見寧慧不要菜錢，就低聲說：姑娘，我只有一個兒子，在新加坡，幾年也不會來看我一次，想認你當閨女，你愿意嗎？

寧慧沉吟了一下，想起娘家在千里之外，也是難得回去一次，便高興地喊了一聲：爹！我愿意！也不管胡來順應沒應，頭也不回地出了園子，因為初次給不是爹的人叫爹，心里感覺很不自然，盡管這聲“爹”是她從心底發出的。

回到家，寧慧就趕緊煮飯，老人和孩子都是按時開飯習慣了的，她邊弄飯菜邊對程樹的父親說：爸，我認胡老板為爹了，您同意嗎？

程老漢說：要胡老板同意才行，你問我有什么用？人家是華僑，又是大老板，會認你這個鄉下的窮姑娘？我看這是不可能的。

寧慧說：是胡老板要我給他叫爹的。

是嗎？這是好事啊！我同意。

五

寧慧雖說是貧窮人家的姑娘，但愛美之心人人有之，她就喜歡打扮，衣服總是隔天一換，很少見她打重臺的。六月六曬龍袍那天，她當著眾人面，背了幾背包衣服出來曬，絕大多數是她的，一件件鮮艷的衣裙，把她家房屋四周點綴得五彩繽紛。天湖人像遇上了展覽會，一個個紛至沓來參觀。只知道寧慧長得漂亮，原來她也有這么多漂亮衣服來裝飾。也有幾個老人說：難怪程樹父子打了幾年工，家庭沒什么變化，還住在爺爺修的老屋里，原來錢都被寧慧用來買衣服了。

寧慧愛穿愛打扮的習慣，是在廣東打工時養成的。程樹和寧慧相識在洗腳城，程樹年近三十了，還沒老婆，一到廣東，慶元帶他去泡腳，他便去了。發廊里的女孩子，個個都穿得很光鮮，描眉畫眼，唯有寧慧特別，坐在最邊上，顯得楚楚可憐。聽到慶元說：你看上哪個就點她給你服務，今天我替你買單。程樹見寧慧長得漂亮，便點了寧慧。程樹問：妹子，你這么年輕，為什么不進工廠打工？

寧慧一聽程樹這樣說，未語淚先流：哥，我是被逼的，十五歲初中畢業，雖然考上了高中，因為家里太窮交不起學費，就出來打工，因年紀小，沒身份證，進不了工廠，不幫人洗腳，怎么生存啊！

寧慧講了她家的情況：母親嫌家窮離家出走了，父親一直在找尋，顧不上掙錢養家，爺爺奶奶年紀大，種田種地非常困難，只能維持祖孫四口不受饑餓，供不了姐弟倆上學，弟弟還在讀小學，不能輟學成為文盲，她作為姐姐，只好出來掙錢供弟弟上學，給爺爺奶奶養老。

程樹說：妹子，哥掙了錢，就讓你回家辦身份證，隨后幫你找家工廠正經上班！

寧慧說：謝謝哥。

程樹發了工資，就去發廊給寧慧送錢，要她回家辦好身份證。寧慧原以為程樹是隨口一說，她壓根就沒記在心上，見他把工資送來了，心中涌起一種異樣的情愫：哥。你嫌棄我嗎？

程樹說：哥如果嫌棄你，怎么會讓你回家辦身份證呢？就是希望你能有個正經工作啊！

身份證爺爺已經幫我辦好了，過一兩天就會收到，我想馬上離開洗腳城，你能幫我租一間房嗎？

房子不用租，我和慶元哥兄妹合租有一套房，三室一廳，三人各住一室，你可以和她妹妹住一室。

不！我只想和你單獨住在一起。

好吧！

對于寧慧，胡來順認為她是最善良的姑娘，想真心幫她，和寧慧一家人相處，是他自從妻子離世后，從沒得到過的快樂，他感覺寧慧就是他的親閨女，現在自己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讓寧慧過上更好的生活。

六

兒女不上學后，覃木然終于回鄉了，到家的當天，就給胡來順打電話，說是要來看看他和他的奇花異果園。

胡來順非常高興。他的奇花異果園，主要是自娛，其次才是經營，商業價值和旅游價值都沒完全彰顯出來。盡管如此，覃木然看后很受啟發，他是都亭山土生土長的人，對天湖的人文歷史很了解。兩人在土輪坎站了很久，覃木然對胡來順說：這些田土你流轉了嗎？

胡來順說：全部流轉了。覃木然指著土輪坎被人挖開的口子說：這里一阻斷，就會恢復復古天湖，天湖與胡總的奇花異果園組合在一起，天湖里上玩水，奇花異果園里觀花賞景，再配齊吃住行游購娛的因素，天湖村就是一個天生的AAAAA級風景區了。

胡來順說：對啊！可惜我年老了，沒精力搞！

臘月末，程樹回來過春節，只有十天假，正月初三又要出門打工。寧慧說：你就別出門打工了，你去給爹說說，讓他安排你在他的園里做事。

程樹說：你打電話先問問，如果行，我就不走了。寧慧就打電話：爹，程樹才回來幾天，明天又要出去打工。您說咋辦啊？能不能安排他在您的園子里做點事？

什么？他才回來幾天又要走？讓他別走了，看他能做什么，我給安排。寧慧說：他現在是在一個魚蝦養殖場打工，學會了養魚蝦的技術。

胡來順一聽，非常高興，就說：他有養魚蝦的技術，太好了，就把土輪坎的口子堵了，讓他負責養魚蝦。魚蝦塘產出的一切都歸程樹，讓他認真養魚蝦。

寧慧把胡來順的意見告訴了程樹，程樹就決定不走了。蘇馬蕩到處在修路，有大量土石方要找傾倒的地方，在覃木然的幫助下，程樹很快就把土輪坎堵上了，幾場暴雨，一個湖泊就出現在了人們眼前。胡來順從荊州拉來成品魚蝦和游船放入湖中。熱天，數十萬人涌進蘇馬蕩避暑，來釣魚蝦和游玩的人成群結隊，仿佛一夜之間，程樹便成了天湖的大老板。

天湖的幾個老人議論說：沒想到老實巴交的程樹倒成大器了。

你又不看看他老婆是誰？在天湖，你我記憶中，哪家的媳婦有寧慧漂亮，賢淑，能干？

另一個老人道；如果不是程樹老實巴交的，寧慧能嫁給他嗎？善良終歸有善報。

其他幾個老人附和道：就是。

覃太祥：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湖北省文學評論家協會會員，何其芳研究會副秘書長。在《人民文學》《中國作家》《陽光》等報刊發表長中短篇小說、散文、報告文學和文學評論多篇，出版文學專著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