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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產力的質變:表征、動力與過程

2024-09-18 00:00:00楊虎濤方敏
財經問題研究 2024年8期

關鍵詞:新質生產力;創造性破壞;通用技術;勞動方式;技術—經濟范式

中圖分類號:F42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176X(2024)08-0003-19

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新質生產力概念以及重要論述,在理論上對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作出了創新性發展;在政策上打通了加快戰略新興產業發展、建立創新型國家和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等重大政策邏輯,指明了中國經濟在全球技術革命大背景下形成新動能的方向;在實踐上對于短期內克服預期轉弱、供給沖擊和需求收縮的負面影響,以及在中長期內穩步推進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和中國式現代化有著極其重要和深遠的意義。中國共產黨第二十屆中央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也在強調高質量發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之后,進一步明確指出要健全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體制機制。

自新質生產力概念提出以來,圍繞新質生產力是什么、為什么和怎么辦,各界展開了熱烈的討論。一個基本的共識是,世界主要工業化國家當前已經進入發展新質生產力的競爭階段,因而核心問題在于如何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這不可避免地涉及三個重要的基礎性判斷:第一,從一般意義講,什么是生產力的質變?其判斷依據或具體表征是什么?具體到部門、產業和行業上,新、舊生產力如何體現?第二,按照生產力發展的一般規律,新質生產力形成的技術邏輯、制度邏輯及其相互作用機制是什么?第三,生產力發展從量變到質變是一個過程,這個過程有什么特點?不同時期和不同階段的生產力質變在內容和進程上有無差異?這些問題不僅涉及如何理解新質生產力的本質和形成過程,還涉及如何把握科技和產業的發展趨勢并選擇與之相適應的政策供給。

一、生產力變遷:數量、范圍與組合

在經濟思想史上,魁奈、薩伊、斯密、李嘉圖、西斯蒙第以及李斯特等不同時代的經濟學家們對生產力與財富增長和經濟發展的關系都有所論及,只不過他們或者僅涉及某種要素的生產力,例如,魁奈提出的土地生產力、薩伊在討論利息時提出的資本生產力,或者只是在國家生產財富的能力意義上討論生產力問題,例如,李斯特的國民生產力概念。而能夠把生產力的發展置于歷史進程中進行多維度刻畫,并將其與生產關系、上層建筑產生邏輯聯系進行系統分析的,只有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

馬克思和恩格斯在創立自己的政治經濟學過程中,針對不同問題或出于不同目的,對生產力這一范疇作出了多種表述,形成了有關生產力的一系列概念,例如,生產力、勞動生產力、社會生產力、自然力等。但不管怎樣,馬克思和恩格斯在討論生產力的時候,都是基于人們“有目的的勞動”的過程或結果。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勞動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間的過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動來中介、調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的過程。……他不僅使自然物發生形式變化,同時他還在自然物中實現自己的目的。”[1] 207-208生產力就是在這個過程中不斷發展的。文明史、科技史和經濟史的研究也證明了這一點。蘇聯天文學家卡爾達舍夫提出的卡爾達舍夫等級指數,就是用人類獲得、調用能量的范圍標注文明等級。科技史表明,人類文明的發展史就是人類發現、調用自然能源并使之為己所用的歷史,從最初的人力、畜力等生物能形式到水力、風力、煤炭、石油等化石能源的使用,再到核能以及如今的各種可再生能源,人類對能源的利用方式不斷變化,也推動了科技的進步。在諾斯、福格爾等經濟史學家看來,理解經濟變遷的必要前提之一,就是要理解那些“導致物理環境被征服的革命性變化”[2]。自工業革命以來,人類對自然或物理環境的控制達到了空前的程度,以至于不僅使人類與其他物種分離,而且也使他們與前代人有所不同。理解這種革命性變化就需要聚焦不斷變化的知識存量,尤其是技術知識的變化。

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研究生產力,但并不是孤立地考察生產力,更不是純粹考察人與自然的關系,而是把生產力作為推動社會發展的物質基礎和根本力量,通過考察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揭示社會發展規律。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和恩格斯總結道:“一定的生產方式或一定的工業階段始終是與一定的共同活動的方式或一定的社會階段聯系著的,而這種共同活動方式本身就是‘生產力’;由此可見,人們所達到的生產力的總和決定著社會狀況,因而,始終必須把‘人類的歷史’同工業和交換的歷史聯系起來研究和探討。”[3] 160這段話有三重含義:第一,生產力可以并且應當從共同活動方式,進而從一定的生產方式來考察其變遷。第二,生產力是一個歷史范疇,具有歷史特定性和階段演進性。第三,生產力的總和決定社會狀況。在生產力的歷史演進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形成新與舊的分野,與這種新舊變化相對應的是生產方式的變遷。“隨著新的生產力的獲得,人們便改變自己的生產方式,而隨著生產方式的改變,他們便改變所有不過是這一特定生產方式的必然關系的經濟關系。”[4]這為學術界考察生產力發生重要變化乃至質變提供了政治經濟學的獨特視角,即由生產力的變化引起的生產方式的改變。 正如鮑勃指出的,生產方式這一術語是卷入生產過程的各要素的總稱,而生產力則涉及這些要素的特定方面[5]。

生產方式在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里有狹義和廣義之分。這種區分可以參考馬克思關于“工場手工業內部的分工”“社會內部的分工”的區分,這是一個很有啟發性的視角。狹義的生產方式特指勞動組織方式,即人們在生產過程中按照給定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要求形成的內部分工形式。生產力在其中通過技術規律發揮作用,決定了勞動生產率的上限,生產關系則決定了由誰決策、組織和指揮生產。二者相輔相成,在微觀層次上實現了社會的財富生產和資源配置。廣義的生產方式,既可以看作是狹義的生產方式的加總,也可以看作是決定狹義生產方式的社會條件。從生產力的發展和變遷,到生產方式的變革,其傳導首先是生產力改變狹義的生產方式,進而在社會范圍內逐漸形成新的廣義的生產方式,新的廣義的生產方式又作為“普照的光”,為新的狹義的生產方式進一步發展壯大提供條件。“手推磨產生的是封建主的社會,蒸汽磨產生的是工業資本家的社會。”[3] 222是馬克思的名言,然而這不代表一旦出現了手推磨和蒸汽磨這樣的技術發明,生產方式就會立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生產力的發展,特別是在直接生產過程或狹義生產方式中的體現,是生產力的三個基本要素,即勞動、勞動對象和勞動資料的數量、種類、范圍及其組合形式的變化:在勞動要素方面,主要表現為生產過程對勞動技能和勞動分工的要求的變化;在勞動對象方面,主要表現為勞動對象種類和范圍的擴展,人類為滿足自身需要而利用和改造的外界對象越來越多;在勞動資料方面,不斷把勞動對象本身改造成人的手和腦的延伸,以可累積的物質力量代替人的有限力量,無論從企業還是社會的角度看,生產過程越來越表現為一個迂回勞動不斷增加的過程。在生產力的形成和發展過程中,以取自自然的勞動對象和勞動資料作為客觀要素,“被勞動的火焰籠罩著,被勞動當作自己的軀體加以同化,被賦予活力以在勞動過程中執行與它們的概念和使命相適合的職能,它們雖然被消費掉,然而是有目的地,作為形成新使用價值,新產品的要素被消費掉,而這些新使用價值,新產品或者可以作為生活資料進入個人消費領域,或者可以作為生產資料進入新的勞動過程。”[1] 214

生產力的發展不僅體現在勞動、勞動對象和勞動資料的內涵和外延變化,更重要的是體現出了三者的結合方式和內容的變化。李斯特[6]認為,生產力包含三種類型的資本:自然資本,如礦產河流;物質資本,如機器工具;精神資本,三者的結合形成并決定了生產力的大小,且精神資本是決定性的,它既包含了知識、技能和訓練,也包含了產業、企業和政府制度。基于“把生產方法的變更看作是資本主義的一個根本特征”[7]的思想,最早提出創新理論的熊彼特將生產定義為各種要素的組合,并指出“從技術上以及從經濟上考慮,生產意味著在我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把東西和力量組合起來。”[8] 18 特別是關于創新,熊彼特將其明確界定為 “五種新組合”:“ (1) 采用一種新的產品(2) 采用一種新的生產方法(3) 開辟一個新的市場(4) 掠取或控制原材料或半制成品的一種新的供應來源(5) 實現任何一種工業的新的組織。”[8] 76對技術創新的研究也表明,能產生越來越多不同類型的新組合的發明,更有可能成為技術突破的來源[9]。由此可見,政治經濟學都十分強調生產要素組合方式的變化。在馬克思那里,勞動者和生產資料“結合的特殊方式和方法,使社會結構區分為各個不同的經濟時期”[10] 309,而且,這種變化必然帶來分工的變化。“任何新的生產力,只要它不是迄今已知的生產力單純的量的擴大(例如,開墾土地),都會引起分工的進一步發展。”[3] 147就單個企業而言,“不改變他的勞動資料或他的勞動方法,或不同時改變這二者,就不能把勞動生產力提高一倍。因此,他的勞動生產條件,也就是他的生產方式,從而勞動過程本身,必須發生革命。”[10] 200馬克思的思想概括起來就是“一定性質的生產力對與此相應的社會經濟關系的決定作用是以勞動方式為中介而實現的”,而勞動方式的發展主要體現為分工[11]。這里所說的分工,既包括馬克思所說的企業內部分工,也包括社會內部分工。前者表現為生產過程中勞動方式的變化,后者表現為部門和產業的變化,尤其是新部門與傳統部門關系的變化。

綜上,生產力的發展和變遷具有多個維度,涵蓋了勞動者和生產資料從內涵到外延的變化,以及勞動的主客觀因素之間的結合方式或組合形式的變化。一方面,不能根據要素的數量、規模、種類等變化來判斷生產力是否發生了質變;另一方面,也不能根據要素的構成和比例以及勞動生產率的變化來判斷,因為這些指標僅僅體現了生產力的“量”的變化,而“質”的變化必須從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統一,即從狹義的生產方式和廣義的生產方式的角度考察。這是政治經濟學把握生產力變遷脈搏的標準。

二、生產力質變的技術邏輯:新部門創生與激進技術

從生產方式和勞動分工的角度看,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形成發展過程中,機器的發明和使用通過改變狹義的生產方式,奠定了資本主義的物質基礎。機器和大工業的確稱得上是決定由西歐封建制社會向資本主義社會轉變的生產力質變和革命的基礎。進入資本主義社會以后,生產力也在不斷發展并不斷影響著狹義和廣義的生產方式,包括直接生產過程中勞動方式和社會內部分工引起的部門和產業關系變化。在這種情況下,馬克思把資本有機構成的變化、固定資本的更新和折舊率的提高等,看作是資本積累率波動的“物質基礎”[10] 206-507,用以解釋資本主義經濟的周期性波動。馬耶夫斯基和程興[12]認為,按照康德拉季耶夫的說法,大周期的物質基礎是需要長時間和大量資金來生產的固定資產的損耗、更換和擴大。這些固定資產的更換和擴大不是平穩的,而是跳躍式進行的。它的另一種表述是經濟行情大周期。在康德拉季耶夫看來,固定資本和基礎設施投資的融資需要積累可貸資金。一旦有足夠的資金來支付這種投資,就會出現長期繁榮。當可貸資金耗盡導致利率上升進而導致投融資成本上升時,繁榮就會結束并轉變為長期衰退。Delong[13]認為,1950—1985年,機器設備投資與經濟增長之間有著密切的聯系,這一點在許多國家都有所體現。他還指出,固定資本尤其是機器設備投資不僅與宏觀增長,而且也與微觀企業創新能力密切相關。從宏觀角度來看,快速的機器設備投資積累與快速的生產率增長正相關;在微觀方面,伴隨機器設備投資的技術經驗積累是進一步開發或有效利用技術的必要前提。

固定資本投資與長波之間的緊密關系,是否意味著固定資本投資可以成為生產力質變的指標呢?顯然,同一種固定資本的投資抑或是折舊的加快,或者只能形成產出的增加,或者是通過資本周轉加快提高積累率,這只能形成生產力的“量”的變化,但并不足以形成不同“質”的生產力。“嶄新的固定資產集中在第一個長波的上升階段,……而從固定資產報廢開始,便出現向長波下降階段過渡的特征,因為用相同類型的固定資產去代替報廢固定資產沒有帶來多大的額外效益。”[12]只有新的不同類型的固定資本的更換或者局部更新,才能形成新的使用價值,或者以不同的方式去生產與過去一樣的使用價值,而只有這樣,才能形成生產投入的重組或流程再造。尤其對于后發國家而言,在工業化趕超的過程中,大量的固定資本投資往往只是為工業化奠定基礎,這種投資可以形成生產力,但卻談不上是新質生產力。因此,觀察生產力質變的關鍵指標并不在于固定資本投資,而在于固定資本投資是否催生了新的技術,是否會帶來要素的重新組合,這就需要區分新舊固定資本所蘊含的不同技術。但通過固定資本所蘊含的技術的變遷去判斷生產力的質變,是一個極其復雜的問題,它不僅關系到科學、技術、發明與創新的關系,也關系到技術的類型、適用范圍和擴散途徑。

對于技術變遷以及與之相關的生產力質性判斷這類問題,主流經濟學不足以提供足夠的理論支撐。在羅斯托[14] 685看來,對技術變遷這一長期內決定產量和價格最為重要的真正變量,已經完全游離于主流經濟學的理論之外。要通過技術的產生、擴散及其對生產方式、經濟結構的影響去考察生產力的質變,更多地需要從馬克思和熊彼特的傳統,以及經濟史的研究中去尋求啟示。

馬克思非常重視科學技術對生產力的作用,“工藝學會揭示出人對自然的能動關系,人生活的直接生產過程,以及人的社會生活條件和由此產生的精神觀念的直接生產過程。”[15]但這段話同時也表明,馬克思并沒有打算從自然科學和工程技術的角度去考察勞動資料的內容、功能及其變化,而是著眼于技術變遷對生產方式和生產關系的影響。而且單純就技術變遷的具體內容而言,馬克思所處的時代也決定了他無法觀察到第二次工業革命之后的生產力巨變。沿襲馬克思從生產方式視角考察生產力變化的傳統,同時也為了使生產方式這一范疇獲得一個具體的形態依托,法國調節學派將馬克思的社會再生產理論中同一過程的二重性——物質資料再生產和生產關系再生產,解構為兩個中間層次的概念:工業生產范式和制度形式。盡管賦予了工業生產范式這一中間層次,但調節學派筆下的生產力的“質”仍是難以觀察和測度的。工業生產范式僅僅只是說明,一種新的生產力抑或是一種新的資本積累體系的形成,需要通過生產組織形式的變革來實現,但對于生產力質變的進程、局部到整體的變化,該范式的參考價值仍然有限。

相較于調節學派的中間層次,從技術的具體形態上,新熊彼特學派為觀察生產力的質變提供了更豐富的分析視角。熊彼特認為,“不斷地破壞舊結構,不斷地創造新結構。這個創造性破壞的過程,就是資本主義的本質性的事實。”[16] 147沿襲熊彼特的傳統,新熊彼特學派認為,經濟增長不僅是主流理論視角下的各種經濟數據的增加,更重要的是某些“質”的變化,例如,新實體的產生和結構的變化。這就意味著,新部門的創生、產業結構和經濟結構的變化以及工業生產范式所指向的泰勒制、福特制等生產組織形態的結構變遷,都應成為生產力質變的題中之義。對于如何觀察新實體和新結構的變化,新熊彼特學派的研究則分為兩種不同的進路:一是以多西、弗里曼和佩雷斯等為代表的技術革命浪潮研究;二是由納爾遜和溫特等開創,經梅特卡夫和薩維奧蒂等發展起來的結構變遷研究。前者全面關注新部門創生、生產組織方式、關鍵產品(投入) 的系統變化,后者則更聚焦新部門創生的微觀基礎和中觀效應。

在盧桑、弗里曼和佩雷斯等對技術革命浪潮的研究中,不同工業階段的標志性技術、關鍵投入要素、主導產業基礎設施類型和生產組織方式均存在明顯差異[17]。按照這種標準,他們對工業革命以來的六次技術革命浪潮進行了多維度刻畫,如表1所示。

按照這種劃分,生產力的質變體現在標志性技術、核心投入要素、主導產業和基礎設施以及與之對應的生產組織方式的根本性變化上。但問題在于,第一,標志性技術、核心投入要素、主導產業、基礎設施以及與之對應的生產組織方式的萌芽、發展和支配地位的取得,如何于經濟長期波動中體現為量變開始、量變積累到局部質變和經濟質變?第二,在這一系列質變的表征中,關鍵動力和主要指標是什么?

對于第一個問題,佩雷斯的解釋是,一次技術革命浪潮可以分為導入期、拓展期、協同期和成熟期四個階段。在這四個階段中,先是技術革命爆發,進入動蕩的導入期。導入期之所以動蕩,不僅是因為新技術部門的投資狂熱,更重要的是導入期的技術系統的耦合協同過程尚未完成,技術系統不足以支撐資本的預期盈利,因而導入期的末期往往會伴隨著一次結構性危機。結構性危機的調整不僅會淘汰過剩、低效的企業,而且會伴隨著制度的重組,從而為拓展期創造條件。拓展期則意味著進入真正的新的長期增長周期,并持續到協同期直至成熟期,成熟期的后期則意味著舊技術體系開始衰竭并孕育下一輪的技術革命。不難看出,佩雷斯所呈現的技術革命浪潮,本質上是“一組”新技術生命周期的映射。羅斯托認為,弗里曼對二戰之后美國合成材料、電子行業和塑料行業的生命周期的考察實際上說明“傳統的經濟周期就是(技術系統生命周期)長期過程所呈現的形式,而不是觸發這個過程的源頭。”[14] 695在對英國工業革命以來重要產業部門發展史考察的基礎上,羅斯托得出結論,基于新技術發展起來的主導部門的增長率曲線在開始時會極大地超出整體工業生產指數的曲線,經過一段時間之后,就會降到整體工業生產指數曲線之下。這也就意味著,通過觀察主導部門的增長率,就可以得出生產力質變的依據。一旦新形成部門的增長率超過傳統部門,就意味著生產力可能開始進入質變階段,當新形成部門的增長率與整個工業生產部門的增長率趨同,就意味著上一輪質變趨于衰減并開始孕育下一輪的質變。

對于第二個問題,佩雷斯認為,在一次技術革命浪潮中,會出現一系列相互聯動的部門。弗里曼和佩雷斯后來進一步將其分為生產關鍵生產要素或關鍵投入的動力部門(Motive Branches)、大量使用關鍵生產要素的支柱部門(Carrier Branches) 和圍繞著支柱部門和動力部門而展開的引致部門(Induced Branches)。①其中,生產關鍵生產要素或關鍵投入的動力部門的產品價格的快速下降,可以視為質變轉折點的重要標識。關鍵投入必須具有三個特征——相對成本快速下降、供應近乎無限和巨大的應用潛力,例如,鐵、煤、石油、芯片等;它們的價格快速下降才能使蒸汽機、內燃機、汽車和計算機等大量使用關鍵要素作為生產投入的支柱部門實現快速增長,進而引發圍繞著動力部門和支柱部門而衍生出的引致部門的增長。

如圖1②所示,以電力對蒸汽動力的取代為例,可以清楚地看到,所有轉折點幾乎同步出現在1920年左右。電力價格的普遍降低與電力取代蒸汽動力同步,而這迅速提升了制造業的生產率。與弗里曼和佩雷斯不同的是,Conlisk[20]、Silverberg和Verspagen[21]、Metcalfe[22] 的研究是從微觀主體的研發行為出發,關注的是技術創新的發生對單個企業進而對整個經濟系統發展的影響過程。但這種從企業研發行為開始的研究集中在個體層面,存在產業層次的缺位。在梅特卡夫個體群思維(Population Thinking) 的基礎上,Saviotti和Pyka[23] 引入了“種內”競爭和“種間”競爭,進一步探討了新部門創生所導致的系統性結構變遷。Saviotti[24]明確將質變定義為“在性質上與現存實體相區別的新實體的出現或某些現存實體的消失”。Saviotti和Pyka[23]認為,經濟發展的量變表現為生產效率的不斷提高,而質變需要通過種類也就是部門數量的累積增長來實現。從這一意義上說,Saviotti和Pyka與弗里曼、佩雷斯以及羅斯托等所表達的含義并無差異。但不同的是,通過重新界定部門的含義,Saviotti和Pyka進一步討論了質變發生程度和質變可能的“痛苦度”。Saviotti[24]認為,可以從產品的服務特征空間,即消費者的效用感受來區分部門(種類)。經濟多樣性既體現在產品群的大小和內部差異程度上,也體現在產品群的多少和產品群的相鄰程度上。按照復雜性涌現的思維,多樣性個體之間的互動是新奇創生(Novelty Emer?gency) 的基礎。因此,產品群的多少、產品群的大小就成為判斷質變發生的主要依據。一個部門內部產品群的集合,則定義了該部門的創造性程度,內部產品群越大,意味著技術外溢性越強、產品復雜程度越高和產業鏈越長。對一個經濟體而言,如果經濟結構復雜、部門具有多樣性且內部產品群集合多,不僅意味著質變程度高,而且意味著進一步發生質變的潛在概率大。

質變的發生不僅體現在是否有新部門出現,而且新部門與傳統部門服務特征的接近程度還決定了創造性破壞程度的大小。這是Saviotti和Pyka對質變理解的重要貢獻。因為用不同的技術、材料去生產“服務特征”相近的使用價值,會與原來生產這種使用價值的部門產生“種內”的競爭關系,例如,內燃機車對蒸汽機車。如果生產的是完全不同的使用價值,就只會與其他部門形成“種間”的競爭關系。“種內”競爭會比“種間”競爭產生更大的破壞效應。產品群的空間距離越遠,競爭關系也就越弱,破壞效應也越弱。不難理解,在“種內”競爭中,需要用大量的次級創新去替代原有的技術體系,需要克服用戶依賴、沉淀成本和組織再造成本,因而需要的時間也更長。例如,兩次工業動力能源的替代,1869—1900年,制造業逐漸減少了水能和水力渦輪機的使用,同時,增加了蒸汽發動機和蒸汽渦輪機的使用;20世紀初,蒸汽動力機開始讓位于電力,歷時也接近半個世紀。

無論是主導產業或新部門乃至新實體,在技術指向上都過于含糊。要進一步考量新產生的主導部門的規模、結構和增速的因素,本文還需要對導致新部門創生和裂變的不同技術進行分析。具有革命性意義的激進技術(Radical Technologies) 是長期生產率增長和經濟發展的主要來源,對于這一點,庫茲涅茨、熊彼特、弗里曼、佩雷斯和莫基爾都有高度共識。學者們普遍認為,一種激進技術或激進技術群的連續性發展,是生產率長期增長及長期波動的根源[25]。庫茲涅茨將激進技術的出現,稱為基本技術條件的革命性變化。激進技術的激進性主要體現在它重組生產要素、生產過程進而實現創新的潛力上。在新熊彼特學派和經濟史的研究中,激進技術或激進技術集群,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按S曲線演變。起初緩慢出現,然后迅速增長,最終在成熟階段再次緩慢發展。激進技術初期之所以發展緩慢,是因為初期的激進技術并不完善,而且多個技術的競爭有很大的不確定性,不僅成本高,而且需求低。但在激進技術的優勢地位確立后,跟隨式投資和漸進創新的不確定性大大降低,就會引發更多的增量創新從而推動生產率加速提升。隨著市場趨于飽和和創新投資的報酬遞減,經過一段時間之后,激進創新引發的創新浪潮就會放緩,在現有技術的基礎上進一步降低成本、提高質量和創造新市場的速度也隨之減慢。

激進技術對新部門創生和生產率提升的影響也得到了大量實證研究的支持。自Harberger[26]提出蘑菇型(Mushroom) 增長,即經濟增長并不是在一個經濟體內的所有部門均勻分布,而是可能在一定時期內集中在數量有限的部門的假說之后,大量研究都支持了這一假說。研究表明,1920—2000年,美國的全要素生產率和勞動生產率的提升與總專利流量的關系并不顯著,總發明或技術專利的數量對生產率幾乎沒有影響。只有具有最高價值的新穎性或根本性的技術專利重組才會對生產率產生顯著影響,大量的增量發明則不會產生顯著影響。Bakker等[27] 則發現,1899—1941年,美國制造業呈現明顯的蘑菇型增長態勢,電力、汽車、化學品和娛樂等少數行業對全要素生產率增長的貢獻很大。

在激進技術中,最為重要的是Bresnahan和Trajtenberg[28] 所定義的通用目的技術(GeneralPurpose Technologies,GPTs,簡稱“通用技術”)。通用技術有三個明顯的特征:一是普遍適用性(Pervasiveness);二是動態演進性(Technological Dynamism);三是創新互補性(InnovationalComplementarities)。這意味著,通用技術不僅會被大量特定部門使用,而且會在大范圍、長期性的使用過程中逐漸得到改進,使用戶成本逐步下降。由于使用通用技術的部門具有產品和生產過程的獨特性,通用技術在不同部門的擴散就會引發大量的次級創新浪潮,其在適應通用技術的過程中也使通用技術得到改進。需要指出的是,通用技術一定屬于激進技術,但并非所有的激進技術都能成為通用技術。激進技術僅僅只聚焦于重組新奇(Recombinant Novelty) 的激進性,并不一定形成大范圍的通用性。

由于通用技術的技術效率具有動態演進特征,識別、預判通用技術也就相當困難。“它不能被任何一個在某個時間點上被創新的人工制品識別,因為通用技術的知識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發展的,因為它自身的效率和應用范圍在不斷變化。”[29]就科學原理而言,許多技術都具備成為通用技術的可能性,例如,氫能、納米科技和生物工程技術等,但這種潛在的可能性要成為現實性,不僅需要這些通用技術與大量的其他技術產生強交互關系,而且需要通用技術在這種強交互過程中迅速提高效率和降低成本,使之達到通用效能。正是因為通用技術的這種特征,在每一次技術革命浪潮提供的經濟質變機遇面前,培育和發掘通用技術并使之迅速擴散,就成為各國經濟競爭的關鍵所在。

盡管如此,要使一個在科學技術原理上具有巨大經濟發展潛力的技術成為事實上的通用技術,在經濟上仍然有規律可循。即獲得更多的技術系統相關性支持,形成技術轉換的路徑依賴,從而使投資具有一定的不可逆性,通過網絡效應形成正的外部性或規模報酬遞增[30]。仍然以電力為例,從20世紀初到20世紀60年代,美國電力的價格下降到原來的1%[31] 51。電力價格的大幅下降不僅帶動了家用電器和辦公室用電設備的發展,還帶動了電解鋁、電爐煉鋼等工業部門的發展。1970—1994年,美國電爐熔煉的粗鋼占總產量的比重從15. 3%上升到39. 3%[32]。這也說明,盡管通用技術極為重要,但其之所以能被通用,并不是單獨一種技術進步的結果,而是多個技術部門,尤其是用戶部門之間相互依賴并獲得不可替代的市場地位的結果。

三、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制度邏輯:制度體系與積累模式

鑒于激進技術在生產力質變過程中的重要作用,激進技術以及通用技術的內生性和外生性問題一直備受關注。在庫茲涅茨、熊彼特和莫基爾的研究中,激進技術往往被認為是外生的,它們的出現不依賴于經濟變量,其因果關系是從激進技術到生產率增長,但從生產率增長到激進技術之間沒有因果關系。庫茲涅茨認為,革命性的創新是隨機分布的,在熊彼特看來,根本性的創新不僅以蜂聚的形式出現,而且根本上也是外生的,它們取決于非凡的個體企業家才能,是企業家利用外生的發明創造出新的組合。而莫基爾通過對工業革命的歷史分析也得出結論:“技術變革通過新思想的涌現而發生。它們的發生可能完全是隨機的或者‘盲目的’”[33]。而在門施等看來,激進技術是內生的,在蕭條時期,以前的激進技術的利潤機會耗盡、市場飽和,對現有產品的需求很低。這就會逼迫企業采取高風險的策略,只投資于激進的創新。在這里,因果關系是從經濟變量(生產率的降低) 到技術變量(激進技術的出現),即“蕭條引致假說”。

相較之下,弗里曼和佩雷斯等的技術—經濟范式理論則較為折中。在他們看來,范式的技術機會耗盡的確是解釋范式轉變的重要內生機制,但外生因素,特別是政府政策,也起著決定性作用。在弗里曼看來,之所以經濟質變過程中會有較長時間的調整,是因為革命性的通用技術所代表的新興技術—經濟范式的能力與其所對應的生產組織形式,以及既有的社會體制之間存在結構性的不匹配。無論是怎樣的激進技術變革,技術—經濟范式與保障其運行的社會制度體系之間的匹配始終是成功的關鍵因素。因此,為了建立適應新的技術革命的社會生產組織方式,必須發動一場制度的創造性破壞[34]。

從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角度看,對于理解生產力的質變而言,單純考慮激進或革命性技術的內生性和外生性,并不是問題的關鍵。因為技術并不等同于生產力。生產力是指物質生產力、社會生產力,它是被人類發現和運用的各種能力的結果,也只能是人們在一定生產關系下所實現的物質生產力量。生產力是生產要素共同作用的結果,不應該把生產力混同為生產要素具備的能力,更不應該把生產力等同于勞動的生產力。發明與技術創新只意味著潛在的生產能力,它們能否成為現實的生產力,是由既有的生產關系對生產力的包容程度和適應性所決定的。沿襲馬克思的理論傳統,法國調節學派、美國社會結構積累學派都相繼提出了技術—制度的結合分析。在法國調節學派看來,一次技術革命浪潮所對應的發展模式可以通過工業生產范式、積累體系(Regimes of Capital Accumulation)、調節模式(Modes of Regulation) 和制度形式(Institutional Forms) 等概念進行解釋,工業生產范式指向技術—分工結果,例如,泰勒主義、福特制、后福特制等,積累體系是指長期內生產、收入分配和需求之間的動態協調機制。由于市場具有內在的不穩定性和危機傾向,積累體系本身并不能確保自己的穩定性和持續性,資本主義的周期性波動也就是積累的增長形態被危機所間斷的過程。一個穩定的積累體系需要外在于經濟的政治社會機制來調節,這就是由一系列制度,例如,金融制度,勞資關系規章制度,競爭制度,國家的財政、貨幣和產業政策,以及國際貿易、投資和資本流動的規則等制度形式所達成的調節模式。簡言之,要在一種工業生產范式下保持積累體系的穩定發展,就需要通過制度形式加以調節。而在美國社會結構積累學派看來,一次工業革命的啟動至少要求少量關鍵核心制度的變革,“一小撮新制度”可能就足以推動工業革命,但這個制度核心必須足以有效調節技術革命所帶來的社會沖突和協調競爭,它可以在技術部門的創造性破壞過程中完成制度的創造性破壞,既能與來自過去的社會結構積累制度兼容,又能夠不斷接納并逐漸產生新的社會結構積累制度,最終形成一個相互協調、相對穩定的制度框架[35]。這意味著,任何國家若想抓住歷次技術革命和工業革命的機遇、實現持續的經濟發展,必須連續發動制度框架的系統變革,建立適應特定時代要求的社會生產組織方式并適時完成其范式轉換。

必須要說明的是,強調生產力質變過程中生產關系乃至于上層建筑的重要作用,突出技術—制度的協同關系,與歷史唯物主義的生產力—生產關系、經濟基礎—上層建筑的解釋框架之間存在著內在的統一性。對于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生產關系反作用于生產力這一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解,不能簡單地將“決定”理解為“生產力一元決定論”,也不能將“反作用”理解為次要的、從屬的地位。在經濟體系的演化過程中,系統本身及其內部因素都是變化的,不同時段的因果關系、作用機制也是變化的。這導致經濟系統發生結構性變遷的最終原因,并不等同于經濟系統演化的初始動因,初始動因可以來自于制度變革,也可以來自于技術進步,但無論初始變化的原因和現象是激進技術、突破性發明或者是制度變革,都不意味著“不可逆的質變”形成。只有在導致系統發生結構變遷的最終力量全部呈現時,經濟演化的不可逆性才會形成,從而使新的部門、產業、技術乃至經濟的結構性質得以確定。簡言之,能動地釋放生產關系的制度變革,并不意味著生產關系在決定生產力。一種生產關系,無論是廣義的所有制還是狹義的勞動過程中的生產組織方式,其變革能否不可逆地成為穩定的制度結構,并不取決于主觀臆想,而是取決于其與生產力是否能形成穩定的、不可逆的適應性結構。也只有在這種意義上,一次生產力的質變才獲得了穩定性。自第一次工業革命以來,人類經濟社會系統經歷的六次康德拉基耶夫長波,或者說六次技術革命浪潮,本質上是經濟結構的六次大的、不可逆的、生產力的質的結構變遷。這種質的結構變遷之所以不可逆,不僅在于每一次技術革命浪潮都能圍繞著關鍵投入部門、支柱部門和引致部門形成部門之間的自增強循環;更為關鍵的是形成了與這些技術層面變革相適應的新的制度體系,從而穩定地支持了一種特定技術—經濟范式下的積累模式,使社會生產不僅在價值上,而且在物質上可以不斷進行再生產。

也正因如此,適宜性、創新性與前瞻性的制度變革能力就成為不同國家經濟發展能力的重要組成部分。20世紀90年代初,馬耶夫斯基和程興[12]認為,康德拉季耶夫長波迄今仍是世界文明的神秘現象之一。盡管康德拉季耶夫長波已在統計上得到證實,但人們不僅對于長波擴展區間的問題仍不清楚,而且對長波與社會制度的關系也不清楚。不過,大量后續研究表明,第一,長波在不同國家和地區普遍存在,但在時間節點、波峰波谷的幅度上,都存在明顯差異。O’hara[36]認為,從全球、區域和國家三個層級看,長波存在不對稱的波動趨勢,核心國家、外圍國家和半外圍國家的波峰和波谷存在明顯差異,尤其是在外圍國家,存在著規則短波和不規則短波的多重疊加現象,這意味著其生產力發展更脆弱。第二,存在前長波時代和后長波時代,其節點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羅斯托[14] 721認為,1792—1914年,經濟周期呈現規律的、連續性和普遍性的特征,但是一戰之后,世界經濟經歷了5個“怪異到各不相同”的階段,包括20世紀20年代的美國低通脹的繁榮和西歐持續的高失業并存,20世紀30年代世界貿易和金融結構崩塌所帶來的大失業,二戰之后的黃金30年,1973—1982年的兩次石油危機,以及1983—1988年美國、歐洲、亞太地區和大部分發展中國家迥然不同的經濟發展。這五個階段所呈現的情形,既不同于一戰之前的長波,每個波段的情形也各不相同。對于前長波時代和后長波時代的差異,羅斯托給出了兩個解釋:一是1914年之前世界經濟運行的連接機制,例如,國際貿易、銀行系統的相對開放以及金本位制遭到了破壞;二是凱恩斯革命之后,政府開始積極干預經濟運行。在羅斯托看來,后者是影響深遠的分水嶺。

無論是長波的地區差異性,還是時間差異性,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生產力的發展以及質變過程深受創新、科學、金融和分配政策等多種制度的影響,長波的背后是不同的國家力量和國家能力。毋庸置疑,要加速生產力的質變進程,培育新技術、新部門的政策至關重要。這就需要政府發揮馬祖卡托的“企業家型政府”的才能。事實上,政府引導甚至直接作為主體參與技術創新,從工業革命初期英國“偷竊”歐洲大陸的熟練技工時就開始了,二戰末期美國的回形針計劃、原子彈工程也同樣如此。二戰后,世界各國都在不同程度上采取了扶持冠軍企業的產業政策,從美國構建的以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局(DARPA)、美國航空航天局(NASA) 等機構與大學、私營公司之間的創新體系,到日本、韓國推行的以通產省、企劃廳為代表的發展型國家產業政策,以及大量發展中國家采取的進口替代政策支持本國的優質產業,產業政策對戰后30年經濟增長起到了不可忽視的支持作用。20世紀80年代之后,隨著新自由主義的興起,產業政策被批評為扭曲市場、支持尋租、信息缺失和低效率而受到不同程度的冷落。西方發達國家開始大量使用“普適性的橫向政策”[31] 73-75,例如,投資知識經濟,特別是高等教育和研究、競爭政策、失業保險和職業培訓、發展風險資本和私募股權投資為創新提供融資等。但正如Karo和Kattel[37]指出,普適性的、去背景化的政策結果就是“政策趨同,績效趨異”。

這意味著,盡管要加速生產力的質變進程,技術創新導向的政策至關重要,但僅有技術創新的政策遠遠不夠。無論是直接參與還是間接影響,無論是對于具有高度不確定性、投資風險巨大的戰略性技術研發,還是在實現從基礎研究到應用研究的轉化過程中,都需要巨大而長期的投入成本和各類經濟主體的協同,這些都需要政府提供適宜的公共品以克服市場供給不足的弊端。但僅僅如此,仍然忽視了生產力質變的系統性,即盡管普適性的橫向政策無所不包,但政策方向和政策重點卻必須因本國的原有產業基礎、稟賦特征和社會能力有所調整,這也是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的主要原因。第一,在一次新的技術革命浪潮機遇面前,各國形成新質生產力事實上處于較為平等的“第二種機會窗口”,即新技術均未成熟或大量知識尚處于科研機構和實驗室階段。不僅技術和產業的方向選擇是否符合本國的稟賦特征、技術能力基礎至關重要,而且能否率先啟動動力部門、主導部門和引致部門之間的良性循環,從而形成技術體系的路徑依賴也極為關鍵。這并非普適性的橫向政策所能涵蓋的,而是需要通過主動建構市場、創造示范效應才能達成,例如,在新能源汽車領域,各國面臨著氫能、電能、油電混合等多種技術方向選擇,只有率先形成技術突破獲得市場先機的國家,才有可能通過技術的網絡效應鎖定創新路徑。第二,不同時代的生產力質變,在關鍵要素、關鍵技術上具有特定性,這就需要相應的政策調整有所側重,例如,在第一次工業革命中,需要釋放原有依附于土地的農業勞動力,勞動力流動、培訓制度就成為制度重點;在第二次工業革命中,需要形成大規模消費才能與大規模生產的石化、電力體系相適應,工資制度、社會保障就成為制度重點;在當前的數字技術革命中,數據要素中從潛在資源到可用對象之間的界限并不像土地、石油那樣具有明確的排他性,這就需要在確權、使用過程中將政策重點從占有轉換為可用和共享。第三,由于各國原有政策的路徑依賴以及傳統經濟結構存在差異,在促進新質生產力過程中的政策著力點也需要作出相應調整,這同樣也不可能是普適性的。阿吉翁等[31] 73-75認為,在許多國家,技術浪潮收益的實現有遲滯或者不完全的現象,主要源于僵化的經濟結構或者不合時宜的經濟政策。20世紀80年代早期到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發生之前的這段時間里,瑞典和日本兩國在生產率年均增速上出現了較大的反差,主要是因為日本未能對自己的大型產業金融聯合集團的統治地位進行調整,而同一時期法國與美國在創新型企業成長上的差異,也應歸因于法國缺乏培育創新企業的融資渠道,以及勞動領域的不合理規制。

另一個容易被忽視的問題是,在技術革命產生和發展的過程中,社會觀念、價值取向這種非正式制度的變革也同樣重要。作為正式制度運行的支持環境,非正式制度在引導和促進生產力質變方面的作用絕不亞于各種政府政策。在凡勃倫、福斯特、圖爾和布什等美國制度主義者以及激進政治經濟學的理論中,制度和技術的包容或者沖突構成了技術變遷和制度變遷的內在動力,要釋放技術革新的潛能,就需要在觀念、現存社會結構和等級制度上容許創造性破壞的發生。福斯特用制度可行、技術可行、制度不可行、技術不可行所組成的矩陣準確地表達了創造性破壞被觀念和價值取向所抑制的情形。布什則進一步區分了價值體系中的工具價值和儀式價值,并用儀式支配、儀式支配指數、儀式鎖定和制度空間等概念更詳細地刻畫了技術變遷和制度之間可能存在的抑制現象[38]。清朝末期社會對現代科學技術的“奇技淫巧”觀、鐵路建設時期的風水觀等,都是觀念落后導致技術閉鎖的體現。正如莫克爾指出的那樣,“任何時期的經濟變化都依賴于人們相信什么,其依賴程度比大多數經濟學家認為的要高。”[39] 1英國之所以成為工業革命的先行者,不僅在于它孕育了技術創新,更重要的是以霍布森、休謨和斯密為代表的啟蒙思想家改變了當時的社會觀念。從生產力的質變進程看,一種新的生產力對社會結構、思想觀念乃至于生活方式的影響是深遠而漫長的。

四、質變有何不同?

(一) 漫長的創造性破壞——生產力質變的相似性

如果通用技術及其所對應的相關部門具有歷史特定性,那么由通用技術及其所對應的相關部門增長所驅動的生產力質變過程,是否存在一般性規律呢?本文認為,至少在如下兩個方面,生產力的質變過程具有一致性:一是質變是一個創造性破壞的過程,但這一過程并不是短時間的突變,質變的創造性破壞過程也蘊含了新舊產業滲透、融合的可能性;二是在漫長的創造性破壞過程中,新技術系統所驅動的新部門增長,并不意味著同步對應的經濟增長,而是一個復雜的波動過程。

由于熊彼特表達過,經濟發展不是一個以不變速度創造經濟進步的穩態過程而是跳躍式地向前發展[8] 255,并斷言“你不管把多大數量的驛路馬車或郵車連續疊加,也絕不能從而獲得一條鐵路”[8] 74和“新組合意味著對舊組合通過競爭而加以消滅”[8] 76之類的觀點,因而生產力的質變普遍被視為一個跳躍式的過程,充斥著被破壞的痛苦。對這種不可避免的創造性破壞,熊彼特主張“試圖無限期地維持過時的行業當然沒有必要,但試圖設法避免它們一下子崩潰卻是必要的,也有必要努力把一場混亂——可能變為加重蕭條后果的中心——變成有秩序的撤退。”[16] 155羅森博格曾言,“熊彼特的觀點令經濟學家習慣于認為,技術變遷就是包含有重大突破的技術變革,與以往的技術有著巨大的不連續或者斷裂……但實際上,技術變遷(甚至更為重要的) 另一面是,它還是一個由熟練員工無數次較小的調整、修改、適用組成的連續流,并且在一個應用了機器技術的經濟體中,一項技術的生命力會極大地體現在這項技術是否做出這些調整適應。”[14] 688

和熊彼特一樣,在1930年出版的《生產和價格的長期運動》中,庫茲涅茨在刻畫出了平均長度為二十年左右的經濟周期的同時還指出,技術創新常常能創造出全新的產業,并且生產出全新的產品。如果要得到整體經濟的高增長率,成熟產業日益下降的增長率必須由與新技術相關的產業更高的增長率來補償。在羅斯托看來,庫茲涅茨大大低估了成熟產業采納新技術的重要意義,因為成熟產業同樣能夠采用新技術大幅提高生產力,并且促進這些產業中出現新的產品。通過對合成材料工業、化學工業和電子產業等若干部門的歷史考察,羅斯托指出,新技術在新舊部門間的流動是20世紀美國技術創新活動的一個重要特征。羅斯托的這一批評同時也說明,弗里曼和佩雷斯等對動力部門、支柱部門和引致部門的劃分,也遺漏了生產力質變過程中舊部門的升級。

熊彼特和庫茲涅茨的觀察,是以第一次和第二次工業革命的早期產業為對象的。這一時期,不僅突破性技術有限,而且突破性技術尚未充分展開。從二戰之后的經濟發展歷程看,熊彼特正確地指出了“新組合意味著對舊組合通過競爭而加以消滅”,但這一過程卻未必是突變和跳躍的。經濟史和技術史的研究都表明,即使是激進技術所推動的創造性破壞,也是一個漸進的過程。1870—1910年的四十年間,鐵路成本下降絕大部分是由貨車和機車設計方面的漸進改良帶來的。這種漸進改良使鐵路機車的有效功率增加了一倍,貨車的容量增加了三倍。蒸汽機在1830年之前對勞動生產率增長的貢獻很小,直到瓦特改良蒸汽機一百多年后,其對勞動生產率的貢獻才開始明顯地體現出來。從紐卡門到瓦特,再到柯林斯,蒸汽機從礦井抽水發展到從到水陸運輸,直到成為工業部門的主要動力機,歷時超過百年,其中,大部分改進是漸進積累的[39] 1。1899年,電力在工業動力中的占比僅為4. 8%,55年之后才達到84. 7%。這不僅是因為電力調配、傳輸技術需要完善,而且工業的動力切換需要較高的組織重構成本和經濟成本[32] 628。這些技術的發展和擴散過程,不僅像Delong總結的那樣,“來自用戶的反饋以及機器和組織的小改動是科技史學家講述的生產率增長故事的核心”[13],而且也表明,各種技術的滲透和組合也需要一個長期的過程。“大多數技術在面世之后都需要微調,以適應當地環境和要求,并且和勞資雙方的能力相匹配。通常只有在互補技術得到完善之后,一個技術才可能實現盈利。”[39] 94由于創造性破壞的漸進性,技術革命對經濟增長的影響也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體現出來,市場上最早出現蒸汽機是在1712年,但到1830年英國的人均GDP增長才開始加速,盡管愛迪生在1879年就已經發明了電燈,但過了五十多年之后,美國的生產率增長才開始出現加速[32] 626。

Scherrer[40]認為,突變具有四個含義:相關性、破壞性、意外性和對變化的認識。前兩者是技術指標,后兩者是社會指標。相關性是新技術的波及范圍,破壞性是強度,意外性和對變化的認識則因社會制度和經濟水平在主體感受上有所差異。從這四個標準看,每一次生產力質變是否堪稱突變,以及突變的程度,都會因技術的影響范圍、破壞程度、感知過程和預判性而不同。突變并不是生產力質變的普遍特征,它不僅因技術本身的性質而異,而且存在國別、地區、城市和微觀主體的差異性,對于創新中心而言,突變并不那么突然和強烈。

無論感知過程和預判性如何,在經濟發生結構性變遷的過程中,真正明顯且更強烈的破壞性,總是體現在Saviotti的新技術部門的內部競爭上。因為新技術部門大量涌現的初期,首先伴隨著大量金融資本的狂熱投資,繼而產生極為激烈的內部競爭。佩雷斯強調,導入期的繁榮往往是一種鍍金時代,新技術的市場前景引來了更多動物精神驅動的投資,但新技術的成熟卻需要一系列互補技術的發展和完善。因此,佩雷斯認為,導入期結束之后必然會有一個伴隨著泡沫破滅的重組期,大量企業會在重組期被淘汰,但留下的基礎設施、產業和人才會在拓展期的黃金時代中發揮作用。20世紀90年代初的互聯網泡沫時期,亦是電子商務和平臺企業發展初期,在此期間,新部門從萌生到發展,一直伴隨著產業集中度的逐步下降。

在漫長的創造性破壞過程中,另一個突出的破壞性效應是結構性失業。特別是在長期衰退期間,隨著新技術系統的引入和舊系統吸納就業能力的衰減,無論是傳統產業的就業者還是即將進入勞動力市場的就業者,都會面臨調整壓力。這一階段,也被盧桑稱為“適應性結構性危機和高水平的結構性失業”并存的時期。歷史上,19世紀30年代和19世紀40年代的英國,19世80年代的大多數工業化國家,20世紀20年代和30年代美國的煤炭、鐵路和造船業等行業,20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西方發達國家的汽車工業、石油工業、合成材料工業和鋼鐵工業都發生過嚴重的結構性失業。盡管存在這種調整的痛苦,但“新技術帶來的擴張性推動力可能如此巨大,以至于為總體工業生產和國內總產值提供了向上的推動力。”[41]

(二) 差異化的內容與績效——生產力質變的差異性

按照生產原則的不同,格里寧和科羅塔耶將人類社會的發展分為狩獵采集、手工農業、貿易工業和科學控制論四個完全不同的時代。康德拉季耶夫意義上的規律性長波在貿易工業中期階段開始呈現出40—60年的時長節奏,但格里寧和科羅塔認為,隨著技術體系的復雜化,在生產原則進入科學控制論時代之后,隨著知識和技術的不斷累積,質變的進程明顯加快。生產力的質變速度將會大大加快。與一般的長波刻畫不同的是,格里寧和科羅塔的劃分是按照生產原則的階段性變化來進行的,18世紀中期之后的階段劃分與多個版本的長波劃分存在不吻合的情況。區分貿易工業和科學控制論階段的關鍵差別在于,貿易工業時代的變化,尤其是工業革命之后到1955年的石油時代高峰期的變化,主要是能源體系的變化,無論是機器還是工業部門,都是盡可能“替代人手”,但進入科學控制論時代之后,革命性的變化主要就集中于通過信息技術替代人的腦力支出[42]。文明史的技術進步與間隔時段如表2所示。

格里寧和科羅塔的“質變加速”假說有其理論依據。人類征服自然和改造自然的過程,是將最少人類不可直接使用的能量轉化為最多人類可用能量的過程,而信息則可視為組織和調動能量的法則[43]。作為組織和調動能量的法則,信息要獲得規模化、經濟化的使用,就需要標準化格式、規模化存儲和智能化運算,形成生產、交換和消費過程中無所不在的規則性指令。因此,在貿易工業時代的能源集合接近極限的前提下,通過高效低廉的信息去實現提升能源的投入—產出效率,實現馬克思所指出的“是人以自身的活動來引起、調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的過程”的效率提升和范圍擴展,無疑是技術革命的發展趨勢。由于信息生產具有典型的初始固定成本高但邊際成本遞減、初始收益較低但邊際報酬遞增的特征,在人類進入科學控制論時代之后,以人工智能、大數據和云計算為代表的信息技術的發展進程相較貿易工業時代無疑更為迅速。此外,按照艾爾斯的“工具組合觀”,技術進步是一個工具結合的過程,是已有的工具、材料等發明物的結合。在歷經數次技術革命浪潮之后,人類社會所積累的知識、技術、工具和材料會帶來更多的組合可能性,這也會大大加快生產力質變的速度。

由于不同時段的生產力質變的技術動力來自于不同數量、不同影響范圍的激進技術群,因而無論是通過新部門的數量還是主導部門的增速去考察,歷史上的生產力質變都只具有有限的參考意義,而很難作為當代生產力在特定國家、特定條件下的質變判斷依據。在工業革命初期,使用機器進行生產的部門數量很有限,單純用蒸汽機的產銷量就可以確定從量到質的演變過程。但在第二次工業革命時期,情況就大不相同,內燃機、石油化工和電力技術等技術的發展不僅催生了許多新的產業部門,而且部門相互之間的協同、對傳統部門的改造過程也不斷深化,生產力質變的過程不僅更長,范圍也更廣。到第三次工業革命開始之初,更是呈現出了“我們到處都看得見計算機,就是在生產率統計方面卻看不見計算機(Computers Everywhere Except In the ProductivityStatistics) ”的索洛悖論[44]。而對索洛悖論的各種解釋,例如,學習成本論[45]、部門協同論[46]和服務業特殊論[47]等,也恰好說明,隨著分工細化和產業體系的復雜化,通用技術不僅數量更多,新技術系統的結構也更為復雜,技術的擴散和新部門的形成、協同也需要更長的時間。

技術累積進化的內在邏輯意味著,隨著技術的不斷累積,不僅激進技術具有歷史特定性,而且激進技術中通用技術的擴散和展開過程也因其通用對象的變化存在巨大差異。1890—2018年,美國勞動生產率(LP) 的增速隨著不同的激進技術累積進化有著相當大的波動,其在20世紀80年代進入加速期,在1998年達到高峰,這與信息和通信技術(ICT) 革命密切相關。從19世紀末開始一直持續到20世紀70年代擴張的大浪潮,則與電力、內燃機和化學等領域的創新有關。20世紀70年代以來,勞動生產率的增速則明顯低于戰后的黃金三十年。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之后,勞動生產率增速進一步放緩。從更長的時間段看,1970年以來,勞動生產率的平均增長率一直低于1891年以來的任何其他時期[25]。

不同時代新技術系統所造就的可滲透部門的差異性,造成了生產率變化幅度和時長的不同。Crafts[48]在解釋索洛悖論時,對蒸汽機、電力、計算機對英國和美國經濟增長的貢獻度進行了測度。結果表明,在蒸汽機和電力時代,單獨就蒸汽機和電力的資本貢獻度、全要素生產率貢獻度乃至對經濟增長的總貢獻和對人均GDP增長的貢獻率都并不大,但無論是蒸汽機,還是電力,對經濟增長貢獻的持續時間都很長。與之相反,ICT的貢獻度并不低于蒸汽機和電力,但蒸汽機和電力的低貢獻度卻明顯伴隨著該時期的高增長率,ICT的高貢獻度卻伴隨著同時期的低增長率。Crafts的研究在說明了通用技術“生產率時滯”現象普遍存在的同時,也說明了通用技術的擴散因技術本身的特性而存在差異。作為數據僅止于2000年的研究,Crafts顯然無法看到ICT在之后二十余年時間里所迸發出的巨大能量。2000年以前,ICT的高貢獻度之所以伴隨著同時期經濟的低增長率,只是說明ICT作為一種通用技術,其自身從粗糙到復雜的進程尚未完成,不僅ICT部門本身,而且其向傳統部門的滲透還有待時日,這在之后的移動互聯網、物聯網和人工智能的發展中得到了證實。

從對全要素生產率和勞動生產率的貢獻看,不同的通用技術所對應時段中的全要素生產率和勞動生產率增速存在明顯差異。美國1891—2000年不同時期的全要素生產率和勞動生產率增速如表3所示[25]。

這種差別意味著,不僅生產力的質變驅動是由少數部門推進的,而且不同時代的不同部門在推動生產力增長方面也具有差異性,這是三次工業革命中新技術系統貢獻程度和時長不同的重要原因。隨著通用技術越來越多,新技術系統越來越大的時候,單獨就一個通用技術與經濟增長的關系而言,兩者的相關性也就越來越小。在更為復雜的經濟系統中,一組通用技術與新技術系統的連續變遷和交互作用,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形成哈柏格的蘑菇型增長。隨著經濟體系的復雜化,生產力的質變過程往往并非一個通用技術驅動,而是多個通用技術疊加、協同的共同作用,生產力的質變過程就在生產力的量上呈現出復雜的波動。Bekar等[29]認為,通用技術可能會也可能不會引起生產率或GDP的增長,“但它們確實使未來的生產率和GDP高于沒有它們時的水平,從而避免了由資本報酬遞減引起的經典靜態的出現。”這也就是說,生產力的質變過程不僅伴隨著漫長的波動,而且作為質變動力的技術變遷與生產率的變化、與經濟增速的波動幅度和持續時間,并不是簡單的線性對應關系。

單獨考察一個通用技術的產出變化是不全面的,不同通用技術也存在巨大區別。這意味著,無論在長期還是短期內,都不能通過宏觀經濟效應作出判斷,即無論是從生產率增長還是從整體產出增長的角度均難以定義一個技術是否屬于通用技術。Helpman和Trajtenberg[49] 把通用技術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分為播種和收獲兩個階段,在播種階段,整體產出和生產率增長緩慢甚至下降,只有在收獲階段才真正開始增長。Lipsey等[50] 則進一步將通用技術的變遷分為五個階段,第一階段和第二階段是通用技術的引入和培育階段,重點在于重造結構和流程;第三階段,通用技術獲得了與之相適應的新的產業結構和制度結構,這也是新技術在生產率提升和投資方面產生最大收益的時候;但到第四階段和第五階段則逐步衰減,并在第五階段被新的通用技術所替代。

不過,Brynjolfsson等[51]對信息時代通用技術的研究表明,通用技術的生產率變化并不遵守S型曲線,而是遵守J型曲線。信息時代以來,軟件和計算機硬件的生產率J型曲線效應尤為顯著且持續存在。這意味著,信息時代通用技術的生產率曲線在一開始并不是緩慢增長,而是有可能先下降再上升然后趨于平緩。其原因在于,大量通用技術在初始階段需要大量的無形資本如人力資本、研發等投入的積累,但這種投入的產出在技術的早期階段往往無法被觀察和測度。這就會導致通用技術的生產率曲線呈現先下降后上升然后穩定的J型曲線。在數字經濟時代,新技術的變革性越強,需要投入的學習成本、組織重構成本和研發成本也就越高,其生產率效應就越有可能在初期被低估,J型曲線也就越明顯。

有理由認為,隨著工業革命向智能化發展,當改變組合的重大創新不僅是機器設備,而是信息指令時,就會需要投入更多的學習成本和轉型成本,越來越多的技術曲線會從傳統的S型曲線向著J型曲線轉換。多個新技術的J型曲線的非同步疊加,將使經濟增長和生產率提升的過程更為延緩,但可滲透的傳統部門數量的增多和規模的累積,也意味著這種增長的動力更為持久。因為隨著技術系統的日漸復雜化,技術自增強涉及的子系統越來越多且越來越復雜,技術擴散所歷經的時間也越來越長,這也就是為什么“潛在的重組越深遠,技術的最初發明與其對經濟和社會的全面影響之間的時滯就越長”[52]。

五、結語

當前,中國經濟發展進入了新階段,保持經濟的合理增速,實現2035年人均國內生產總值達到中等發達國家水平的目標,必須按照習近平總書記在2023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指出的“要以科技創新推動產業創新,特別是以顛覆性技術和前沿技術催生新產業、新模式、新動能,發展新質生產力”。中國共產黨第二十屆中央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也進一步明確了高質量發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強調必須以新發展理念引領改革,塑造發展新動能新優勢,要健全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體制機制。

在促進新質生產力形成和發展的過程,立足創新[53],抓住當前涌現的新技術、新工具、新部門、新行業,盯住全要素生產率這一關鍵指標至關重要。總體而言,激進技術尤其是通用技術的突破、成熟和擴散是生產力質變的技術動力,但這并非一個一蹴而就的過程,更非一個僅僅局限于創生新部門的過程。新部門的快速發展、新舊部門的協同、滲透,對于釋放技術的增長潛能至關重要,這也就意味著發展新質生產力既要聚焦于關鍵領域的創新,更要關注大量傳統產業的智能化、綠色化發展空間。由于技術潛能的釋放同時取決于一系列領域的制度匹配與調節,新質生產力的型構同樣需要在生產關系乃至思想觀念上進行適應性和前瞻性的變革,通過科技創新、產業創新、發展方式創新、體制機制創新和觀念創新,引導和加快新質生產力的形成。在具體政策落實上,尤其需要結合國家、地區、時段的特定稟賦條件和產業基礎,因地制宜地引導和促進新質生產力在第二種機會窗口上實現跨越式發展,通過一系列產業的耦合發展,形成牢固的技術生態,以鞏固市場地位,提升國家競爭力。

當前,世界經濟正處在新技術革命的爆發期,綠色能源、人工智能等技術迭代演進的速度大大加快,各國圍繞著技術高點的競爭也極為激烈。作為一個后發工業化國家,中國在第一次和第二次工業革命中屬于跟隨者和模仿者。新中國成立七十多年來,中國已經順利地實現了工業化的從無到有、從小到大,正處在由大轉強的關鍵時刻,在新能源汽車、鋰電池和光伏等領域,中國的新質生產力已經展示出對高質量發展的強勁推動力。加速新質生產力從局部形成到整體的擴散和提升,對于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有著長遠而深刻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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