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超大規模市場;戰略資源;本土企業創新;全國統一大市場
中圖分類號:F1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176X(2024)08-0022-12
一、引言
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世界各國在前沿科技領域的競爭日趨激烈。因此,經濟轉向高質量發展是中國在新一輪國際競爭中贏得主動的必然選擇。中國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人口規模和人才規模處于世界前列,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正是鞏固這一優勢的重要舉措,必將給各類市場主體實施創新帶來更廣闊的空間。基于這樣的背景,如何認識、建設和利用好中國的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在學理闡釋和政策實踐兩個層面都具有重要意義。
改革開放以來,通過利用好國內國際兩個市場,中國一直保持經濟高速增長,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增長奇跡。隨著中國經濟體量的擴大和發展階段的演進,國內國際兩個市場的相對重要性正在發生變化,加之近年來外部環境的收緊,超大規模市場已然成為中國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依托和戰略資源,即超大規模市場對于經濟發展的戰略重要性日益凸顯。中國共產黨第二十屆中央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指出,“依托我國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在擴大國際合作中提升開放能力,建設更高水平開放型經濟新體制。”要將超大規模市場視作一種推動經濟發展的戰略資源,先要在學理上對其進行系統論證。從已有研究來看,有學者曾提出過“超大規模市場優勢”這一概念,但對其尚未形成系統性的認識。只有從學理上對“超大規模市場”的概念、性質等進行充分的理論探討,才能深刻認識中國在這方面的優勢所在,也才能進一步探討如何利用的問題。
本文在回顧國內學術界對超大規模市場優勢研究的基礎上對超大規模市場這一概念進行學理辨析和界定,并嘗試論證超大規模市場何以成為中國經濟邁向高質量發展的戰略資源。將超大規模市場置于后發國家經濟趕超情境下進行探討亦是本文有別于其他研究的理論探索,而強調超大規模市場對本國經濟發展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在已有研究中是很少涉及的,也可看作是一種開拓性的嘗試。
二、超大規模市場的學理辨析
以“超大規模市場”為關鍵詞在中國社會科學引文索引庫進行檢索發現,僅有8篇相關文獻。張寧[1]是較早使用“超大規模市場”這一概念的學者,他認為,中國憑借著超大規模市場優勢、低成本生產要素、較強的產業配套能力、較完善的基礎設施以及優惠的外資政策等綜合優勢,吸引了包括美國企業在內的大量外商投資,逐漸形成了加工組裝、生產制造環節的競爭優勢,成為了全球生產加工基地。張寧使用這個概念時強調的是中國遼闊的國土面積、眾多的人口和巨大的發展潛力給外商帶來的機遇。也就是說,超大規模市場優勢還僅僅只是表現在對外資的吸引力上,沒有涉及中國自身如何利用這一優勢發展經濟的問題。
隨著近年來國際形勢的變化,人們談論中國的超大規模市場優勢,不再局限于如何憑借這一優勢吸引外資,中國官方表述中也開始強調利用好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對推動經濟社會轉型發展的重要性。2019年8月26日,在中央財經委員會第五次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充分發揮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和超大規模的市場優勢,打好產業基礎高級化、產業鏈現代化的攻堅戰[2]。這是“超大規模市場優勢”這一概念第一次明確出現在中央會議上。在學術界,劉志彪[3]也將這一優勢看作是中國經濟發展中形成的新的比較優勢,認為它將是中國實現現代化發展戰略目標的最重要的手段和工具,可以與飛速發展的信息化、網絡化結合,成為拉動或推動重大的技術進步、結構變遷和社會演化的主要力量。
近年來,無論是在學術界還是媒體報道中,中國擁有的超大規模市場優勢被頻繁提及,學術界也對這一優勢的具體內容進行了一定程度的討論。但是在學理意義上,“超大規模市場”這一概念仍然沒有被系統性地研究和闡述。要想厘清超大規模市場優勢是什么,就必須在學理層面辨析超大規模市場的概念及特點。為此,本文首先從“市場”這一基本概念入手。
市場至少有三層含義:一是商品交換的場所;二是商品交換,即一切商品買賣活動的總稱;三是商品的銷路,即商品在某個特定的時空條件下能否銷售出去和銷售多少,亦指在一定的購買力水平下,在不同影響需求因素的作用下所形成的對各種商品的需求量[4]。顯然,超大規模市場中所說的“市場”,主要是第二層含義和第三層含義,沒有涉及市場的地域性問題,即市場產權問題。在現實中,由于制度和地域因素,全球市場并不是統一的,而是被分割的,且不同市場有著各自的特點,從而也就有了全球眾多的區域經濟一體化組織和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實踐。民族國家的存在導致市場地理邊界的形成和全球市場的分割,這促使中國有條件建設超大規模的全國統一大市場并利用好這種優勢,從而在國際競爭中贏得主動權。
在經濟學最一般的意義上,市場由購買者、購買力和購買欲望組成,且這三個要素在現實的市場中相互影響,缺一不可[5]。超大規模市場能發揮規模效應,大幅度降低交易和物流成本以及生產產品的平均成本。因此,一國創造“超大”量級的市場規模,是推動該國技術經濟趕超的重要途徑和動力。為此,上述三個要素就需要滿足以下條件,以形成自增強的正反饋機制。
第一,超大規模市場要擁有眾多人口和遼闊的地域,同時需要具備統一的市場規則和法律體系。人口規模和地域面積雖不是市場規模大小的決定性因素,但仍是形成超大規模市場的必要條件。楊虎濤[6]認為,地域遼闊往往導致不同地區經濟產出具有差異性,從而創造了商品交換的前提條件;大的地域面積意味著更大規模和更加多樣的交通基礎設施投資需求;更大的人口規模往往可以伴隨更強的人口流動性和更加多樣的消費需求,從而使得經濟活動具備細分化和復雜化的巨大空間;一定的人口密度能方便服務業跨越最低有效規模限制,這一點在中國的數字經濟發展中體現得尤為明顯。可以說,沒有規模龐大的人口和遼闊的地域面積,超大規模市場以及在這一市場優勢基礎上發展出來的復雜工業體系將無從談起。
第二,規模龐大的購買力也是形成超大規模市場不可或缺的條件,這就意味著一國的經濟發展需要將其眾多的人口轉化為深度參與經濟活動的市場主體和消費者。美國和印度正反兩個方面的例子表明,如果不能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就不能培育足夠的消費需求,特別是有效需求,那么就算人口眾多,也不能形成規模龐大的市場需求量。只有當人民的購買力提升了,消費水平才能相應提升,也才能更大程度地參與經濟生活,即參與生產、分配、交換和消費活動。
第三,消費者要對其所處的經濟大環境充滿信心,對自身的生活水平提高、享受高質量的生活有積極預期,從而愿意和敢于消費。如果消費者因為對經濟預期轉弱而不愿意消費,那么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就不能很好地發揮出來。從凱恩斯主義經濟學來看,造成經濟危機的主要原因是有效需求不足,因而需要刺激消費需求。進一步地,充分挖掘市場需求,從根本上還是要解決貧困問題和再分配問題,從而讓消費者有穩定收入能消費、沒有后顧之憂敢消費、消費環境優獲得感強愿消費[7],而非主要依靠透支未來收入搞借貸消費。
總之,擁有規模龐大的市場主體和消費者,且具備足夠的購買力,同時人民也愿意消費,這是創造超大規模市場的前提。這三個要素具有內在的聯系,三個要素越緊密聯系就越能相互促進,市場的規模和潛力就越大。當三個要素達到一定的程度時,它們就形成了超大規模市場優勢。中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有自身的特點,具有鮮明的人民立場以及明確的發展生產力和改善人民生活水平的最終目的[8],這一制度優勢從一開始就具有構建超大規模市場并利用好這一戰略資源的前提。
值得注意的是,已有研究雖然沒有對超大規模市場進行系統分析,但已有學者對類似的“超大規模經濟體”概念進行了辨析,研究對象主要是中國[9]。雖然超大規模經濟體與超大規模市場從字面上看并不是同一個概念,①但二者有許多相同之處,例如,兩者的市場規模都十分龐大;兩者都依托本土的經濟資源建立自主的市場體系;兩者的規模效應都是該經濟體發展的重要倚仗等。像中國和美國這樣擁有龐大消費群體和遼闊領土面積的大國,就可以憑借一己之力構建起具有世界影響力的超大規模市場,甚至可以實現國內經濟大循環。這樣的市場,實現了超大規模經濟體和超大規模市場在一個國家內部的統一,也是本文所研究的超大規模市場的真正內涵。
在現實中,龐大的人口規模、強大的購買力和積極的經濟預期并非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具備的。有的國家由于人口、領土的規模達不到一定的水平,或者人民收入水平不夠高,對國家發展的預期不夠積極,市場規模的擴張會受限。這樣的市場規模,自然不能在實力雄厚的跨國公司和世界主要經濟體面前有足夠的議價能力,不僅很難將產品銷售出去,也很難給自身爭取到較好的貿易條件。因此,不具備這三個要素的經濟體往往選擇基于區位和產業鏈比較優勢參與國際分工,在開放條件下獲得規模效應,同時在合作伙伴的助力下推動本國經濟發展,從而在世界經濟競爭中占據有利地位。①這就是歐盟、東盟這類跨國經濟合作區存在的根本原因。這類經濟體通過跨國市場整合,也能發揮超大規模的市場優勢,成為世界經濟格局中的重要一極。必須指出的是,這樣的經濟體與單一大國經濟體存在很大的不同。對于前者,這種經濟體的市場規模無論是否達到“超大規模”量級,其成員國市場與“聯合市場”總是存在張力,優勢的發揮需要一系列的制度安排。而后者不存在這個問題,只要該國本土市場是超大規模的,那么發揮這種優勢所要克服的阻力比前者要小得多,即前者形成超大規模市場的交易費用天然高于后者,歐盟近年來面臨的困境充分說明了這一點。而中國和美國都具有一個內部統一的超大規模市場,這是兩國成長為世界重要經濟體的獨特資源,世界上其他單一國家或經濟體尚不具備這樣的條件。正如劉鶴[10]強調的那樣:“當今世界,最稀缺的資源是市場。”因此,超大規模市場必然成為大國競爭的重要戰略資源。
綜上,本文將側重點聚焦于單一經濟體所具有的超大規模市場優勢以及為什么這類市場能夠成為一國構筑自主創新能力和推動經濟發展的戰略資源。對于一個大國來說,對超大規模市場資源的辯證利用是一個重大的戰略問題。
三、超大規模市場何以成為推動經濟發展的戰略資源
如何認識超大規模市場在經濟趕超式發展中的作用?這是中國經濟轉向高質量發展過程中必須回答的問題。實際上,經濟學界對市場資源的重要性已經有了一定的認識。一個國家或地區的市場規模對經濟增長的正向影響是能夠被直觀感受到的。市場資源是轉化為市場規模的必要條件,因為市場越大,需求總量越大,需求層次越豐富。任何一個市場都有其規模,然而,一個市場的規模一旦達到或超過一定程度,就能容納更多的企業及其創新創業活動。換言之,超大規模市場可以容納更長的產業鏈,產業結構升級的空間也更大,本土企業獲得快速成長的機會也就更多。中國龐大的人口基數催生出多層次、多樣化的市場需求,促使本土企業可以在廣闊的市場空間中通過技術創新塑造競爭優勢并贏得市場地位。如此就能形成復雜的產業間供需關系,進一步推進分工的深化。
上文已經論及,市場本質上是一種資源,因為市場符合廣義上學者們對資源的認識。一般地,資源就是具有經濟價值或對人類有用的生活資料和生產資料的總稱。它可分為自然資源和社會資源兩大種類[11]。生產資料,又是社會生產力中物的要素,包括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其中,生產工具是最基本的勞動資料[12]。從廣義上來看,資源就是一切可以利用的、滿足人類需求并產生財富的有形資源或無形的各類制度安排的總和。因此,雖然市場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有形資源,但它對人類發揮經濟活動的規模效應,對滿足人類生產生活各方面的需要具有基礎性作用。因此,從廣義上來看,市場也是一種資源,只不過它具有不同于其他類型資源的一些特點,例如,它的制度屬性和動態演化性質。值得指出的是,市場雖然普遍,但全世界基于地域和主權國家所建立的超大規模市場則并不多見,其構建的成本也十分高昂,這是超大規模市場成為最稀缺的資源的根本原因。一個國家一旦擁有了這種市場資源,如何發揮它的優勢、避免不合理的利用,就成了該國在全球經濟競爭中的重大戰略問題。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的背景下,超大規模市場的稀缺性和戰略重要性日益凸顯,對超大規模市場資源的辯證利用必須予以重視。
本文先要回答的是,超大規模市場何以成為一種國家推動經濟發展的戰略資源?為了更好地理解這一問題,應該將這一問題置于后發展或追趕情境較為恰當。歷史上,德國歷史學派創始人李斯特較早提及這一問題。部分學者誤把李斯特當作了幼稚產業保護論的創立者,實際上比李斯特更早提出幼稚產業保護論的應該是美國第一任財政部長漢密爾頓。李斯特通常被認為是一位貿易保護主義者,這也是一種巨大的誤解。李斯特并不是毫無來由地反對自由貿易,他只是認為應該找準一國開展自由貿易的時機。在李斯特看來,對于一個后發國家而言,只有當本國的工業在市場保護之下成長起來并具備國際競爭力的時候才能開放市場,后發國家在國際貿易中才能獲得長期的貿易利得。
李斯特時代的德國尚未完成統一,工業水平遠落后于英國,在李斯特看來,當時的德國一旦采取自由貿易政策,那么德國的初生工業將被像英國那樣的工業強國打垮,因而他反對當時的德國開展自由貿易。但是他又主張德意志內部各邦結成關稅同盟,開展自由貿易,這看似矛盾,實則邏輯一致。李斯特當時反對自由貿易的真實意圖是想通過保護國內市場從而保護德國的本土工業,李斯特倡議德意志內部各邦結成關稅同盟恰是為了構建德意志統一大市場,從而為德國的趕超發展奠定基礎。因此,從德國國家利益考量,李斯特的主張是符合實際的。雖然李斯特生前沒有看到德國實踐自己的理論,但幾十年后的俾斯麥真正踐行了李斯特的理念,通過統一德意志各邦構建起統一的國內市場,最終得以快速趕上英國,成為工業強國。
美國在追趕階段同樣也是通過保護國內市場從而開啟的工業化道路[13] ,美國真正的崛起正是在南北戰爭統一國內大市場后實現的。雖然美國獨立后內政外交自主,但國內一直存在“杰弗遜派”“漢密爾頓派”關于農業立國還是工業立國的爭論。“杰弗遜派”信奉自由貿易,認為美國應該發揮領土遼闊的比較優勢生產棉花等工業原材料,然后與英國開展自由貿易和參與國際分工;而“漢密爾頓派”則認為,制造業(工業) 才是一國的立國之本,但后發展的美國工業基礎薄弱,如果實行自由貿易政策,美國的棉紡織業等制造業在英國面前將不堪一擊,因而其主張通過提高棉紡織品等工業品的關稅保護當時還屬于幼稚產業的棉紡織業。在南北戰爭后,美國國內統一了工業立國的思想,真正的保護性關稅才得以實施[14]。
從美國和德國這兩個當時的后發國家的發展歷程和經濟政策歷史來看,國內市場的統一對于本國發展報酬遞增的戰略性新興產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支撐作用。尤其是美國,通過構建超大規模市場,極大地推動了本土企業的自主創新和本土工業的快速趕超,從而引領了第二次工業革命。顯然,超大規模市場能為后發國家的經濟發展創造足夠大的迂回空間。因為在追趕情境下,先發國家針對后發國家的快速追趕會實施一系列包括技術封鎖在內的反制措施。如果追趕國擁有超大規模市場,那么先發國的反制效果將大打折扣。因為追趕國可以憑借規模巨大的國內市場實施內需主導型工業化戰略,實現本土企業和本國工業的互為需求和供給效應以及迂回生產,大大提升自主創新能力,從而能夠擺脫先發國的制度、市場和技術制約,實現后發趕超。因此,超大規模市場無疑可以作為后發國家推動經濟發展的戰略資源。
將超大規模市場作為一種戰略資源存在一個辯證利用的問題,其一面是“趨利”,即充分利用超大規模市場的優勢。這也是國內已有研究對超大規模市場優勢討論得較多的方面。超大規模市場之所以能夠作為一種國家推動經濟發展的戰略資源,歸結起來主要體現在其有助于培育消費需求、深化分工、促進本土企業自主創新、戰略性地安排市場資源、提升國家創新系統整體效率、鞏固產業鏈供應鏈安全等六個方面。
第一,一個統一、規模巨大、經濟融合度高和層次豐富的市場體系,能夠利用種類繁多的市場節點培育消費需求。超大規模市場本身就意味著該市場所蘊含的購買力是龐大的,市場主體的偏好是多樣的,因而該市場所覆蓋的地域范圍內存在著豐富且具備相當規模的細分市場。如此龐大而復雜的市場系統,一是會催生龐大的投資和消費需求,同時為消費者滿足個性化的消費和投資需求創造條件;二是會通過消費和投資需求對經濟要素集聚形成“虹吸效應”,形成強大的供給能力。這樣的市場同樣也能吸引全球生產要素向該經濟體集聚,形成要素稟賦總量優勢,助力本土的經濟發展。超大規模市場將在需求和供給兩個方向,以其經濟活動的龐大規模和在世界經濟中所占據的舉足輕重的位置,對經濟增長形成“信心倍增效應”①“全球競爭先發優勢”[9]。
第二,超大規模市場能促進內部分工的深化,有利于推動產業體系的完善與規模擴張,更有利于建立獨立自主的工業體系。在超大規模市場環境下,各經濟主體對于進入哪些領域、瞄準哪些客戶群體的選擇空間非常廣闊。由于大規模市場體系內部的豐富性和融合度較高,各經濟主體可以以較低的交易成本進行專業化分工,形成“前后向關聯效應”,促進本土內部的產業梯度轉移和合理布局,使要素充分流動并有效提升其配置效率,最終使產業結構更加多元化。此類分工格局的形成,既能分散風險,平衡區域間的經濟關系,促進區域協調發展,又能更好地滿足消費者的需求,還能使中小企業擁有更大的發展空間。這樣,市場供求間良性互動的格局可以迅速形成,市場生態也會實現良性發展,同時,超大規模市場也有利于形成完備的產業鏈和供應鏈,從而形成強大的生產能力,并且構建完備的現代化產業體系,提升該經濟體的經濟韌性和穩定性以及抗風險能力,從而使得該國的生產組織關系更加安全穩固,有利于國家的經濟安全和產業安全[9]。
第三,擁有超大規模市場的經濟體可以有更多空間培育本土企業的創新能力,給發展具有很強不確定性的新興產業提供更大的市場調整空間。超大規模市場為技術擴散提供了廣闊的市場空間和多樣化的實現場景,更有利于在本土市場孕育熊彼特意義上的“創造性破壞”活動,提高勞動生產率,占領技術進步的前沿陣地,形成供給側的新優勢。具體來說,超大規模市場意味著類似于芯片這樣的高科技產品在這一市場內會有廣闊的成長空間,從而用龐大的需求攤薄高科技產品研發和生產的成本,進而提升高科技產品的平均利潤率。超大規模市場能為創新型企業提供龐大的市場“藍海”,在積極吸引全球先進生產要素集聚的同時,還能憑借廣泛的技術應用場景,吸引全球各類人才,從而促進本土知識的累積性增長,為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源源不斷的智力和技術支持。超大規模市場本身就給各項技術的擴散和改進帶來廣闊的“干中學”空間和顯著的技術溢出效應。二者疊加,促進市場主體間形成良性競合格局,縮短創新周期,將科技創新的重點推進到更加尖端的領域,形成全球競爭新優勢。這一過程在不同的產業中表現出不同的作用機理,例如,在人工智能領域,張可云等[15]認為,國內超大規模市場對人工智能應用的加速普及存在顯著的強化作用,在內銷導向型企業及各類勞動密集度的企業中,該作用尤其明顯;歐陽桃花和曾德麟[16]認為,中國地質環境的多樣性以及大規模的基建市場,令盾構機在中國有著更豐富的應用場景,進而助力中國盾構機技術的不斷進步,乃至達到國際領先水平。在微觀企業層面,后發企業在突破可靠性關鍵核心技術時所需的創新要素組合模式,是面向市場應用的成長式創新要素組合[17]。
第四,在全球化時代,擁有超大規模市場的經濟體可以對本國的市場資源進行戰略安排。在龐大的經濟體量背景下,什么時候開放,哪些領域開放,對誰開放等決策的主動權被牢牢掌握在擁有超大規模市場的經濟體手中,從而形成有別于其他國家的戰略優勢。之所以能形成戰略優勢,是因為超大規模市場在其他國家看來是市場競逐的主戰場。從外商的角度來看,占領了這個市場就意味著占據了全球市場的重要份額,也就確立了在該行業中的地位。從市場東道國的角度來看,外商在該國進行投資和生產等經濟活動時需要面對其他競爭對手,這樣就可以極大地降低東道國獲取外國先進生產要素的價格。從本國的市場主體角度來看,考慮到國家安全和經濟風險,如此大規模的市場當然不能拱手讓人。這樣,本土市場主體就有動力和條件參與到超大規模市場內部的競爭中,這就有利于本土企業充分利用超大規模市場優勢,提升自主創新能力,與外商展開競爭,搶占產業發展的制高點。
第五,超大規模市場通過滿足市場主體的有效需求,深化企業競爭關系,觸發企業創新競爭的開關,推動國家創新系統效率整體提升。中國擁有一個龐大且復雜的市場需求體系,該體系涵蓋了居民消費需求和產業需求等多個層面。受到經濟發展水平和消費能力差異性的影響,居民消費需求展現出明顯的多層次結構,進而促使企業進行針對性的產品創新以適應多樣化的消費需求,同時,大規模的市場需求為企業進行產品和工藝創新活動提供了強大的牽引力,從而促進創新效率提升。在市場整體規模達到一定程度時,即使是特定的細分市場也可能擁有相當龐大的消費群體,從而為企業創新提供利潤回報,進而推動市場進一步發展和繁榮。企業間的激烈競爭會激發創新活力,而創新則通過降低生產成本和提升產品質量,進一步推動產業需求擴大[18],這就形成一種良性的正反饋。為了在市場競爭中取得主動,企業必須借助不斷創新使其產品或服務持續贏得消費者的青睞。此外,企業在超大規模市場中更容易實現規模經濟效應,從而降低生產成本和提高生產效率并積累更多資源投入研發,同時,超大規模市場還有助于分攤研發成本和降低創新試錯成本,從而降低產品創新的邊際成本。在超大規模市場中,信息的流通速度更快,企業可以更迅速地獲取市場反饋和技術動態,這有助于縮短創新周期并提高創新效率。在許多技術領域,用戶在推動技術進步方面發揮著更廣泛的重要作用[19]。在超大規模市場中,消費者的參與度往往更高,他們不僅作為產品的消費者,同時,也承擔著創意提供者和產品反饋者的角色。企業通過與消費者的頻繁互動,能夠更加精準地把握市場需求,從而為創新提供明確的方向指引。這種雙向互動促成了需求、競爭與創新之間的良性循環。在超大規模市場中,企業更易于實現從概念到產品的轉化,加速發明的商業化進程,最終促進整個社會的技術進步和經濟發展。創新被認為是互動學習的結果,而非個體創業者行動的產出。企業在創新過程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被視為引入新工藝、新產品和新服務的關鍵主體,是國家創新系統中的關鍵要素[20]。在國家創新系統視域下,技術的利用效率是經濟發展的重要解釋因子,即并非簡單地掌握技術就能夠掌握經濟的主導權。因此,超大規模市場不僅能夠促進企業間的競爭,也為后發企業的趕超提供了需求機會窗口,進而激發企業創新的動力。概言之,超大規模市場正是通過“需求引致創新”這一機制,促進企業間技術交流和合作,有利于形成技術創新的協同效應,有助于提高國家創新系統的整體效能。
第六,超大規模市場為鞏固產業鏈供應鏈安全和推動高水平對外開放提供有力支撐。超大規模市場為本土企業新技術的應用、新產品的開發提供了豐富的應用場景。中國擁有1. 7億人的市場主體、人才資源總量達到2. 2億人,人才作為創新的關鍵因素,其知識和技能對于推動技術進步和產品創新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超大規模本土市場能夠提供廣闊的創新應用場景和政策的騰挪空間,提升企業間的競爭與合作效率,厚植創新資源、營造創新創業文化,從而極大地降低創新成本,進而吸引全球人才,促進創新人才聚集,為中國產業發展提供充足的人力資源支持,為企業提供更多的發展機會,從而有助于吸引和培養更多的人才投身于技術創新事業。市場資源并不等同于市場規模,但豐富的市場資源能夠吸引更多的企業進入市場,增加市場的參與主體數量。市場資源豐富的大國可以通過龐大的市場規模支撐全門類產業發展,建立獨立完備的產業體系,通過基于規模的分工深化和專業化提高勞動生產率,形成大國經濟發展優勢[6]。也就說,通過市場需求的引導,可以促進創新資源在更大范圍內的有效配置,推動創新要素有序流動和合理配置。通過產業集聚促進企業間的協同創新,進而推動產業協同與產業結構升級,從而鞏固和強化產業鏈供應鏈安全,提升應對斷鏈和“卡脖子”等沖擊的能力。超大規模市場促進產業鏈集群形成的同時,使大型企業或產業集群能夠利用其供應鏈完整的優勢,與上下游企業共同協作,提升整個產業鏈的創新效率。此外,超大規模市場往往能夠支撐更加主動的開放戰略,有助于本土企業吸收國外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促進開放式創新。在開放發展過程中,本土企業可以取長補短,形成危機意識,加大對創新的投入,不斷提升技術創新能力,增強自身的自主創新能力,同時,超大規模市場有利于形成和保持完整的工業體系和完備的產業配套體系,提升產業生態系統的多樣性,有助于提升生產供應體系的自主可控性、安全可靠性,保持國際市場對中國的依賴,加強對“脫鉤斷鏈”的應對能力。這些因素相互作用,共同推動了超大規模市場中創新人才的聚集和供應鏈優勢的形成,為經濟的持續健康發展提供了有力支撐。技術進步是不同領域的貢獻者在相當長一段時期內積累的結果[19]。因此,超大規模市場孕育的海量市場需求是促進各個領域技術進步的重要推動力,從而成為中國實施“雙循環”戰略的基石。
四、超大規模市場的辯證利用及中國的戰略選擇
一個國家的超大規模市場將會給該國經濟發展帶來許多有利條件。不僅體現在它所孕育的海量市場需求和創造的巨大盈利空間,還體現在它給該國產業升級、經濟高質量發展、綜合實力趕超等帶來多方面的積極影響。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的當下,這種優勢如果得到充分且恰當的利用,將極大地促進擁有超大規模市場經濟體的轉型升級并提高其提高國際競爭力。因此,中國在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中,需要對超大規模市場這一寶貴資源進行科學利用。中國的超大規模市場所容納的齊全的產業門類、厚實的產業基礎和難以替代的產業鏈,有利于企業和產業提升自身能力,更好地開拓國際市場。在科技創新上,超大規模市場體系具有市場主體多樣、發展速度快、層次豐富的特點,使得中國能夠形成完整的產業體系、多樣的應用場景和旺盛的市場需求,為高科技產業提供彎道超車和突破“卡脖子”技術的機會,從而能夠妥善應對逆全球化乃至貿易摩擦的威脅。這些優勢提升了中國經濟的韌性,使其能自如地應對各種挑戰[21]。雖然中國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和利用超大規模市場這一戰略資源還存在不少阻礙,例如,消費升級承壓、產業需求層次較低、制度性障礙有待破除、共同富裕亟待推進、產業配套設施仍需完善、民營企業活力需要進一步激發等,但只要全面深化改革永遠在路上,超大規模市場必定能夠為中國經濟的長遠發展提供堅實基礎。
超大規模市場的辯證利用的另一面是“避害”,因為這種優勢利用不好則會給本土的經濟發展帶來負面影響。因此,不能想當然地認為:有了超大規模市場,就自然具備“優勢”。這就要求對不能恰當利用超大規模市場優勢的弊端有足夠的認識和預期。
熊彼特[22]將創新活動看作是“實施新組合”①的活動,并且歸納了實施新組合的五種路徑:采用消費者不熟悉的新產品或新功能;采用新的、行業沒有采用的生產和銷售方式;開拓新市場;開拓新的供應基地;采用新的生產組織形式。在這五種路徑中,第三、第四種路徑和其他三種路徑有明顯的不同。其他三種路徑都需要在產品創新、工藝創新、銷售模式和生產組織創新等方面進行鉆研,從而提高企業產銷鏈條效率,提升產品質量,以打造不同于競爭對手的特色,做到“人無我有,人有我優”,滿足消費者日益增長的新需求,在市場競爭中獲得獨特優勢,獲取更多的收益。第三、第四種路徑與其他三種路徑不同,因為這兩種實施新組合的路徑對企業本身生產和銷售過程的改造和提升的影響是不一樣的。企業在通過第三、第四種路徑實施新組合時,決策者只要計算成本、收益,決定進入某個未曾進入的地區,將該地區作為銷售市場或生產供應基地,就完成了這一實施新組合的行動。在實踐中,進入新的市場需要改造銷售模式,或者將產銷鏈條進行延伸,或者在目標市場推出更適合當地的產品和服務,以適應這一市場及其所在區域的特點;開拓新的供應基地有時也意味著可以獲得更優質的原料。因此,實施新組合的第三、四種路徑并不意味著企業產銷鏈條效率和產品質量一定不會提升,但這兩種路徑的實施重點在于企業經營范圍的擴張,而不是自身產品的升級。因此,以第三、第四種路徑實施新組合,最終很可能僅僅只是企業規模擴大和上下游合作企業網絡的擴展,卻沒有由此提升企業自身的創新能力,這反而會讓企業在瞬息萬變的市場環境中面臨落后的風險。
這種風險對于處在超大規模市場中的企業更加突出。在這個規模龐大的市場環境中,只要一個市場主體進入了這個市場,其產品和服務就有了廣闊的銷售前景。當企業在該市場的占有率達到一定程度后,該企業在全球市場份額中也將占據比較大的比例。這樣,只要在這個市場上保持較高的市場占有率,它就可以獲得可觀的收益,就有可能“躺平”,即喪失企業家精神。此外,超大規模市場內部數量龐大的消費者有高度多樣化的偏好,因而企業不愁沒有擁躉。這樣,就算該市場主體作出不尊重消費者的舉動,也不必擔心自斷企業后路的問題。因此,在超大規模市場中,企業憑借其市場優勢,可能養成不以消費者為重的壞習氣。
觀察這類現象存在的根源不難發現,外商之所以產生“進入一個超大規模市場就能高枕無憂”的錯誤想法,根本的原因就是在這個市場中還沒有能與其競爭的本土品牌,還沒有一個同類型的市場主體能與之競爭,總之就是這個超大規模市場內部的市場競爭不充分、不激烈。從結果來看,這就造成了外國公司在東道國市場有著極高的占有率,本土的市場沒有成為本土產業升級和本土企業發展壯大的倚仗,反而成為了外商擴張市場勢力的舞臺,消費者在購買相關產品時,只能選擇外商的產品。從本土消費者的角度來看,根據自己的需求選擇哪種商品無可指責,但從超大規模市場東道國的產業升級和經濟發展的角度來看,這不能不引起重視。如果沒有消費者和客戶對本土企業產品的使用和反饋,本土企業的“干中學”機會就會十分匱乏,前文所述超大規模市場促進本國經濟和產業轉型升級的各種作用機理將不能實現。這樣的局面不利于本土產業的技術進步,最終也會危及本國經濟的趕超進程和高質量發展,這就凸顯了國家保護和培育本土市場的重要性。
經濟史的研究同樣證明了保護和培育本土市場之于后發國家趕超的重要性。歷史經驗證明,所有實現了經濟趕超的國家都很好地保護和培育了本土市場,并利用該市場培育了本土企業的自主創新能力。賈根良[23]根據美國經濟發展的歷史得出結論:只有以國內市場為核心的內向型發展戰略才適合發展中的大國。賈根良[23]認為,發展中大國的內需市場為戰略性新興產業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而美國正是依靠對國內市場進行長期的保護和完善才催生了對制成品的大規模需求,才有機會培育其初創的重要部門,才有可能實現先進技術知識在產業內部的學習效應以及產業間的溢出效應,適應本國生產要素特征的制造業體系和使居民收入普遍提高的利益分享格局才有機會最終確立。正是由于有規模龐大的國內市場作為充分條件,美國實行關稅保護制度才鑄就了自主創新的輝煌,這并不是說要“關起門”來搞經濟發展,而是強調超大規模市場資源必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并在經濟發展中統籌好保護和競爭、內部和外部等各方面的關系,實現超大規模市場的辯證利用。
通過上文闡釋不難發現,超大規模市場的負面影響歸根結底還是該市場競爭不充分造成的。因此,加大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設力度,完善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就是應有之義。具體而言,發揮好超大規模市場優勢,中國需要著重做好以下兩個方面的工作。
一方面,在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過程中要運用好消費者的力量。消費者是市場經濟中不可或缺的主體,沒有消費者,商品就不能流通,商品價值實現的“驚險一躍”就不能實現。同樣地,消費者并不是將一天中所有的時間都用來消費,他們總是有工作的,此時他們的身份就是生產者。可以說,任何一個深度參與了經濟活動的個體,都有著消費者和生產者兩重身份。這樣,在一個超大規模市場的內部,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催生出的消費能力以及生產生活過程中發揮的創造力是任何人都不能忽視的。因此,在中國利用好超大規模市場優勢時,可以從兩個方面發揮消費者的作用。
第一,中國在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設進程中需要維護好消費者權益。維護消費者權益不能僅僅依靠外部監督和管制力量,在移動互聯網時代,消費者自身的力量也是非常重要的,甚至是更重要的。各類點評軟件、產品測評視頻等,為消費者維護自身合法權益提供了新的工具和平臺,而消費者對市場主體的行為和產品的評價,形成了市場聲譽機制,從而成為價格信號的先導。也就是說,在市場競爭機制中,以消費者自發評價為主的聲譽機制已經成為其一個重要的部分,利用這個機制,人民可以充分團結和利用消費者的力量,通過消費者對市場主體行為和產品的評價形成對市場主體的壓力和約束,影響各市場主體的無形資產——形象、口碑和信譽,讓市場主體時刻保持改進產品和提高服務質量的壓力和動力,讓所有的市場主體積極提高產品和服務質量。
第二,在本土品牌塑造和技術趕超過程中也要發揮好超大規模市場的作用,尤其是人民的作用。在數字經濟蓬勃發展的當下,人民在參與經濟活動的時候,不僅僅是消費者身份,同時,也是數據要素的生產者,還是產品改進和產品創新的重要參與者。超大規模市場不僅給了眾多企業廣闊的競爭空間,也給了市場主體深入、廣泛參與經濟活動的空間。在這個過程中,國家應該扮演積極的角色,鼓勵、支持和引導市場主體發揮自身的創新活力,廣泛參與到各類技術創新實踐之中,從而讓本土企業的產品和服務通過本土市場積累技術能力和自主創新能力,從而不斷夯實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基礎,為實現共同富裕奠定基礎。
另一方面,中國應該將保護和培育具有全球競爭力的本土企業與建設國內統一大市場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并保護好市場產權。政府應該充分利用超大規模市場優勢,保護和培育具有全球競爭力的本土企業,支持本土企業進行原始創新,持續提升民族品牌的全球影響力。從國家層面來看,良好的市場生態需要通過構建國內統一大市場來塑造,從而幫助企業提升自主學習、自主制造、自主創新的能力,在參與國際競爭的過程中吸收國際領先企業的先進技術,持續積累技術能力。換言之,加強對國內市場的保護是充分發揮超大規模市場優勢的前提。上文已提及,超大規模市場能夠通過其龐大的消費基礎激發企業的創新活力。然而,在發展過程中需要辯證地看待這一現象:在超大規模市場為國內企業提供創新機會和創新動力的同時,也存在國內市場資源被外國企業利用的可能性。中國擁有豐富的市場資源,這無疑是一大優勢,但為了加強和鞏固這一優勢,必須采取相應的策略。保護國內市場的重要性,不僅在于追求市場規模的擴張,更在于關注市場實力的增強。利用規模龐大的本土市場,促進國內企業加速形成產業集群,利用集群效應降低生產成本、提升生產效率,從而提升國內企業的競爭力。產業集群的興起有利于資源共享、技術交流和市場信息整合,進而提高中國的整體創新能力。
在此基礎上,政府部門可以制定適宜的產業政策,旨在支持國內企業的成長與發展,例如,推行稅收優惠、研發補貼等措施,幫助國內企業進行技術創新和產業升級,同時,應該設立合理的市場準入門檻,確保外資企業的投資和運營活動與中國國家利益及產業發展戰略相協調。此外,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對于確保中國本土企業的創新成果不被攫取,提升中國本土企業的競爭優勢,維護國內創新動力等方面均具有重大意義。在積極保護國內市場的同時,社會各界還應該主動參與和積極融入國際市場的競爭與協作中,政府既要鼓勵和支持國內企業“走出去”,參與全球競爭,又要通過技術引進、合資合作等途徑吸收國外的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從而促進開放式創新。這種雙向開放策略將有助于優化國內產業結構、提升創新水平,從而使得中國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掌握戰略主動權。
五、結語
大國的經濟發展既有其獨特的優勢,也面臨與小型經濟體完全不同的挑戰。在改革開放前,中國經歷了以計劃經濟體制主導的“三位一體”的趕超式發展戰略;改革開放后,經歷四十余年的發展,國內市場規模空前龐大,為了進一步構建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積累了豐富的經驗。超大規模市場作為推動中國經濟發展可資利用的戰略資源,運用得當與否直接關乎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成效。中國政府對本土企業可以采取積極引導的產業政策,以免本土企業陷入“精神懈怠”,即企業家精神衰退的境地。此外,中國在利用超大規模市場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同時,也要做好制度和市場體系建設方面的工作,提升市場監管水平,鼓勵和引導本土企業實施創新活動,唯有如此,才能讓超大規模市場這一戰略資源真正轉化為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可依靠的基石。概言之,超大規模市場是一個大國在全球競爭中獲得競爭優勢的重要戰略資源,這一資源既可以為我所用,也可能為競爭對手所用。因此,利用好這一戰略資源有利于中國在全球競爭中掌握主動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