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的演變，趣談我國的貨幣文化發展

如今看上去并不怎么起眼的貝殼，大約在四五千年前，因生產力低下、交通不便，在不知金屬為何物的原始社會，由于貝殼質地堅硬、不易損壞，且輕巧、便于攜帶、易于計數等特點，被廣泛用于支付。中國有句老話叫物以稀為貴，人們把經過精挑細選的貝類用線繩連成一串，然后佩戴于腰間，作為等價交換物，在市場上用以物資的交換，這種在支付交易過程中使用的貝幣，即現代貨幣的祖先。貝作為歷史貨幣，甚至流傳于東南亞各個地區、非洲及太平洋諸島，不僅為中國古代經濟發展立了豐功，還對中國文化經濟生活、風俗等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貝，重要的計量單位

《說文》中說：“貝，海介蟲也。居陸名猋，在水名蜬。象形。古者貨貝而寶龜，周而有泉，至秦廢貝行錢。”說明了貝是一種海中生物，有時也生活在水邊的陸地上，因此有兩個不同的名字。古代用貝幣，到了周代有泉幣，到秦朝行錢幣而廢貝幣。1976年，考古工作者在河南安陽發掘商代婦好墓時，發現了近7000枚海貝殼。近年出土的殷商墓中，發現不少用骨頭、蚌殼、青銅器制成的假貝，可見貝殼當時是何等的顯耀、金貴！

若用經濟學定義，貨幣是指固定充當一般等價物的特殊商品，必須具備交易媒介、價值尺度、價值儲藏三大功能，個別的還具有世界貨幣的功能。簡單地說，人們普遍相信（認同）某種物品的價值，才具備貨幣的功能。

朋，是貝幣重要的計量單位，五貝為一串，兩串為一朋。《詩·小雅·菁菁者莪》中就說：“既見君子，錫我百朋。”貫字本為象形字，指古時穿錢的繩索。《說文解字.毋部》：“貫，錢貝之毋。”《史記·卷三零·平準書》記載：“京師之錢累巨萬，貫朽而不可校。”貫指古代貨幣單位，從穿錢的繩子引申為錢的數量，銅錢一千個為一貫。

■“貝”字趣談

漢字的創造和使用，在古人看來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有學者稱：“漢字是中國對人類文明的巨大貢獻，當是中國另一個偉大的發明，且其意義和價值不在自然科學的四大發明之下。”

漢字作為表意文字，在字形構造上的創意蘊含著獨特的智慧，倉頡他老人家造字的時候，凡與錢財有關皆以貝為形旁和義符。貝字是部首字，甲骨文就像左右兩扇貝殼，金文基本上像甲骨文的形狀，中間連在一起。貝部在字典中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部首，我國文字學最早的專著東漢許慎編著的《說文解字》，共收錄漢字9353字，其中收錄以貝為主要造字構件的字就有59個，《康熙字典》收貝部字389個，《漢語大詞典》收貝部字400有余。

如最常見的繁體字“買（買）” 和“賣（賣）”二字，都有一個貝字。“買（買）”上面的四是網，下面是個貝，表示手里拿著貝就能“一網打盡”，什么東西都能到手。“貧”字，拆開來看就是“分”“貝”，《說文》解：“財分少也”，去貝則貧；“購”，古人是指用錢財懸賞，重金收買；“貯”字在古代詞義較為單純，就當“貯藏”講，主要是儲藏“貝”與糧食；“貨”，皆指商品，如金玉布帛，“通貨膨脹”之“貨”則指貨幣。

貝，以財富的抽象身份被社會所有成員認同后，得以流通、儲存、交換，所以，凡是與財富、交易有關的字，也幾乎都帶著一個貝字（或貝字旁）。如“貴賤”等指價錢高低，“貧賑贏貳”等指財物多少，“賺貪貯費”等指求取或消費財物。表示人物身份的有“賈”，古時特指本錢較大，囤積大量貨物以賺取較大利潤的坐商；“商”則是沒有固定營業地址，后人習慣稱為“商（賈）”；本錢較小，通過走街串巷，買賤賣貴來賺取較少利潤的叫作“販”，還有“債（主）”“賢（人）”“賤（民）”等等。

還有古人的進“貢”、“賦”稅、“賑”災等都少不了貝。“贍”有供養義，古人以錢物相送叫作“贈”，地位高貴的人把財物或恩惠給予地位低賤者叫作“賜”，上司把財物或恩惠好處獎給有功的下屬叫作“賞”，即所謂“論功行賞”，后人習慣稱為“賞賜”，在商代中期以前貝幣價值很高，臣下若能獲得商王貝幣的賞賜那可是極大的榮耀。

近年，媒體出現頻率較高的各種“理財”，一直是最吸引人眼球的話題，天下熙熙，世人紛紛，皆為財忙。在財經活動中，表示經營狀況的有：財（產）、貨（物）、費（用），質量、貶值、賠本、賺錢、貴重等，表示經濟往來的有：賬目、負債、租賃、貿易等，無不與貝字相關。

■從貝殼、金銀到紙幣的貨幣演變

我國從春秋戰國時期開始用金、銀、銅等貴金屬鑄造錢幣。錢幣的含金量也不是隨意確定的，必須能夠方便買賣流通。比如鑄造銅錢時，含銅過高則錢幣價值太高不便流通，含銅過低則錢幣容易磨損。漢武帝時開始鑄造五銖錢，即每一枚錢幣中含銅五銖（銖是中國古代重量單位），約3.33克。五銖錢的價值適中、質地耐用，是中國歷史上鑄造時間最長久的貨幣，歷時700余年，形式皆為外圓內方，大大便利了貿易和流通，含銅量標準也作為一種固定的慣例一直延續下來。

金銀由于其天然的特殊性質，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內被作為貨幣使用，馬克思在講到貨幣起源時說，金銀天然不是貨幣，但貨幣天然是金銀。河北靈壽縣出土的先秦中山王墓中的無文金貝、銀貝開創了我國金制幣、銀制幣之先河。先秦時，楚國是有名的黃金產地。《韓非子·內儲說上七術》：“荊南之地，麗水之中生金，人多竊采金。”文中麗水說的就是如今的金沙江，可見早在戰國時期，便已有人在金沙江淘采沙金。著名的楚幣“郢爰”就是用黃金制成的，使用時需切割、稱量。

從貝殼、鐵錢、銅錢到白銀、黃金，金屬鑄幣在長達兩千多年的人類發展過程中占據著主導地位。直到貿易繁華的北宋中期，隨著經濟發展，商品交易量大大超過了貨幣流通量，金屬貨幣供不應求，市面上甚至產生了“錢荒”。當時的民間十六戶富人發明了一種收據形式的楮券在民間零星發行，用來代替鐵錢流通，這就是“交子”，它的出現動搖了金屬鑄幣根基。《文獻通考·錢幣二》記載：“（宋）初，蜀人以鐵錢重，私為券，謂之交子，以便貿易，富人十六戶主之。”由于私營交子的信用得不到保證，官營交子應運而生，益州交子務是世界上首個發行紙幣的官方機構，發行的官交子也被認為是世界上發行最早的紙幣。

迄今為止，紙幣依然是相當重要的價值標尺，可謂現代經濟運作不可或缺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