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雙休,閑來無事。隨著鍵盤聲的響起,烙在心中曾經的家鄉,現在已是故鄉的孩提往事歷歷在目。
我的故鄉在浙南山城。20世紀80年代中期,我離開家鄉入伍來到申城橄欖綠部隊,至今已有30多個年頭。雖然早已脫下軍裝,工作生活在都市,但值得我更多記憶、回味,烙在心中永遠揮之不去的依然是生我養我的故鄉山水和人世間的美好,仿佛就在昨天。
■最憶學生時代
山城老家被綠水青山包圍著,我們大橋村自然也是四面環山。一條省道公路沿著山腳通往省城;一條前溪從上游大源、高平兩座水庫經蒼畈、大橋、余家、潘石等多個村莊從北向南方向流淌;一條后溪從西源頭經葛平、大橋、余家經過。兩條蜿蜒的溪流把整個大橋村環繞其中。
小學時期的暑假是快樂的。我和村里的小伙伴們光著腳丫拿著從山上砍來的小竹竿,自制釣魚用具,用鵝毛做浮標,用筷子壓著大頭針彎成U型做魚鉤。有的伙伴沒有魚線就用母親做針線的白色線替代,再挖來蚯蚓做誘餌。雖然釣具簡陋,但時有不少收獲,釣到的魚母親便會做上一道葷菜,給我們打打牙祭。
對于我們小伙伴們而言,在炎熱的夏天跳進溪中深潭或為了灌溉而作的堰壩內游泳是最快樂的水上運動。當時沒人教游泳,偶爾伙伴間交流心得,幾經嗆水,人人都學會了“狗爬式”的自由泳。小伙伴間打起水仗也不含糊,非把對方打退不罷休。那時的無憂無慮、快樂至極,至今難以忘懷。
村上有座土木結構的小學,只招收本村學生,學費三元。小學就在下村的一座平房里,設有一、二、三年級三個年段。我們的李老師既是校長、又是班主任,還是算術、語文、音樂、體育等三個年段課程的全能老師。
李老師始終保持短發,經常穿一件燈芯絨藏青上衣。上課時手持一根“教鞭”(毛竹根部約有小手指般粗),大約六七十厘米長,指著黑板上的字,教大家一遍一遍念。無論是數學還是語文,李老師總是把最后一個數或字的音拉長,嘴角上經常留著白色的唾沫。當然,誰要是不認真聽課或開小差,挨鞭也是有的。有時李老師還會用粉筆頭砸向交頭接耳、不專心聽課的同學,而且砸得十分精準,同學們特別佩服。
到了四、五年級和過渡班時,我們就到蒼畈小學上課了。在這里,班級多了許多,老師也是按任課教學,是真正意義上的班級,一個班有40多人。
同學主要來自上蒼畈、下蒼畈、高平、大平頭、朱坑、西源頭、葛坪、黃坑、大橋、余家等村莊。同學都是早出晚歸,像西源頭、葛平村的同學來回都要翻過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坡;大平頭村的同學離學校距離最遠,他們的家是在當地最高的山上,早上來上學雖然也是步行,但必須“剎著車”才能走下來,因為山路實在陡峭,戴著稍大點的帽子在山腳下往山頂看,帽子都要掉的那種,放學回家又要加著“油”才能回到家,現在想想他們最不易。
等我們升中學時已經實行全省統考。同村同屆的只有我和另一個小伙伴志根考上了城關區中學。當時的城關區中學設有初中和高中兩個學年段,離我們村大約有2.5公里路程。我、志根還有蒼畈、黃坑、余家村的同學都是走讀,早上六點半出發,七點多點到校。我們上中學時早上基本不吃飯,抓把番薯干之類的零食放在口袋里邊走邊吃。午飯自帶飯盒和米在學校蒸飯,每天也只帶一樣菜,在20世紀80年代的農村能夠吃飽穿暖已經是很幸福的事了。

我們不住校,確切說是學校不讓離校三公里內的學生住校,因為沒有這么多寢室,畢竟整個城關區的中學生全都集中在此上學。好在我們村到學校的路都是沿著省道走,雖然是沙石路,但很平坦。有時我們見到拖拉機經過也會攀爬少走一程。當時公社有兩臺卡車,年輕的司機偶遇我們上學、放學也會主動停下帶上一程。后來,我們有了28寸永久牌自行車,上學也就方便了許多。
■難忘故鄉山水
我家住在村中央,開門見山,門前就是前溪。屋子的右側是一座架在溪上的廊橋,這座廊橋有些年份,至少也有200多年的歷史。廊橋的左前側有一口老井,井水清澈無比,冬暖夏涼。每天清晨,村民排隊吊水、挑水是村子里的一道風景。雖然村上有三口井,但我家門前的這口老井水質最好、口感最佳,村里人基本在這取水食用。
村里的廊橋是村民集中點,時不時有人在此聊聊天、拉拉家常。生產隊長每天上午、下午都會站在此喊:“出工了?!比缓蟊愦淀懮谧?。
廊橋也成了西源頭、葛平兩個村村民外出勞作和上縣城趕集途經歇腳之地。
每到夏天,我母親總是早早燒好開水,用大大的飯樽泡好自采自做的土茶放在廚房間,供路過歇腳的鄉鄰自取茶喝(我家簡陋的廚房從不上鎖)。
夏季農村雙搶是時代的印記或是一個符號。所謂“雙搶”,通俗地講就是搶收搶種。先要把成熟的早稻收割進來,同時又要把晚稻秧趕在立秋前插下去,只有這樣晚稻才會有好的收成。
雙搶期間,安裝在田頭一前一后的高音喇叭除早、中、晚按時播放外,下午三點的“田頭”廣播準時開始,加播諸如《社會主義好》《少林寺》等歌曲。稻田里村民們“沙沙”的鐮刀收割聲,打稻機發出“狠嘎、狠嘎”的打稻聲,水牛拉著犁耕著田,一派繁忙豐收的景象,如同廣播里播放的社會主義好。
此時,各村的村民戴著涼帽,肩上搭著一根白色湯布(擦汗),拉著手拉車到金岸糧站交公糧也是那個時代的特色。
晚上收工,鄉親們都會到溪中清洗農具,不分男女都在溪里洗洗。講究點的還會在老井中打點水洗去一天的疲憊,也使得皮膚干凈涼爽許多。
吃好晚飯,鄉親們不約而同聚集在廊橋上納涼、聊天、拉家常,時常座無虛位。在那個沒有電風扇、更沒有空調的年代,在廊橋上納涼是不二的選擇,也是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
廊橋給我們的童年增添了不少樂趣,與小伙伴們“擠油兒”“蕩秋千”“老虎吃豬”“老鷹捉小雞”等嬉笑打鬧的場景記憶猶新。
夏日的夜晚,時有老人在廊橋上講革命故事,講日本兵被村民打落溪里的精彩故事。
到了20世紀80年代,村集體的農田和林地逐漸承包到戶,各種各的田、各管各的地。這樣一來,村民的收成不但更好,空余的時間也多了許多。村上的青壯勞力不僅能種好自家一畝三分地,還有時間去縣城打打臨工增加些收入。而今,村里雖然家家戶戶都蓋了樓房,不少家庭有了自備車,曾經的鄉村早已煥然一新。
烙在我心中的家鄉現已成了故鄉。無論家鄉還是故鄉,無論鄉音還是鄉情,在我心中總是那么美好,都將成為我一生的精神財富,激勵著我永遠向前,時而回望生我養我長大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