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呔商以冀東永平府為起源地,為近代東北民族資本主義經濟中不可忽視的力量。呔商的興起源于明末清初以來冀東地區傳統商品經濟的發展。獨特的地理環境塑造出冀東“耕織魚鹽”經濟模式,灤河、渤海的傳統水運培育冀東地區的商品經濟觀念,而農牧交界的地理位置形成冀東地區包容開放的商業氛圍。在以上因素作用下,冀東商品經濟傳統逐漸形成。冀東商品經濟的主要特點為,以糧布魚鹽為主要商品,以具有地域特色的碼頭市集貿易為特色,貿易范圍涵蓋環渤海與口外地區,與此同時服務于商業的牙行、典當業已經出現。在明末清初邊禁趨緩的背景下,冀東商人覺察到關內關外的潛藏商機,毅然投身于闖關東大潮,開啟百年呔商輝煌歷史。
關鍵詞:呔商; 明末清初; 商品經濟; 河海運輸; 碼頭集市
中圖分類號:K29;F729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7-2101(2024)05-0099-10
呔商為老呔商幫的簡稱,其中“老呔”為樂亭的諧音,是近代以來東北人對以直隸樂亭縣為核心,包括附近灤州、昌黎,以至臨榆、撫寧、遷安等永平府所屬州縣闖關東經商人士的俗稱。呔商于晚清民國時期已經廣泛活躍于我國東北地區,對近代東北民族資本主義經濟的發展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被認為是“由河北到東北地區創業的不可忽視的生力軍。”[1]1從長春“益發合”、哈爾濱“同記”、到四平“義和”等企業,再到近代銀行與新式工廠的創辦,東北大小城鎮遍布數以千計的呔商商號,涌現了像武百祥、孫秀三、劉新亭、劉臨閣、楊煥亭等一大批商界英才,締造了百年輝煌商史。
呔商對于近代我國東北工商業史的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學術價值,先行研究分別圍繞呔商代表武百祥的經營思想[2-3]、呔商的經營管理理念[4-5]、呔商文化興衰[6-8]、呔商與職業教育[9]等問題展開,取得研究成果。但目前呔商歷史研究中的關鍵性問題,例如呔商興起的歷史淵源問題,研究仍有不足。呔商之所以能夠在冀東地區產生,根源在于當地獨特的地理環境所塑造出的商品經濟傳統,以及明末清初以來冀東地區傳統商品經濟的發展。遺憾的是,學界對此問題關注寥寥,鮮有專門論述。因此,本文利用歷史資料,以呔商發源地冀東永平府為中心,具體分析明末清初冀東地區商品經濟傳統的形成過程以及商品經濟的基本特點,討論獨特的地理環境與邊禁政策對當地商品經濟發展的影響,從商業史路徑依賴的視角揭示冀東傳統商品經濟與近代呔商之間的淵源關系。
一、冀東商品經濟傳統的形成
我國冀東地區的商品經濟傳統與獨特的地理環境密切相關。冀東位于華北平原東北部,北倚燕山,靠近長城邊關,位處草原游牧文明和內地農耕文明的交界地帶;南臨渤海多良港,與遼東半島、山東半島以及朝鮮半島隔海相望。其境內有清河、灤河流過,地勢平坦,氣候溫和。當地在傳統小農經濟的基礎上,充分利用其獨特的自然環境、交通條件與區位優勢,衍生出具有特色的商品經濟傳統。
(一)臨河傍海的自然環境形塑冀東“耕織魚鹽”經濟模式
在傳統農業社會較落后的技術條件下,農耕經濟的發展在很大程度上受到自然條件的制約。冀東地區水源充沛、有大片地勢平緩的河流沖積平原,但灤河在歷史上發生數次改道,造成河水漫灌,淹沒農田;沿海地帶則多發海潮,海水倒灌導致沿海大量農田鹽堿化,成為斥鹵之地。加之還有不定期發生的蟲害、旱災,讓冀東地區的農耕經濟發展受到限制。以情況最為突出的樂亭縣為例,該縣位于灤河入海口處,史載樂亭“田苦不廣,且沙鹵相半”,并且“邑東南近海,西北臨河,膏腴之地,可屈指計入”。[10]65,363意思是說,樂亭縣可耕地數量屈指可數,因位于河流下游入海口處,河道更易頻繁,其土地非沙地即鹵堿地,甚為百姓所苦。然而農業的受限并不意味著山窮水盡,在長期的經濟實踐中,冀東百姓摸索出了一條“耕織”與“魚鹽”互補的經濟模式。
男耕女織,是指傳統小農經濟模式下,男子種田、女子織布的家庭分工勞動。紡織的主要原材料為棉花,棉花種植在宋末元初傳入中國,到了明朝末年,灤河流域下游地區已非常適宜種棉。冀東地區既是棉花產區,棉紡織品自然為其地方特產。冀東各州縣之農家,突破了傳統男耕女織的家庭分工方式,而進一步衍生出男織女紡的協作模式。農忙之時,男人下田耕作;農閑之時,“女紡于家,男織于穴,遂為本業。”[10]192冀東民間手工業所產紡織品,除少量自用之外,其他則用于交換,以布易粟,用于改善生活條件,以解決農業生產中糧食不足的問題。
冀東鹽業發展歷史悠久,至早可追溯到春秋戰國時期。到明代以后,永平府境內形成四座較大鹽場,分別為濟民場、石碑場、惠民場和歸化場。這些鹽場有綿延數百里之廣的規模,產鹽質量較高,在京津一帶頗有影響。冀東鹽除供應本地百姓食用,還上供朝廷以及各藩王府邸使用。史稱永平府鹽“其白鹽形散色潔,以上供內府及藩府京用,此惟正之供也。”[11]160明清時期,鹽業為官方經營,由政府招募商賈,向鹽商發行鹽引以行鹽。鹽商借販鹽獲得收益,當地人靠充當灶丁起灶煎煮海鹽為生,官府通過納課征銀,獲得稅收,逐漸形成一套完整的生產販售與課稅流程。冀東漁業資源同樣豐富,《永平府志》記載,當地特產“鱗介類”(即魚貝類)水產有68種之多,并且質量極高。樂亭沿海,“魚出海甚賤,至城邑則貴,海錯之鮮者惟樂城(樂亭)有之。”[11]60證明漁獲具有很高商業價值。
“耕”即農耕,“織”代表傳統手工業,“魚鹽”代表土產貿易,耕織與魚鹽在冀東地區共同存在,相互補充。在經營方式上,農業、手工業、漁業和鹽業同商業貿易均產生十分密切的關系。農業生產中存在糧不足食的問題,需要通過商人購買;手工業產品除少量自家使用外,其剩余產品則投入市場獲取收益;漁戶鹽戶多沿海居住,因地不宜耕種,須尋找農耕外的謀生方式。特別是“魚鹽”,靠海吃海的關系使不少人走上了向大海討生活的道路。食鹽除本地民戶自用外,多余出產者需由鹽商辦運,行銷周邊,貿易所得由官府征稅。這使得漁民、鹽戶、鹽商的謀生方式具備商品經濟的基本特征,故以漁鹽為生者多轉變為商貿,這也是冀東的南部臨海地區如樂亭縣等地經商氛圍明顯濃于北部山區的原因,以致晚清民國到東北經商者以樂亭為核心,不僅多而且更有作為,如孫秀三、趙漢臣、武百祥、母海岳、李云亭、王玉堂等,都是從樂亭縣走出去的成功商人。
(二)灤河渤海的傳統航運培育商品經濟觀念
冀東百姓從商,與當地灤河渤海的傳統航運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便利的交通能夠加速人與物的流通,進一步促進民間的商品交換,培育冀東百姓的商品經濟觀念。冀東地區位于中央王朝的北部邊疆,地處僻遠。灤河水面寬闊,南抵于渤海,可行船只,使得長城邊塞與內地之間往來的人與貨物大多依靠水運進行溝通。灤河既是歷朝歷代政府用以鞏固邊防的軍事要道,也是民間貿易往來暢行的通途。據記載,聯通灤河、渤海灣的河海運輸興起于東漢末年,“魏太祖征蹋頓,從泃口鑿渠,逕雍奴、泉州以通河海,此京東通運之始。”[11]146此后歷代中央王朝或地方政權凡用兵于此,無不重視發揮聯通灤河、渤海灣的河海運輸作用。元朝建立后,忽必烈在灤河上游開平興筑上都,上都成為元朝新的政治中心,對聯通渤海灣、灤河的河海運輸的需求大大增加。元上都有貴族官僚以及兵民百姓十余萬人,為滿足如此龐大人口的日常需求,元廷曾多次疏浚灤河河道。例如,元世祖至元十九年(1282)正月,奉詔發平、灤軍民在灤州大量造船,以通漕運。同年十月,設置大都至平灤、平灤至瓜州南北兩大漕運司,使長江流域和灤河流域的河海聯運緊密聯系起來。大規模的漕運,便利了灤河沿岸人員、商品與文化的溝通,故而“在元時,灤、樂、昌、撫利漕,而富盛于北土”。[11]59意思是說,冀東一帶的灤州、樂亭、昌黎、撫寧等州縣,因為灤河漕運的興起,商貿便利,在華北地區尤為富庶繁盛。
明代以后,蒙古統治者退居漠北,冀東地區成為明蒙對峙的軍事前沿。永平府東臨山海關,境內領有薊州鎮,駐軍十余萬。特別是明朝末期,蒙古與后金戰事吃緊,為了保證軍隊的日常用度,明朝統治者十分注重灤河漕運。當時官員認為,如僅以官府承擔軍需的征發與接運,則將會是一項非常沉重的負擔。因此,官府一方面組織疏浚灤河,另一方面招納灤河沿岸的冀東百姓,以民力接運軍儲。接運軍儲帶動了灤河商貿和運輸業的發展,大小船只沿灤河、清河兩岸往來,除了攜運軍糧、鹽斤、棉衣等物,亦有攜帶各地商品。及至清朝初年,政府基于保衛邊疆安全,安撫、團結邊疆少數民族,鞏固國家統一的考慮,修建承德避暑山莊,更加重視聯通渤海灣、灤河的河海運輸,南北貨物往來不絕,來自南方的糧食、絹帛、陶瓷、茶葉依靠河海運輸陸續運送到京師與承德,來自蒙古草原的馬匹、牛羊以及各色毛皮依靠灤河渤海運輸到南方各地。灤河兩岸的冀東百姓長期見識南北貨物往來,在此過程中耳濡目染,形成了互通有無的商品經濟觀念。
(三)農牧交界的地理位置養成冀東人包容開放的商業心態
冀東地區地處于游牧文明和農耕文明交界的地理位置,多民族文化在此交融。自遼代開始,冀東地區長期處于契丹、女真、蒙古等少數民族統治之下,直到明初山西與江淮等地漢族移民徙至冀東充實州縣,漢文化才得以恢復。少數民族統治與漢族移民帶來多樣的文化風俗,使冀東百姓既受到北方馬上民族喜好戎馬狩獵習慣和能歌善舞風俗的影響,同時又保留了內地儒家文化尊崇禮儀教化的風氣。據記載,“樂俗故多勇勁,自契丹寇平灤,淪于夷者四百五十年。”當地民眾既“人性勁悍”“人習戎馬”,又“多文雅士”“樸茂禮讓”。[10]32-33“人習戎馬”意味著膽量大,不怕困難,這和發展商品經濟需要敢冒風險的精神相一致。“多文雅士”意味著有分析能力,能夠判斷市場機會、規避市場風險,這有助于不確定性強的遠距離貿易的發展。亦文亦武的地域性格,彰顯著冀東百姓兼容了游牧文化和農耕文化的雙重優勢,可以避免純游牧文化環境下草原民族對漢人“奸詐善訟”的偏見,以及純儒家文化環境下漢人對草原民族“野蠻粗魯”的歧視。這便于民間平等的商貿交流。
曲藝繁榮的前提,是文化的開放與交融,冀東多民族文化交融帶動了曲藝的發展。金元時期,北方曲藝文化在冀東地區匯聚交融,雜劇、散曲進入到繁榮時期。明初詔令流民復業,令山西、江淮百姓移來華北,又將南方曲藝帶到冀東地區。在此背景下,有“冀東文藝三枝花”之稱的大鼓、驢皮影、評劇應運而生。冀東百姓多能歌善舞,逢年過節常常舉辦廟會,進行群眾歌舞活動,并從自娛自樂逐漸走向具有商品經濟色彩的專業化演唱。曲藝通過廟會在現場演出的這種形式來匯聚人氣,帶動當地的商業貿易。此外,曲藝還能夠在內容上給百姓以精神上的慰藉和寄托。例如樂亭大鼓的唱腔要求字正腔圓、韻足味濃,聽起來底氣十足,能夠為聽眾帶來精神上的鼓舞,使從商者能夠以更加積極開放的心態面對波譎云詭的商海紛爭。冀東曲藝在清朝中葉開始向東北地區傳播,伴隨著呔商在東北的商業貿易而得到發展,不僅對于近代東北民間曲藝文化產生深刻影響,同時也提升了呔商內部的凝聚力和東北民眾對呔商的社會認同,促進了呔商的發展。
綜上,臨河傍海的自然環境使冀東地區能夠在傳統小農經濟的基礎上,充分利用當地資源優勢,兼顧發展與商業活動密切相關的紡織、捕魚、販鹽等行業,更能夠充分利用聯通灤河、渤海灣的傳統河海運輸,為元代的上都、明代長城的邊關衛所、清朝的陪都承德提供軍需糧秣與日常用度,使外來商品、信息與文化風俗在冀東地區交匯。而地近邊關、游牧民族和農耕民族交接地帶的地理位置,形成了數百年的民族融合和文化交融。這開闊了冀東百姓的視野胸懷,促進當地百姓擁有兼容并包的商業心態,有利于商貿的發展。
二、冀東傳統商品經濟的主要特點
明末清初是冀東傳統商品經濟發展的重要階段。這一時期,國內政治秩序經歷明末農民戰爭和明清鼎革的重大轉變,康熙以后趨向和平;經濟方面,國內市場規模擴大,大量農產品和手工業品商品化水平提高,區域間長途販運貿易發展較快,城市與農村地區均不同程度參與到商品交換中。從貿易商品、貿易方式與貿易區域來看,具體表現為:以糧布魚鹽為主要商品,形成具有地域特色的碼頭市集貿易,貿易范圍涵蓋環渤海和口外地區。除此之外,服務于商業的行業,諸如牙行、典當業也已經出現。
(一)以糧布魚鹽為主要商品
冀東地區傳統商品經濟依托于小農經濟,以糧食、布匹和魚鹽等土產為主要貿易品。其中,糧食是冀東貿易的最大宗商品,源于當地對糧食的巨大需求。明代永平府毗鄰薊州鎮,管理山海關、喜峰口等軍事要沖,長期駐軍十余萬。如何滿足如此多軍隊的糧食供應,成為明朝統治者亟待解決的問題。基于國防安全的需要,明朝統治者采取南糧北運的策略,依靠河海運輸,大批糧草物資從山東、天津經由渤海灣運至樂亭海口,再溯灤河而上,運到冀東長城沿線各衛所。這些北運的軍糧,很大一部分是官府招募商人籌辦的。例如隆慶元年(1567)明廷籌議疏浚灤河,官員巡視永平府后向朝廷奏報稱:“燕河營、石門寨二路,主客官軍及各將領標兵家丁計三萬余,每歲本折色各半年,凈米幾二十萬,除民運二分,其余俱屬州縣召商買納。”[11]150這里的民運,指官府招募從事運輸業的商人,由其雇民夫承運。這說明,民間商人在糧食運輸中扮演兩種角色,既負責糧草運輸,也負責糧食購買。河海運輸帶來了物流、人流的興旺,灤河渤海各碼頭糧船不絕,有效解決了冀東軍鎮的糧食需求問題。康熙《永平府志》提到,“海漕既通,商舟乃集,南北物貨亦賴以通,荒瘠之區稍變饒腴。”[11]156
清朝統治者撫綏外藩蒙古,長城不需要大規模的駐軍。然而,包括冀東永平府在內的京畿500里范圍的府州縣卻經歷了大規模的八旗圈地,使京東州縣失業窮民不下數十萬。圈地的后果使冀東人民遭受巨大災難,百姓流離失所。未失地的農民被投充到八旗王公莊園,土地收成中大半被旗主剝削,民間乏食現象十分普遍。糧食需求的增加刺激了糧食貿易的發展,自清朝初年開始,冀東民間糧食貿易往來不斷。冀東商品糧主要來源于奉天與直隸口外,例如直隸總督劉峨曾稱“永平府旗民并處,食指浩繁。向藉奉天糧米充裕販運進關,以平市價”①,《灤縣志》記載,灤州行商坐賈以“糧客為最盛”。②最初遷安縣之建昌營運口外糧食,經由陸路運輸到開平,以滿足永平府西南方向各縣糧食之需。后來水陸通暢,改由灤河用梭船運八溝之糧,囤于灤州,以備周圍地區荒歉之時售賣。
布為冀東特產,亦為當地貿易活動的重要商品。明末清初,冀東地區已經開始大面積種植棉花,紡織品為當地名產。史載,昌黎“棉花出沙程社。平機布出會東社”。灤州“棉花,凡平原皆有,為布有雜有細”。樂亭“機杼為盛,土人呼為家機布。……絹可作帷。絲綿出力本屯。裕連、褥裹出嵩林兒社。綿布,境內俱織,多于他處。”[11]74-75冀東各府州縣中,樂亭縣紡織業尤為發達。據記載,“布則樂為聚藪,本地所需一二,而運出他鄉者八九。”[10]192意思是說,樂亭本地出產的布匹,僅一二成為本地之用,其余絕大多數都要外銷到其他州縣。可見,樂亭棉紡手工業的商品化水平是很高的。在“男織女紡”的分工模式下,當地農戶將棉花采摘下來后,婦女將棉花紡為棉線,男子將其織成布匹售賣與他人。清代司法檔案(1762)中有這樣記錄:樂亭縣布商李應生雇傭族嫂王氏紡棉線,以為織布之用。后因家里缺少棉花,與王氏預訂先行買棉花再行送紡。待李應生將買得棉花交與王氏,王氏回復稱已經接有同縣布商李新之棉花紡線。兩名布商李應生與李新遂就此引起糾紛,釀成命案。③這宗案件揭示出,在冀東地區已經形成一批脫離農業生產,專門從事棉線收購的布商。他們雇傭農村婦女將棉花紡成棉線,并給予勞動者相應報酬。待紡好棉線后,商人再行進行收購,交予男性勞動力織布進行售賣。織戶與布商之間形成雇傭勞動關系,并且布商之間還存在著利益競爭關系,這是體現冀東地區棉紡織行業勞動專業化與產品商品化的重要例證。
得益于灤河渤海之地利,冀東地區部分百姓依靠土產品貿易發家。永平府地區民風淳樸,不崇尚奇貨,鮮少富商大賈,多是小商小販。“所易不過布粟魚鹽之屬,無他異物也。”[12]109意思是說除了糧食與布匹,魚鹽等地方土產也是重要商品,不像外地商人“奇貨可居”,冀東商人經銷的商品都是百姓日常生活所常見商品。漁業方面,樂亭、昌黎、灤州等地水產豐富,近海漁業如灤州,“魚則擅其利于濱海,大戶為網鋪,資本巨萬,所息亦有豐歉,豐則謂之熟海。”②河流漁業之利,如遷安潘文本《鄉土雜詠》云:“三里河頭蟹籪賒,鮮新南市賣紛拿。”[13]1000說明漁者所得水產味道鮮美,引得百姓紛紛到市場購買,以求嘗得第一口鮮。鹽業方面,自明末清初以來,“行販流通郡邑,悉地方有司給票,收其正稅,禁遏私販,名為包課,而課亦不至失額,民頗便之。”[11]163冀東鹽場逐漸形成一套完整的生產販售與課稅流程。但同時在官營鹽課制度下,地方私鹽貿易現象仍然存在。明清時期冀東商人憑借其靠海近邊的自然稟賦,往來各地從事貿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布粟魚鹽皆可用來交易。
(二)形成具有地域特色的碼頭市集貿易
冀東地區傳統商品經濟的另一個特點,在于貿易的場所——市集,多靠近河海碼頭,形成特色的碼頭市集貿易。明清時期州縣的市集有城集、鄉集之別。顧名思義,城集位于府州縣治的城池之內,鄉集則分散于鄉里村落之間。明朝后期以來,冀東各州縣的城鄉市集不斷發展,分布地點增加,集日增多,反映出當地商品經濟日益繁榮的趨勢。例如明人王好學《詠拱真閣詩》云:“日中為市古如茲,民生貿易恒于斯。市樓沽酒醉酩酊,康衢鼓復歌雍熙。”[10]411寥寥數語便展現出冀東樂亭縣市集貿易中,百業興旺、人聲鼎沸的熱鬧場景。如表1所示,冀東永平府市集數量呈明顯增加的態勢。
在這些為數眾多的市集中,很多位于靠近河海的碼頭。例如,遷安縣的稔子口,樂亭縣的汀流河、馬頭營、胡家坨、新寨,以及灤州的偏涼汀、馬城,這些地方自明朝末年以來就是灤河、渤海沿岸重要的碼頭。到清朝以后,隨著灤河渤海水運的進一步繁榮,上述碼頭已經就地發展成為市集,并且有更多新的市集沿河海碼頭開設。如圖1-3所示,以永平府的昌黎縣、灤州、樂亭縣為例,當地最主要的市集大多靠近灤河、清河及其支流,有的分布于渤海沿岸,昭示著本地的商品經濟是因水運而興,因碼頭而興[13]57-59。
碼頭為河海運輸貨物裝卸載之處,貨物堆積,人員船只往來輻輳,便于就地展開貿易。顯然,正是服務長城邊關(明朝薊州鎮)、震懾蒙古和東北(清朝承德府)的政治軍事功能造就了明清時期長達數百年的樂亭河海航運的發達,同時也推動了樂亭商品經濟的發展,而圍繞灤河水運的眾多碼頭就構成了推動樂亭商品經濟發展的市集,由此吸引了許多的冀東百姓從事非農產業之外的其他謀生方式——務工或經商。比如,被譽為“京東第一家”的汀流河劉家,創業始祖劉新亭之所以萌生做買賣的念頭,就與其從小隨父親趕集,了解了灤河沿岸商業買賣的特點和優越性分不開。他看到做買賣雖然只有幾分小利,但畢竟是“現得利”,比起春種秋收再賣糧食賺錢來得容易些,并且不受年景好壞的影響,由此對做買賣由新奇到羨慕,最后萌生了做買賣發家致富的念頭。”[1]25這種觀念上的改變,為東北開禁后冀東百姓成規模地到東北習商經商奠定了思想認識的基礎。并且,冀東去東北經商的人中,一是南部臨海地區的居多,二是灤河水運碼頭市集附近的居多,這主要歸因于碼頭市集貿易對商品經濟的拉動作用。比如,樂亭縣西北的汀流河碼頭一帶,就有大量百姓闖關東經商,著名的汀流河劉家自不必說,僅汀流河豐莊村李榮亭祖父一輩,叔伯兄弟共15人,有13人于光緒年間先后到東北經商。[1]24而以“寧愿為社會作貢獻,不為兒孫當馬牛”著稱的劉臨閣,則是馬頭營碼頭一帶的人。
除了碼頭集市,廟會也是冀東商品貿易的重要場所。樂亭縣治南十八里閻鎮東南隅,舊有藥王廟一座,創始于明萬歷二十五年(1957),至清康熙二十年(1681)復建戲樓于廟前。史夢蘭《重修藥王廟碑記》云:“每歲四月二十八日作會演劇,四方百貨云集,有無懋遷,至今稱極盛焉。……今當廟會之時,以有易無,凡轉轂廢居者,莫不握奇贏游都市,準以報本反始之義,當必有以祁之,并有以報之也。”[10]411
(三)貿易范圍涵蓋環渤海與口外地區
渤海位于山東半島和遼東半島之間,東部與黃海北部相連。因獨特的區位特征和豐富的自然資源,環渤海自古就是我國北方同國內外進行經濟、文化交流的重要地區,貿易傳統也早已有之。明末清初,冀東商人貿易的主要范圍就在環渤海地區,具體包括冀東平原、遼東半島與山東半島,并且由河海航運延伸,向北抵達灤河上游的口外(喜峰口以北)地區。
明代冀東糧食運輸以樂亭為中轉站,溝通了涵蓋長城、山東、遼東等軍事要地與糧產區之間的交通,成為環渤海軍糧運輸商貿中心。樂亭海口“為登、萊、津、遼海道極沖”,[14]民間商貿的路線也是由樂亭抵達四方。明末清初樂亭商人李本恭“齒邁尚行賈濟、兗間”,子子拔請代之,“計應責之逋有貧不能償者,悉還其券,人稱頌弗衰。”[10]481后來,李家在濟南、袞州等地的買賣做得很大。這可以證明,冀東商人的足跡深入到山東半島如兗州、濟南這樣的內陸地帶,活動能力可見一斑。越來越多的冀東商人像這樣往來于渤海灣區域進行貿易,并深入到毗鄰陸地區域,活躍了渤海南北、長城內外的物品交流,促進了冀東乃至環渤海區域經濟的發展和商業文化的形成。明清鼎革以后,東北與蒙古納入清王朝的直接統治,由此使得直隸、山東、天津、北京的環渤海民間貿易又增加了新的內容。清康熙四十二年(1703),朝廷在熱河陸續修建行宮別苑,大批產自南方的物料及數萬軍士、民工的糧食供給,都經由海運至樂亭海口,再通過灤河水路,逆水而行抵達承德府。同時,承德府周圍盛產木材,被清朝統治者用來修繕京郊的皇家園林,大量木材順灤河而下,通過冀東水運抵達京師。為此,清廷多次組織疏浚灤河河道,并招募商人領運木材磚石,促進了灤河沿途貿易的興盛。冀東商人沿著灤河從渤海海濱抵達了直隸口外的塞上之地,成為清朝北京與承德這兩座城市之間十分活躍的商人群體。
清代環渤海糧食貿易較明代有更多民間參與,行商從糧食主產地運糧至消費地售賣獲利,實現糧食的商品性流通。位于關外的奉天地區,清朝初年沃野千里,人煙稀少;直隸口外原為蒙古游牧地,同樣適宜耕種卻也人跡罕至。隨著內地人口的增多,通過各種途徑奔赴關外口外開墾的人越來越多。清政府不得不放寬封禁,允許流民赴關外口外就食。移民帶來糧食產量增長,清初冀東的糧食商人,便將奉天糧米低價收購,高價賣往關內;還有一些糧商,如灤州“糧客”,則是到八溝等口外地區購買糧食,運輸到口內的開平或灤州進行售賣。環渤海地區糧食貿易網絡日漸龐大,對保障京師、盛京和天津的供應具有重要作用,同時對區域經濟發展亦有很大影響。
(四)服務于商業的其他組織出現
商品經濟的發展帶動了服務于商業的各類組織的興起。明末清初,冀東地區已經存在牙行、當鋪。牙行是傳統商品交易中為買賣雙方提供洽談服務,從中收取傭金的行業,其經營者又稱牙郎、牙儈、牙人等。當鋪則是商人通過抵押物品來換取經營買賣本錢的場所。據記載,永平府樂亭、盧龍等縣“有當稅、牙稅、雜稅、房地稅,各項俱無定額,盡收盡解年底奏銷。”[12]237說明當地牙行、典當行業已然存在并接受官府管理,出現的時間至少可以追溯到乾隆以前的清朝初期。
三、邊禁趨緩與冀東商人闖關東
呔商興起得益于冀東“地近邊關”的獨特區位。早在明末清初時期,冀東地區經歷了明末農民戰爭與明清政權更迭,中央政府對于邊關地帶的封禁政策時緊時松,但總體上趨向于緩和,這為冀東商品經濟的發展,以及冀東商人向外拓展創造了有利的外部環境。冀東商人能夠肩挑扁擔、手推板車,陸陸續續走出家鄉。
冀東既為陸疆,又為海疆,因此受到明清海禁與陸禁雙重政策的影響。海禁方面,明朝中后期為抵御倭寇,曾實行嚴厲的海禁政策,規定“片板不許下海”。后因倭患平定,民間走私貿易興起,海禁有所松動。明隆慶元年(1567),明穆宗宣布解除海禁,允許海上私人貿易。清朝建立之初,為打擊明鄭殘余勢力,順治十二年(1655)起清政府又宣布實行遷界禁海,下令沿海省份“無許片帆入海,違者立置重典。”[15]康熙親政后,海禁與遷海令在一些地方已有所松動,逐漸“開邊展界”,人民回鄉復業。康熙十五年(1676),慕天顏《請開海禁疏》云:“今則盛京、直隸、山東之海船固聽其行矣,海洲云臺之棄地亦許復業矣,香山、澳門之陸路再準貿販矣。”[16]可知,此時冀東所在的直隸等北方的沿海省份已解除海禁。康熙二十二年(1683)臺灣告平,清廷徹底放開海禁。
在海禁期間,冀東所在的直隸沿海商品經濟曾受到影響。如明清之際,永平府“自海禁嚴,而漁商并絕,故獲寡而售艱矣。”[17]這說明漁業商人因為海禁而艱難經營。海禁解除,冀東沿海魚鹽之業得以復蘇,糧食的海路運輸貿易得到恢復。雍正年間,清廷下令:“盛京米糧不必禁糶,聽其由海運販賣。”⑤包括冀東商人在內的一眾糧商,其運糧內地的商業活動都十分踴躍,由此貿易范圍也在逐漸擴大。
陸禁主要指清初“禁關令”。禁關令為清初弊政之一,是指清朝入關后實行滿漢隔離,為嚴禁漢人進入關外“龍興之地”居住耕種而頒布的禁令。清軍入關之初,關外是一片凋敝景象。為此,清初朝廷雖然設立了柳條邊限制內地漢民私相往來,但為充實關外人口,又于順治十年(1653)頒布《遼東招民開墾條例》,實行招民授官政策。內地流民聞風踵至,特別是冀東一帶百姓飽受圈地之苦,關外開禁對他們而言無疑是絕處逢生的希望。鑒于關外墾荒者日漸增多,康熙七年(1668)停招民授官例,不再獎勵開墾,恢復陸禁。康熙時期,禁關政策執行并不嚴格,因此當時在塞外與關外經商耕地的漢民陸續匯集,達數十萬之眾。[18]康熙五十五年(1716),清廷暫開山海關米禁,準“關外之民以谷易銀,蓋見饒裕;關內之民以銀易粟,得賴資生。”⑥給予冀東商人從事糧食買賣的政策空間。乾隆朝以后,禁關政策方趨向嚴格。乾隆元年(1736),清廷下令停止往東北發遣囚犯。六年(1741),清廷制定《清查奉天流民事宜》,清查奉天流寓漢民,嚴格限制奉天地區漢民活動。但因為清初幾十年的人口遷徙與流動,奉天一帶人口繁衍生息,社會經濟得到恢復。據統計,順治十八年(1661)奉天地畝數為60 933畝,康熙二十四年(1685)為311 750畝,雍正二年(1724)為580 658畝,乾隆十八年(1753)增至2 524 321畝,數量成倍增加。[19]從康熙初“八旗開墾稍增而招徠之民未廣”,到乾隆時已然“既無曠土無游民矣,”⑦成為糧食富裕,令關內百姓十分向往的樂土。同時,乾隆初年的饑荒引發大規模的闖關東浪潮,導致清廷不得不臨時放寬內地流民出關的限制。
在這種情況下,冀東商人敏銳覺察到,關外作為新發展的糧食生產基地,能夠為家鄉提供充足的糧食,同時關外從事農業生產的需要,對于農具、棉布等生產生活用品同樣產生大量的市場需求。因此冀東商人游走于關外與關內之間,從事糧食收售與農具日用品的貿易,為后來呔商的興起奠定了良好的商業路徑基礎。
據《黑圖檔》記載,乾隆十五年(1750),盛京官鋪往外貸借款達銀90 000余兩,欠戶24人,其中除4名是東北人外,其余都是關里人。20名關里人中,除了“山東登州府蓬萊縣葛弘嗣欠銀4 000兩,山西潞安府壺關縣張吉比欠銀900兩,蘇州吳縣葉維獲欠銀4 900兩”外,剩下的17人均為與東北接壤的直隸永平府人。其中最臨近東北的臨榆縣有楊子崇、張玉儒等14人,臨榆縣西邊的撫寧縣有王繩武、陳仁公等2人,更西邊的樂亭縣有張嘯瞻1人,“欠銀3 964兩”。還記載:乾隆二十八年(1763),直隸所屬臨榆、豐潤、樂亭、灤州等縣民眾拖欠義州官捕銀1 600余兩。他們多從事關內外貨物販運,主要是糧食販運。[20]說明,這一時期冀東百姓中,糧食販運已經成為其主要經營方向,商人經營買賣的規模已不是早年間小商小販那樣的小本買賣,而是動輒白銀數千兩的較大規模的生意。并且,出身如臨榆縣這樣越臨近東北的縣域,則到東北經商的人越多。
糧食販運與農具貿易為清乾嘉以后闖關東的冀東商人所效仿。汀流河劉家創業始祖劉新亭,就是在乾隆、嘉慶時期邊疆政策的弛禁中抓住了機會而暴富的。乾隆五十六年(1791)長春招墾,劉新亭投入到東北謀生的隊伍。起初,他以肩挑手推等形式,行商于關內關外之間。東北正在墾荒發展期間,對內地農具的需求特別強烈,于是劉新亭便向東北一帶運銷鋤板等農具和棉花、土布等基本生活用品,回程則運糧、豆、土煙、蘭靛等到關內銷售,賺得盆滿缽盈,沒幾年拴車買馬,開始了長途販運。嘉慶朝以后,清廷對關外柳邊的管控日趨松弛,大量內地漢人來到關外拓荒墾種。對劉新亭來說,嘉慶五年(1800)的龍灣招墾是一個關鍵的時間節點。當時,清政府“借地養民”,批準了農安招墾,關內無地少地的農民蜂擁而至,這給劉新亭帶來了絕好的商機。其時汀流河一帶有鐵匠爐十多座,劉新亭從爐上、洼里大量賒購鋤板、鎬、犁、鏵之類的墾荒農具,并利用豐莊的運力一車車地運往農安,回程時則將東北的糧食、豆、關東煙和藍靛等運往內地,獲利數十萬吊,從此打開了劉家東北經商之路。[1]26第二次鴉片戰爭以后,東北逐漸解禁,冀東百姓掀起了闖關東的新一波浪潮,竟相到東北習商經商,開啟了百年呔商商史的新篇章。
四、結語
冀東地區盡地利、通有無的商品經濟傳統與當地獨特的地理環境密切相關。靠近灤河與渤海的自然環境雖然給當地農業帶來了限制,但也形塑了冀東“耕織魚鹽”經濟模式,農耕、手工業、漁業、鹽業互補發展。暢通的灤河、渤海灣河海運輸使外來商品、信息與文化風俗在冀東交匯,培育了冀東百姓的商品經濟觀念。游牧民族和農耕民族交接地帶的地理位置,使得數百年來民族融合和文化交融,開闊了冀東百姓的視野胸懷,促進當地形成兼容并包、利通有無的商業心態。
明末清初冀東商品經濟是一種基于本地農耕魚鹽經濟模式的,以糧食特產為核心的商品經濟。其總體特征為:以糧布魚鹽為主要商品、形成具有地域特色的碼頭市集貿易、貿易范圍涵蓋環渤海與口外地區、服務于商業的其他組織出現。冀東商人所從事的貿易,以糧布魚鹽為主要商品,由其自身地理環境造就的資源稟賦和就其環境所形成“耕織魚鹽”的經濟結構所決定。靠近長城邊關,臨河傍海的地理環境,使得冀東具有聯通灤河、渤海灣的河海運輸便利,形成將中國南方和長城以北的蒙古、東北聯系在一起的天然優勢。正是服務長城邊關衛所(明朝薊州鎮)和震懾蒙古、東北(清朝承德)的政治、軍事功能造就了明清時期長達數百年的冀東河海運輸的發達,并有助于推動冀東商人在京師、天津、直隸和山東等渤海灣區域從事貿易活動,而圍繞灤河水運的眾多碼頭就構成了推動冀東商品經濟發展的市集。入清以后,隨著蒙古、東北成為清王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冀東商人又在傳統的渤海灣貿易基礎上加上了新的內容,從而實現了真正的環渤海貿易,并隨著東北的弛禁而不斷增加貿易量,拓展市場范圍。
明末清初冀東地區經歷了政權更迭,中央政府對于邊關地帶的封禁政策在收禁與放寬之間游移,但至少在清乾隆朝以前,總體上仍趨向于緩和。得益于冀東“地近邊關”的獨特區位,當地商品經濟的發展具備有利的外部環境,形成了糧食貿易與農具雜貨貿易相結合的貿易路徑。到了近代以后,越來越多的冀東商人前赴后繼,肩挑扁擔、手推板車,陸陸續續走出家鄉,才有了近代輝煌燦爛的呔商的興起、發展和繁榮。
注釋:
①參見《直隸總督劉峨奏為永平府屬糧價較昂請恩準格外減糶以裕民食》,乾隆五十四年三月十一日,臺北故宮博物館藏軍機處檔折件,檔號:403056689。
②參見民國《灤縣志》卷4《人民志·風俗習尚》,國家圖書館藏民國二十六年鉛印本。
③參見《題為會審直隸樂亭縣民李應生因生意糾紛扎死李新案依律擬斬監候請旨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內閣題本,乾隆二十八年三月二十七日,檔號:02-01-007-019692-0010。
④明萬歷二十七年《永平府志》,第38-39頁;清康熙十八年《永平府志》,第57-58頁;清康熙五十年《永平府志》,第98-99頁。參見董耀會主編:《秦皇島歷代志書校注》,中國審計出版社2001年版。
⑤參見民國《奉天通志》卷30,國家圖書館藏民國二十三年排印本。
⑥參見《清朝文獻通考》第一冊,卷34,市糴考三5175,商務印書館1936年版。
⑦參見伊把漢等纂:《盛京通志》卷18《田賦》,清康熙二十三年刻本;阿桂等修:《欽定盛京通志》卷37《田賦二》,清乾隆四十三年武英殿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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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韓曾麗Historical and Cultural Basis of Taishang: The Pattern of Commodity Economy in
Eastern Hebei during the Late Ming and Early Qing Dynasties
——Taking the "Second
Zhang Xinyu Zhou Zichao Zhou Jianbo
(1.School of Economics,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China;
2.Business School, China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Beijing 100088, China)
Abstract:Originating from Yongping Prefecture in eastern Hebei, the Taishang Group were an indispensable force in the modern national capitalist economy of Northeast China. The rise of the Taishang Group was due to the development of the traditional commodity economy in eastern Hebei since the late Ming and early Qing dynasties. The unique geographical environment shaped the economic model of "farming, weaving, fishing, and salt production" in eastern Hebei. The traditional water transportation along the Luan River and the Bohai Sea fostered the commodity economy mindset in eastern Hebei. The geographical location at the intersection of agriculture and animal husbandry formed the inclusive and open business atmosphere for the people in eastern Hebei. Influenced by the above factors, the tradition of commodity economy in eastern Hebei gradually took shape. The main characteristics of the commodity economy in eastern Hebei were that the grain, cloth, fish, and salt were the main commodities, forming the regional characteristics in ports and markets. The trade scope covered the Bohai Sea Rim and the regions north of the Great Wall, and the brokerages and pawnshops serving the business had already emerged. Against the backdrop of the easing of border restrictions in the late Ming and early Qing dynasties, the merchants in eastern Hebei perceived the potential business opportunities inside and outside the Shanhai Pass, and resolutely embarked on the trend of venturing into the Northeast, opening a century of glory in the history of the Taishang Group.
Key words:Taishang; the late Ming and early Qing dynasties; commodity economy; river-sea transportation; marina baza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