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墉峻壁”的意思是墻壁峻峭,出自《水經注》“卷十四”關于居庸關的記錄:“濕余水出上谷居庸關東,關在沮陽城東南六十里居庸界,故關名矣。更始使者入上谷,耿況迎之于居庸關,即是關也。其水導源關山,南流歷故關下。溪之東岸有石室三層,其戶牖扇扉,悉石也,蓋故關之候臺矣。南則絕谷,累石為關垣,崇墉峻壁,非輕功可舉,山岫層深,側道褊狹,林鄣邃險,路才容軌,曉禽暮獸,寒鳴相和,羈官游子,聆之者莫不傷思矣。其水歷山南徑軍都縣界,又謂之軍都關。《續漢書》曰:尚書盧植隱上谷軍都山是也。”

這段話的意思是,濕余水(今北京溫榆河)發源于上谷郡居庸關東面。居庸關位于沮陽城東南六十里的居庸縣界,所以叫居庸關。更始帝派使者來到上谷,耿況到居庸關去迎接他,說的就是此關。濕余水源于關山,往南流經居庸關下。溪水東岸,有一座三層石室,石室的門窗、框架全是巖石做的,這就是古關的瞭望臺。瞭望臺南面是深谷,關隘的城墻都用石塊砌成,墻高壁峭,可不是一項輕而易舉的工程。這里峰巒層疊,絕谷淵深,山道狹窄,深林阻障,僅容得下一輛車通過。早晨的山鳥、黃昏的野獸在寒風中哀鴻,叫聲互相應和,旅人聽了無不感到傷懷。濕余水流過山南,流經軍都縣界,所以又叫軍都關。《續漢書》說,尚書盧植隱居于上谷軍都山,說的就是這里。這段文獻也指出了居庸關名字的來歷,是因為它地處居庸縣。
“墉”的意思是城墻、高墻,《說文》中有“墉,城垣也”。古文中的“墉基”即城墻的根基,“墉堞”即女墻、城墻上的矮墻。《詩經·大雅·皇矣》中有“與爾臨沖,以伐崇墉”。《左傳·昭公十八年》中有“祈于四墉”。
“庸”字的本義,指被人勞役所使用、雇傭,引申指仆役、傭工。又引申泛指一般使用。也有人認為“庸”的本義是大鐘,是一種打擊樂器,甲骨文中稱作“置庸”,由卜辭“置庸”可知與庸兩種打擊樂器還可以配合演奏。當時還有新庸、舊庸、美庸的區別。本文中的“庸”,是第一種釋義,指勞役者、庸工。



“居庸”有三種釋義。一是一座山的名字,位于今北京市昌平區,居庸山又名軍都山,層巒疊嶂,形勢雄偉,草木蔥蘢,“居庸疊翠”為燕京八景之一;二是一座古城的名字,即居庸縣。西漢初置居庸縣(縣治在今延慶城區),屬上谷郡,后遭受突厥多次摧殘,到北齊滅亡的公元577年時,居庸縣已不存在了。湮滅前的居庸縣的位置也幾經變化,漢代的居庸縣治在今延慶區,北魏時期的居庸縣,在今延慶舊縣鎮舊縣村城址(北京文物局2008年認定);三是一座長城關口的名字,即本文所涉“居庸關”,舊稱軍都關、薊門關,扼守“太行八陘”之一的“軍都陘”,自古以來就是蒙古高原通往北京、通往河北平原的重要通道。太行山大體是南北走向,“太行八陘”從南往北依次是軹關陘、太行陘、白陘、滏口陘、井陘、飛狐陘、蒲陰陘、軍都陘,是八條在不同位置穿越太行、溝通東西、連接晉冀豫三省的咽喉通道,軍都陘是最北面的一條,一端是今北京,另一端經由今河北省北部通往蒙古高原。



居庸關因控制著軍都陘,影響范圍廣大,而成為“天下九塞”之一。“九塞”的說法出自《呂氏春秋》:“何謂九塞?大汾、冥阨、荊阮、方城、崤、井陘、令疵、句注、居庸”,指古代的九個要塞,即九個險阻的地方。“大汾”的位置在山西省靈石縣南關鎮,指歷史上的“汾水關”“陰地關”“陽涼南關”;“冥阨”指河南省平靖關,又名恨這關、憾這關、石城山,位于武勝關西的鄂豫交界處;“荊阮”即現河北省易縣的紫荊關;“方城”在河南省,是楚長城的重要組成部分;“崤”即崤山中的崤關(函谷關),崤山在西安、洛陽之間的黃河流域,崤關常與附近的函谷關并稱“崤函”;“井陘”即井陘關,又稱土門關,故址在今河北省井陘縣北井陘山上;“令疵”指現河北省北部遷安縣的喜峰口,遷安古稱孤竹、令支(令疵),戰國時稱令疵塞,漢魏時稱盧龍塞;“句注”指山西北部雁門山里的關口雁門關,雁門山古稱勾注山,有“天下九塞,雁門為首”之說;“居庸”即指本文所指的居庸關。
居庸關所在的這個位置,也是燕山山脈和太行山脈的交會之處,因為極其重要的地理位置和巨大的影響力,居庸關經常出現在各種詩詞里,是文人墨客吟詠的對象。金元好問《送李參軍北上》詩:“五日過居庸,十日渡桑乾。受降城北幾千里,出塞入塞沙漫漫。”說的是從元大都出發走5天才能到居庸關,走10天才能到了今河北省張家口附近的桑干河邊,到了位于今內蒙古河套地區黃河北岸的受降城,邊塞內外到處都是無邊無際的沙漠了。清代魏源在《圣武記》記載:“初三日出居庸關,十八日至歸化城,二十一日踰陰山至昆都勒河。”這份日程記錄中的“歸化城”指今呼和浩特市,從居庸關走到呼和浩特需要15天的時間,繼續向西走3天越過陰山后,就到了新疆的昆都勒河。這種把居庸關與各種重要城市、山河并列在一起寫入詩文中的做法,也反映了居庸關在人們心目中的重要性。



居庸關自古就有“絕險”“天險”之稱,“崇墉峻壁”可以概括居庸關的險峻,但并不是居庸關的唯一標簽,從歷史上在此發生的戰事來看,它還可以稱得上是“銅墻鐵壁”,是北京城打不破的屏障。發生在居庸關的著名戰事,從漢代到清代數不勝數。《后漢書·烏桓鮮卑列傳》中有“鮮卑攻居庸關云中之戰”,說的是東漢建光元年(121年)八月,遼西的鮮卑首領其至鞬率眾反漢,攻克了居庸關,然后鮮卑軍隊在馬城(今河北省懷安縣北)圍攻護烏桓校尉徐常,度遼將軍耿夔與幽州刺史龐參聯合起來,調動廣陽郡、漁陽郡、涿郡駐軍,兵分兩路前往救援。徐常連夜逃出馬城,與耿夔等會合,反攻圍城的鮮卑軍隊,解了馬城之圍,鮮卑才被迫撤走。
北魏(386—534)孝昌元年(525年)八月,代郡柔玄鎮(今內蒙古自治區烏蘭察布市興和縣)人杜洛周發動了上谷起義,聚眾反抗北魏王朝統治,年號真王,籠絡高歡、尉景等人歸附,得到安州(州治在今河北隆化縣)戍兵響應,與北魏官軍多次交戰,把守關都督元譚趕出了居庸關。幾年后,北魏亡國。
由契丹族建立的遼朝(9 0 7—1125),國祚219年,其滅亡也和發生在居庸關的戰事有關。保大二年(1122年,北宋宣和四年,金天輔六年)正月,金軍攻克遼中京(今內蒙古自治區寧城縣),十一月金兵進攻居庸關,遼兵隱蔽在懸崖下面,突然崖石崩塌,遼兵被壓死許多,便不戰自潰。居庸關失守后,遼南京(今北京市)被攻破,遼朝徹底失去了燕云十六州,不久亡國。
由女真族建立的金朝(1 1 1 5—1234),國祚119年,其滅亡也和居庸關戰事有關。金貞祐元年(1213年)舊歷七月,成吉思汗率蒙古軍與金軍戰于懷來(今河北懷來東)、縉山(今北京延慶),大敗金軍后乘勝直抵居庸關北口。金軍以鐵水封固關門,又放了百余里的鐵蒺藜。成吉思汗避實擊虛,只留少部兵力在居庸關北口牽制,大軍另繞遠路小道襲取居庸關南口,南北夾擊才奪取了居庸關,進而攻克金中都(今北京),不久金朝滅亡。
明洪武元年(1368年),朱元璋的北伐大軍破居庸關而入,直取元大都。明崇禎十七年(1644年),李自成起義軍兵臨居庸關,明朝守軍不戰而降,三天后李自成便攻陷了北京城,明朝滅亡。居庸關自建成兩千多年以來,從未有人能夠正面攻破,李自成兵不血刃拿下居庸關,是歷史上的唯一。“居庸一傾。則自關以南,皆戰場矣。”明末顧炎武聞說居庸關被李自成攻破,曾感慨地說:“地非不險,城非不高,兵非不多,糧非不足也,國法不行,人心去也。”可見居庸關幾乎是歷朝歷代的“命門”。
如今的居庸關,是一處著名的景區。有元代修建的過街塔臺基云臺,券洞上雕刻著佛像和梵、藏、西夏、維、八思巴、漢6種文字的經文。關城城垣東西兩面攀向山頂,南北城門都有甕城,城樓高聳,衙署、廟宇、儒學、牌坊等皆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