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歷史解釋的教學探索

［摘 要］歷史解釋是歷史學科核心素養之一，是對歷史思維能力與表達能力的綜合要求，是學生形成正確歷史看法的主要體現，也是學生認識歷史和學好歷史的關鍵之一。文章基于歷史解釋對“中國賦稅制度的演變”的教學進行探索，期望能突破常規，彌補不足。

［關鍵詞］歷史解釋；學科核心素養；賦稅制度

［中圖分類號］ G633.5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4-6058（2024）27-0045-04

從某種程度來說，歷史學就是歷史解釋，可見歷史解釋的重要性。歷史解釋是歷史學科核心素養之一，是對歷史思維能力與表達能力的綜合要求，是學生形成正確歷史看法的主要體現，也是學生認識歷史和學好歷史的關鍵之一。

筆者通過對比新舊高中歷史教材，發現賦稅內容明顯增加。舊版（人教版）高中歷史教材中有關賦稅的內容基本不作要求，在提到土地制度（如均田制）時偶有涉及，或是選修1《歷史上重大改革回眸》中有所涉及，如王安石變法。而新版（統編）高中歷史教材中不僅《中外歷史綱要（上）》多次提及甚至其有一些子目專門介紹賦稅內容，而且在選擇性必修1《國家制度與社會治理》里有中國賦稅制度的專題內容。由此可見，賦稅制度變得比以往更為重要，高三備考中的師生務必要加以重視。然而，筆者在一些觀摩課中發現部分教師在講授這個專題時無論是新授課還是復習課都較為程式化：先講“賦稅的概念解析”，再講“賦稅的種類和征收標準”，最后講“賦稅的演變趨勢和特點”。這樣中規中矩的講授雖然能完成基本教學目標，但筆者認為至少會存在兩方面的問題：一是流于表面，部分學生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一旦考查深入些，就會不知所措；4f272df18119d120293937c09a2f355b二是賦稅知識本身就較為晦澀難懂，不求甚解的程式化教學，可能會讓學生覺得枯燥乏味，影響教學效果。有鑒于此，筆者以歷史解釋為立足點調整“中國賦稅制度的演變”的教學，期望能突破常規，彌補不足。

一、以歷史解釋來貫通歷史，呈現歷史的向度

因為是在高三的二輪復習中進行本專題的教學，所以筆者在參照《中外歷史綱要（上）》和《國家制度與社會治理》相關內容的基礎上再結合新課標要求和近年高考卷，對原有教學內容進行了一定的取舍和調整。中國賦稅制度內容貫穿古代史和近現代史，為了突出重難點，筆者將現代史部分果斷舍棄，只講授古代史和近代史部分，側重古代史部分。古代的賦役和近代的關稅雖然都屬于賦稅制度，但兩者之間似乎缺少一個“天然”的聯結點。因此，如何將古代和近代兩個階段的內容用一根天然的邏輯鏈條聯結起來并突出賦稅制度在社會治理中的作用是教學設計中的一個“難點”。筆者在閱讀劉守剛《財政中國三千年》一書時獲得啟示，嘗試從財政的角度來理解賦稅制度的演變，將本課設計為兩個部分，即“古代國家的財政治理邏輯——從稅人到稅地模式的實現”與“近代財政的轉型發展——從稅地到稅商財政的轉變”，同時將四個邏輯貫穿賦稅制度演變過程：“舍地而稅人”“稅地終鼎定”“稅地不動搖”“舍地而稅商”。這樣調整是為了更好地將歷史敘述與歷史解釋結合起來，用歷史解釋去彌合歷史敘述過程中呈現的斷裂感，增強歷史的連續性，從而幫助學生清晰感知歷史的向度。

二、以歷史解釋來拓展歷史，展現歷史的維度

賦稅制度的內容涉及很多經濟學知識，相對而言深奧難懂，這就需要教師以嚴謹扎實的理論知識為基礎，努力尋求一個個歷史現象之間以及現象背后的邏輯聯系。而這些邏輯聯系如何更好地呈現給學生，需要教師進行精心的問題設計，在層層設問中滲透歷史解釋，以歷史解釋展現歷史的維度，從而拓展學生的認知，激起學生的探索興趣。

如在本專題的教學中，筆者先是引導學生總結出中國古代的賦稅征收主要有稅地、稅人、稅商三種形式，這三種形式在每個朝代都是同時使用的，但會有側重的主要方式。接著筆者和學生一起回顧秦漢的賦稅概況。筆者通過“秦朝的賦稅極重，即‘收泰半之賦’；而漢初曾實行‘十五稅一’‘三十稅一’，田賦稅率大大降低”強化學生對秦漢賦稅差別的印象，然后展示第一問：“漢初田賦何以如此之少？”針對這一問，學生很自然地聯想到秦朝的暴政和苛政，漢初的統治者汲取秦亡的教訓，采取了休養生息的政策。但原因不止如此，還有一個關鍵因素是漢初征稅能力不足。按田畝征稅需要清丈土地、統計產量、組織收稅、運輸倉儲等，而當時土地丈量靠腳步、賬冊管理靠簡牘、辦事人員基本不識字。因此，“稅地”既是一個技術性難題，又需要耗費大量的成本，與其將田賦規定得很高收不上來，還不如定得低一點。通過這個關鍵因素的補充和解釋，學生充分認識到漢初降低田賦征收比率，不僅因為吸取了秦朝田賦過重的教訓，還因為實際征收困難。緊接著筆者展示第二問：“田賦減少會給國家帶來什么影響？”第二問因為有第一問的鋪墊和專題子目，學生自然能想到田賦減少勢必會影響國家對社會的治理。筆者在綜合學生的回答的基礎上進行總結提升：國家要履行職能，必然要有一定的財政收入保障；財政收入水平過低，要么以削弱國家職能為代價，要么在現實中開拓其他的收入途徑來補充。接下來，筆者展示有關漢朝的田畝稅和人頭稅的材料：“以漢朝的農戶一般為五口之家并擁有70畝土地為例。財產稅：按當時的生產力水平大約可產糧150石，以1 /30的稅率計算，須繳納田賦5石，其間糧價平均為每石80錢，5石糧折價400錢。除糧食外，還有稿芻（飼草和禾稈）之征，70畝地所要繳納的稿芻折價不到50錢。兩者折價合計不到450錢。人頭稅：單就更賦一項來計算，五口之家須繳納更賦者平均有1.5人，每人每年須繳納過更、踐更兩賦2300錢，1.5人須繳納3450錢。”通過材料，學生明顯看出漢朝的人頭稅數額要大大高于以田畝為主的財產稅。教師進一步解釋說明：大一統的漢朝由于田賦征收能力不足而大幅降低田賦稅率，導致財政收入嚴重縮水。前面提到財政收入水平過低會影響國家管理，漢朝有雄心壯志的統治者們一定不會甘于現實，因此通過增加人頭稅的方式來彌補田賦的不足就成為必然。人頭稅最大的優點是簡便，只需把人固定好，計算各家各戶的人口就可征稅。按人頭征稅顯然比按地征稅更容易實現。據此可得出結論：漢朝以征收人頭稅為主，以征收田賦為輔。這種方式被后世稱為“舍地而稅人”。至此，筆者展示第三問：“稅地和稅人，哪種賦稅方式的體驗更糟糕？”按人頭征稅，無論窮人、富人，繳稅一樣多，很不公平。人頭稅中的徭役使人的體驗更為糟糕。因此，對國家而言，稅人雖然方便易行，但從長遠來看，會帶來源源不斷的麻煩。比如，一方面會刺激豪強地主肆無忌憚地兼并土地，加速其勢力的增長；另一方面會加劇農民的破產，導致流民問題嚴重，且失去土地的農民還要負擔過重的人丁稅，以至于無法生存。以上兩方面會加劇貧富分化、社會動蕩，威脅政權的穩定。這樣的稅收方式應被及時反思和調整。然而漢朝統治者并沒有進行反思和調整，導致漢朝在豪強地主和農民起義的雙重打擊下滅亡。

三、以歷史解釋來深化歷史，推進歷史的深度

由于賦稅制度的內容深奧晦澀，很多學生對這方面內容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因此，該專題需要教師進行充分的歷史解釋，幫助學生透過現象看本質，開展深度學習，提升歷史學科核心素養。

如在回顧與唐朝均田制相配套的賦稅制度時，學生對由租調制發展而來的租庸調制以及租、庸、調各自的內涵都較熟悉，但若是從“稅人”還是“稅地”的角度去分析，部分學生會誤認為以“稅地”為主，因為租就是田畝稅，且田畝稅的占比較大。學生這樣的認知顯然與新課講授不夠深入有關。為了糾正學生的認知誤區，筆者提醒他們回想唐中期兩稅法的實施效果，讓他們意識到其中的矛盾之處，接著引導學生一起思考：“租、庸、調分別按什么征收呢？”“庸”是按人征收；“調”是按戶征收，本質上也是按人征收；“租”表面上看是按地征收，實際是先把地分給老百姓，然后再按人頭征收，即“形式上稅地，實質上稅人”。從征收依據看，三者皆高度依賴于稅人。《新唐書》中有這樣的記載：“有田則有租，有家則有調，有身則有庸，天下法制均壹，雖轉徙莫容其奸，故人無搖心。”租庸調制固然有自身的優點，但同時有一個先天的缺陷，即它以均田制為基礎，在實踐中難以持續，隨著均田制的崩壞，租庸調制最終走向瓦解。

又如在回顧兩稅法時，筆者引導學生歸納其基本內容及特點：780年，唐朝政府廢除租庸調制，改行兩稅法，按田畝征收地稅，按人丁、資產征收戶稅，這是中國古代賦稅制度發展的一大轉折，其最大的特點是財政征收開始從稅人轉向稅地。接著筆者展示問題：“為什么從漢初到唐初，歷代政府想做而沒做成的事情——稅地能在此時落實呢？”該問題是學生沒有認真考慮過的，有點超出其現有認知，但這樣的“新鮮”問題卻能激起其強烈的好奇心和探索欲。筆者抓住時機進一步補充這方面的內容：“這主要基于兩個契機，一是現實條件——安史之亂后唐朝中央財政高度依賴南方，而南方雇傭、租佃發達，難以實行租庸調制；二是技術突破——隋朝的義倉稅規模擴大，配套的青苗薄成為突破稅地難題的重要技術手段。義倉稅是按田畝繳納的，為了保障義倉稅的開征，唐朝政府規定各州必須將居戶所墾田畝進行統計，編造成青苗薄。青苗薄是實現稅地的關鍵因素，它從技術上突破了稅地的最大障礙，最終‘稅地終鼎定’。”

此外，在講授宋元的賦稅時，為了讓學生更容易理解從“稅地終鼎定”到“稅地不動搖”的內在邏輯和發展軌跡，筆者特意進行了如下設計和材料選取。先是精心設計過渡語：“兩稅法在唐末五代獲得發展，至宋元被不斷地延續與鞏固，基本確立了‘履畝而稅’的目標。雖然‘稅地’理想在宋代得以實現，但宋朝政權始終面臨著生存危機，而僅憑兩稅收入不足以支持宋朝政權運轉和應對外患，又鑒于工商業比較發達的現實，宋朝政權進一步依靠工商業收入來增加財政收入，這就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稅商的突破。”隨后筆者呈現與之相關的材料：“宋政府就力圖將各種征商行為法制化和規范化，并在中國歷史上首次形成一個系統的商稅征收制度……宋代的商稅幾乎涉及生產、生活中的全部物品。”在學生閱讀材料的基礎上，筆者總結：“從宋朝頗具特色的財政政策可以明顯看出其有社會轉型的跡象。然而，宋朝最終走向滅亡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稅商的財政政策缺乏相配套的國家制度，走向極端而變味；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外患日益加重，宋朝政權不堪重負。元朝為何沒能繼承宋朝的財政治理邏輯而轉型呢？作為一個游牧民族，蒙古族最初具有掠奪性，建立元朝也出于掠奪，因此元朝財政在一開始就是為掠奪而建立的。之后明朝吸取了宋元的教訓，回歸‘稅地不動搖’。”

四、以歷史解釋來升華歷史，彰顯歷史的高度

唯物史觀是歷史解釋得以達成的理論保證。因此教學過程中的歷史解釋必須堅持唯物史觀的引領，升華歷史，提高思維層次，彰顯歷史的高度。在整個古近代史中，每一次重大的稅制改革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建立在生產關系和上層建筑逐步調整直至適應生產力發展要求的基礎之上的。如在講授第二部分“近代財政的轉型發展——從稅地到稅商財政的轉變”時，筆者如此過渡：“古代從稅人到稅地財政的轉變，為國家治理與社會發展提供了堅實的經濟基礎。晚清時期，社會形勢發生了劇烈變動，一方面外患不斷加劇，另一方面內憂頻繁出現，給財政帶來巨大的壓力。一開始清政府試圖用傳統的辦法予以解決，如催繳積欠、壓縮開支、分省攤派、新增捐稅等，但這些應對措施近乎全盤失效，因為它們都立足于傳統的小農經濟。而鴉片戰爭后，國家的經濟結構、階級結構、財富結構都發生了變化。隨著小農經濟的逐漸解體，工商業的不斷發展，民族資本家成為最富裕的階層，財富結構的變化必然會促使清政府征稅的重心逐漸從農業稅轉向工商業稅。因此，近代以來中國逐漸走上財政轉型之路，從稅地到稅商。傳統履畝而稅的財政理想逐漸被放棄，稅商成為近代財政轉型的標志。”由此自然銜接到第四個邏輯“舍地而稅商”。

又如在講授海關稅的內容時，筆者這樣過渡：“古代傳統的稅地、稅人是以小農經濟為基礎的，而現代稅商是以商品經濟為基礎的。隨著工商業稅額比重不斷增加，海關稅比重越來越大。海關稅在清政府財政收入中的地位越來越重要，這也是晚清財政越來越依靠現代稅商的一個標志。晚清的海關大權一直由洋人把持。”接著筆者展示材料：“赫德，英國人，他一生之中70％以上的時間都在中國度過，2/3的時間掌握著中國海關的大權，死后被清廷追授為‘太子太保’。他在總稅務司任內，引入英國海關管理與人事制度；嚴禁職員濫用權力和參與貿易；引進英國現代會計和審計制度；為職員提供高額薪水和養老金。”

筆者在學生閱讀材料的基礎上總結和深化：將海關打造成為當時中國最有效率、最少貪污、最具現代氣息的官僚機構，為中國人樹立了現代財政管理的標桿，利于我國財政向現代化轉型。但海關稅的比重大，說明國內的工商業發展有限，國際貿易發展興盛，國際貿易大于國內貿易。且當時我國的民族企業還處于低級階段，往往是原料、初級產品出口，而大量的商品靠進口。我國在國際貿易中處于被動、弱勢地位，而海關稅不能有效地保護本國工商業的發展，因為海關稅的稅則由外國人決定，這樣就使得海關稅在一定程度上成為外國列強掠奪、控制中國資源，限制中國經濟發展的手段。回歸唯物史觀，這也充分說明近代中國的現狀：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通過教師的分析和解釋，學生明確關稅具有維護國家主權的作用；通過梳理關稅喪失和收復的過程，再次強調維護國家主權的重要性，學生的唯物史觀和家國情懷等素養得以落實。

最后筆者結合唯物史觀進行總結升華：中國的賦稅制度在一次又一次的社會發展、技術進步以及財政危機中，從“舍地而稅人”“稅地終鼎定”“稅地不動搖” “舍地而稅商”的演變中，逐漸走向現代。而財政稅收的變革又反向塑造了國家本身。如要確立稅商為主的現代財政，就必須以國家力量實現經濟和社會現代化；而要實現經濟和社會現代化，就必須對傳統經濟和社會進行改造。晚清及民國時期財政的制度性危機，對國家變革提出了要求。這是財政的制度性危機對國家轉型的推動。

［ 參 考 文 獻 ］

［1］ 朱可.歷史解釋是歷史學科核心素養的核心：歷史解釋的內涵詮釋與教學實施策略研究［J］.歷史教學（上半月刊），2017（5）：9-18.

［2］ 劉守剛.財政中國三千年［M］.上海：上海遠東出版社，2020.

［3］ 紀巍.歷史解釋與歷史深度學習：以《甲午中日戰爭》一課為例［J］.吉林省教育學院學報，2020（4）：13-17.

［4］ 李劍鳴.歷史學家的修養和技藝［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7.

［5］ 程念祺.國家力量與中國經濟的歷史變遷［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6.

［6］ 黃天華.中國財政制度史綱［M］.上海：上海財經大學出版社，2012.

［7］ 黃天華.中國稅收制度史：修訂版［M］.北京：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2009.

（責任編輯 袁 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