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泊桑小說《項鏈》中瑪蒂爾德的人物形象分析

摘 要：瑪蒂爾德是莫泊桑小說《項鏈》中的典型形象，多年來，人們對瑪蒂爾德這一人物形象貶大于褒，認為她愛慕虛榮，自私自利。這樣的評價顯然偏離作者的本意，也顯得片面。為此，從《項鏈》的內容簡介、主題意蘊以及角色行為等維度，探究瑪蒂爾德信守承諾、堅強勇敢、純潔高尚等優秀品質，可以更好地分析出瑪蒂爾德復雜而立體的人物形象，體悟莫泊桑所寄托的美好愿景及情感，從而幫助人們重新審視短篇小說《項鏈》及其所體現的真實主題。

關鍵詞：《項鏈》；瑪蒂爾德；人物形象

中圖分類號：I565.07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9052（2024）08-0064-03

作者簡介：歐偉鵬（1980.06— ），男，漢族，福建省漳州人，大學本科，講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及英語應用語言學。

引言

莫泊桑是十九世紀后半期法國著名的現實主義作家，其成就主要集中于短篇小說。他的作品普遍以抨擊統治階級的腐朽及貪婪為主，針砭時弊，結局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讓人能在富有哲理的故事中，探究生活的真諦、體悟生活的意蘊，正視人與社會之間的關系，從而形成正確的價值指向。瑪蒂爾德是莫泊桑短篇小說《項鏈》的典型代表，通過一個出人意料的結局，塑造了一個既愛慕虛榮，又信守承諾、勤勞勇敢的婦女形象，并借助語言描寫、動作描寫、心理描寫、細節描寫等手法，將對統治階級、資產階級、精英階級的批判，以及對勤勞人民的贊揚，巧妙地融合起來，讓故事在批判資本主義階層的同時，又擁有一定的道德指引的效用。

一、莫泊桑短篇小說《項鏈》的內容簡介與主題意蘊

《項鏈》創作于十九世紀的法國，當時資本主義快速發展，大資產階級對人民巧取豪奪，貪污盛行，社會道德淪喪，奢靡之風影響著社會的健康發展。追求虛榮和享樂逐漸成為一種惡劣的社會風氣。為此，莫泊桑創作了《項鏈》這一篇短篇小說，通過對悲劇人物瑪蒂爾德的人物形象刻畫，來反映當時法國社會的現實環境，用以批判、諷刺資產階級的虛榮及享樂之風［1］。瑪蒂爾德雖然地位低下，但迷戀貴族生活，為出席一場晚會，她用丈夫多年的“積蓄”制定了一套華麗的禮服，還從好友處借了一條項鏈。在晚會上，瑪蒂爾德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但她卻弄丟了借來的項鏈。為此，她只好瞞著好友，慢慢賠償好友的損失。自此以后，夫婦二人過上了節衣縮食的生活。在償還債務的過程中，瑪蒂爾德的皮膚變得粗糙了，樣貌蒼老了。后來，她在一次與好友的邂逅中，得知她弄丟的那條項鏈竟然是一條假項鏈。

顯然作者通過“巧合”“誤會”等技巧，辛辣地批判了瑪蒂爾德的追求享樂與虛榮思想，間接地諷刺了資產階級的奢靡之風，并以十年的節衣縮食，闡述了一個道理：“虛榮只會帶來更多的煩惱與麻煩”。然而從角色塑造及情節發展的維度出發，我們能夠清晰地看到莫泊桑所寄托的“人文思想”，即面對生活中的困難及挑戰，只有頑強拼搏、堅強，才能看到希望。瑪蒂爾德在弄丟項鏈后并沒有逃避，也沒有耍手段，逃脫責任，而是信守承諾，用自己的勞動，補償自己的過錯，這在某種層面，勸解讀者要以堅強、勇敢的姿態，面對生活中的挑戰，才能真正地克服困難，迎來希望。只不過，作者為了讓小說更震撼人心、貼合主題，直到結局，才揭開“假項鏈”的真相，使作品擁有濃厚的悲情效果。

瑪蒂爾德這一角色形象的塑造，讓莫泊桑的人文思想、現實主義評判理念得以彰顯，讓更多人能夠認識、理解及體悟到這一文學大家的復雜情感、思想、理念。為此，我們應從多個維度對瑪蒂爾德這一人文形象進行分析。

二、瑪蒂爾德的人物形象解析

（一）資本主義制度下的“愛慕虛榮”

“十九世紀”是法國資本主義風潮的盛行時期，是虛無與浮夸鼎盛的時期。商品經濟盛行下，人們追求消費、追求奢靡、追求享樂，不斷將物質獲取能力、財富擁有量作為幸福的標志。在這一社會風氣下，階級差距、貧富差距便催生了虛榮之風。人們在追求享樂的過程中，會相互攀比，繼而通過不斷塑造自己華麗的外表，迷失自己的本心。對于“權貴階層”來講，追求虛榮和享樂，是一種身份的彰顯，是上流社會的標志，同時也是其不斷墮落的導火索。而對于勞動人民來講，追求虛榮、享樂，卻容易讓其墮入貧苦、煩惱及不幸的深淵。瑪蒂爾德是一個普通的小資產階級，她雖然渴望進入上流社會，得到權貴的“認可”。然而丈夫卻是一名小職員，一年到頭也掙不了多少錢。但在虛榮心的驅使下，她花了丈夫多年積攢的積蓄，定制了昂貴的禮服，更向好友借了一條“名貴”的項鏈。然而在項鏈丟失后，她終于要為自己的虛榮心“買單”，要用十年的勞苦及辛勤，來償還朋友的損失。莫泊桑獨具匠心，通過渲染瑪蒂爾德的白日夢，細膩而又生動地描述大資產階級的衣食住行的奢華［2］；通過“丟項鏈”這一導火索，揭示出虛榮心所帶來的“弊端”，讓人們真正看到虛榮心所帶來的惡果。誠然，小說《項鏈》的主題是“虛榮”，但真正批判、描寫瑪蒂爾德虛榮心的“內容”，主要集中于文章“開篇”。“她覺得自己本是為了一切精美的和一切豪華的事物而生，因此不住地感到痛苦”這一句簡明扼要地點出了瑪蒂爾德對現狀的不滿，對上層生活的渴望。然后筆鋒一轉，寫“相貌不如她”的婦女擁有何等的財富及待遇，擁有何等精致的生活，以及自家大廳、廚房及臥室的破舊，來點出其“虛榮之心”。這些都是角色性格描寫、都是單純的環境描寫，但卻為后文的發展及情節的推進，埋下了伏筆及鋪墊，讓人們對瑪蒂爾德虛榮、追求享樂的性格，有更加直觀地了解。從社會維度出發，資本主義的本質是“消費”，是商品的購買，是財富的積累。當大資產階級擁有足夠多的財富后，便會通過不斷購買昂貴商品及服務的方式，彰顯自身地位，從而讓其與普通人區別開來。“消費”這一屬性，讓人與人之間建立起了隔閡，親戚之間、朋友之間、同學之間、上下級之間，會因為財富出現鮮明的階級差異，繼而產生追求享樂及攀比。因此，瑪蒂爾德的虛榮心，可以說是資本主義盛行的產物，是資本主義思潮對法國人民思想所帶來的影響，是法國社會發展的必然結果。

（二）勇于承擔責任的“高尚德行”

瑪蒂爾德為了參加部長的舞會，向朋友借了一條昂貴的項鏈。然而在舞會結束后，她卻發癡似的轉過身來對著丈夫說“我已經……我已經……我現在找不著伏來士潔太太那串項鏈了”。項鏈丟了，瑪蒂爾德和丈夫驚慌失措，到處尋找，找了很久，甚至去了警察總廳，都沒有找到項鏈。后來，他們沒有放棄，在“故宮街”的一家小店里找到了一串相似的項鏈，標價40000法郎。二人幾經周轉，借了一大筆錢，買走了那串項鏈，并將其還給了朋友。然而瑪蒂爾德卻要用后半生來慢慢償還債務，生活質量也急轉直下，她不得不到雜貨店、菜店里打工，不得不早出晚歸，過上節衣縮食的日子。就這樣十年后，她終于還上了全部的債務，也終于放下了沉重的“包袱”。讀者在閱讀《項鏈》時，常常將瑪蒂爾德定性為“愛慕虛榮”“追求享樂”的小婦人形象。但這種認知及解讀顯然是錯誤的。因為從丟失項鏈開始，瑪蒂爾德便呈現出一種難能可貴的品德——“勇于承擔責任”。很多人在面對挫折或過錯時，往往會選擇逃避，會自欺欺人，會狡辯。然而瑪蒂爾德卻沒有，她在項鏈丟失這一轉折點，表現出對“過失”的“負責”，她沒有逃避、沒有放棄、沒有懷有一絲僥幸，而是用自己的辛勤勞動，彌補自身的過錯；用自己的年華及青春，承擔自己的責任。根據小說描述，瑪蒂爾德和丈夫為買“真項鏈”花了“36000法郎”，其中有18000法郎是祖父的遺產，剩下的是從高利貸那里借來的。普通人面對巨額債務時，往往會感到絕望，看不到生活的希望，甚至會選擇自殺。但瑪蒂爾德夫婦二人并沒有，他們選擇了直面生活中的困難及挑戰，用自己的雙手，償還自己的債務。莫泊桑在《項鏈》中說：“她穿著得像一個平民婦人，挽著籃子走到蔬菜店里去講價，去挨罵，極力一個銅元一個銅元地去防護她那點兒可憐的零錢。”由此可見，在償還債務的過程中，瑪蒂爾德的付出是慘重的，身心受盡了磨難，忍辱負重，她也從一個漂亮的女人變成了貧苦人家強壯而耐苦的婦人了［3］。可是她沒有放棄，最終償還了所有的債務。在這里，我們可以看到莫泊桑對勞動人民的贊揚，看到瑪蒂爾德勇敢負責的一面，更能看到作者所揭示出的“人生指引”，即無論面對什么困難，只有勇敢地走下去，才能真正地克服困難，走出困境，得到解脫，才能真正地獲得生活。

（三）出淤泥而不染的“寶貴品質”

文學作品的偉大之處在于描摹生活、揭示真諦，通過對社會思想、風氣、思潮的忠實描繪，讓虛構的故事、情節、人物，擁有新的價值及意蘊。誠然《項鏈》是一部虛構的短篇作品，是經過藝術加工的，通過刻畫小人物的“心路歷程”，呈現作者主觀思想的工具。然而無論在社會環境、角色心理及行為描寫中，作者卻忠實地還原了十九世紀的法國社會，呈現出資本主義對法國人民所帶來的影響，通過現實主義手法，讓故事情節及角色形象更加地深入人心。美國著名作家馬克·吐溫曾指出“文學和歷史一樣，是一面照亮‘現實’的鏡子”，讀者能夠通過優秀的文學作品對社會進行更加深入地體悟及審視。《項鏈》中的瑪蒂爾德既沒有閃閃發光的“首飾”，也沒有華貴的衣服，卻熱衷于參加“上流晚會”，渴望體會貴族婦女的日常生活，并為此不惜大力投資。這在某一層面，體現出資本主義社會下普羅大眾的心理及思想。工業經濟、資產階級打破了封建主義制度，讓越來越多的人擁有了獲取財富的機會，使其擁有了可遇不可求的夢想。在以往，勞動人民由于階級限制，根本不敢奢望能過上貴族階級的生活。然而在資本主義社會，只要有人脈、手段、資源、金錢，這一切似乎都唾手可得。所以，獲得“幸福”的道路暢通了，越來越多的人，便會在虛榮、攀比、享樂的思想下，做出種種違背道德、良心的行為。如《紅與黑》中的于連、《傲慢與偏見》中的三姐妹、《嘉莉妹妹》中的“嘉莉”等。但瑪蒂爾德沒有，她雖然渴望過上上流生活，擁有名貴的服飾，但無論是參加舞會還是償還債務，她都沒有像其他人那樣“不擇手段”。也沒有因此而墮落，變成被人唾棄的浪蕩女。例如《嘉莉妹妹》中的嘉莉妹妹，為了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而與推銷員、酒店經理發生關系等。同時，從《項鏈》的行為描寫中，我們能夠看到，作者著重描寫了瑪蒂爾德對上流生活的渴望、對貧窮生活的厭惡，感受到她虛榮、攀比的內心世界，但除此之外，她沒有任何的人格、道德缺點，她真誠、勤勞、勇敢、敢于擔當責任。這在當時浮夸的資本主義社會來講，是難能可貴的，是高尚的，是稀有的，是一種出淤泥而不染的高尚德行。我們可以把瑪蒂爾德這種美德稱為“堅守本真或初心”。莫泊桑無論是在《項鏈》中，還是在《海港》《保護者》《禮物》《一場決斗》中，都極力歌頌小人物高尚的美德，在批判資本主義思想、行為及觀念中，贊揚人性中最美麗、最真誠、最無私的德行［4］。似乎，他筆下所有的人物都擁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德行，都能在道德敗壞、世風日下之中，彰顯出美好的德行。特別是在《項鏈》中，瑪蒂爾德不管是在社會風氣的影響下，還是在巨額的債務下，都在堅守底線，嚴守道德，承擔責任，表現出小人物應有的德行。所以，我們可以說瑪蒂爾德雖然受資本主義風潮的影響，表現出種種“愛慕虛榮”“追求享樂”的行為，但她依舊堅守著勞苦大眾高尚的德行，懷揣著對生活、對未來、對朋友美好的期盼［5］。

三、瑪蒂爾德人物形象的深層價值

在莫泊桑《項鏈》中，馬蒂爾德的虛榮心，是資本主義盛行下的時代產物，是資本主義思潮對法國人民思想所帶來的最鮮明的影響，是法國社會發展的必然結果。同時，也是莫泊桑借由虛榮心批判法國資本主義的重要契機，是從微觀的角度出發，對法國現狀進行批評、揭示的“切入點”。

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個人主義和物質主義盛行，人們以“財富積累”和“消費能力”作為社會地位和個人價值的衡量標準。這種思潮對法國人民的思想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而馬蒂爾德正是資本主義浪潮下法國勞苦大眾的典型代表，她渴望過上流社會的生活，追求奢華和享受。但現實生活的境遇，卻讓她感到無比的痛苦及絕望。即因虛榮心作祟，將金錢、榮譽及虛榮作為人存在的價值，作為幸福的標志，強調金錢的權威性，從而淪為金錢的努力，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在莫泊桑筆下，馬蒂爾德雖然虛榮，但保持著良善的一面，崇高的一面，擁有熠熠生輝的道德品質。而莫泊桑，也是通過塑造“瑪蒂爾德”這一典型人物，對法國社會中“正直”“善良”“高尚”的人進行贊揚、稱贊及肯定，對其高尚的行為進行“宣揚”，使其成為一種典范，一種新的潮流，一種新的“現象”，同時也通過批判法國人民的虛榮心，對法國資本主義現狀進行批判和揭示。即通過塑造馬蒂爾德這一人物形象，向讀者展示了法國資本主義思潮對個人價值觀的影響、扭曲，以及這種扭曲所帶來的負面后果。從而引領人民反思在物質主義盛行的社會中，如何保持清醒的頭腦和正確的價值觀。

結語

瑪蒂爾德存在著愛慕虛榮的人性弱點，但同時也有信守承諾、堅強勇敢、勤勞樸實的高貴品質［6］。她雖然愛慕虛榮，但敢于面對生活及挑戰，敢于迎接未來。生活是一道“檻”，瑪蒂爾德用自己的行為告訴人們，人生都是波折的，是充滿挑戰和苦惱的，無論面對什么，只有積極地面對，勇敢地走下去，才能真正看到希望。所以從小說主旨出發，瑪蒂爾德擁有諸多的特質，寄托了作者多種的情感，是一個有血有肉、生動形象的法國農村婦女，同時也是一個引領人們不斷面對困難和挑戰的人物。這一人物形象的刻畫，在現如今的社會發展背景下，仍然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

參考文獻：

［1］畢亦寧.英美文學作品中人物形象分析——以《項鏈》中瑪緹爾德為例［J］.赤峰學院學報（漢文哲學社會科學版），2022，43（08）：41-44.

［2］王莉君.莫泊桑小說的社會價值——以《我的叔叔于勒》和《項鏈》為例［J］.文化創新比較研究，2018，2（19）：44-45.

［3］李惠萍.見證與暗示：人性真相和不定命運——從莫泊桑《項鏈》的人物性格探析其深層寓意［J］.隴東學院學報，2013，24（04）： 54-56.

［4］鄧麗平.英美文學作品中人物形象研究——以《項鏈》中瑪蒂爾德為例［J］.青年文學家，2022（33）：79-81.

［5］曾茜.“鏡子效應”——《項鏈》中瑪蒂爾德形象的雙重性［J］.高考，2018（22）：205.

［6］羅靜.莫泊桑筆下的瑪蒂爾德形象剖析［J］.才智，2017（14）：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