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從馬克思的異化勞動到生態學馬克思主義的異化消費,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主導自然的理念潛滋暗長,人們將自然劃為自己的所有物,消費以一種不斷異化的方式呈現,加劇了對生態的破壞。生態學馬克思主義立足于當代自然資源浪費、全球性環境污染,從社會批判理論出發對根本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與制度進行批判,進而延伸到對隨著科技發展而產生的技術理性與消費主義文化進行批判。生態學馬克思主義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制度、技術非理性運用和消費主義文化的生態批判啟示我們,要樹立健康的消費觀與幸福觀,增強生態責任感;發揮我國制度優越性,化解人與自然的矛盾;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生態文明建設,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
關鍵詞:異化勞動;異化消費;生態批判
中圖分類號:F014.5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009-6922.2024.05.006
文章編號:1009-6922(2024)05-55-08
在馬克思之前,“異化”是一個帶有神秘色彩的哲學概念,馬克思賦予其實踐內容,提出了異化勞動理論,揭示了資本主義剝削的特點與實質。在資本主義工業化大生產的推動下,生產力水平得到了極大提高,資本家為解決生產過剩而將關注點轉向消費領域,在逐利本性的操縱下,引導人們進行無節制的、無關乎自身真正需求的消費,使消費成為服務于資本增殖邏輯的手段。人們為滿足自身日益膨脹的物質需求,對自然的支配欲望更加強烈,隨之而來的便是日趨嚴重的生態問題。生態學馬克思主義是西方馬克思主義發展的最新流派之一,他們著眼于資本主義發展所產生的生態危機,從哲學世界觀層面、制度層面分析其根源與解決辦法,力圖把西方近年來興起的生態運動引向社會主義變革運動,以建立生態社會主義社會。
一、從異化勞動到異化消費的理論嬗變
從法學領域的初步探索,到哲學思辨的深入剖析,再到經濟學范疇的具體實踐,異化理論經歷了從抽象概念到具體實踐的深刻嬗變。馬克思以其獨特的視角將異化從哲學思辨引入經濟學領域,提出了影響深遠的異化勞動理論。隨著時代的發展,異化現象逐漸從生產領域滲透到消費領域,催生出了異化消費新形態,這不僅深刻改變了人們的消費觀念和行為模式,還對生態環境構成了嚴峻挑戰。
(一)異化肇始到異化勞動
早期異化的使用以法學為始,之后逐漸延伸到政治學領域,形成了一種本質上為政治異化的異化概念。從德國古典哲學開始,異化進入哲學思辨的范疇。黑格爾認為異化來源于絕對精神內在的否定性,并在外化于自然、社會等外部世界的揚棄中回歸自身。與黑格爾絕對精神的異化不同,費爾巴哈將異化與宗教相連,認為宗教是人的本質的異化,宗教中的神、上帝是人通過想象并直觀化、人格化、獨立化的產物,人要通過對宗教的批判來回歸人的類本質,即人的意識的本質:理性、愛和意志力。馬克思在批判地揚棄了黑格爾對異化主體的唯心主義定位與費爾巴哈對異化主體的機械唯物主義理解后,將異化主體置于實踐的唯物主義視域下,指出實踐的人才是異化的真正主體,創造性補充了異化的實踐性內容,將其引入經濟學范疇,形成了異化勞動理論。
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社會異化的批判,核心在于異化勞動。他認為異化勞動是人及一切形式異化之根源,具體表現為相互聯系的四個方面。一是人與自己生產的勞動產品相異化。“勞動所生產的對象,即勞動的產品,作為一種異己的存在物,作為不依賴于生產者的力量,同勞動相對立。”[1]52勞動者生產得越多,他們能夠占有的就越少,人的本質vUNIKlFh7ZcmixIMsm60GQ==力量的外化、對象化的勞動所生產出來的勞動產品反而成為奴役人的產物。二是人與自身勞動活動相異化。在資本主義生產條件下,勞動活動成為某種外在的、異己的東西。人在這樣的勞動過程中,遭受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不能滿足自身物質需要和精神需要,長時間人就會否定自己的勞動,甚至否定自己,在勞動時無法得到自我滿足,在脫離勞動后才會感到瞬息的休憩。三是人與其類本質相異化。人的類本質是自由的有意識的活動,而在脫離本質的、異己的、對象性的勞動中,人的活動只是機械重復地維持個人生存的手段,人失去了其自由自主的類生活,也就與其類本質相分離。四是人與人相異化。“當人同自身相對立的時候,他也同他人相對立。”[1]59人的本質深植于自由自覺的實踐活動之中,這些活動無法脫離社會環境而獨立存在,在異化勞動的條件下,工人不可避免地以異化的視角去觀察他人,所見的自然是一個充滿異化色彩的世界與同樣異化的他人。
(二)異化勞動引致異化消費
在馬克思的描述中,在資本主義社會勞動并非勞動者本質力量的內在展現,而淪為單純謀薪的外在活動。碎片化與機械化的勞動使勞動者遠離產品用途與流向,僅在消費時才窺見勞動成果。在這種情況下,“工人往往被迫把自己的個人消費變成生產過程的純粹附帶的事情”[2]659,工人的日常生活消費不再單純是滿足個人需求的手段,而是被迫轉化為支撐和延續資本主義生產過程的一個環節,個人消費服從于資本邏輯,消費異化在所難免。在這基礎之上,馬克思進一步批判了商品拜物教。他指出,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原本以滿足人的需求為目的的商品在資本積累的進程中被資本家作為工具,賦予決定商品生產者命運的神秘力量。原本商品交換過程中所體現的人與人的關系被物化為商品交換后所帶來的利益關系,也就是物與物的關系。消費關系脫離了其原有的本質,人們在交換過程中只看到商品所帶來的利潤,忘記了真正的需求,盲目地追求商品,被其所奴役[2]88-102。所以勞動者不僅在勞動過程中被資本家所奴役,且在消費過程中被資本家所操控的商品所奴役,都具有異化的表現。
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壟斷資本主義不斷發展演變,工業生產力遠遠超過了早期資本主義,由于戰爭期間構建的龐大生產能力在戰后轉為和平利用,以及為了消解長期戰爭帶來的民眾消極與抵抗情緒,資本主義社會開始重視消費對于個人需求的滿足。資本主義國家開始提高工人待遇,鼓勵大量消費,以期實現不斷增長的剩余價值,保障資本不斷增殖的邏輯運轉。西方馬克思主義者深刻洞察到資本主義社會的這一顯著變化,即消費異化的表現形式已經轉變為忘卻真正需求的、過度的消費。這一轉變促使他們開辟了對資本主義社會進行全新批判的視域,即聚焦于資產階級如何通過誘導過度消費來麻痹廣大工人階級,進而維護其統治地位。法蘭克福學派率先在這一領域展開批判,隨后的生態學馬克思主義學派和后現代馬克思主義學派也分別從不同角度深化了對消費異化的剖析。他們一致認為,在資本主義社會中消費不再是滿足人們真實需求的手段,而是成為一種被操縱和異化的行為。“異化消費是指人們為補償自己那種單調乏味的、非創造性的且常常是報酬不足的勞動而致力于獲得商品的一種現象。”[3]494一方面,異化勞動導致異化消費。高度碎片化和機械化的勞動,使工人生活單調且環境壓抑,身心俱疲,在資產階級誘導下,工人的消費不僅成為閑暇時滿足需求的唯一途徑,還被迫服務于資本積累和擴張的需要。人們依賴物質豐裕尋求幸福,忽視精神滿足,消費異化為緩解勞動負面情緒的手段,而非真實需求。另一方面,資產階級通過精心設計的商品宣傳、廣告和營銷策略,成功地激發了人們的消費欲望,使人們陷入到一種無止境的消費循環之中。這種過度的消費異化不僅掩蓋了工人階級被剝削的實質,還削弱了他們的階級抗爭意識,使他們在虛假的消費滿足中失去了對資本主義制度本質的認識。
(三)異化消費加劇生態危機
面對資本主義生產過程中相對過剩所觸發的經濟危機,著名經濟學家凱恩斯提倡通過擴大消費來應對。他強調:“消費乃是一切經濟活動之唯一目的、唯一對象。”[4]他主張提升勞動者的收入水平,以此作為激發社會整體消費潛能的杠桿,進而驅動生產的持續增長,維系經濟體系的連貫與活力。然而,20世紀70年代發達資本主義國家遭遇的經濟“滯脹”現象,卻深刻揭示了環境資源對資本主義經濟增長的剛性約束,昭示了單純依賴無限度刺激消費以維持經濟增長的模式終將因觸及自然資源的極限而難以為繼。這一時期,資本主義國家普遍發現,隨著工業化進程的加速,對能源、礦產等自然資源的過度開采與消耗不僅加劇了環境污染與生態破壞,還使得經濟增長的邊際成本急劇上升,最終導致了經濟增長動力的衰竭,資本追求無限增殖的本性與有限的生態環境承載能力之間的矛盾日益尖銳。
正是在這一背景下,生態學馬克思主義者從資本主義社會所倡導與推行的消費主義政策對自然生態環境的破壞性影響入手,開辟了對消費異化的生態批判新視角。他們敏銳地觀察到,資本主義制度下,消費主義被精心包裝成一種生活方式和身份認同的標志,通過廣告營造“虛假需求”,誘導人們不斷追求超出實際需求的物質享受。這一過程逐漸異化了人們的消費觀念,使得幸福感被錯誤地與物質占有量的增加相綁定,形成“越多越好”的消費觀,進而陷入了非理性的消費漩渦之中。這種對“虛假需求”的盲目追逐,忽視了自然界的承受極限,導致了資源的過度開采與環境的嚴重污染,從而加劇了生態危機的蔓延。資本主義社會所大力推行的過度消費文化,不僅扭曲了人與自我、人與社會之間的關系,而且對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共生構成了嚴峻威脅。生態學馬克思主義者認為,要深刻理解資本主義社會的內在矛盾,必須從更高、更廣闊的視角出發,將其置于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與整個生態系統之間的根本矛盾之中進行考量。他們指出,資本主義生產的無限擴張沖動,因環境對經濟增長的不可回避且難以消除的限制,最終將不得不面臨遏制與調整的命運[3]421。這樣的視角為我們審視資本主義制度的可持續發展問題提供了獨特的生態視角和深刻的理論洞見。
二、從異化勞動到異化消費的生態批判
生態學馬克思主義從社會批判理論出發,深入剖析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與制度、技術非理性以及消費主義文化對生態環境的侵蝕,進而探索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新路徑。
(一)制度批判: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與制度的非正義性
詹姆斯·奧康納在其著作《自然的理由——生態學馬克思主義研究》中提出了資本主義社會中存在“雙重矛盾”引發“雙重危機”的理論,批判資本主義制度。他指出第一重矛盾是馬克思所說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之間的矛盾,這重矛盾在作用過程中會導致需求不足基礎上生產相對過剩的經濟危機;他把生產力、生產關系與生產條件的矛盾歸結為第二重矛盾,這一矛盾揭示了資本主義生產與自然所能容納的限度的矛盾,這重矛盾必將導致的結果是生態危機[5]。在資本主義逐利本性的操縱下,資本主義生產必然會為了追逐更大、更多的利益而不斷進行資本積累,不斷地擴大再生產。同時,在整個資本主義的環境中存在一種競爭關系,企業為了在競爭中取得勝利,就必須以更少的成本賺取更多的利潤,這就加快了機械化進程。技術和機械化程度的提高,一方面加重了工人勞動異化的程度,盧卡奇在《歷史與階級意識》中提出“可計算性和效率”原則,即資本主義生產為了使利益最大化,都要經過“合理”的計算與分析以提高勞動生產率。而這種計算必將推動技術與機器進入生產,在機器與技術的壓迫下,工人的勞動生產空間受到壓縮,工人的生產效率將以精確的數據呈現,工人服務于機器,最終導致工人異化程度的加深”[6]。另一方面,技術與機械化程度的提高將消耗更多的生產燃料或原料,增加資源環境壓力。資本家在使用資源時只會考慮成本,而不會考慮對環境的影響以及可持續發展的問題。資本主義將自然作為免費的原料生產地,任何人都可以是原料的使用者,這就導致了自然資源的無差別使用與浪費。由于經濟的不斷發展,資本主義生產無限擴張必然導致對資源的無限需要。如果在自然資源的開發中加入環境治理等投資,那么他們所追求的利潤會下降;反之,如果提升資源利用率,那么原料的價格下降,利潤增加,但原料價格低廉又會帶來對資源的需求加大。因此,資本主義在整個生產過程中既是對人異化的加深,又根本上具有反生態的性質。
資本主義的逐利本性以及對政治統治的穩定性要求產生了資本主義生產高速發展的需求,這就要大量的消費作為支撐,而當代資本主義國家對社會經濟進行干預,向人們營造一種財富與商品不斷增長的愿景,倡導一種以消費主義為主流的資本主義社會。資本主義生產所追求的高效率要求分工細化、程序化,因而工人勞動方式單一、環境壓抑,在資產階級的操縱下消費成了他們在閑暇時間可以實現自我價值、滿足自身需求、獲得幸福感的唯一途徑。人們將自己的空虛寄予不斷獲得商品的過程,不再注重精神世界的滿足,消費不再是人們根據商品的使用價值滿足真實需求的手段,而是人們消解勞動帶來的負面情緒的工具。在資本主義制度的保障下,異化消費的程度不斷加深,資本主義生產穩步發展并迅速擴大,而生產需要大量的物質資料,這導致對自然資源無節制的掠奪,無限迫近自然所能承受的極限。生態危機之所以得不到根本的解決,其原因就在于資本主義制度。在資本主義制度下,整個社會層面的異化勞動與異化消費現象滋生,生態危機只會更加嚴峻。
(二)技術批判:技術的非理性運用
在西方綠色思潮對生態危機的思考中出現了兩種觀點:一種是技術樂觀主義,另一種是技術悲觀主義。技術樂觀主義者認為科學技術可以解決工業化帶來的所有生態問題;技術悲觀主義者認為正是科技導致人們不加節制地對自然進行破壞和掠奪。生態學馬克思主義并不否認資本主義發展帶來的技術革新,他們批判的是資本主義社會中的技術非理性運用。生態學馬克思主義的代表人物威廉·萊易斯在其《自然的控制》中對技術理性進行了分析,他認為技術理性來源于宗教中“控制自然”的觀念,且隨著科技的發展這一觀念得到證實,人類在科技進步帶來的便利中欲望不斷膨脹,越發認為自己凌駕于自然之上。在資本主義制度中,技術理性不僅用于操控自然資源的占有,同時也用來控制人們的消費需求,而這必然導致技術走向非理性運用[7]。
資本家一邊利用技術不斷擴大再生產積累資本,一邊又利用科技不斷加大對人與自然的控制。一方面,技術的發展使人的自身價值被否定,人被迫服務于技術,個人的自我需求得不到滿足,同時科技帶來的一系列消費產品的豐富刺激著人們的消費并控制人們的需求。另一方面,在以近代科學技術為主導的社會環境中,以人類為中心的思維會在社會層面產生只追求利益而不顧及社會和自然的風氣。面對技術非理性運用帶來的問題,阿格爾認為要從生產領域著手,他發展了舒馬赫的小規模思想,批判了馬克思·韋伯的大規模、以“官僚”為必要條件的集中生產思想,主張建立“分散化”和“非官僚化”的工業資本主義社會。他認為在分工精細、高度集中的工業化生產與等級森嚴、不具人格的官僚化管理中,工人在勞動中只注重手中的機械工作,關注分配給自己的任務,缺乏主動性,沒有自身的創造力與選擇能力。如果在工業生產領域實現分散化和非官僚化,工人就能夠自由地分配自己的任務,自主地參與生產,在一個能夠自由自主支配的環境中創造出屬于自己的財富,獲得勞動與創造后精神上的滿足感,就不會因消解內心的消極情緒去依附于資本家所引導的消費,那么因技術帶來的異化就可以得到緩解[3]499-509。此外,他還認為在資本主義制度中,由于資產階級的逐利本性,分散化與非官僚化難以實現,只有社會主義所有制才能實現這一目標。
(三)消費批判:需求、消費與幸福的不正當掛鉤
資本家為達到自己再生產的目的,借助廣告等構建出一種“虛假需求”,以此來引導消費。各種各樣刺激消費者視覺和聽覺的廣告對本不屬于消費者真實需求的商品進行宣傳,激發人們內心對商品占有的渴望。同時,通過對商品的美化與包裝賦予商品特殊含義,使人們形成對商品符號價值的認知,將權力地位等與占有的商品畫等號,也就愈發瘋狂地追求商品。從表面上看,在商家的宣傳中,琳瑯滿目、品類繁多、各具優勢的商品可以供勞動者自由選擇,但商品被賦予資本家再生產的欲望,其選擇也是被引導的選擇,失去了其自由本質,人們的需求不再是自身真正的需求,而是一種被商家賦予特殊意義的、脫離本質的“虛假需求”,人們迷失在一些無止境的物質中,得到浮于表面的虛假幸福。
一方面,資本家營造的“虛假需求”把幸福與消費相連,使人們的消費變成一種非理性的狀態,更多的商品就等于更多的幸福。“異化消費”又反哺異化生產,導致生產的無限擴大與資源的無限占有,人們將自然劃為自己的所有物,以占有越多越幸福的理念來占據自然的有限資源,加劇了人與自然的矛盾。另一方面,資本家為擴大生產而營造了一個消費主義盛行的社會,增加商品與權力地位相掛鉤的符號價值,使得商品生產朝著華而不實的方向發展。人們常常通過消費一些自己本不需要的商品來體現自己的地位,滿足于一些商品帶給自己的感官享受。且隨著科技的進步,商品更新換代加快,資本家操縱廣告,宣揚舊的商品無法滿足人們對商品符號價值的渴求,于是大量足夠滿足人的需求的基本完好的商品被丟棄,產生了大量的廢棄物,這些狀況都會加劇對自然資源的消耗和浪費。
三、從異化勞動到異化消費的當代啟示
異化消費作為資本主義制度下的產物,不僅扭曲了人的本質需求,而且對生態環境造成了難以逆轉的破壞。生態學馬克思主義憑借其獨到的理論視角,深掘生態困境之根本,為我們重新審視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之道提供了思想啟迪。
(一)增強個體的生態責任感
資產階級為維持自己政治的合法性與生產的擴張,營造“虛假需求”,致使全社會消費主義風氣盛行,人們在這種風氣中價值觀逐漸被扭曲,將幸福感與消費掛鉤,忘卻自己真正的需求與幸福。消費主義的本質不是通過正常的消費滿足人們正常的需求,而是通過廣告以及社會輿論的操控改變人們的消費選擇,使其認為無限占有物質財富和追求無度的消費才是人的根本價值,背離人的自由本質,這必將導致人們對物質的追求越來越瘋狂,加重生態負擔,加深生態危機。“在工業繁榮和物質相對豐裕的時期,本以為可以真的源源不斷提供商品的情況發生了危機,而這不管愿意與否無疑將引起人們對滿足方式從根本上重新進行評價。”[3]490異化消費所帶來無限擴張的生產與消費欲望,都會導致資源被不合理占有,生態資源的有限性與人的需求的無限性必將導致產品供應不足。而資產階級會提供一種資本家有能力生產源源不斷能滿足人需求的商品的假象。但事實上,當自然所提供的生產資源枯竭時,正常生產將無法繼續,本來為消費者所提供的一些“美好的場景”都會因產品不足而破滅。消費者也將面對這一事實,并進行反思:原先的需求是否是自己的真正需求?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希望的破滅使人們認識到人的異化消費以及隨之產生的消費主義文化對未來人類的延續與生態可持續的破壞,人們會逐漸形成一種新的消費觀,縮減自己的需求,將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另一種場景中,也就是小規模的生產與創造性的勞動中,回歸真正的需求,形成符合時代發展趨勢的新的消費理念,消費異化得到緩解,生態問題也就得以解決。但在整個社會層面,普遍地自覺意識到自身破壞行為及后果將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
近年來,拜金主義、享樂主義屢見不鮮,原先以廣告為主要引導的消費隨著新媒體的加持愈發狂熱,人們在盲目追求被夸大效果、更新換代迅速、種類繁多的商品帶來的地位與尊貴的象征時,忘卻自己本來的需求,淪為資本家再生產的工具,與之并存的生態環境問題也進一步凸顯。從表面上看,異化消費背景下的消費是自由的,但這種自由是被操控的“假象自由”,真正的消費自由包含著我們有選擇的自由以及自覺的責任,這種責任不僅是人對生態環境保護的責任,更是使人類得以繁衍的責任,只有在自由與責任相統一的時候,才能達到真正的自由。在當今社會,人不應該被物欲橫流的消費主義所侵蝕,而應樹立正確的消費觀,將消費與整個社會以及后代的發展關聯起來,追求真正幸福的消費。
(二)化解人的欲望與生態保護目標的內在沖突
資產階級倡導建立一種以消費主義為主流的資本主義社會,實行“分散化”“非官僚化”的生產將會降低其生產效率,其所提倡的消費主義文化也將隨著人們精神世界的滿足而不被接受。但在資本主義制度的保障下,資本主義生產穩步發展并迅速擴大,這將導致對自然資源無節制的掠奪,無限迫近自然所能承受的極限,生產的無限擴大、資源的無限占有與有限的自然資源的矛盾激化使得人的發展與自然的可持續站在了對立面。生態危機之所以得不到根本解決,其原因就在于資本主義制度。在這種制度下,整個社會層面的異化勞動與異化消費現象滋生,生態保護形勢只會更加嚴峻。只有變革資本主義制度,實行社會主義所有制,才能消滅異化消費,緩解人與自然的矛盾。
馬克思統籌人類社會發展全局,提出了只有共產主義才是“人和自然界之間、人和人之間的矛盾的真正解決”[1]81。新時代,中國吸收馬克思主義生態思想并結合當今中國發展現狀,將生態文明建設納入“五位一體”總體布局,這就使生態文明與社會整體發展緊密聯系,凸顯了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地位。在具體實踐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是最大保障,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最大優勢是中國共產黨的領導,黨的集中統一領導使得全國上下一盤棋,進而迸發出巨大的能量,使生態文明建設具有整體性與效能轉換的高效性。新時代,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吸收馬克思主義生態思想,統籌全國總體發展規劃布局,形成了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為生態文明建設指明了發展方向,激發了全體人民建設美麗中國的動力,這就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生態文明建設更具人民性與科學性。
(三)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
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對人性的壓迫以及人本質的流失,膨脹了人的欲望,扭曲了人的幸福觀,加快了自然資源的消耗速度,破壞了人與自然的和諧關系,最終導致生態危機。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類與自然命運與共,大自然為人類提供了生存的基本條件與空間,是我們賴以生存的、不可或缺的依靠。我們不僅要從人類立場出發,尋求滿足人及人類繁衍訴求的“自然”,也要在活動中成為具有生態責任感,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的“人”。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指出:“大自然是人類賴以生存發展的基本條件。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內在要求。必須牢固樹立和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站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高度謀劃發展。”[8]近年來,綠色發展理念深入人心,是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強大動力。中國堅持以綠色發展為引導,建設資源節約型社會和環境友好型社會,堅持在生產與生活的兩大資源消耗源頭中盡可能節約資源,在日常開采自然資源與進行人類活動時注意保護環境,實現經濟發展與生態保護的平衡,以思想引領、制度建設與貫徹落實相結合維持生態健康。中國促進自身綠色發展的同時,極力倡導各國凝聚綠色共識,推動形成綠色發展方式和生活方式,完善全球環境治理,以達到經濟價值、人的價值與生態價值的統一,極大地促進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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