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里有多少個陶成道（下）

文姬起舞打開登陸車車門， 東方朝陽、東方明珠和巴特巴魚貫而入，只見每人肩上都背著一個牛首星人。東方明珠手里提著一個草籃子，籃子里還有一個。

東方明珠向大家講述了嘶嘎哩的故事，還有她與咭咪兒認識的經過。

絲綾太太濕潤了眼眶：“多么勇敢的孩子啊，我們應該幫助他！如果人類當初沒有探索太空的好奇心，我們哪里能有今天呢？幫助嘶嘎哩，就是幫助曾經的自己。”

文姬起舞調出白仙女的參數，研究了一番：“我們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成功登錄白仙女，但我認為可以一試。”

說干就干，登陸車載著眾人很快飛回“福星號”。

東方欲曉和文姬起舞一頭扎進主控制室，輸入指令，開始演算。東方朝陽負責檢查飛船的情況。絲綾太太和東方明珠帶著牛首星一家四口，參觀飛船內部：“這是散熱壁，這是氣閘艙，這是醫療室，這是健身房……”

凡是映入眼簾的，嘶嘎哩都仔仔細細地看過。他的眼睛里放射出一種光芒，比藍巨星還要明亮。

咭咪兒說：“嘶嘎哩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高興過！”

“ 他還會更高興呢。” 東方朝陽恰在這時走了進來，“ 媽媽說了，‘ 福星號’ 可以到達白仙女，咱們現在就出發！”

“福星號”一飛沖天，以亞光速向白仙女飛去。

東方明珠抱著咭咪兒和嘶嘎哩姐弟，靠近舷窗，讓他們欣賞自己的母星牛首星——它正在飛快地變小。

與此同時，白仙女飛快地變大。

嘶嘎哩舍不得眨眼，他緊貼著舷窗，緊緊地盯著白仙女。它越來越近，一個不斷逼近的銀白色大圓球，徐徐亮出它的花紋：淺橙色的云帶，淡藍色的旋渦，晃動著，顫抖著……

文姬起舞向大家介紹白仙女。

白仙女的主要成分為氫氣、氦氣、甲烷（wán）、氨、重氫、乙烷和水。它6個小時自轉一周，自轉的同時圍繞那顆紅矮星公轉，一個公轉周期是23.5個地球年。云上溫度是零下120攝氏度，表面溫度為零下90攝氏度，越接近中心，溫度越高。

“嘶嘎哩，以后不要想著撐竿跳了，拋開距離不談，白仙女的環境完全不適合碳基生命生存。”

嘶嘎哩感覺自己已經被白仙女包圍——事實上，飛船正在進入白仙女內部。銀白的光彩消失，舷窗外變得混沌，飛船輕微地抖動著，隱隱能聽到外面傳來的呼嘯聲。

“我們已經進入白仙女的大氣層，現在外面的風很大，星球內部還有相當大的湍流。安全起見，十分鐘后我們就得返航。現在，嘶嘎哩，請你貼近舷窗，感受一下白仙女吧！”

嘶嘎哩緊緊地趴在舷窗上，他快把自己擠成獼猴桃片了。

窗外只有混沌，越來越濃重的混沌。飛船抖動得更厲害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飛船慢慢恢復平穩，窗外混沌變淡——他們要離開白仙女了。

文姬起舞發出提醒：“嘶嘎哩，現在從窗戶上下來，飛船要加速逃離白仙女的引力?！?/p>

“好的?！彼桓铝ㄒ酪啦簧岬馗鎰e舷窗，被東方明珠攬回懷里。不一會兒，舷窗外又變得清明，混沌消失了，白仙女把它反射的銀光慷慨地照進來。

“福星號”掙脫了白仙女的引力，飛回牛首星。

給嘶嘎哩一個完整的身體是東方一家的共識，扁鵲3號隆重登場了。

扁鵲3號是個機器人醫生，和機器人教師孔夫子共用一副軀體——平常授課時，它是憨態可掬的矮胖子形象。等到提供診療服務時，它的身體會變形，經過拉伸、折疊、擴展，變身為一個瘦高的醫生形象，四肢纖長，腦袋小小，方便貼近患處察看，必要時甚至能變出三頭六臂給病人做手術。

扁鵲3號一開始也沒有信心，它注視著眼前的病人：“我沒受過相關的培訓，不了解外星生物的身體結構?！?/p>

東方明珠說：“這里有三個健康的牛首星人，將他們作為樣本掃描就可以得到身體結構數據。再說嘶嘎哩只是因為外傷失去了四肢和尾巴，你不能用仿生材料替他做一套新的裝上嗎？”

扁鵲3號把它螳螂似的小腦袋轉過來，看了一會兒嘶嘎哩，又轉過去觀察他三個健康的家人。片刻后，它點了點頭：“好像可以試一試。”

扁鵲3號把嘶嘎哩放進一臺儀器里掃描，進行數據存檔，又把三個健康的牛首星人依次放進去掃描。

掃描完畢，對比分析，它很快有了結論：“可以通過3D打印制作四肢和尾巴，再給病人做手術，把這套器官安裝上去。”

扁鵲3號立刻著手給嘶嘎哩做手術。地球人招呼牛首星人一起去休息艙等待，但他們牽掛著嘶嘎哩，寧可隔著醫療艙門干等。

絲綾太太對東方明珠說：“他們對家人的牽掛和我們地球人一樣啊。六十多年前，你的太爺爺更換心臟瓣膜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在手術室外面等著。當時的醫療技術還不發達，由人類醫生主刀，手術成功率也不像現在接近百分百，甚至有人堅持不到下手術臺?！?/p>

東方朝陽說：“這聽起來像個蠻荒時代的故事，只是換個心臟瓣膜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手術。要是由納米機器人醫生主刀，幾分鐘就能搞定。”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醫療艙門打開，扁鵲3號托著嘶嘎哩走出來。大家立刻圍了上去。

嘶嘎哩有了漂亮的四肢和尾巴！如果不細看，完全看不出是假的。

從麻醉中醒來，嘶嘎哩覺得頭很暈，加上不熟悉新安裝的器官，他像陀螺一樣轉圈圈。但是沒過一會兒，聰明的嘶嘎哩就掌握了新器官的使用訣竅。

“真好使！比我原來的還要大哩！”

扁鵲3號不動聲色地說：“新器官的數據采集自那個雄性個體，他是你的爸爸吧？我沒有考慮到你還是幼體，等到組裝時，才發現大小不太匹配。不過你還會生長，現在合適的尺寸，以后肯定覺得小。還不如現在將就用這套大的，等你長大了也不必再更換。”

嘶嘎哩喊道：“我就喜歡大的！”

四個牛首星人互相擁抱，尾巴勾連在一起，久久不愿分開。

他們向地球人表達了自己最誠摯的感謝。

“我們太幸運了，認識了你們。你們喜歡的草，從今往后我們全家盡力收割，都送給你們，直到時間的盡頭?！?/p>

東方欲曉連忙說：“不用謝！我們不需要回報，因為嘶嘎哩是英雄。很多年前，我們的星球上也有這樣一位英雄，可惜當年沒有外星人幫助他?！?/p>

“你們的英雄叫什么名字呢？”

“他叫陶成道，是中國明朝人。他做了一個火箭椅，試圖飛到天上。可惜當時我們星球的科技還不發達呢！他失敗了，也失去了生命?！?/p>

嘶嘎哩的媽媽問：“你們星球的人沒有嘲笑他嗎？”

“當然沒有！為了科學勇于獻身的人，我們佩服還來不及呢！為了紀念他，我們把衛星上的一座環形火山命名為萬戶山，因為陶成道做過萬戶的官職?！?/p>

“那顆衛星在哪？”

“太遠了，在這里是看不見的?！?/p>

四個牛首星人的視線轉向窗外，充滿敬畏地看向宇宙中的群星。

地球人也沉默了，他們在想著同一件事——地球有陶成道，牛首星也有自己的陶成道。無垠的宇宙，無數顆的星球，其間擁有生命的有多少？對星空好奇的生命又有多少？

生命體雖不相同，對未知宇宙的探索欲卻是一樣的。浩瀚的星海里，也許隱藏著無數個陶成道。

過去，現在，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