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運河和長江,一縱一橫,貫通南北,暢通東西,構成中國經濟社會文化發展的坐標軸。而揚州,就位于江河交匯點上。
揚州,坐落于江蘇省中部,地處長江下游的北岸,南與鎮江隔江相望,北臨淮河穿城而過的淮安。悠悠運河水,流淌千年,見證了揚州的歷史變遷,更推動著這座“依水而建、緣水而興、因水而美”的城市涌向未來。
歷史上的揚州,承載著數不清的前塵往事。
揚州是大運河的原點城市,這個原點就是開鑿于公元前486年的古邗溝。《左傳》記載:“秋,吳城邗,溝通江、淮。”公元前486年,吳王夫差在長江與淮河之間開通了一條水道,即揚州的古邗溝。自此,中華版圖上大河頓開,往來舟楫溝通南北,揚州隨之成為了世界上最早、也是中國唯一的與古運河同齡的“運河城”。
西漢初年,劉濞被封吳王,以廣陵(今揚州)為都城。吳國南有銅山,東臨大海,劉濞“采銅鑄錢”“煮海為鹽”,迅速擴張壯大自己的實力。而為了方便運鹽,吳國從揚州城東北處,東通海陵倉(今泰州),開挖了“茱萸溝”,又名“運鹽河”,這條河也成為古運河最大的一條支流。從此,鹽業與運河聯系到了一起,成為揚州的支柱產業,而這也是揚州歷史上第一次發展高峰。
到了隋代,隋煬帝在開挖通濟渠的同時,“發淮南民十余萬,開邗溝,自山陽至揚子入江”,在原有舊邗溝的基礎上大規模擴大修整,從而讓邗溝具備了后世運河的規模。
唐開元二十六年(公元738年),潤州(今鎮江)刺史齊濣將江南漕路移到京口塘,正對瓜洲,同時在瓜洲至今天的揚州三汊河之間,開鑿新河,即伊婁河。新河的開通,既避免了船只貨物的漂損,又省去了水陸轉運,每年可以節約運費達數十萬兩銀子。“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頭”“樓船夜雪瓜洲渡”,伊婁河的開通,使瓜洲成為一個重要的渡口與軍事要地。


隨著京杭運河的全線貫通與舊河道的疏浚,運輸更趨便捷。而處在南北運河與長江交匯處的揚州,自然成為東南地區的交通樞紐。揚州政治、經濟、軍事上的地位日漸凸顯,因而帶來了經濟與文化的繁榮,揚州也由此迎來了它前所未有的鼎盛時期。司馬光在《資治通鑒》中記載:“揚州富庶甲天下,時人稱‘揚一益二’。”
2014年6月22日,大運河在第38屆世界遺產大會上獲準列入《世界遺產名錄》。作為牽頭城市,揚州共有10個遺產點、6段河道躋身世界遺產。
2020年11月,習近平總書記親臨揚州視察,在運河三灣,總書記稱贊“揚州是個好地方,依水而建、緣水而興、因水而美,是國家重要歷史文化名城”。
時間的長河賦予大運河歷史的景深與豐富的文化遺存。千百年來,生生不息的運河水,滋潤了兩岸沃土,催生了經濟繁華,蔓延了文化精神。
在揚州隋煬帝陵遺址內,時間仿佛是可以被看到的。每年冬至、夏至以及隋煬帝的忌日,陽光會穿過廡殿頂上13個精密計算過角度的窗戶,剛好落在隋煬帝和蕭后的墓室上,歷史的塵煙撲面而來。從空中俯瞰遺址,特制鋁板瓦屋面上,所有的瓦片豎直站立,鱗次櫛比,宛若水波瀲滟,波光粼粼,也提醒后人“鑒古而知今,彰往而察來”。
入夜的三灣畔,揚州中國大運河博物館宛若一艘巨輪橫臥,緊鄰的大運塔在明暗交錯的燈光下熠熠生輝。開館3年就躋身全國熱門百強博物館前十名的揚州中國大運河博物館,每天1.8萬張免費預約門票常常“秒空”,在各社交平臺上,被網友親切評為“揚州新晉必打卡景點”。


橫寬25.7米、縱高8米的“汴河剖面”,從河南省開封市州橋遺址出發,帶著汴河從隋代到明代歷經六朝的河道演變,粗糙質樸的土塊上綴滿來自宋、元、明、清的石塊、瓦礫、動物骨骼、瓷器,毫無保留地展示運河的沖刷,時間的沉積。
透過古老運河的河道剖面、古色古香的運河街肆回望過去,站在數字化運河展廳里穿越古今、暢想未來。各個朝代運河沿岸的風貌浮現于此,綠楊城郭,古巷清曲,從白晝到深夜,四時變幻。
博物館,是建筑載體,更是傳播形態,它們將厚重的運河文化轉化為視聽盛宴,春風化雨,浸潤人心。
宋代詞人姜夔有一曲《揚州慢》:“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 ”
慢,是揚州的基調。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這些膾炙人口的佳句,無不在贊頌揚州之美。

在這里,人們仿佛可以放慢腳步,細細品味生活的美好。從飲食、景點到文化,揚州都散發著一種悠閑、寧靜的氣息。乘一艘畫舫,悠然地游在瘦西湖上,看岸邊綠葉風輕,望遠方山色有無。夏日的荷花開得最盛,隨風舞動,粉荷鑲嵌,人在舟上,舟在水中央,恰如一幅水墨畫。
走在揚州城里的青石小巷,粉墻黛瓦,小橋流水,慢慢聞見巷弄的小攤煙火氣滿滿。清晨慢悠悠地來到茶社,一杯茶,一盤干絲,幾碟點心,如蟹黃湯包、翡翠燒麥、千層油糕、藕粉圓子……聽評書彈詞,閑坐喝茶。下午便往澡堂,擦背修腳,快哉樂哉。
古運河不僅聯通了城內外江河和周邊湖泊,更滲入了水鄉揚州的城市肌理。尋著水路,信步游蕩,或許會與某一個名園不期而遇。
揚州以園亭勝,園亭以疊石勝。在清代,毗鄰黃海的兩淮地區依舊是全國最大產鹽區,臨運河、通長江的揚州,是淮鹽重要的集散、轉運之地,四方之人南來北往,在揚州交匯。
富甲天下的鹽商在揚州爭相修建精美的園林。瘦西湖,作為如今揚州最富盛名的園林,在清代就已形成今天所見的狹長水道,水源即是大運河。到了乾隆第二次巡幸江南時,五亭橋已優雅橫臥于碧波之上,為了逢迎皇帝,鹽商們各竭巧思,廣造園林,生生營造出了“兩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樓臺直到山”的絕妙江南景致。
今日談及園林,常以蘇州曉喻。但在當時,揚州的園林卻要更勝一籌,“杭州以湖山勝,蘇州以市肆勝,揚州以園亭勝”。
除了瘦西湖,揚州還有個園、何園、小盤谷、逸圃、盧氏鹽商住宅等私人園林,亦是爭奇斗巧、各有千秋。由于城內房屋鱗次櫛比,空間有限,故住宅園林多為小中見大,運用花窗借景、半壁亭臺、貼墻疊山、環閣鑿池。其妙在變化,理及精微,頗具古樸典雅的藝術特色。
大運河沿線地勢平坦,河網密布,四季分明,氣候溫和,賦予了沿線城市豐富的食材。水的滋養,讓揚州既是“世界運河之都”,又是“世界美食之都”。
揚州人愛吃,也吃得精致。這份精致不僅在于慢慢吃,還在于將最簡單的食物做出精致感。在揚州有一句話,“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皮包水,便是喝早茶。早茶中,必有一樣蟹黃湯包。其皮薄如紙,吹彈可破。
揚州人吃它有一句口訣:“輕輕提,慢慢吸,先開窗,后喝湯。”他們會取來一根吸管,滋溜溜地吸湯汁,滿口都是蟹黃鮮香,再把薄皮蘸了醋吃掉。若是著急地吃,可能會濺到湯水一身。
揚州的早晨,是熱鬧而悠閑的。約上三五好友,點上翡翠燒賣、千層油糕等應時點心,泡上一壺“魁龍珠”茶。人們圍桌而坐,談天說地,吃的是美食,品的是文化。揚州炒飯、獅子頭、大煮干絲……勤勞聰明的揚州人用獨特的技藝,烹飪出被國宴青睞、香飄四海的淮揚菜。而淮揚菜的最大特點,就是將簡單的食材精雕細琢后,以華麗的姿態現身。
淮揚菜中,干絲的做法分為燙干絲和大煮干絲兩種。燙干絲的原料不過是一塊白豆腐干。“干絲不是下飯的,是佐茶的。”在中國當代小說家、揚州高郵人汪曾祺筆下,“一塊豆腐干要片十六片,切絲細如馬尾,一根不斷。一邊喝茶,吃干絲,既消磨時間,也調動胃口”。在揚州富春茶社后廚,一塊平平無奇的豆腐干,經過烹飪名師的巧手,“鸞刀應俎,霍霍霏霏”,快刀中切成薄薄的十六片,再切為細絲。接著,開水澆熟。過水,將干絲摶成寶塔于碗中,倒上麻醬油、醋,掇點蝦米筍絲,上桌!鮮美利落,食之不膩,正適合老揚州人邊喝茶邊吃。




揚州人的餐桌上,必不可少的還有獅子頭。將肥瘦相伴的豬肉“細切粗斬”,做成石榴米大小,再與荸薺碎拌在一起,捏成小球,油鍋炸一炸,再放到水鍋中,佐以醬油與糖,慢火細煮至入味。南宋詩人楊萬里詩中有云:“卻將一臠配兩螯,世間真有揚州鵝。”
唐代詩人張祜筆下的“十里長街市井連”,盡顯昔日揚州的開放繁榮。在2500多年后的今天,這段世界上最早開鑿的運河,依然是全球最繁忙的內河航段,貨運密度世界內河第一。揚州段,作為京杭大運河的璀璨篇章,正加速推進綠色現代航運示范區的建設。航道拓寬,泊位增設,沿岸風光旖旎,昔日的運河已蛻變為航運與美景并蓄的黃金水道。
今天,大運河將水文化的包容與開放化作人文交流紐帶、經貿發展動能,成為世界觀察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窗口。
依托大運河的滋養,立足于傳統和現代結合、傳承和創新并重,揚州持續推進系統性保護與可持續發展,其獨特的水鄉風光和文化底蘊正吸引著越來越多的海內外游客紛至沓來。聚焦文化旅游名城建設的同時,揚州同步推進產業科創名城建設,高端裝備集群已成為揚州“613”產業體系的重要支撐,經過多年發展,揚州與南通、泰州海工裝備和高技術船舶產業集群入選國家級先進制造業集群。
以揚州中遠海運重工為代表的高技術船舶與海工裝備正是揚州高端裝備集群中的一個縮影。當前,揚州正聚焦發展新質生產力。昔日淮左名都,如今聚力產業科創名城、文化旅游名城、生態宜居名城建設,讓中國式現代化在揚州充分展現可觀可感的現實圖景。
依水而建、緣水而興、因水而美,走過2500多年,揚州依舊與江河血脈相連,光彩更勝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