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參戰,
但我們家有三個半人參戰,此愿可遂,此志可明了。
兒女承父志,堪慰老將心。”
王必成和陳瑛育有四個兒女。一子一女曾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小女兒王蘇炎退休前是副師職干部,大校軍銜。在子女眼里,父親這位“冷面將軍”,始終有一顆“熱心”,不僅體現在對子女的殷殷期待中,也體現在濃濃的戰友情里。
深情厚誼“葉王陶”
最令王蘇炎印象深刻的是,父親與粟裕、葉飛、陶勇的深情厚誼。據王蘇炎講述:
在粟裕大將逝世一周年的日子里,《人民日報》第五版登載了我父親王必成的一篇題為《杰出的軍事家——懷念粟裕同志》的文章。父親在文章開頭寫道:“從戰火紛飛的戰爭年代到新中國成立后的建設時期,我在粟裕同志的指揮和領導下戰斗、工作了大半生,結下了最純真、最親密的革命情誼,是語言難以表達的。在漫長的歲月里,他以自己的言行寫下了一部道德高尚、沉著機智、文武兼備、才華出眾的杰出人物的光榮歷史,特別是在軍事方面的光輝業績,將永垂我黨的史冊。”
文章從杰出的戰略思想、高超的指揮藝術、非凡的革命膽略、卓越的帶兵才能四個方面闡述了粟裕大將作為杰出軍事家的豐功偉績。
文章刊出后,粟裕伯伯的夫人楚青阿姨專門打電話給我父親,說文章寫得很有感情,表達了他們之間深厚的戰斗情誼。
粟裕伯伯遭到批判,父親仗義執言,粟裕伯伯去世,父親長時間陷于極度的悲痛之中。直到1989年3月,我父親去世時也未聽到有關粟伯伯平反的消息,這在他心中留下了永遠的遺憾。當劉華清、張震的文章發表后,楚青阿姨立即打電話給我母親,要她把登有《追憶粟裕同志》文章的報紙放在父親的遺像前,以告慰他在天之靈。這張報紙直到現在還放在我父親的遺像前。
陶勇叔叔、葉飛叔叔和我父親王必成在新四軍中并稱“葉王陶”,那是1940年“葉王陶”率1、2、3縱隊參加黃橋決戰勝利后開始叫出來的,他們是陳毅、粟裕手下的三只鐵拳。從新四軍成立之初,到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葉王陶”率領的三支勁旅一直在陳毅、粟裕的指揮下并肩作戰,威名遠揚,功勛卓著。
我父親跟陶勇叔叔性格迥異,一個內向寡言,一個外向開朗,但率兵打仗都勇猛頑強,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性格上的差異并不妨礙兩人的交往,只要一見面,我父親就會被他感染,話語比平常多了許多,有說有笑,親密無間。
金冶叔叔寫的《虎將王必成》一文中曾描述他倆的關系:華野召開作戰會議,王必成都緊靠陶勇坐在一起,關系融洽。作戰時,第4、第6縱隊互相配合積極主動;平時見面打打鬧鬧、無拘無束,在電話里也經常是罵罵咧咧。金冶叔叔說起陶勇叔叔跟他講起的一個故事:1947年第4、6縱隊配合作戰,陶勇打電話找王必成問問情況。總機接通后,陶勇拿起電話像平時開玩笑似地罵了一句:“他媽的,老王,你在干什么呀!”哪知總機誤把電話接到了陳毅那里。陳毅拿起電話說:“我是陳毅,陶勇你干什么!”陶勇叔叔嚇了一跳,連忙回答:“我找王必成,怎么接到你那里了?”
陶勇叔叔不幸離世第二天,父親到處打電話找不到他,后來找到當時東海艦隊政委劉浩天,問:“老陶哪里去了?”得到噩耗后,父親很長一段時間悶悶不樂,話語更少了。
父親20世紀80年代初搬回南京定居后,曾多次跟金冶叔叔談起陶勇叔叔,每次都百感交集,流露出對患難與共的親密戰友的深切懷念之情。父親要金冶叔叔編一本紀念陶勇叔叔的書,這是粟裕伯伯托付給父親的。
在父親病重期間,金冶叔叔去看望他,父親還問起紀念陶勇叔叔的書何時才能出版。金冶叔叔回答1990年脫稿排版,爭取出書,父親說:“那我恐怕看不到了。”這也成了他一大遺憾。
父親和葉飛叔叔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互相配合,協同作戰。新中國成立后,父親跟葉飛叔叔雖然不在一地工作,但在北京開會時還是經常見面的,在福州、南京、上海也偶有相聚,這時他們都會噓寒問暖、互致問候。
1989年3月父親去世,當時葉飛叔叔擔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正值人大開會期間,葉飛叔叔請假專程來南京參加父親的遺體告別儀式。他深情地對我母親說:“‘葉王陶’現在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我怎么能不來呢?”
現在,粟裕伯伯、葉飛叔叔、陶勇叔叔和我父親都已離去,但他們崇高的革命精神,他們之間純真的革命情誼與日月同輝、與世長存。
將戰友的遺物留在身邊49年
王蘇炎回憶,王必成有一個打滿補丁的毛毯,使用了49年,只因這是戰友的遺物。
這條毛毯的主人徐緒奎比王必成小3歲,曾是他并肩作戰的戰友和得力助手,王必成擔任新四軍2縱隊司令員,徐緒奎擔任新四軍2縱隊9團的團長。1940年9月,在與國民黨軍韓德勤部作戰中,徐緒奎不幸犧牲。徐緒奎在犧牲前把一條毛毯交給王必成,這條毛毯是在拔除日偽窩點時繳獲的戰利品。徐緒奎希望王必成完成他的遺志,把日寇趕出中國。自此,王必成無論到哪里都帶著這條毛毯。破了,就補補繼續用。時間久了,補丁都要打滿了。
王蘇炎結婚時,看到王必成蓋的這條毛毯實在太舊太薄,特地買了一條純羊毛的新毯子送給他。王必成接過新毯子,嚴肅地說:“你的孝心我領了。但是原來的毛毯不能換,蓋著它就想起和我一起戰斗而光榮犧牲的戰友……我們不能忘記他們,不能忘記過去。它時刻提醒我,今天的勝利來之不易。我們要熱愛它、珍惜它、保衛它!”
“兒女承父志,堪慰老將心”
1960年夏,王蘇炎考進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她把這個喜訊告訴正在吃飯的王必成,他只說了聲“好”。吃完飯,王必成把一只自己正在用的杯子遞給王蘇炎,上面一邊寫著“贈給最可愛的人”,一邊寫著“抗美援朝保家衛國”。這個杯子是王必成抗美援朝時中國人民赴朝慰問團送給他的。王蘇炎明白這個杯子正是父親對她的鼓勵,希望她努力學習,報效祖國。
1979年,王必成調任武漢軍區司令員,與南疆戰事擦肩而過,成為憾事。王必成雖然沒有親自上前線指揮作戰,但他在離開昆明前,先后把一子一女和身邊一些工作人員送上了保衛邊疆作戰的前線。
一天,妻子陳瑛擔心地對他說:“咱們的兒媳婦也想上前線去。”“很好嘛!這才像我家的兒媳婦。”王必成高興地說。陳瑛悄悄告訴他:“兒媳婦已經懷孕兩個月了,醫院領導不準備讓她去,可她自己堅決要去。”誰知王必成卻揮著手說:“讓她去!我不能參戰,但我們家有三個半人參戰,此愿可遂,此志可明了。兒女承父志,堪慰老將心。”陳瑛眼圈發紅,說:“我還等著抱孫子呢!子彈不長眼……”王必成聽了這話,動情地說:“有國才有家,國家支離破碎了,家還能保全嗎?老百姓能有好日子過嗎?我身為一軍統帥,就應當身先士卒,保家衛國,兒子女兒上前線了,兒媳婦想去,我們應該高興才是,說明兒媳婦深明大義。”
兒女們從前線給王必成打電話或寫信,紛紛表示要爭取為國立功。王必成心中十分欣喜,勉勵他們要聽從指揮,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殺敵立功。后來,在這次自衛還擊戰中,王必成的兒子和女兒雙雙榮立三等功。
(責編/張超 責校/劉靜怡 來源/《王必成和他的戰友》,王蘇炎/文,《鐵軍》2023年第4期;《王必成中將》,康月田著,解放軍文藝出版社2008年1月第1版;《開國將軍軼事》,吳東峰著,解放軍文藝出版社2002年1月第1版;《王必成三戰張靈甫》,蘇振蘭、夏明星/文,《黨史博采》2024年第8期;《虎將王必成》,毛冀/文,《鐘山風雨》2009年第4期;《“冷面將軍”王必成:1979年曾送子女和懷孕兒媳上前線?》,佚名/文,人民網2014年7月1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