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孟頫的外甥

趙孟頫，吳興人，字子昂，號松雪道人，乃宋室宗親。宋亡后，他入仕元朝，官至翰林學士承旨、榮祿大夫，卒后贈魏國公，謚文敏。世人常以趙吳興、趙松雪、趙承旨、趙文敏等尊稱他。

在歷代文獻中，有不少人被記載為趙孟頫“外甥”，如王蒙、黃公望、林子山、崔晟和張景亮等，其中尤以王蒙為最。那么，這些人果真都是趙孟頫外甥嗎？

先來看王蒙。元末玉山雅集主人顧瑛，比王蒙小兩歲，兩人相交甚密，他在《草堂雅集》中說王蒙是“趙文敏公之甥”。吳興同鄉夏文彥于《圖繪寶鑒》自序中亦持此說，此時王蒙尚在人世，年五十八歲。蘇州詩人高啟在其《題黃鶴山人畫》詩注中亦沿用了這一說法。后世藝術巨匠董其昌，在《畫禪室隨筆》與《容臺集》中說王蒙是“趙吳興甥”，稱其畫“從趙文敏風韻中來，故酷似其舅”。還在王蒙《溪橋玩月圖》上跋“王叔明為松雪甥”、《仿巨然山水》上跋“叔明是承旨甥……”叔明是王蒙的字。直至近代，篆刻家、考古家褚德彝，亦在王蒙《青巒隱居圖》跋中稱王蒙為趙孟頫外甥。然而，事實卻是王蒙實為趙孟頫四女之子，即趙孟頫的外孫。王蒙曾在雪庭禪師處《趙氏三世人馬圖》合卷跋中稱“文敏公為外祖”，還在《趙孟頫蘭亭十六跋》中稱趙孟頫為“先外祖”，這是實證，也是鐵證。

再看黃公望。明代詩人沈鶩，當為董其昌同時代人，他在萬歷《常熟縣私志》中說：“大癡，趙松雪甥，畫品亦神，無忝此舅。趙復善琴，大癡學琴舅氏……”他稱黃公望也是趙孟頫的外甥。但元人柳貫在《天池石壁圖》題跋中卻稱黃公望為“吳興室內大弟子”，且黃公望本人在趙孟頫《行書千字文》后題詩自稱為“松雪齋中小學生”。足見其身份實為趙孟頫學生，而非外甥。

關于林子山。明沈周《石田稿·題林子山濯足圖》注云：“子山，趙文敏之甥，有隱操。”清顧文彬《過云樓書畫記》也轉載了這條注釋。那么，林子山是誰呢？林子山是林靜，字子山，號愚齋，著有《愚齋集》。宋濂《愚齋集序》中說林子山“有外氏趙文敏公家法”，還在《趙文敏公小像贊》一文中說“公之外孫，吳興林子山”。另外，王蒙在《致德常判府愛厚帖》中說“友人林靜子山，吳興人，亦趙氏之甥也”。王蒙稱林子山為友人，說明他倆是同輩；趙孟頫外孫女婿陶宗儀，在《題林子山畫次韻》也有注“子山乃松雪外孫。”宋濂、王蒙和陶宗儀三管齊下，可見林子山確定是趙孟頫外孫，而非沈周所說的外甥。基于趙孟頫的女婿中沒有林姓，從輩分及家譜關系推斷，林子山應該是趙孟頫的侄外孫或其他外孫。

至于崔晟。明嘉靖《仁和志》載：“崔彥暉……與王蒙俱吳興趙松雪外孫。”清孫岳頒等撰《佩文齋書畫譜一百卷》中寫到書家崔彥輝和畫家崔彥輔時，均有錄自《陳善杭州志》的記載，說他們是“錢塘人，號云林生，與王蒙俱吳興趙氏甥”。而近代畫家張翼人遺稿《趙孟頫及其一門的繪畫》中則說“子昂甥崔彥輔，號云林生……”這里彥暉、彥輝和彥輔都是崔復次子崔晟的字，而崔復是趙孟頫的孫女婿。因此崔晟既不是趙孟頫外孫，也不是趙孟頫外甥，而是趙孟頫的曾外孫。

最后來說張景亮。趙孟頫《致景亮書札冊》中稱呼景亮為“賢甥”，在《草書千字文》題跋中也提及“吾甥張景亮”。另外，在《題趙子昂摹龍眠飛騎習射圖》題跋中亦有人提及張景亮，稱其是趙孟頫外甥，人們想要得到趙孟頫的作品，多通過張景亮索取。據趙孟頫四十四歲時所寫《先侍郎阡表》可知，趙孟頫有姐妹十四人，其一嫁給了張伯淳。張伯淳比趙孟頫大十二歲，《新元史》稱趙孟頫為其“妻弟”，其為趙孟頫姐夫。張景亮正是張伯淳之子，確鑿無疑是趙孟頫外甥，而且甥舅關系特別好。

綜上所述，這些人中只有張景亮才是趙孟頫的外甥，黃公望是趙孟頫門生，王蒙和林子山是趙孟頫外孫，而崔晟是趙孟頫曾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