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生在世,妙理重要。
蘇軾文章,篇篇哲理。
理者,前人智慧結晶,來源于經驗、觀察、思考或者哲學探索。
天慶觀,道家場所;張易簡,村間道士。
鄉校中,百學間,兄者無數,置身其間,日日觀察,天天思考,師、長愿講,小小年齡,蘇軾聽得進。
親眼所見,耳濡目染,從中,蘇軾明白了許多人生妙理,常記心頭,多加琢磨,成為營養。
一日,老師張道士動如往常,正在院子內打掃,好像在等待著什么人,并說:“老先生快要到了?!?/p>
學長中,有人正在誦讀《老子》,“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蘇軾疑惑:“玄妙不過是一個而已,怎么會有眾多呢?”
老師笑著說:“單一已經淺陋,哪有什么玄妙之理?如果真能領悟,雖眾可也。”
指著正在灑水、除草兩位同學,張道士繼續說:“倷看,此二人,每一動作都是一種玄妙?!?/p>
仔細觀察,見學長,手若風雨,步中規矩,渙然霧除,霍然云散,蘇軾驚嘆,“竟然能達到這樣境界!庖丁解牛,郢人運斤,確實都是真實存在?!?/p>
庖丁者,為梁惠王解牛,動作嫻熟流暢,手、肩、足、膝等身體部位協調配合,發出聲音如同音樂般和諧美妙。
對此,王贊嘆不已,詢問庖?。骸凹夹g為何能達到如此超高境界?!?/p>
庖丁回答:“我所追求,乃世間之‘理’,而非僅僅技術層面?!?/p>
長期實踐,逐漸掌握了牛之生理結構,“神遇而不以目視”,憑直覺、精神去感知、應對,而非僅僅依靠看見。
郢人者,楚國郢都一位技藝高超之木匠,善于使用斧子對木材進行精細加工。
其時,同城還有一位泥畫匠人,兩人之間,經常協作,頻繁合力。
某日,工作中,泥畫匠人鼻子上不小心沾上了一層像蒼蠅翅膀一樣薄之白灰,請木匠用斧子幫著削去。
毫不猶豫,揮動斧頭,一氣呵成,白灰被木匠削得一干二凈,而泥畫匠人鼻子卻是毫發無損。
不動聲色,一切如同沒有發生,工作間里一如既往。
庖丁解牛,依乎天理,批大郤,導大窾,因其固然,道家思想,尊重事物本性和內在本質,順應一切自然發生。
處理問題時,按照規律,避免盲目行動、主觀臆斷,特別強行干預和違背道義之堅決壓制等。
吃喝拉撒,既進則出;學習吸收,消化輸出,此乃人之本性,這個不行,那樣莫說,或寫,百花難放,何以萬紫千紅、世界燦爛?
日日操練,天天精進,郢人運斤。
大庭廣眾,能夠根據同伴交代任務,用斧頭精準地削去同伴鼻子上白灰而不傷及皮膚,充分展示出木匠高超技藝和精湛手法。
木匠技藝可以得以充分展示,除了前者自身技藝高超之外,離不了一個重要前提,即泥畫匠人給予充分信任、認可和默契配合。
試想,如果泥畫匠人以為自己了不起,不把天天一起之木匠當回事,甚至,如果還要陰陽怪氣、口出不遜,更者,強硬阻止,那么,豈能呈現如此和諧順暢局面?
兩個故事,學之未久,蘇軾印象深刻。
放下手中活計,兩位學長走上前來,和蘇軾說:“您還沒有見到真正玄妙,庖丁和郢人并不是我們所說其人,是技與道相半,習與空相會,非無挾而徑造者也?!?/p>
技藝與道行各占一半,練習與空靈相互結合,并不是沒有依據就能直接達到如此境界。
“你見過蟬和雞嗎?蟬爬樹而鳴,不知止;雞低頭啄食,不抬頭,各自固守自己習性,到了蟬蛻殼、雞伏卵時,無視無聽,無饑無渴,恍惚中,默默變化;細微處,等待時機,即便圣人,也無法預知,難道,這些都是技術和練習所能相助嗎?”
說完后,他們走了出去。
聽后,張道士對蘇軾講:“少安毋躁,等老先生到了再向他請教吧?!?/p>
回轉身,兩位學長又對蘇軾說:“老先生也未必知道,你去觀察蟬和雞,并向它們請教,就可以養生,可以延年益壽?!?/p>
原來,在海南,蘇軾已經六十有三,經常考慮、實踐養生問題。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如真似假,兒時天慶觀之場景再現。
恰遇廣州道士崇道大師何德順,學道而至于妙者也,作堂,榜曰“眾妙”后,寫信來海南,請蘇軾寫一篇小文以記之。
不暇而作,蘇軾獨以夢境示之。
當年齠齔,此時,蘇軾已經成為老先生矣!經常揣摩研究眾妙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