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

拉格洛夫中尉認為，如果想讓孩子們健康結實地長大，將來成為有用的棟梁之材，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讓他們養成午睡的好習慣。

抱著這種信念，他總在午餐后帶著兩個最小的孩子，去附近一幢建筑物的農莊辦事處。

辦事處是一個很大的房間，非常像馬爾巴卡時代牧師們居住的房間，以前是辦公室和書房。房間一端靠近窗口的位置，有一張黑色的皮制沙發椅，沙發椅前面擺放著一張長橢圓形的桌子。

房間里有兩組臥具，都靠著墻擺放，其中一組包括一張床鋪、—把黑皮椅、一張漆成黑色的大胡桃木寫字臺、一個高大的多抽屜柜子；另一組包括一張床，一把黑皮椅，與瓷磚砌成的壁爐相鄰。

壁爐上邊掛著三個鳥類標本，一個用海豹皮制作的獵袋，一把騎在馬上用的大手槍，一把擊劍用的鈍頭劍，還有一把壞了的軍刀。在這些武器之間，有一對巨大的鹿角，非常醒目。

靠近門邊的位置，有一邊是常見的那種掛著布簾的壁櫥，另一邊是一個書柜。壁櫥下邊有一個用鐵皮包裹的橡木箱子，是中尉的，還有一個團隊會計用過的箱子，有一個已經燒焦了箱角。

地板上放著一些測量儀器，是中尉在邊界線上工作時留下來的，還有幾個裝著釣魚用具和零碎物品的小箱子。

書柜里有中尉保存的一些賬本，兩代人用過的學校教科書，還有一些與荷馬、西塞羅、李維的作品擠在一起的《歐洲文藝》年刊。那些關于彼得大帝和腓特烈大帝的歷史書籍，因為暗褐色厚紙板裝訂的封面，而被塞到里面。

中尉和兩個小女兒進辦事處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門窗驅趕蒼蠅。中尉拿著一條毛巾四處揮舞，小姑娘們解下圍裙擊打著空氣，她們爬上桌子、椅子，胡亂撲打……

那些嗡嗡叫的蒼蠅飛來飛去地躲著，似乎下定決心要留在室內，但最終還是被趕了出去，門窗重新關好了。

不過，還有一只漏網之魚，被他們戲稱為“辦公室的老蒼蠅”。它已經習慣每天一次的驅趕，完全知道應該怎么躲避，當門窗重新關好后，它就從藏身之處飛出來，停留在天花板上。

中尉和小姑娘們沒有對這只蒼蠅趕盡殺絕，因為都知道它很狡猾，根本趕不走。

接著，他們開始進行午睡前的第二件事：女孩們放好兩個皮枕頭，又在沙發椅上放了一個矮枕頭，讓中尉躺在上面休息。

起初，中尉躺平身體，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女兒們高聲叫著、笑著，撲到他身上嬉鬧。中尉像拋擲皮球一樣，開心地逗著她們，把孩子們當成可愛有趣的小狗……女兒們快樂地扯著父親的胡須，弄亂他的頭發，開著各種各樣的玩笑。

當中尉覺得孩子們玩得時間夠久，應該午睡的時候，就會拍拍手，說：“孩子們，真的該睡覺啦！”

可是，對于孩子來說，玩耍的時間怎么會夠呢？

她們繼續開心地玩著，一次次爬上沙發，讓父親拋起自己再接住，尖聲喊著，大聲笑著。

過了一會兒，中尉第二次拍手說：“真的該睡覺啦！”

然而，這次拍手也沒有見效，小姑娘們的嬉鬧還在繼續，興奮的喊叫聲和歡笑聲不絕于耳，直到中尉第三次拍手說：“好了，姑娘們，真的別玩啦！”

女孩們立刻停止了吵鬧，各自躺到床上。

很快，中尉打起了鼾，雖然聲音不大，但足夠使孩子無法入睡，盡管他一再要求她們養成午睡的好習慣。

按照約定，午睡時間不準離開床鋪，也不準相互交談，必須靜悄悄地躺在床上。小姑娘們只能用目光在屋子里打轉，瞧著地板上用舊衣服裁剪加工的破地毯，辨認哪一塊是母親的衣服，哪一塊是姨媽的衣服。

她們將目光投向馬爾姆伯格將軍的肖像，它掛在兩幅描繪戰斗場景的油畫中間，接著又望向墨水瓶和筆，鹿角和獵袋，鈍頭箭和那把被稱為“殺兔者”的槍，床單的圖案，墻紙上的星星，地板上留下的釘頭，窗簾上的方格花紋……

時間過得實在太慢了！她們聽到外面的孩子們發出歡呼聲，聽起來應該是大孩子，不用再被大人強迫午睡，可以自由快樂地四處奔跑，大口地吃著櫻桃、醋栗、青蘋果。

兩個小姑娘將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那只“辦公室的老蒼蠅”上。它正繞著中尉的臉嗡嗡地叫著，盡其所能地發出喧鬧聲，如果它能一直這樣叫下去，一定能把父親吵醒！

（摘編自中國婦女出版社《少年讀諾獎經典" 偉大的散文》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