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少林、劉少昂：速度與風度

劉少林與劉少昂，這對出生在匈牙利，卻有著“東北口音，中國速度”的兄弟倆，從出現在賽場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會成倍地吸引眾人的目光，他們有些地方很像，但有些地方又完全不一樣。

劉少林和劉少昂的比賽視頻被短道速滑愛好者們瘋傳，其個人社交媒體賬號收獲了上百萬粉絲的關注，優越的外形足以在運動生涯之外解鎖更多可能……而在鋪天蓋地的話題中，最常被網友們拿出來討論和逗趣的，還是“如何分辨劉少林和劉少昂”，以及“長這么像居然不是雙胞胎”。

畢竟當他們同時出現在賽場上，相同的比賽服和裝備，會讓觀眾不自覺地產生“重影”的錯覺，解說員認錯兄弟倆也是常有的事。其實這些年在陸續接受的采訪中，他們早已透露給了大家方法一一看眉毛。哥哥劉少林的眉頭有一縷微微上揚的弧線，他也樂于在鏡頭前展示這一點。在賽場就位時聽到自己的名字，少林就會習慣性地摸摸自己的眉毛，他相信會有好運。

而這次與兄弟倆見面，言辭甚少的弟弟少昂也補充了一個彩蛋：“我的頭發比較多，長得快。”

ESTP與ISTJ

兩兄弟從小就開始接觸滑冰，那時哥哥11歲、弟弟9歲，幾乎訓練和吃住行都完全綁定在一起。但兩人的MBTI結果卻大不相同，少林是ESTP，少昂是ISTJ。采訪前，我們把這兩種性格類型放到第三方軟件上測試匹配默契度，不出所料，結果相當理想。

“ESTP資源豐富，適應力強，擅長臨場思考：ISTJ有條理、系統，負責任，是出色的計劃者和管理員。這兩種類型可以相互兼容，甚至在各個方面互補。”

當然，我們指的是作為兄弟和比賽同伴時的契合度。事實上，和他們倆聊上幾分鐘后，這種性格上的差異就表現得非常清晰了：哥哥少林大部分時間負責耐心地回答各種問題，而內向的弟弟少昂偶爾會補充—下，不時拋出個生活中碰到的梗逗大家一笑。

少林和少昂的母親是匈牙利人，父親祖籍是遼寧省大連市，后遷址天津市，哥哥甚至還能來幾句天津快板。最初，父母不過是希望兩兄弟可以通過運動強身健體，但2006年在匈牙利布達佩斯舉辦的短道速滑世界杯期間，父親作為華僑代表參與接待工作時結識了中國代表團的選手與教練員，繼而產生了帶少林和少昂來國內訓練的想法。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兄弟倆的中文學習環境自動切換成了“東北模式”。

在這幾年的賽后采訪中，觀眾總能聽到劉少林那口流利的東北話，“老鐵，沒毛病”，是他對自己比賽表現最滿意的評價：如果遇到一些突發情況，他的第一反應則是“指定要掛”。2007年，劉少林和劉少昂動身前往長春，與當時的吉林省隊共同訓練了一年半時間，之后每年夏天，父親都會帶他們去集訓三個月。兄弟倆說，回到國內訓練的這段時間，真正讓他們掌握了短道速滑的基本功，進步的速度完全超出了他們的預料。“短道速滑最重要的就是基本功，技術不好，滑行的速度就會受到影響。在起步的時候，我們在中國教練的帶領下，使用中國的訓練方法，打下了最強的基礎。”冰上的動作角度、上體姿勢等等，都是在那段時間里練出來的。

兒時就在一起訓練，有爭吵，有合作，但少林和少昂現在都只想記得兩個人和好如初的時候。弟弟說，“我們倆是互相分享和分擔著長大的，我的眼前有一碗飯，會先想著分一半給少林。”

這是比喻，也是現實。從小到大，互補的性格和相同的訓練軌跡就注定了兩人要一起走很長一段路，對很多事情也都漸漸形成了默契。外出比賽，兩人同住一個房間，打包日用品都會有明確的分工，細致到誰來帶牙膏這些小事上都會同步、高效地安排好。

先學會輸，才能贏

短道速滑這項運動，雖說是絕對實力的比拼，但實力之上還要承受意外突然到來的風險，隨機性很大，用劉少林的話說，“決賽要是能滑五次，可能每次的冠軍都不一樣。當你在思考如何超越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

短道速滑需要腦子走在動作前面，要快，快到精確至小數點后三位，這種反應速度需要訓練，而且經常是要以大賽經驗為代價。2014年的索契冬奧會，是劉少林的首次冬奧會之旅，三個項目都沒能走到決賽。但不到一個月后，在土耳其埃爾祖魯姆舉行的世界青年短道速滑錦標賽上，劉少林獲得了一金兩銅的成績，而此后幾年的世錦賽、世界杯，拿獎牌反而變成了平常事。他說，“先學會輸，才能贏”是那段時間學會的最重要的一課。

短道速滑項目不同于其他冰上項目，運動員可以同時報名三個單項和兩個團體項目。很多時候還沒從上一場的輸贏中走出來，人就先站在下一場的出發線前面了。選手所能做的，只有抓緊眼前還有的機會，再沖一把。

說不緊張是假的，賽場上的心魔只能自己克服。少林比少昂多參加了一屆索契冬奧會，2018年的平昌冬奧會是少昂的奧運首秀，站在賽場上的他，緊張的情緒多少還是有些控制不住。對此，少林表示，“我也給不了他什么經驗，他得自己去體驗，因為那是奧運會。”

兩個人經常會替場上的對方捏把汗，像少林所說，“如果是弟弟上場，我會更緊張，因為我不知道少昂臨場會如何做。”而輪到兩人并肩參加接力時，彼此身上的閃光點反而會支撐他們和整個團隊向勝利發起挑戰。

在少昂眼中，哥哥身上有一種藏不住的樂觀：而少昂那股隨時準備爆發沖刺的勁頭，也讓少林配合起來更有膽量和信心。在2018-2019賽季短道速滑世界杯加拿大卡爾加里站，兄弟倆同場配合的男子5000米接力，最后的交接正是弟弟奮力把哥哥推向前，才讓少林創造了6'28"625這一世界紀錄。少昂曾說，“我哥哥滑的最后兩圈是最棒的兩圈。”

而在去年10月的短道速滑世界杯加拿大蒙特利爾站比賽中，已經開始代表中國隊比賽的兄弟倆登上了2000米混合接力的冠軍領獎臺，也是中國短道速滑隊新賽季首金。但這次，最后沖刺的角色換成了弟弟劉少昂，同樣是在交接棒時反超，將領先優勢保持到最后，上演了五年前和哥哥相似的“劇情”。

不過兩人對接力的感受大不相同，當少昂繪聲繪色地向我們形容這一項目的樂趣時，少林的ESTJ屬性開始爆發：“接力是四個人同時上場，也就意味著風險是單人的四倍，失敗的幾率也是四倍。”

隨著賽事經驗的增長，兄弟倆在接力上所斬獲的成績越發突出。在今年初的世界短道速滑錦標賽上，他們又和隊友一起為中國隊拿下了金牌。少昂說，“世界上很少有兄弟倆從事同一項運動，互相幫助一起拿金牌。有時候我有一個想法，想怎么做，而我不需要說出口，少林就知道怎么做，我倆的想法是一樣的。”

在采訪中，兄弟倆頻頻提到接力賽事，將接力作為最看重的項目掛在嘴邊。“我們這個項目，不僅有單項比賽，還有團體比賽。我們希望單項能比好，也希望團體男子接力能拿到中國隊歷史上第一枚奧運金牌。”

要速度，也要風度

拍攝當天，兄弟倆在完成了上午的常規訓練計劃后才趕到片場。在沒有特殊安排的情況下，六到八個小時的訓練是每天雷打不動的。距離2026年米蘭科爾蒂納冬奧會還有一年半的時間，他們絲毫不敢放松一一在奧運正式到來前，等待著兩兄弟的還有今年10月份開始的2024-2025賽季國際滑聯短道速滑世界杯，從加拿大蒙特利爾，到美國鹽湖城，年底的第三站再回到北京，行程排得滿滿當當。

少林說他們兄弟倆是幸運的，職業生涯沒遇到太多的坎兒，沒有嚴重的傷病，能穩定地參加一場場比賽，從中積累經驗，就是最難得的事情。但他也笑稱，目前最大的困難，就是有時候訓練累了不想起床。

“但我知道少昂會起來訓練，所以我也會努力起床”，或許這就是兩兄弟同時生活和訓練的好處。這次拍攝，他們還帶來了自己新設計的紅色頭盔，上面裝飾著兩條金龍，“我們想要強調能夠代表“Liubrothers（劉氏兄弟）”的元素，同時這個元素能體現中國傳統文化。正好今年是龍年，龍象征著力量和祥瑞，是我們中華民族的象征，這兩條龍也代表了我們是龍的傳人。”

因為母親懷孕的時候愛看中國功夫電影，哥哥取名“少林”，而到了弟弟出生時，名字中又多了一份“昂首挺胸”的意味。如今他們回到中國，在賽場上馳騁昂揚，也是令長輩最為驕傲的事情，“我們知道父母會在現場給我們加油，因為他們倆來看比賽的門票也得我們幫著搶。”

自從平昌奧運會上兄弟倆開始并肩作戰后，他們就收獲了一眾粉絲，既有實力粉，當然也有顏值粉。短道速滑比賽也通常會一票難求。少林和少昂也承認自己是有些“偶像包袱”在身上的。

在2021年的荷蘭多德雷赫特站世錦賽期間，他們向主辦方要了一面放在更衣室的鏡子。上場前，少林習慣告訴鏡子中的自己要做好什么，還要做哪些準備，同時也是在確認自己當天的儀表是否到位。如果對比賽結果足夠滿意，少林也不吝嗇回到鏡子前再好好欣賞一番，由衷地對著自己贊嘆：“我太帥了。”

少林和少昂的外形條件是鏡頭很愿意寵溺的類型，他們也說過，如果有其他的可能性，哥哥想做演員，弟弟會當模特。但眼下，當問及離開賽場后的打算時，少林搖了搖頭，“沒有想以后。我們目前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滑冰和訓練上，我們現在只想再多練一些，多比一場，傾注自己對這項運動所有的熱愛。我們不想在運動生涯結束了以后再去后悔為什么沒有多練一點兒，多滑一圈。”

即便現在大家還是會把他們認錯，也不是什么要緊事，就像少林說的：“要是有人找我要少昂的簽名，我也可以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