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翔或停留的鳥（組詩）

親愛的燕子

除了苦寒之地

幾乎到處都有你的影子

你的愛

北方為你們鋪滿了春天

在我家屋檐下找到舊巢

修修補補，用泥和麥秸

世界似曾相識，你們的“巧手”

哦，是你們小巧的嘴巴

農人的朋友，城市的客人

一排小燕子伏在窩里

小嘴一致張開成鈍角

剪裁斜風細雨。你們的忙碌

還有你家的各方親戚

都在行善事

還有借巖石棲身的

小童燕、巖燕

叼干草、絨毛鋪床褥的紫燕

和把巢穴做成瓶子形狀的赤腰燕

蛙嘴夜鷹

即使做一只鳥，也鐵定要與眾不同

做一只夜鷹，也要做一只蛙嘴夜鷹

——太讓人羨慕了

八哥的小曲兒都唱跑調了

白天大家忙于捕蟲子、捉老鼠

我偏偏晚上才出巢

消滅蝗蟲手到擒來

我黃色的嘴巴張開

許久動也不動

口型標準

同時我從來沒有口氣

蟲子們誤以為是一朵

亮麗馥郁的花朵在開放

就自投羅網，我也就笑納了

哈哈，這獨一無二的技藝

別人學也學不去。比如穗珠雞

它只有做穗珠雞的份

我便高高興興做我的蛙嘴夜鷹

鸛的解讀

鸛在平原上、濕地里舞蹈

它們晚間

經常回到樹上

或一幅中國畫里面休息

文人雅士以鸛自詡

以此觀之，鸛的品行

高出很多人的品行

此言當不虛也

鸛遠行時把湖泊含在嘴里

它的羽毛收攏蓋住了

飄雪的冬季

冰雪消融

它一條腿獨立水中。休憩

任由寂靜在四周散落

累了，又迅速地換另一條腿

一種叫“鵯”的鳥

如果你看到一只小鳥

有些搖晃

那么它可能喝醉了

那么它可能是一只鵯鳥

它吃的果實熟透了

發酵了，成了美酒

它個子小小的、憨憨的

饞嘴的樣子超級可愛

醉了的它像一個

小小的圓球

像一個童話里的小老頭

在樹上站不穩也不掉下來

黃昏在遠處，保留了這一刻

夢囈中的松鴉

在意大利，道羅麥特山谷

有尖頂小教堂的斜坡上

小小的松鴉叫了一聲

像吐出一根細細的銀色釘子

把夏夜撬動。像一個警句

一個古老箴言的后半部分

它的纖細的喉管——

扁長的發光體。整個樹林

霎時像一盞明亮的燈籠

它又叫了一聲，尾音翹翹的

南歐的夜

霎時恢復了黑，歸于平靜

散步的鶴

很少有比它幸運的鶴

一只中國宋代的鶴

雪白如傳說

旁邊是四角翹起的亭子

詩人林逋的房舍簡陋

也很少有比他閑適的書生

梅花是他的妻子

白鶴是他的兒郎

清晨他們相互點頭致意

在杭州西湖孤山——

孤獨的“孤”。一片池塘

林逋用鐵鍬親手挖掘

水中有魚，白鶴愛吃的

鯽魚、白鰱。白鶴啄起

甩甩羽毛，仰起脖頸，吞咽

啼叫幾聲，一副滿足的模樣

那濕淋淋的足跡——

鳥蟲篆像操演書法

林逋借著白鶴的羽光夜讀

梅花的馨香徐來，來在他的臥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