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曰（組詩）

不困

我不困

我揉眼睛打哈欠

可是不困

在那輛滿載寶寶的

午睡號巴士里

我是睜大眼睛的那一個

我看見成群的小動物

被瞌睡困于海底

而我統領的救援隊

正飛速趕來

一列呼嚕嚕的小火車

拖著長長的森林

填充荒野

我搖下車窗跟一個

戴帽子的光頭打招呼

可他卻閉著眼睛

伐木的動作有如夢游

我不困

我也不要醒來

那會讓我感到憤怒

和自責

長大

咳嗽是喉嚨不聽我的話

那么我想長大

就真的能長大嗎

如果我的種子生病了

我的房子可不可以長出來

在你手腕上畫手表的人

也在我身上貼著尺子

快來幫我數一數

生病

媽媽的巧克力是給你的

它不是我的禮物

接吻魚的嘴巴連在一起

其實是在打架

我不用去幼兒園

是因為比它們更熱

沒有大人陪著玩的孩子

都會被病找到

因為呀

它們也很想玩游戲

麥芽糖牙

我要有一顆麥芽糖牙

該多好

只用嚼一嚼就能粘住

那顆蛀牙

我要有一口麥芽糖牙

該多好

嘴里總是甜甜的

說出來的話也很黏

可以粘住小貓的心

“啊”“噢”

女兒說“啊”

她張開嘴巴

不是“哈”

也不是“哦”

一個抒情的姿態

自己長出來

伴以舌尖輕舔

離開她的身體

每次她都說

“啊”……

然后把飯吃進嘴里

說“噢”是后來的事

后來

吃飯成為一件需要延遲

和催促的事

她說“噢”——

拖出長長的尾音

對抗空氣里密集的等待

女兒說“啊”時還是女兒

說“噢”時已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