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推進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重要理念,實現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是新發展格局下推進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高質量發展的關鍵所在。基于CGSS 2021數據,采用Probit與Logit雙模型分析醫療與養老保障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協同作用,利用結構方程模型深入探究社會信任在二者間的中介作用,考察安全與幸福感知的調節作用,研究發現:社會保障有助于促進農業轉移人口的市民化;社會保障的普及提高了農業轉移人口對社會的信任度并促進了市民化程度的提高;當安全感知水平較低時,農業轉移人口因對醫療保險水平的需求度更高而有利于促進市民化;當幸福感知水平較高時,養老保險作為一種美好生活的需要有助于影響農業轉移人口主觀能動地加入市民化進程。建議優化保障體系、民生、環境與溝通,從提高安全感知、幸福感知水平,以及建立有效溝通機制等方面出發進行改進與完善現有的社會保障制度體系,構建新型可持續社會保障體系,以期滿足城鎮化高質量發展需求、推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
關鍵詞:社會保障;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社會態度
中圖分類號:F323.6;F29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9841(2024)05-0116-12
一、問題提出與文獻綜述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推進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加快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1],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作為新型城鎮化的首要任務,不僅有利于提升城鎮化質量,更是破解城鄉二元結構、構建新發展格局的必然選擇。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高度重視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工作,截至2023年,我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超過65%,戶籍人口城鎮化率超過47%[2],我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與戶籍人口城鎮化率差距較大,市民化水平較低。近年來,各地政府積極鼓勵以“農民工”為主的農業轉移人口加快市民化進程,比如2019年陜西省政府“推進農民工在城鎮落戶”行動,2023年江蘇省和浙江省試行的“經常居住地登記戶口制度”等,均標志著各級政府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所作的積極努力。但由于城市公共服務資源總量有限,分布不均,導致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配套制度全覆蓋存在一定難度,如河南省出臺的居住證制度,盡管目標明確,但購房與子女入學、與戶口掛鉤,導致農業轉移人口“住好房”“上好學”的需求難以實現;盡管放開就業地參保戶籍限制,但農業轉移人口的醫療、養老保險參保率仍較低,覆蓋面仍需繼續擴大。上述種種均顯示,農業轉移人口不能享受到與城市居民同等的社會保障、公共服務等基本權益,進而影響了市民化水平,同時也引發了對于“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并不是簡單的戶籍變化與人口有序流動的問題,實質上是公共服務和社會權利均等化的過程”的深入思考。
目前,學界關于社會保障、社會態度、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以下方面:一是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驅動因素研究,包括身份認定[3]、戶籍制度[4]、公共服務供給[5]、社會公平[6]、農地政策[7]等。二是關于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與社會保障研究。從農業轉移人口的定義看,農民工與進城務工人員兩個主成分群體相似性較高,因此,對農業轉移人口群體的社會保障研究具有一定的標志性參考價值。既有研究發現,社會保障水平的提高有助于推進市民化進程[8],享有社會保障有利于促進進城務工人員尤其是女性的城鄉空間流動[9]。為了更好地實現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應將農業轉移人口群體納入現有的城鎮社保中[10]。其中,作為社會保障下屬分類的就業、住房[11]、教育[12]、醫療[13]、養老保障[14]等,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均有重要支撐和推動作用,有利于提高市民化能力[15],增強市民化意愿[16],推動農業轉移人口實現市民化身份轉變。三是關于農業轉移人口社會態度的影響研究。社會態度是對個人心理狀態的反應[17],本文延續了學界一貫認同的以社會信任、安全感知、幸福感知為社會態度指標的定義標準[18]。此外,從社會保障體系的作用影響來看,多數研究均表明,農業轉移人口的社會態度與社會保障存在密切關系,社會保障體系健全與擴大,能夠保障人民有效降低風險,有助于增強人民對社會公共服務的社會公平感[19]、社會信任感[20]、社會安全感[21]。一些學者認為參與社會保障能夠幫助未市民化的農業轉移人口實現持續性生活,增強其幸福感[22]。當然,也有觀點認為作為“公共產品支出”之類的社會保障,會使得農業轉移人口在初次分配中獲取的財富減少,降低主觀幸福感。但總的來看,認可社會保障對于農業轉移人口幸福感具有促進作用已成學界主流共識。
文獻梳理發現,現有研究存在三點不足:一是對于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影響因素研究,多集中于戶籍制度、農地政策等,鮮有文獻關注社會保障的因素指標分解;二是以單獨研究就業、住房、教育等保障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之間的直接影響為主,鮮有對醫療與養老保障協同作用的全面考察;三是社會態度的影響作用并未得到充分重視,多是研究農業轉移人口社會態度與社會保障之間的關系,罕有考慮將二者同市民化納入同一個分析框架的優秀成果。
隨著我國產業結構加快升級,多數農業轉移人口所從事的勞動密集型產業人員占比份額逐年遞減,使得農業轉移人口面臨基本生存困境,就業難,報酬低。在此困境之下,沒有城市戶籍且無法享受與城市居民同等公共服務的農業轉移人口,以及作為未來勞動力的隨遷子女,有較大可能選擇返回家鄉。這種情況一方面會導致城市勞動力供給不足,阻礙城鎮化進程與工業化進程;另一方面返回農村的大量勞動力可能在獲取工作上存在困難,造成勞動力浪費。面對這種“逆城市化”危機,促進公共服務均等化、提高社會保障參與度,是否能有效轉變農業轉移人口的相關觀念意識,促進其融入市民化進程呢?城鎮化的快速發展,提高了農業轉移人口及隨遷家庭的準入門檻,農業轉移人口的家庭式遷移將面臨就業、子女教育、醫療養老等多重難題。影響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進程選擇的社會態度與其他因素之間,又有怎樣的內在關系呢?有鑒于此,本文以CGSS 2021數據為樣本,研究社會保障、社會態度與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之間的關系,可能的創新點在于:(1)結合城鎮化高質量發展需求,分析社會保障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影響,有利于深化學界關于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驅動因素的研究;(2)利用中介效應模型與調節效應模型,驗證社會態度在社會保障影響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中的作用機理,對推動我國實現城鎮化高質量發展、暢通城鄉循環、構建新發展格局具有重要的現實價值。
二、理論分析與假設
(一)社會保障與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
社會保障主要通過社會保險、就業保障、住房保障、教育保障等來進行衡量[23]。其中,社會保障主要通過社會保險進行體現,包括醫療保險[24]與養老保險[25]等。社會保障影響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邏輯表現在:社會保障的存在能夠為由于各種原因而導致生活困難的農業轉移人口提供物質幫助,保障其基本的生活條件。就業與住房保障能保障農業轉移人口最基本的衣食住行[26],醫療與養老保障能幫助其應對健康風險與老齡化現狀。尤其在“后疫情時代”,人們面臨健康與老齡化雙重壓力,社會保障作為公共服務的重要體現,為農業轉移人口爭取到了堅持成功實現市民化的寶貴時間。因此,本文提出假設H1:
H1:社會保障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有正向促進作用。
(二)社會信任的中介作用
社會信任是指人們對社會的信任程度[27]。隨著城市化的發展,社會不公平現象時有出現[28],導致人們在生活中的信任感下降[29]。這種現象源自貫穿于人民日常生產生活各環節的社會保障及福利被侵犯所帶來的社會不公平[30],致使農業轉移人口對未來產生恐懼心理。這意味著社會保障體系的健全與擴大能夠直接改變農業轉移人口的基本生活環境,進而增強人民對社會的信任。現有研究發現,社會信任對于區域經濟發展具有重要促進作用[31]。這表明社會信任度越高,農業轉移人口的經濟實力越強,其市民化能力也就越高。因此,本文提出假設H2:
H2:社會信任在社會保障和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之間起中介作用。
(三)安全感知的調節作用
安全感知是指個體的某種情緒反應和感知,也指對經濟社會等外在環境安全狀況的綜合反應[32]。社會保障是安全感的重要來源[33],盡管我國社會保障覆蓋范圍不斷擴大,但由于“城鄉二元結構”的存在,生活在城鎮但未實現市民化的農業轉移人口,無法同城鎮居民享有同樣的社保權益,安全感無法得到保障,即無法保障生活的持續性與風險的抵御性。尤其是健康風險,它伴隨農業轉移人口生產生活各環節,醫療保險則是防范化解健康風險的關鍵辦法。在醫療費用昂貴、一號難求的當下,醫療保險的存在不僅能有效降低風險的影響程度,還能提升農業轉移人口的經濟安全感[34],提高農業轉移人口對市民化的接受度與渴望度,有助于進一步促進市民化的實現。因此,本文提出假設H3:
H3:安全感知對社會保障和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之間的關系起負向調節作用。
(四)幸福感知的調節作用
幸福感知起調節作用的邏輯表現在:一方面,社會保障體系的覆蓋范圍與保障水平能夠有效防范對幸福感知有著重要影響的未來不確定性[35]。目前,未市民化的農業轉移人口與城鎮居民的保障范圍與水平相差甚遠,城鎮居民遠高于未市民化的農業轉移人口。這種城鄉社會保障體系覆蓋范圍與水平的差距,導致農村居民對未來產生不確定性,使其難以獲得幸福感,進而影響其市民化。另一方面,市民化能夠提高農業轉移人口的幸福感,實現市民化的農業轉移人口能享有與城鎮居民同等的公共服務,有利于其提高幸福感。因此,本文提出假設H4:
H4:幸福感知對社會保障和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關系起正向調節作用。
進一步,本研究提出社會保障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影響機制如圖1所示:
三、研究設計
(一)模型構建
本研究選取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Citizenship作為因變量,由于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為二分類變量,故選擇Probit與Logit模型進行研究,構建模型如下:
Pr(Citizenship=1|SSi,Controli)=Γ(β0+β1SSi+β2Controli+εi)φ(α0+α1SSi+α2Controli+εi)(1)
其中,Γ(β0+β1SSi+β2Controli+εi)表示Probit模型,φ(α0+α1SSi+α2Controli+εi)表示Logit模型,SSi表示社會保障變量,Controli表示控制變量,β0、α0為截距項,β1、β2、α1、α2表示回歸系數,εi是隨機干擾項。β1、α1衡量社會保障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影響,如果顯著為正,則表明參加醫療、養老保險會顯著提高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概率。
進一步,為檢驗社會信任在社會保障影響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中是否存在中介效應,設置結構方程模型如下:
Citizenshipi=δ1+η1SSi+γ1Trusti+μi(2)
Citizenshipi=δ2+η2SSi+μi(3)
Trusti=δ3+η3SSi+μi(4)
其中,Citizenshipi表示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SSi表示社會保障變量,Trusti表示社會信任變量,δ1、δ2、δ3為截距項,μi為殘差項,η1、η2、η3表示社會保障變量的回歸系數,γ1表示社會態度變量的回歸系數。
在此基礎上,為更好地研究社會保障各變量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影響,選取幸福感知、安全感知作為調節變量,設置模型如下所示:
Citizenshipi=aMedicali+bSafei+cMSi+ε(5)
Citizenshipi=aOldi+bHappyi+cOHi+ε(6)
其中,Medicali表示醫療保險,Oldi表示養老保險,Safei、Happyi分別表示安全感知與幸福感知,MSi、OHi為交互項,a、b、c為回歸系數,ε為殘差項。
(二)變量選取
1.被解釋變量: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Citizenship)
由于農業轉移人口享受市民權利的程度和水平較難衡量,因此本研究仍采用是否擁有農業戶口來區分與界定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參考孫一平[36]的研究,將擁有農業戶口的農業轉移人口界定為未市民化,賦值0;擁有非農業戶口的農業轉移人口界定為市民化,賦值1。
2.解釋變量:社會保障(SS)
與農業轉移人口相關的社會保障,主要包括社會保險等。根據CGSS 2021數據“社會保障項目”分類下的題項,選取“城市基本醫療保險/新型農村合作醫療保險/公費醫療”題項定義為“醫療保險(Medical)”,選取“城市/農村基本養老保險”題項定義為“養老保險(Old)”,未參與賦值為0,參與賦值為1。
3.中介變量:社會信任(Trust)
選取CGSS 2021數據“社會態度”分類下“總的來說,您同不同意在這個社會上,絕大多數人都是可以信任的?”題項表示“社會信任”。按照信任程度分為五級,賦值1~5分。
4.調節變量:安全感知(Safe)、幸福感知(Happy)
選取CGSS 2021數據“社會態度”分類“您一不小心別人就會想辦法占您的便宜?您覺得您的生活是否幸福?”題項分別表示“安全感知與幸福感知”,按照感知程度分為五級,分別賦值1~5分。
5.控制變量
本文參照現有研究,在模型中加入可能會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產生影響的控制變量,包括:
年齡(Age):以出生年份計算。
性別(Gender):賦值女性為0,男性為1。
健康狀況(Health):根據健康情況由低到高分為五級,賦值1~5分。
受教育程度(Edu):根據學歷情況由低到高分為13級,賦值1~13分。
(三)數據來源
本文數據來自2021年中國綜合社會調查(Chinese General Social Survey,CGSS),結合研究需要對樣本進行篩選,得到有效樣本數量為1 597。
本文采用Stata 17.0進行分析,變量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占比66%,說明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仍有待加強。擁有醫療、養老的農業轉移人口分別占比93.9%、74.9%。社會信任、幸福感知、安全感知均值分別為3.652、3.966、2.902,說明農業轉移人口的社會態度處于一般水平。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社會保障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實證分析
1.基準回歸
本研究通過Stata 17.0軟件進行Logit與Probit回歸,分析社會保障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影響,得出社會保障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影響的回歸結果與邊際效應如表2所示。醫療保險、養老保險分別在1%、5%的水平上顯著正向影響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即社會保障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有顯著促進作用,拒絕原假設,假設H1成立。
為提高研究精度,本文進一步研究社會保障各變量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影響,如表3所示。表3為社會保障各變量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影響。在表3中,醫療保險、養老保險均在5%的水平上顯著正向影響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加入控制變量后結果仍成立,說明醫療、養老保險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有正向促進作用,且參加醫療保險選擇市民化的農業轉移人口是未參加的1.962倍,參加養老保險選擇市民化的農業轉移人口是未參加人口的1.487倍。Logit模型與Probit模型的邊際效果非常接近,被調查者每多一位參加社會保障中的任何一項保險,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概率都將上升。加入控制變量后結果仍成立,進一步證明了參加社會保障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有正向促進作用。
農業轉移人口多從事流水線、建筑工地等“門檻低”“需求大”“工資少”“工時長”的基礎性職業,應對風險的能力較差,而參加醫療保險能有效緩解其面臨的健康風險,當發生事故或患有疑難重癥時,為其治療全程提供資金保障。養老保險是退休農業轉移人口的基本生活保障,當農業轉移人口退休后既沒有收入,又失去勞動能力,在這種情況下想要維持正常生活,參加養老保險就顯得尤為重要。
2.穩健性檢驗
是否參加社會保障屬于被調查者的自我選擇,可能會導致樣本自選擇問題,因此本文通過Stata 17.0軟件,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法(PSM),尋找與參加社會保障群體具有類似特征的未參保群體,對其是否進行市民化進行分析,進而檢驗其對農業轉移人口的市民化影響是否穩健。表4為社會保障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平均處理效應分析。如表4所示,兩種匹配方法的ATT值均通過檢驗。
表5為樣本匹配后特征變量情況。如表5所示,兩種匹配法的bias值均小于10%,且t值均小于1.96,說明通過平衡性檢驗。兩種匹配法結果一致,表明在使用PSM方法使樣本選擇性偏差減少后,參加社會保障依舊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產生顯著正向影響,說明基本回歸的結果穩健。
(二)社會信任的中介效應分析
本研究運用AMOS 26.0軟件,為更好探究社會信任在社會保障與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間的中介效應提高精度,分別對社會保障各變量進行研究,CMIN/DF、GFI、NFI均達到理想適配結果,模型擬合狀況較好。
表6為中介效應檢驗結果。如表6所示,在關于社會保障各變量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中介效應研究中,間接效應與直接效應的置信區間不包含0,即間接效應與直接效應均成立,中介效應顯著。因此,社會信任在社會保障與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之間發揮部分中介作用,即社會保障的普及提高了農業轉移人口對社會的信任度并促進了市民化程度的提高,拒絕原假設,假設H2成立。
(三)調節效應分析
本研究通過Stata 17.0軟件,以安全感知、幸福感知為調節變量,分析探究其在社會保障各變量與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之間的調節作用。
1.安全感知的調節效應分析
表7為安全感知對醫療保險與農業轉移人口關系的調節效應檢驗結果。如表7所示,醫療保險與安全感知的交互項置信區間不包含0,說明安全感知對醫療保險與農業轉移人口關系的調節效應顯著,拒絕原假設,假設H3成立。
圖2為高安全感知和低安全感知下的調節效應圖。如圖2所示,高安全感知下的斜率小于低安全感知下的斜率,說明當安全感知處于較低水平時,醫療保險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影響作用更強。當農業轉移人口對社會安全感知較低時,為了提高應對風險的能力,會愈發渴望擁有與城鎮居民同等、報銷手續更簡潔的醫療保險,進而促進市民化的實現。
2.幸福感知的調節效應分析
表8為幸福感知對養老保險與農業轉移人口關系的調節效應檢驗結果。如表8所示,養老保險與幸福感知的交互項置信區間不包含0,說明幸福感知對養老保險與農業轉移人口關系的調節效應顯著,拒絕原假設,假設H4成立。
圖3為高幸福感知和低幸福感知下的調節效應圖。如圖3所示,高幸福感知下的斜率大于低幸福感知下的斜率,說明當幸福感知處于較高水平時,養老保險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影響作用更強。當農業轉移人口的幸福感較高時,出于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會愈發渴望保留這份幸福,與城鎮居民享有同等養老保險的意愿會加強,進而促進其實現市民化。
五、結論與建議
(一)研究結論
本文選取CGSS 2021調研數據,采用Logit與Probit雙模型,實證分析社會保障與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之間的關系,構建中介效應與調節效應模型,探究社會態度對二者關系的影響機制,得出兩點結論:
第一,社會保障有助于促進農業轉移人口的市民化,通過穩健性檢驗后該結論依然成立,即參加以醫療保險與養老保險為主的社會保障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有正向促進作用。
第二,進一步分析社會態度針對社會保障與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關系的影響機制發現:(1)社會保障的普及提高了農業轉移人口對社會的信任度并促進了市民化程度的提高;(2)當安全感知水平較低時,農業轉移人口因對醫療保險水平的需求度更高而有利于促進市民化的實現;(3)當幸福感知水平較高時,養老保險作為一種美好生活的需要有助于影響農業轉移人口主觀能動地加入市民化進程以實現同城鎮居民相一致的社會保障水平。
(二)相關建議
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問題歸根結底是人民對美好生活向往的問題,是人的主觀能動性選擇,更是關乎政黨和政府執政民心向背的問題。應當注重從多方入手,破除社會保障體系設置中存在的藩籬,重視人民群眾對“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問題的意見和呼吁,提升農業轉移人口對“市民化”訴求的資源和政策供給,其現實指向是: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不是簡單的戶籍變化,也不只是人口有序流動的問題,還要有支撐從農村到城市生活場景轉換的體制機制。
1.體系優化:完善社會保障制度
應充分考慮農業轉移人口的實際情況,加大對社會保障制度的投入,優化現有社會保障體系,構建城鄉融合、區域貫通、覆蓋廣泛、便捷高效的新型可持續社會保障體系,打通城鄉之間醫療、養老保險的轉續通道,實現標準化轉續,確保農業轉移人口能夠享受到與城鎮居民相同的社會保障待遇。福建省以晉江市為試點城市,深化戶籍制度改革,豐富居住證制度與市民化待遇內涵,顯著提高外來人口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水平。各地可借鑒其成功經驗,擴大社會保障覆蓋范圍,并通過加強相關政策宣傳,提高農業轉移人口對社會保障制度的認知度和滿意度。一是完善醫療保險參保與報銷制度。擴大醫療保險參保、報銷范圍,提升農業轉移人口的報銷比例。簡化異地就醫與異地報銷流程,增加直接結算服務的異地醫療機構數量,擴大社會救助范圍,確保在本省范圍內就業的農業轉移人口,都可以享受與城鎮居民同樣的醫保報銷政策。二是完善農業轉移人口養老保障體系,充分考慮農業轉移人口特殊的流動性特征,將其納入城鎮養老保險體系中。同時考慮農業轉移人口隨遷家庭老人的實際情況,在農業轉移人口聚集區設置嵌入式社區養老機構,農業轉移人口隨遷家庭老人足不出戶即能享受養老服務。
2.民生優化:提高安全感知水平
農業轉移人口在城市生活中面臨諸多安全問題,如就業、社會保障、居住環境等。為提高其安全感知水平,重慶、合肥、威海等城市通過加強城市安全管理,有效提高農業轉移人口的安全感。各級政府可學習借鑒重慶、合肥、威海等地的做法,從多方入手。第一,建立健全多層次、全方位的社會保障體系。政府應提高醫療保險、養老保險、失業保險為主的基本社會保障覆蓋率和保障水平,推動符合條件的農業轉移人口參加職工基本養老和醫療保險,并鼓勵企業為農業轉移人口提供相應的商業保險。第二,強化城市安全管理。政府應著重加強對農業轉移人口聚集區的安全管理。通過加強警務建設、開展安全宣傳教育等方式,提高農業轉移人口的安全防范意識和能力,建立健全城鄉一體化安全監管體系,加強對以城鄉結合部為主的農業轉移人口聚集地區生產、生活等方面的安全管理。第三,優化就業環境。政府應加強對勞動力市場的監管,強化進城落戶農業轉移人口權益維護力度,保障農業轉移人口的合法權益。同時,鼓勵龍頭企業、高職院校等向社會提供培訓服務,增加職業院校對農業轉移人口的招生容量,提高農業轉移人口的就業技能和競爭力,幫助他們更好地融入城市就業市場,減少后顧之憂。
3.環境優化:提高幸福感知水平
幸福感知水平是衡量人們生活質量的重要指標,農業轉移人口在城市的生活質量普遍不高,對于農業轉移人口而言,提高幸福感知水平是保障他們市民化的重要推進環節。當前,德清、宜城等地通過改善居住環境、提供優質公共服務等方式,成功吸引了大量農業轉移人口落戶,實現了城市與農村的和諧發展。因此,從政府角度出發,應關注農業轉移人口的現實訴求和精神需求,提供更多不同屬性的針對性服務,通過提供優質的公共服務和商業服務,改善他們的居住環境和生活條件以幫助他們更好地融入城市生活。應加大對農業轉移人口的公共投入,特別是教育、文化、體育等公共服務領域。通過增加供給、提高質量的方式,滿足農業轉移人口的基本生活需求,提高他們的幸福感知水平。比如,完善基本公共教育服務供給機制,將農業轉移人口隨遷子女納入流入地義務教育、中等職業教育、普惠性學前教育等保障范圍。同時還要注重促進社會融入。農業轉移人口在城市生活中常常面臨社交隔離的問題,政府和社會組織應積極開展各類社會活動,鼓勵農業轉移人口參與城市公共事務和社會活動,提高其社會地位和自我認同感,促進農業轉移人口與城市居民的交流與互動,幫助他們更好地融入城市生活。
4.溝通優化:建立有效交流機制
溝通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建立有效溝通機制有助于從根源緩解農業轉移人口面臨的問題和挑戰。石家莊、金昌、大連等城市通過設立溝通平臺、組織交流活動等方式,促進了農業轉移人口與城市居民之間的交流與互動。故而,政府應建立農業轉移人口與城市居民之間的溝通機制,促進雙方的交流與互動。具體做法包括:設立專門的溝通平臺,如社區座談會、網絡論壇等,方便農業轉移人口與城市居民交流意見和建議;組織各類交流活動,如文化節、運動會等,增進農業轉移人口與城市居民的了解和友誼;加強對農業轉移人口的心理關愛,幫助他們更好地適應城市生活。要加強對農業轉移人口的法律法規和政策宣傳教育力度,通過舉辦講座培訓等方式幫助他們了解相關政策和規定,提高他們的法律意識和自我保護能力。同時,政府和社會組織應建立完善的反饋機制,通過定期收集和分析農業轉移人口的反饋信息,及時發現問題并采取措施加以解決,加強對農業轉移人口的權益保護和人文關懷。
六、結 語
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進程任重道遠。針對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可持續社會保障體系的建構需從提高安全感知水平、提高幸福感知水平,以及建立有效溝通機制等方面出發,改進與完善現有的保障體系以滿足不同層次、不同階段的需求并制定相應的政策和措施,來促進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順利進行和社會和諧穩定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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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tizenship for Migrant Agricultural Population:The Role of Social Attitudes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a Sustainable Social Security System
SUN Jun1,JIANG Tianhang2,LI Jianbo1
(1.School of Management,Dalian Polytechnic University,Dalian 116034,China;
2.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Center for Transport Studies,Dalian Maritime University,Dalian 116026,China)
Abstract:The 20th National Congres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introduced the significant concept of “promoting a people-centered new urbanization”. The citizenship for the migrant agricultural population is essential for promoting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within the people-centered urbanization framework. Based on data of CGSS 2021,this paper applies Probit and Logit dual models to analyze the collaborative effects of medical and pension security on the citizenship for the migrant population. Additionally,it employs a 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 to investigate the mediating role of social trust,as well as the moderating effects of safety and happiness. It is found that social security facilitates the citizenship forthe population. The expansion of social security enhances the population’s trust in society and advances their citizenship process. When the perceived safety is low,the population’s thus higher demands for medical insurance facilitates the citizenship process.Conversely,when the perceived happiness is high,pension insurance,as a means to improve quality of life,encourages the population’s subjective initiative to engage in the process. It is suggested to optimizethe security system,livelihood conditions,environment,and communication mechanisms. The existing social security system should be improved,and a new sustainable system should be constructed to meet the demands of high-quality citizenship and ensure equal access to basic public services.It can be achieved by enhancing perceptions of safety and happiness,and by establishing effective communication mechanisms.
Key words:social security;migrant agricultural population;citizenship process;social attitudes
責任編輯 韓云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