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鵝放鴨

在讀駱賓王的《詠鵝》之前，我已經當了兩三年的“鵝司令”。

我們村背靠“大山嶺”，稻田環繞。每年一二月間，時有霏霏細雨，那些之前被翻犁起來“曬田”的泥塊上長滿了馬蹄菜、一點紅、田基黃、鹽菜、田艾等，濕潤的冬閑田變成了“百草園”，各種野草野菜鮮嫩欲滴。我將一群鵝兒趕到田里，它們自由自在地享受著綠色大餐。鵝兒除不吃田艾和“不食草”外，其他草類通吃。鵝兒在快樂地吃草，我則在悠閑地摘田艾（做田艾籺用）。鵝兒吃草吃得香，邊吃邊“鵝鵝鵝”地叫著。待鵝兒吃飽了，我的竹籃子里也盛滿了又嫩又香的田艾，皆大歡喜！

除了牧鵝，我還放鴨，當“鴨司令”。鴨子生性喜水，早稻田里水源充足，投其所好。一到稻田邊，20多只鴨子就像士兵發起沖鋒般，一邊“嘎嘎嘎”叫著，一邊飛快地鉆入稻田，我的耳邊頓時響起一陣“嗒嗒嗒”聲。稻田里有小魚小蝦、田蟹田螺、泥鰍塘鲺等，也有一些小蟲子，這些都是鴨子的天然美食。鴨子一鉆進稻田，不吃飽玩足耗上兩三個鐘頭是不肯出來的。任憑你“哩哩哩”地把集結號吹得震天響，它們就是無動于衷。所以，放鴨最爽快的是“放”，最費勁的是“收”——要將它們一只不漏地召集回家。

與鵝相比，鴨子的體形雖小，但由于它們活潑好動，故食量較大，除了外出放養時由它們自行覓食，在家圈養時也要給它們“加餐”，一般是喂些番薯、菜葉、米糠之類。養鵝則省事多了，平時不用怎么管它們，放牧時讓它們吃飽野草即可。

牧鵝，考驗人的耐性。鵝兒吃草吃飽后，要臥坐休息，即使你趕著它們往家走，它們在途中也是走走停停。只要有一只鵝兒帶頭坐在地上歇息，其他的鵝兒就紛紛效仿，有道是“急驚風遇上慢郎中”。面對鵝的慢節奏，我這個“鵝司令”也無計可施，只能不停地揮舞竹棍，催促它們快點跑。

如果把性子急、喜歡打頭陣、沖鋒在前的鴨比作先鋒官，那么鵝就是大將軍，不急不躁，喜歡在后面壓陣。鵝體形肥碩，它們走起路來搖頭晃腦，那不緊不慢的神態，真有點“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的模樣。牧鵝放鴨，我起初是為了分擔媽媽的家務，但同時也是在放牧自己幼小的心靈。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從中悟出一些道理：生活中，有些事要抓緊辦，不能拖拖拉拉，這時你要像鴨子風風火火地奔向稻田覓食一樣，抓住機遇不放；而另外一些事，欲速則不達，不能操之過急，這時你要像大鵝一樣，自信又從容，耐心等待時機。

牧鵝放鴨雖是童年往事，但那些動感十足的畫面卻時常浮現在眼前：一群“大腹便便”的肥鵝高昂著頭，踱著從容的小步緩緩前行；一群興奮無比的鴨子憋足了勁兒，撒開歡快的步伐向前急沖……

（遇之摘自《羊城晚報》2024年7月23日，視覺中國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