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省圖書館藏島田翰《吾所睹古文舊書考》稿本新考

[摘 要]遼寧省圖書館藏《吾所睹古文舊書考》稿本是島田翰的親筆手稿，記錄島田翰經眼漢籍的行款、刻工、藏書印等信息，還有島田翰所加的按語，稿本可視作島田翰經眼漢籍的版本目錄。通過比勘，《古文舊書考》中的部分篇目是《吾所睹古文舊書考》稿本的擴充，同一漢籍稿本中的內容與《古文舊書考》中內容基本相同。稿本包含的漢籍比《古文舊書考》豐富得多。稿本的文獻價值主要體現在提供豐富的版本信息，彰顯島田翰文獻學思想兩個方面。

[關鍵詞]島田翰 《吾所睹古文舊書考》稿本 文獻價值

[分類號]G256.2

島田翰（1879—1915），字彥楨，日本明治時期著名的漢學家，是研究日藏漢籍的重要人物。他出生在東京的知識分子家庭，精于漢學，被日本學界稱為“明治校勘學第一人”。島田翰的著作不僅有為學界所熟知的《古文舊書考》《皕宋樓藏書源流考》，還有《吾所睹古文舊書考》稿本①（以下簡稱“稿本”），現存七卷。金程宇先生《遼寧省圖書館藏島田翰〈吾所睹古文舊書考〉稿本殘帙跋》肯定稿本的價值，他認為：“遼寧省圖書館所藏《吾所睹古文舊書考》殘帙，系島田翰讀書所記，其文獻之真實性毋庸置疑，遂使研究島田翰其人、其書添一珍貴材料也”[1]。稿本由此為學界所知。此后學界學術研究多據金程宇先生文，沒有進一步研究。劉玉才先生《島田翰其人其事》中提到遼圖稿本“殘稿計有千葉之多，堪稱島田翰存世稿本收藏最富者，可惜長期湮沒，不為學界所知，有待進一步整理研究”[2]。2017年杜澤遜先生、王小娟點校整理《古文舊書考》，在整理說明中提到遼圖稿本時說：“這次整理未能參校遼圖本，不無遺憾。”[3]基于此，筆者到遼寧省圖書館爬梳稿本，并與《古文舊書考》比勘，以補充學界對稿本的研究。

1 遼圖藏《吾所睹古文舊書考》稿本的基本情況

金程宇先生《遼寧省圖書館藏島田翰〈吾所睹古文舊書考〉稿本殘帙跋》中簡要介紹了稿本基本情況，此處在金程宇先生的研究基礎上，對稿本情況進行詳細介紹。

1.1 稿本概況

卷一封面頁從左往右依次題“吾所睹古文舊書考卷第一初稿”“元本”“宋本”“內府御本紅葉山本宋本”，右下題“島田翰恭錄”。半頁十行，四周雙邊，藍色邊框，藍色單魚尾，下有“東京榛原制”字樣。首頁中間題“內府御本紅葉山文庫本宋本”。

卷三封面頁左往右依次題“吾所睹古文舊書考卷第三初稿”“新收舊鈔本”“內府御本紅葉山文庫本宋本”，右下題“島田翰恭錄”。稿紙、行款與卷一同。

卷四封面頁從左往右依次題“吾所睹古文舊書考卷第四初稿”“新收珍書”“新收韓本”“舊博物館宋本”“內府御本新收宋元本”，右下題“島田翰恭錄”。首頁題“內府御本新收宋元本”。半頁十行，左右雙邊，藍色單魚尾，版心下端題“雙桂書樓”②。

卷七封面頁從左往右依次題“吾所睹古文舊書考第七初稿”“寄藏出納書目”“獨裒樓書目”“舊刊乾坤”（下有鉛筆字跡“舊鈔卷子”）“內府御本新收舊刻本”，右下題“島田翰恭錄”。首頁題“內府御本新收宋元本”。稿紙和行款與卷一、卷三同。前半冊字跡工整，與卷一卷三字跡不同（參見圖1、圖2）。字跡工整，幾乎沒有紅色批改，僅第20頁《論語》全四冊左上有朱批“諭、論，誤”指出誤字，手繪藏書印線條筆直。第78頁題“內府新收舊刻本”，字跡與卷一、卷三相同。

卷十封面頁從左往右依次題“吾所睹古文舊書考第十初稿”“雙桂舍秘籍書目”“內廷御本總目”“來歷志續編”“內府御本紅葉山文庫本”，右下題“島田翰恭錄”。首頁題“內府御本紅葉山本”。稿紙和行款與卷一、卷三同。

卷十四封面頁從左往右依次題“吾所睹古文舊書考卷十四初稿”“天祿集”“井井先生本”“先大夫遺書”，右下題“島田翰恭錄”。封面頁后附紙條，紙條上記錄書名冊數有紅色批點。稿紙和行款與前同。

卷二十九封面頁左題“舊書逸篇內府御本第二十九”，右題“己亥夏五島田翰恭錄”字跡與前不同，首頁紙張行款與卷一同，此后第2頁至21頁多無欄稿紙，中間夾雜半頁十行，四周單邊的藍色稿紙，有少量紅色批點（見圖3）。

1.2 稿本體例

《吾所睹古文舊書考》稿本體例鮮明。稿本先記書名、然后記錄行款、刻工等，偶爾后加按語③。例如，《尚書正義》二十卷十八冊，后列行款字數，后記錄校勘內容，后記錄刻工藏書印等。又如《論語注疏》十卷十冊，后列行款、藏書印。（參見圖3）稿本中還有許多紅色增改，稿本中增改字跡與稿本正文字跡相同，是島田翰手筆。紅色批改主要有以下三類：

第一，增加內容。例如卷一《三國志》全二十五冊卷一志卷三，三卷二冊抄補，下紅筆補充“恐依毛本鈔”。卷四，博物館舊收宋本下有紅色批改“完”字樣。卷十《周易辨》十二冊下紅筆增加“清本”，“蓋當初印本”第五行“乾隆年間所刊”下紅筆增加“初冊有印記”。《尚書要旨》八冊明本下紅筆增加“每冊有印記”。卷十《古今韻會》十二冊，紅筆增加“無刻工姓名”。

第二，改正稿本之誤。例如，卷一《村西集》四冊，紅筆改“板心上”為“板心下”。《孟子集注序說》改為《朱子集注序說》。卷四，《語錄》一冊，墨筆記“宋本”，紅筆改為“元本”。

第三，工整字跡。稿本中部分內容字跡潦草，有些紅色批改。卷四《晉書》四十本“君”字，卷十《古今韻會》十二冊，紅筆“六”字。

第四，紅筆句讀。刻工姓名后有紅筆句讀。

1.3 小結

綜上，筆者發現稿本的基本情況較為復雜，有的同一冊中稿紙不同，例如卷一使用帶有“東京榛原制”字樣的稿紙，卷四使用版心下端題“雙桂書樓”的稿紙，卷二十九中間夾雜無欄的稿紙。字跡上不統一，有的字跡潦草，有的字跡清楚工整，還有的同一冊中字跡不同。但整體體例統一，側重記錄島田翰經眼漢籍的行款、刻工、藏書印等信息，還有島田翰所加的按語。體例類似傅增湘的《藏園群書經眼錄》、莫友芝的《宋元舊本書經眼錄》，稿本可視作島田翰經眼漢籍的版本目錄。稿本中多處有紅筆增改。由此，可以斷定此稿本應是島田翰整理漢籍時的記錄，處于草稿階段，稿本完成后島田翰又對稿本進行了整理。

2 《古文舊書考》中的部分篇目是《吾所睹古文舊書考》稿本的擴充

《古文舊書考》中記錄的部分漢籍與稿本有重合。據《古文舊書考·發凡》記載，島田翰計劃撰寫《古文舊書考》六輯，每輯四卷《舊鈔本考》《宋槧本考》《舊刊本考》《元明清韓刊本考》，共24卷。他表示：“故是書所登載，以錄精與佚為先，其舊本異書，非手自點校者不錄。經史異同，亦非一一討尋者不載。傳古以信，折衷以公，非敢故為難，能勿茍而已矣。若夫各書所載舊人圖章，非獨存一通者不登錄，非是書所著急也。”[3]《古文舊書考》旨在考辨善本漢籍與散佚的漢籍，“今所見《古文舊書考》四卷，只是原定六輯之第一輯”[3]。通過比勘發現，稿本記載漢籍數量多，但內容簡略，記錄島田翰經眼漢籍的行款、刻工、藏書印等內容，偶加按語。除按語外，兩書的內容基本相同，某些行款信息略有出入，《古文舊書考》中的一些篇目由是稿本內容的擴充。茲舉三例：

稿本卷一紅葉山文庫宋本，《尚書正義》稿本內容與《古文舊書考》內容基本相同。稿本著錄為“《尚書正義》二十卷十八冊”，后記錄行款“四分框標，四周雙邊，半板四分，長七寸五分，巾五寸五分，十五行二十四字”。后島田翰還記錄了刻《尚書正義》每卷字數、刻工、書中的內容等。稿本島田翰手繪印章，并詳細記載印章的尺寸、字體與位置形狀。《古文舊書考》著錄“《尚書正義》二十卷寧宗時刊本”，稿本中書名下邊記載冊數而《古文舊書考》中把冊數改為刊刻時間。行款信息《古文舊書考》著錄為“界欄則有四周雙邊，有左右雙邊。半板十五行，行二十四字，界長七寸五分六厘，幅五寸五分不整齊。”行款信息略有差異，《尚書正義》每卷字數，記載相同。在《古文舊書考》中，島田翰調整了記錄順序，稿本“卷第十二卷末云：單疏之式有二，一則正經注語標起旨而列疏其下”，也在《古文舊書考》中出現。

又如，《論語注疏》十卷。稿本著錄為“《論語注疏》十卷十冊”，《古文舊書考》著錄為“《論語注疏》十卷寧宗后刻本”。行款稿本著錄為“四分欄，左右雙邊，半板長六寸二分，巾四寸三分，八行十六字”。《古文舊書考》行款、刻工記載相同。稿本中有“翰案是書紙質量白純（稍帶黑色），刻手精妙，字畫端正，實為宋本中之上駟，殆如北宋本，然惟卷中匡字欠末筆，乃知其系光宗時刊本也。”《古文舊書考》中不見。

還有完全相同者，稿本《世說新語》上中下三冊，稿本中記錄“左右雙邊，半板長七寸二分，長短不一，巾五寸，十行二十字注雙行”然后記載行款、刻工，與《古文舊書考》內容相同。此外，《初學記》《太平御覽》《六臣注文選》記錄的內容與《古文舊書考》內容基本相同。稿本中《春秋經傳集解》十五冊，與《古文舊書考》中《春秋經傳集解》三十卷，江公亮刻本，及興國軍學刻本刻工印章記錄相同，行款不同。稿本中著錄“左右雙邊，半板七寸五分，巾五寸，八行十七字”，《古文舊書考》中著錄“界長七寸三分，幅半板四寸九分”，由于筆者未能見到原書，不能斷定兩者正誤。

通過比勘，可以發現稿本記載不成篇幅，主要記錄漢籍的題名、卷數、冊數、版式、刻工、藏書印等，并且偶加按語。稿本中書名下邊記載的冊數，在《古文舊書考》中改為刊刻時間，稿本中內容其余內容大多相同，內容順序不同。可以斷定，篇幅完整的《古文舊書考》參考了此稿本。此稿本開始寫作的時間早于《古文舊書考》的寫作時間，具體成書于何時，難以斷定。但稿本包含豐富的漢籍信息，還有紅色批改，其中稿紙使用情況復雜，稿本又非一時寫成。我們可以說稿本不僅是島田翰的手稿，而且其中記錄的漢籍信息較為可信。

3 《吾所睹古文舊書考》稿本的文獻價值

稿本的價值主要體現在提供日藏漢籍版本信息和彰顯島田翰文獻學思想兩個方面。

3.1 稿本提供大量日藏漢籍版本信息

通過比勘，發現稿本中記錄的漢籍比《古文舊書考》中豐富得多，《古文舊書考》僅記錄52種漢籍，稿本提供了大量漢籍版本信息。

第一，補《古文舊書考》著錄漢籍之缺。在校勘秘府之書時島田翰曾感嘆：“昔者予校秘府之書，至于一號文庫，未嘗不置卷而嘆也，曰：‘嗚呼，舊本之存，一至茲乎。’”[3]島田翰只提到文庫漢籍的版本“其一號文庫者即收于德川氏紅葉山文庫本、佐伯毛利氏獻本、昌平阪學問所本及新收本”[3]，而稿本《舊書逸篇內府御本第二十九》中記錄了他在一號文庫見到的漢籍。一號文庫在來本有：《論語注疏》十冊北宋版、《杜氏通典》四十四本北宋版、《漢書》三十五冊本及四十三冊本宋版、《后漢書》三十五冊本及二十一冊本元版、《三國志》二十五冊宋版、《六臣注文選》六十一冊宋版、《歐陽文忠公集》十二冊宋版、《宋景文公集》六冊宋版、《王文公文集》十四冊宋版、《誠齋四六膏馥集》宋版、《東都事略》《集韻》九冊宋版、《初學記》十冊宋版、《世說新語》三冊宋版、《朱文公韓昌黎集》朝鮮本、《史學提要》一冊元版、《楚辭集注》三冊朝鮮本等共四十三冊。一號文庫購買本有：《善本大字直音句讀孟子》二冊元版上下二卷、《資治通鑒綱目》二十六冊元版五十九卷、《唐文粹八冊》宋版、《冷齋夜話一冊》古刻十卷、《荀子》四冊元版、《白氏文集》等共三十冊。二號文庫待講局本有：《呂氏讀書記》九冊、《漢魏叢書》《山谷內外集》十冊韓本、《通志略》一百二十冊明版、《吳文正公文集》二十冊明版。以此可以展現當時文庫的藏書情況。

第二，記錄漢籍版本源流信息。除了記載漢籍版本，一些書目后還有島田翰對版本源流的判斷，揭示了版本源流信息。例如，舊刊覆宋本《冷齋夜話》“此書字體交行草，工妙圓轉，一如元板《楊仲弘集》，而字更大。紙質白黑，刻手靈妙，具極雕刻之妙，誠為舊刊本中之上駟，且校之《學津討原》本、《津逮秘書》等所版本，字句同異亦極多，間有脫一節全文者，卷一卷二無欠畫，然相其字體，當是從宋本傳刻者。”卷七《莊子》“是書蓋出于舊刊本，舊刊本則覆韓本者，而其所謂韓本者則又系明成化中仿元本《莊子》之注除成玄英疏及郭象注外世稀傳本。”舊鈔本《論語集解》“是書冊上題曰‘圓珠’經新見正路所收。字體行草，紙質用油打黃薄紙，蓋不落大永以下以。辛丑之春，予北游足利，得遍觀其所藏者，據《寬政新樂定書目》，其珍笈之部，有《圓珠經》五冊，遍閱書庫，無有在者，蓋其逸在維新之際，今見此書，其裝潢之質，頗似足利之書，恐是從足利脫出者。”由上可見，島田翰通過字體、紙張、刊刻情況并且與他書對比揭示版本源流，對于考證版本具有借鑒價值。稿本中記錄大量漢籍信息，為日藏漢籍研究提供了線索，還有待學者進一步深入研究。

值得注意的是，此稿本側重記錄漢籍基本信息，每一漢籍書目下島田翰都記錄行款、刻工姓名、藏書印等漢籍的情況。這些信息為考訂版本源流提供了線索。島田翰采用圖畫的形式記錄藏書印、版心、牌記，更加直觀地展示出他經眼的漢籍信息。每一漢籍書目下島田翰手繪出藏書印樣式，并注明印章的字體、顏色、位置、尺寸。該稿本是研究藏書印、考察版本的珍貴資料。例如，《尚書正義》二十卷后，島田翰手繪三個章，“金澤文庫”藏書印四周記錄“雙框、二寸五分，真文黑，卷第一無，余卷為”。“秘閣圖書之章”下側記錄“五分四寸二方”、下側“篆文朱”、左側紅筆增加“第八冊第十六冊無”。“歸源”章左側記錄“黑文篆”。卷七《春秋左傳杜氏集解》十五冊，島田翰畫出版心形狀。《立齋先生標題解注音釋十八史略》書目下島田翰不僅畫出版心形狀，還畫出牌記。

3.2 彰顯了島田翰文獻學思想

目前，國內關于島田翰研究較少，較為全面介紹島田翰其人的是錢婉約《島田翰生平學術述論》，該文補充了“中日學界對于島田翰其人其學的了解認識，或模糊不清或有意回避，更缺乏研究”[4]這一學術空白。稿本作為島田翰親筆手稿，為我們研究島田翰的文獻學思想提供第一手資料，可補島田翰研究資料之不足。稿本體現了島田翰以古本為善、注重版本的鑒賞價值的文獻學思想。

第一，實事求是，以古本為善。古籍在流傳中會產生不同的版本，各版本之間有錯綜復雜的關系，眾多版本中，人們往往要選擇善本。對于讀書治學來說，應選擇內容精審、錯誤較少的本子。島田翰重視古本，認為古本能避免古籍流傳過程中產生的訛誤。他在稿本《南華真經注疏解經》說：

予曾云經籍以宋本為最，舊鈔本為次，持此言求之，無往而不可矣。夫所以歸乎舊鈔本者，以其出于隋唐之遺卷，有可以訂今本之訛文者也。予曾詳勘現存舊鈔本，大抵皆系從宋本傳鈔者，其真出隋唐傳本者可指屈也，而先儒云皇國舊鈔本多出隋唐者，當是涉其字體奇古而誤矣。即若正平本《論語》卷子本、《左氏春秋》，亦并莫不出于宋本，則他可類推也。嗚呼！舊鈔本之貴出于宋本之下，而雖宋本之尊，亦在開成石經之下，宋本猶且然，況其下哉！他何足道。

島田翰以宋本為善，并非不重視鈔本。島田翰對于鈔本沒有一概而論，唐鈔本價值高于宋本，源于宋本的鈔本價值則低于宋本。他曾明確說：“余昔校秘府之書，有義例二焉：曰書成于唐以前，而鈔刻出于唐宋者，是為上品；唐作唐鈔，宋作宋槧，又為其次。”[3]他通過校勘得出所存舊鈔本多為從宋本傳鈔，其價值在宋本之下。宋本較早去古未遠，能避免傳鈔刊刻過程的脫衍訛誤等情況，宋本經籍的價值又在開成石經之下。這體現了島田翰以古本為善的文獻學思想。

第二，重視古籍版本的鑒賞價值。對于古籍來說，除了其內容精確外，古籍的紙張、刊刻或抄寫情況等版式問題也是版本優劣的重要標準。島田翰在版本優劣問題上注重學術價值的同時還注重版本的鑒賞價值，把紙墨、字體作為版本品評古籍的重要標準。例如，卷一《論語注疏》“是書紙質量白純（稍帶黑色），刻手精妙，字畫端正，實為宋本中之上駟，殆如北宋本，然惟卷中匡字欠末筆，乃知其系光宗時刊本也。”卷一《詩緝》“是書紙質黃黑，字體側仄，洵為元槧中之上者。”《村西集》“是書紙質黃弱，古色可拘，字體楷草，墨色浸淫，與《西翁近稿》在伯仲之間。”《詩童子問》“是書紙質黃黑，字體似明版《山谷詩集》而稍瘦，蓋元本中之下者。”元版《分類補注李太白詩》“是書字體側仄，密行密字，紙質黃弱，一似元本《杜詩》”。由上可以看出，紙張白皙、字體端正、墨色均勻乃是善本。又如，舊抄本《古文尚書》“是書鈔手不甚佳，相其紙質字體當在天慶間，而其同異亦極近于宋本，恐是從宋本鈔者。‘天師明儒經’印凡二體，有白文直書者，乃多捺元祿以后書，其朱文兩行印出者，則多在慶長以前矣。”卷子本《出師表》“是書鈔手拙惡，字體不精，恐是托名于東守者，亦天祐本《淵明集》之類也。”由此可見，島田翰從古籍紙張墨色、字體、行款角度判定版本價值。

4 結語

島田翰有深厚的家學淵源，在其父親和兄長的熏陶下展示出漢學天賦，并有機會整理大量漢籍，經眼校勘眾多漢籍，是研究日藏漢籍的一個關鍵人物。稿本記錄的漢籍信息零散駁雜、有些漢籍記錄不夠完整、有些地方字跡潦草，更像是島田翰校勘漢籍時記錄的稿本。《古文舊書考》中的一些篇目是稿本內容的擴充。稿本提供大量日藏漢籍版本信息，又體現了島田翰以古本為善兼顧古籍鑒賞價值的文獻學思想。稿本作為記錄島田翰經眼漢籍的資料，是島田翰研究以及日藏漢籍研究的一個有益補充。中國典籍流傳海外，尤其日本藏有許多漢籍的重要版本，這些版本的發現能推動國內的學術研究。

注釋：

① 島田翰：《吾所睹古文舊書考》稿本，遼寧省圖書館，索書號：92048

② 島田翰父親島田篁村，1869年創設漢學私塾“雙桂精舍”。島田篁村搜求古籍善本，藏書豐富。具體可參見錢婉約《島田翰學術生平述論》。據金程宇先生文，島田篁村去世后，其書由東京大學之南葵文庫收藏，《南葵文庫圖書目錄》中“雙桂樓遺書”記載其藏書。稿本卷十封面有“雙桂舍秘籍書目”，由上可知版心有“雙桂書樓”的稿紙為島田家的稿紙。

③ 稿本中的按語情況，金程宇先已有詳細介紹，此處不贅述，具體內容可參看《遼寧省圖書館藏島田翰〈吾所睹古文舊書考〉稿本殘帙跋》一文。

參考文獻：

[1] 金程宇.域外漢籍考[M].北京：中華書局，2007.

[2] 劉玉才.島田翰其人其事[J].版本目錄學研究，2009：352-357.

[3] （日）島田翰撰；杜澤遜，王曉娟點校.古文舊書考[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

[4] 錢婉約.島田翰生平學術述論[J].中國文化研究，2009（3）：197-206.

蘇 巖 女，1999年生。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中國古典文獻學。

王 宇 女，1967年生。研究館員，沈陽師范大學圖書館黨總支書記。研究方向：圖書館學。

（收稿日期：2024-05-15；責編：婁明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