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東中學事件簿之木偶奇譚（六）

大禮議事件，是發生在1521年到1524年間的一次政治爭論，爭論的關鍵是因為當時明武宗無后而亡。面對這樣的窘境，內閣首輔楊廷和與眾大臣商量，選擇了武宗的堂弟明世宗即位，當時楊廷和以武宗的口吻在圣旨中寫明世宗為“兄終弟及”“嗣皇帝位”。這原本也沒有問題，但是在世宗繼承帝位之后，楊廷和等人不顧世宗的反對，堅持要將世宗的身份從武宗的堂弟改成親兄弟。這意味著世宗要改認武宗的父母為父母。您可別小瞧了這一改變，這牽扯到當時權力的正統與歸屬問題，也就是皇統的來源究竟為何的問題。楊廷和等人深受正統儒家思想的浸潤，有自己堅守的信仰和理念，而對于新皇帝世宗而言，這也意味著自己是否能夠真正把權力握于手中。從本質上來說，這是以楊廷和為代表的舊勢力與以世宗為代表的新勢力之間的一次政治爭斗，因此雙方爭執不休。爭斗持續了長達三年的時間，死傷無數，而世宗也贏得了最終的勝利。

這一政治斗爭，一方面讓明朝的明世宗獲得了完整的皇權，得以讓嘉靖革新時代真正到來，但同時隨著明朝中期著名的政治家、改革家楊廷和等人的削職罷官，也讓許多朝廷官員看到了逢迎君主帶來的好處，成了明朝吏治走向腐化的重要轉折點。特別是到了嘉靖后期，世宗迷信方士，追求長生不老，嘉靖十七年（1538年）后，內閣十四位輔臣中，有九名都是通過撰寫道教的青詞起家的，可見當時諂媚阿諛之風的盛行。罷了罷了，一不小心就多說了些，我們回到正題。

那位楊廷和的兒子正是我提到的楊慎。此人被稱為明代三才子之首，自幼就聰慧過人，有“神童”之名，又擁有楊廷和這樣一位父親，若沒有大禮議事件，在楊廷和的幫助和指點下，他大概也會成為一代名臣，在朝堂之上盡情揮灑他的才華。但是很可惜，大禮議事件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楊廷和辭官三個月后，大禮議事件再起波瀾，楊慎堅持了父親的政治立場，且他本身便有些叛逆，最終成了明世宗打壓的眼中釘肉中刺。當時他被廷杖了兩次，第一次廷杖后一度閉氣，剛緩過來十日后，又受廷杖，險些死去。最后被明世宗謫戍至當時的云南永昌衛，也就是今天云南省的保山市一帶，是南方絲綢之路的交通樞紐。當時楊慎常年在云貴川一帶來回奔波，在這一帶留下了許多民間傳說，讓這里很多文化和景致得以從民間的記述走進了官方記載之中。可以說，今天云南省文化能夠與中華文化真正地融合在一起，楊慎有不可磨滅的功績。

但在當時，被謫戍的他，身上傷勢未愈就踏上了流放的旅途，不可謂不凄涼。特別是在旅途初期，因他的父親楊廷和在明武宗去世后曾經總攬朝政三十七天，在這三十七天內曾經裁撤過許多冒領軍功的將領，這些人便招募了一些亡命徒潛伏在路上，想要伺機奪取楊慎的性命。一直到了山東臨清縣（現為臨清市）附近，這些人才散去。當他這樣抱病騎馬走了上萬里，最終抵達永昌衛的時候，險些要因病去了。后來明世宗一直因大禮議事件厭惡楊家父子，使楊慎直到去世都沒能離開云南省，好在在沐國公的幫助下，才得以死后還葬故鄉。

其實我們這周圍的村落和鎮子中一直有傳說，認為楊家大宅與楊慎因意外留下的一縷血脈有關，只是這縷血脈與楊家究竟有著怎樣的關聯和故事，因時間太久，難以證實。有人說這只是楊氏一族的家奴因保護楊慎有功，而被冠以楊姓，并最終成功脫籍才留下的后人；也有人說這只是楊慎在當地幫助過的某個家族，為了紀念楊慎，才將家族姓氏改為“楊”，這宅子也才變成了我們今天所知的楊家大宅。但是，根據老爺的調查，楊家大宅的后人極可能就是楊慎的后代，只是楊慎考慮到自己當時的處境，出于保護家人的目的，而未曾公開。

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老爺認為，這縷血脈的另一端，也不是普通人。結合楊家后來的走勢和發展，那一端很可能是真正的墨家傳人，且是秦墨—相里氏之墨的嫡系傳人。否則無法解釋楊家的異軍突起，也無法解釋楊家要如何既精通墨家的絕技，又能夠擁有極高的政治素養和心胸眼界—這種深厚的家族傳承，絕對不可能是一個普通家族靠幾百年時間便能有的。而且，讓老爺產生這樣猜測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在楊氏一族的族譜上，不僅明確記載了家族起始的時間為嘉靖三年（1524年）—也就是大禮議事件結束的那一年，同時還記載了一位“楊庵”與一位“楊相里氏”。而楊慎此人曾有一號，即“升庵”，因此楊慎也被世人稱為“楊升庵”。

現代·蔡家村

“少爺，以上便是老爺囑咐我要與您交代的關于楊家的來龍去脈。”蔡叔說到這里，嘆了口氣，“除此之外，老爺還讓我在此再問您一次，您知道了楊家復雜的起源后，真的做好再回楊家的準備了嗎？”

楊宏皺著眉頭，突然瞥見一旁的曾帥摸著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忍不住開口問道：“曾兄，看你這樣子，是有什么疑問嗎？”

曾帥看了一眼蔡叔，朝蔡叔拱拱手，開口道：“老人家，初次見面，我便跟著阿宏喊您一聲蔡叔。”

蔡叔趕忙說：“別客氣，您是少爺的好朋友，無須拘謹。”

曾帥一邊摸著下巴，一邊問：“我剛才聽您說的，很有意思，只是有兩個疑問。第一，楊家復雜的來歷，與阿宏究竟有什么關系？據我所知，阿宏只是養子，您既然是看著阿宏長大的，肯定也了解阿宏與家里的關系，阿宏此次回去也不過是為了報得這段養恩，但我聽您的言下之意卻是他這次一旦回去，便會牽扯不清，無法回頭了。但是，如果阿宏現在選擇不回去，他真的能夠不被牽扯其中嗎？他這次回去究竟要面對什么？若是這楊家只是來歷不凡，時隔百年千年，為何還會對阿宏這樣一個養子有所影響？第二，聽您的意思，阿宏的養父對楊家的來歷頗有了解，我想知道，這緣由為何？為何阿宏的養父對楊家如此感興趣？您對此又有什么看法？”

蔡叔點頭說：“這兩個問題，確實問到了關鍵。在回答之前，我想先問問少爺，您對您父親的失蹤，難道從未有過懷疑嗎？他出去調研了這么多次，為什么偏偏會在最后一次出現意外？為何在這次意外之前，他要特意囑咐我與您說楊家的來源呢？您心中可有一個答案？”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