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銀杏如相待,才到秋來黃又黃。”
太奶奶的家門前,栽著兩棵銀杏。不知樹齡幾何,是一個人抱不過來的壯。高擎一樹金黃,層疊簇擁窗邊,載滿朵朵陽光。逸一二枝條入窗,那里坐著我的太奶奶。
她時常獨自坐在那兒,靜靜地,不動一點聲響。和煦的陽光被交疊的銀杏葉染得更加橙黃,投下光斑如許,落在古樸的木地板上,落在她的發上、臉上……小小的房間氤氳著陳年的木香,她就這樣坐著,望著窗外,望著金黃的銀杏,又像透過枝葉望見了更遠處的什么東西。
某個冬日的午后,陽光正好,父親用輪椅推著太奶奶到室外。太奶奶拿來拐杖,要父親攙扶著,一步,一步,在銀杏樹下慢慢地走。金黃的銀杏與陽光驅走寒風,將太奶奶的一頭銀絲染得亮黃。恰有一片銀杏葉似蝶翩然而落,停在她的鬢間。她偶爾停下來,看著遠方出一段神,似乎仍舊在望著什么。
光陰在銀杏葉間流轉,太爺爺去世的早,她一個人生活著。家中的一切簡單卻整潔,灶臺、茶幾在陽光下干凈得發亮,衣櫥里幾件衣服也整齊疊好。無人交談的日子里,她把一切都整理妥帖,而后大部分時間坐在窗前。那兩株銀杏默默地守著她,她也守著銀杏。我不知道銀杏會不會同她說些什么,或者,是她在說,它在聽?不過我們都聽不到。
驀地,陽光中,銀杏葉一夜盡落。
她終隨時間而去,安安靜靜,沒有痛苦。我想起金黃的兩株銀杏,想起她被陽光照耀得金黃的發絲,既覺失落,又存一絲安慰。我無法揣測她的內心,卻冥冥感覺到那里填滿的并非衰老的冰冷,而是銀杏葉載滿的朵朵陽光。
秋去,秋復來。我的心中一隅,栽下了兩棵銀杏。不知樹齡幾何,卻立著兩個人抱不過來的壯。我知道,金黃的銀杏葉下,永遠有一位老人住在那里,用她的平靜的執拗,教會了我何為光陰,何為生活。
銀杏葉下,陽光正好。
(指導教師:李蘭
編輯:李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