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與海

《泳者之心》的英文電影名是《Young Woman and the Sea》，中文翻譯作《泳者之心》。然而我看完電影之后，卻覺得《女人與海》大概更為貼切。

這是我近兩年看過覺得最名副其實的女性主義電影。不搞任何花架子和噱頭，直接指向女性主義的最終歸宿——那就是用切實的努力，去打破女性頭頂?shù)桶奶炜眨谜鎸嵳宫F(xiàn)的女性力量，來作出最強有力的發(fā)言。

影片原型來自近100年前第一位橫渡英吉利海峽的女性泳者——特魯?shù)稀ぐ５聽枴＜t色水母群、冰冷海水、湍急暗流、數(shù)米高的巨浪……橫渡英吉利海峽是人類向大自然發(fā)起的最困難、最艱巨的挑戰(zhàn)之一，被稱為“泳界珠峰”。在特魯?shù)?926年挑戰(zhàn)成功之前，僅有五人獲得成功，其中無一人是女性。

而在1926年，即使是西方社會也完全是由男性主導。女性還處于在海灘上露出腿部都會被警察架走的地步。因此最初特魯?shù)线B學習游泳都被認為是驚世駭俗的行為。而當特魯?shù)弦徊讲阶呦蚋蟾恋木酃鉄粝拢⒆罱K獲得世人不敢相信的成功——特魯?shù)献詈髣?chuàng)造的橫渡海峽紀錄，比男性泳者所保持的紀錄還要短兩個小時——無疑在全世界投下驚濤駭浪，也極大地影響了全世界的女性體育運動的發(fā)展，尤其是游泳事業(yè)的發(fā)展。

正如影片中所言，一個差點溺水的失敗者說的話沒人會聽，你只有成功游到對面，他們才會相信你所說的。特魯?shù)嫌眯袆儆谘缘木薮竽芰浚嬖V世界，Women can be anyone， and women can do anything。

充滿戰(zhàn)斗的一生

值得一提的是，《泳者之心》雖然是一部以體育競技為主題的電影，但它的視角其實更多的還是聚焦于主角特魯?shù)稀芭浴边@個社會身份上。查資料得知，這部電影的編劇杰夫·內(nèi)桑森是在為兩個女兒尋找勵志故事時偶然發(fā)現(xiàn)了《年輕女子與海》這本書，也就是特魯?shù)稀ぐ５聽柕娜宋飩饔洉蚨辛诉@部電影。我想這就是這部電影視角獨特的原因。人人都知道女性的天空是低矮的，但是為何低矮，又如何打破，卻鮮少有人給出答卷。但事實上，當我們仔細觀看無數(shù)優(yōu)秀女性留下的足跡，又會發(fā)現(xiàn)那答案其實早已寫在其中。

在特魯?shù)汐@得成功的過程中，給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頑強的意志力。其實當我們試著去看歷史上所有偉大人物的成功之路，總會發(fā)現(xiàn)他們無一例外都有超于常人的意志力。對特魯?shù)蟻碚f，從兒時第一次戰(zhàn)勝蕁麻疹從死神手中逃脫，就已經(jīng)注定她的一生會是充滿戰(zhàn)斗的一生。不被允許學游泳，就用自己的方式去軟磨硬泡。不被看好天賦，就不斷努力直到被注意到。他人不認為女人能做到，她就偏偏做給她們看。面對有著生命危險的考驗，她將生死置之度外，要求“無論任何情況下都不要拉我上岸”。

特魯?shù)贤哪赣H一樣，有著外柔內(nèi)剛的性格，總是用平淡的語氣說出那句不可被否決的“我決定”。其實她并非一開始就天賦異稟，也從來不是人群中性格最突出、最叛逆的那個，但她一路走來的經(jīng)歷一次次告訴所有人，“我想要”真的比“我能夠”更重要。

特魯?shù)仙砗蟮呐藗?/h3>

在特魯?shù)铣晒Φ倪^程中，同樣重要的是她身邊人的幫助和鼓勵，尤其是一些女性。影片用了很多筆墨去表現(xiàn)女性之間的相互鼓勵和幫助。然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影片中不同的女性角色的命運，其實也從不同層面展示了女性在那個時代的結構性悲劇。

影片中幾個戲份較重的女性角色——母親、姐姐和教練，其實都是具有強烈女性主義觀念的女性。特魯?shù)系哪赣H以自己堅定的意志和不俗的遠見，捍衛(wèi)著女兒們的靈性與天賦，在女兒命運的十字路口一次次作了正確的決定。這位偉大的母親一度讓我想到了一句話——當你生下了女兒，你就注定與全世界為敵。然而她自己還是和那個時代的大多數(shù)女性一樣，不得不做著家庭主婦，在丈夫不支持女兒學游泳的時候，只有靠做手工來換取微薄報酬，以支付這筆費用。

其實，姐姐梅格一開始表現(xiàn)得比特魯?shù)细佑信涯婢瘢哺缭谟斡旧蠉渎额^角，但是最后被特魯?shù)虾髞砭由狭恕Ｔ谀莻€女性出頭的機會本來就十分渺茫的時代，狹窄的道路容納不下太多人，于是梅格失去了機會。在游泳上找不到出路的她，在憤怒掙扎過后，只有對命運低頭，安于自己屠夫女兒的身份，并嫁給了一個不愛的男人。然而她一直保持著對妹妹的友愛，在特雷迪橫渡海峽筋疲力竭時，梅格縱身一躍入海，為妹妹在前方帶路——這一幕，沒有人不動容。

特魯?shù)系呐叹殻@然也是一個相當超前于時代的人。在特魯?shù)系哪赣H第一次帶著兩個女兒來找游泳隊的時候，她曾嘲諷而驕傲地說：“你在問這里管事的男人嗎？不，沒有管事的男人。我叫××，這是我建立的女子游泳隊。”然而這樣一個優(yōu)秀的女性，一樣被一再打壓，每當有更大更好的機會時，她就會被踢出局，直到最后特魯?shù)蠄远ǖ貙⑺狭笋R車，共享榮耀。

我們可以看到，在最終站在光明中成為所有人的英雄的特魯?shù)仙砗螅鋵嵱袩o數(shù)女性的身影。她們并非不優(yōu)秀，但是卻在和命運之海搏斗的過程中，前仆后繼地倒下了。由于精疲力竭，由于自我懷疑，由于世俗的反對和打壓，這種“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感覺，是女性的結構性悲劇。

無數(shù)女性內(nèi)心深處的渴望

事實上，如果從命運共同體角度看，女性的命運是休戚相關的，不僅發(fā)生在認識和熟悉的人之間，就像女性之間的相互支持和女性力量的相互感染，也從不局限于熟悉的人群之中。

正如影片一開頭，特魯?shù)系哪赣H給躺在病床上的女兒所講述的新聞事件，引發(fā)了后續(xù)的所有。這位母親正是從陌生女性的不幸中，看到了那個時代女性共同的悲哀——沒有機會游泳、不會游泳的女性，只能在著火的輪船上等死，即使海岸就在十米之遙。她也許不懂任何女性主義理論，但卻本能地意識到了社會對于女性的束縛，意識到讓女兒多學會一樣生存技能，可以讓她更強大。

1924年，特魯?shù)险鲬?zhàn)奧運會沒能實現(xiàn)贏得三枚金牌的愿望，之后一度找不到生活的方向。在她漫無目的地徘徊于街道之時，有兩個小女孩跑了過來，她們告訴特魯?shù)希撬齻兊呐枷瘛６乙驗樘佤數(shù)系膬?yōu)秀表現(xiàn)，她們也獲得了游泳的機會，并且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能游得比哥哥快。特魯?shù)闲α耍苍S就在那一刻，她找到了自己努力的意義。

當特魯?shù)蠜Q定第二次挑戰(zhàn)橫渡海峽的時候，面對很多記者舉著相機拍照采訪，那個名義上的“教練”也圍著特魯?shù)蠂\嘰喳喳叮囑個不停，但特魯?shù)蠜]有給他們?nèi)魏稳艘粋€眼神。她只是面無表情地做著出發(fā)前的準備，并在記者讓她笑得好看一點的時候，用力地往自己的臉上抹了一大坨油脂。而她唯一露出笑容的時候，是當她看到人群里擠進來兩個小女孩，她對她們笑了。這時候的特魯?shù)弦呀?jīng)意識到，她一直以來的努力，包括這次“不成功便成仁”的橫渡海峽，其實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許許多多這樣的小女孩。

影片最后，特魯?shù)显跍\灘失蹤生死未卜之時，無數(shù)人在海灘上燃起篝火，希望能指引特魯?shù)系幕丶抑贰＿@些人，很多是女性。在這個女性不宜拋頭露面的時代，特魯?shù)系氖й櫫顭o數(shù)穿著臃腫裙子的女性奔向海灘。此時此刻，特魯?shù)喜辉偈且粋€人在戰(zhàn)斗。她向最殘酷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發(fā)起挑戰(zhàn)，試圖證明“女人可以”，而無數(shù)陌生女性也選擇站在了她的身后，成為她堅強的后盾。

默默地等待著的女人們，等著一個聲音告訴全世界，也告訴她們自己——女人可以，我們可以。 這一次次叩擊與回響，讓整部電影的主題仿佛于幽谷徘徊的鐘聲，不斷累積疊加，最終達到震人心魂的力量。

愿你我都有下海的勇氣

這部《泳者之心》的情節(jié)其實并不復雜，但正如一條短評所言，“用簡樸卻到位的刻畫，把人渡到燈火通明的終點”。我想這就是真實的力量。因為在海浪中搏斗的特魯?shù)纤l(fā)出的聲音，時至今日，仍是無數(shù)女性內(nèi)心深處的渴望。

值得一提的是，在放映結束后，我隨著為數(shù)不多的觀眾走出影廳，發(fā)現(xiàn)其中竟然也有幾個小女孩。從帶著她們的兩個成年女性的聊天中，我聽出似乎是兩個老師帶著她們的學生來看，不知道她們是否也是游泳教練。

那一刻我深深感到，近百年前特魯?shù)系膲雅e，照耀的遠不僅是鄰居家的兩個女孩，也不僅是比佛沙灘上那些奔跑而來的女性，更是古往今來所有內(nèi)心燃燒著一把火渴望證明自己的女性。而布魯?shù)蠟橹疅釔蹔^斗的深沉廣袤的海洋，又何嘗不是每一位女性最終都要面對的生命之海？

就像最兇險的淺灘，布魯?shù)现荒芄律硪蝗饲龆桑覀兊娜松趾螄L不是？然而即便如此，愿你我都有下海的勇氣。

劇情簡介

《泳者之心》改編自歷史上首位橫渡英吉利海峽女泳者的真實傳奇經(jīng)歷。無懼時代禁錮和社會偏見，特魯?shù)稀ぐ５聽柶萍o錄跨越34公里天塹，直面驚濤駭浪，克服水母刺蜇……任何質疑和危險都無法阻擋一顆勇敢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