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論捧逗

宋江受招安后，帶梁山泊一干英雄去破遼，遇見兀顏延壽率領兵馬前來廝殺，宋江就請吳用商議：“遼兵累敗，今次必選精兵猛將前來廝殺，當以何策應之？”

按理說主將問你計策，你就該一二三四說出個子丑寅卯來。誰知吳用一臉茫然，說：“先調兵出城布下陣勢，待遼兵來，慢慢地挑戰。他若無能，自然退去。”嗚呼！這叫啥計策！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才是軍師分內職責。料敵之初，就將勝利寄希望于別人的“無能”，假如不是有意逗悶子開玩笑，就是尚未睡醒、腦子缺根弦兒。

宋江問吳用意見，有些像現在各單位搞的決策咨詢。年初設計一批課題，委托給智庫單位，請他們做研究、提建議。個別智庫提的建議，就有點像吳用的對策一樣不甚高明：或陳舊落伍，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或冗長拖沓，淘盡黃沙難見真金；或一廂情愿，脫開實際慷慨陳詞；或四面透風，偏離主題多有舛誤。有人說開座談會比看報告好些，面對面聊，直接鮮活——但總有專家言談玄遠、云山霧罩，讓人追他的話頭，“依稀似曲才堪聽，又被風吹別調中”。端坐半天，如能偶得一點啟發，就算對得起面前瓷杯里泡得發白的茶葉了。

話說回來，吳用的表現讓人無語，可是更讓人無語的，是宋江的反應。宋江聽完吳用對答，居然滿口稱贊：“軍師高論至明。”嗚呼！“高論”何在？何以“至明”？《封神演義》寫姜子牙被姚天君拜去了魂魄，心不在焉，正好營外起風，昆侖弟子就問姜子牙是何征兆，老頭子糊里糊涂，掐算一番說：“今日正該刮風。”弟子聽了，面面相覷，都認為姜子牙腦有貴恙。這些弟子雖年輕，也還算明白事理；何以宋江偌大年紀，卻辨不出好賴？

分析起來，大概因為宋江就是順嘴講過年的話兒，當不得真金白銀。就像現在一些單位開決策咨詢會，不管前面專家說的有沒有道理、合不合邏輯，最后領導講話，總要表示“剛才某某同志的發言，講得很好，我都贊同”。個中精神，一脈相承。或許正是因為你不吝表揚，助長了他的不切實際甚至不負責任？抑或是因為他不切實際、不負責任讓你無語，所以不得不作廉價而形式主義的認可和贊許？

當然，這“雞生蛋蛋生雞”的邏輯練習，不是探討的主題，我們只希望，二者應該呈現正向的良性循環關系：咨詢專家能給出更為切實可行、更有參考價值的意見，領導同志也能客觀真實地對這些意見給予評價。不要像宋江吳用那樣，一個真敢逗，一個真能捧，于兩軍陣前，說開了相聲。

責任編輯 / 鐘 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