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中國學刊》第33卷第146期,刊載了著名中國問題專家沈大偉的文章,題為《美國當代中國研究的演變》。
沈大偉指出,從共時性的角度來說,美國的當代中國研究具有以下特點:第一,它主要是某種“回應性”領域,即它試圖回應中國所發生的事件、回應社會科學中的理論及變化、回應美國國內政治、回應中美雙邊關系、回應世界大事(如冷戰、越戰、蘇東巨變等);第二,與其他研究領域一樣,不同學科的分析工具對其研究對象有重大影響,由此造成的一個后果就是,美國的中國研究者并不將中國及其政治體制完全視為自成一格,而是用關乎其他社會和體制的研究成果來觀照中國,這就使得該領域長期以來是概念和理論的“借用者”而非“產出者”;第三,美國國內的政治氣候,對美國的當代中國研究有著真切的影響,比如大家熟知的“麥卡錫主義”時期;第四,與之相應,中美關系也對該領域有著現實的影響;最后,該領域還受到世界大事和全球格局的深刻影響,特別是最近這些年,“中國崛起”和“中國威脅論”的相關影響隨處可見。
從歷時性角度來說,美國的當代中國研究大概可以做如下代際區分:第一代研究主要在1950至1960年代涌現,其焦點在于政黨—國家及其機構、領導人和意識形態,推測未來趨勢,這也就造成了這一代研究的精英傾向,及其對機構、紀律和意識形態的強調。第二代研究主要在1960至1970年代涌現,其焦點開始從政府高層向社會層面轉移,而此一時期中國的第三世界全球構想、中蘇分裂以及人民軍隊也吸引了眾多研究的目光。第三代研究涌現于1980年代,此一時期的重要特點,一方面是中國的變化對學者的影響,一方面是改革開放為外國學者提供了廣泛的實地調研的機會,學者們由此通過訪談和參與式觀察展開研究,并對決策過程、特定社會部門等有了更為真切的了解。第四代研究涌現于1990年代,此一時期,哈貝馬斯的名著《公共領域的結構轉型》被翻譯成英文,由此也開啟了研究者借用該理論解釋中國的風潮,同時,這一代研究也更加聚焦中國國內政治和“國家能力”問題,以及中國對外關系的多樣性,由此呈現出來的當代中國形象也就更加多樣、復雜并充滿異質性。第五代研究涌現于21世紀的頭十年,這一代研究廣泛關注中國社會的各類問題,其特點之一,就是研究者精熟概念和理論,但卻傾向于將中國視為檢驗在別處生成的假設、方法論、洞見和發現的“實驗室”。第六代研究從21世紀第二個十年延續至今,其研究焦點、研究方法、價值取向等,都還有待進一步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