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喜奎基于“異機同治”理論運用補氣通絡方經驗總結

【摘 要】 張喜奎教授臨證思路不拘泥于“證”、“治”相應，創造性提出“異機同治”理論，拓展臨證用藥思路。張喜奎教授繼承陳亦人先生所傳之方補氣通絡方，師其法而不泥其方，將“異機同治”思想應用其中，廣泛應用于痰瘀交阻，經絡不通證、脾胃虧損，氣血不足證、宗氣虧虛，心神不寧證、清氣不升，清竅失養證、脾虛氣陷，濕瘀下注證等多種病證，取效顯著。文章借闡述“異機同治”理論，通過分析補氣通絡方在各證型理法方藥的運用，總結張喜奎教授臨床辨證思路與辨治經驗。

【關鍵詞】 異機同治；補氣通絡方；臨床經驗

【中圖分類號】R249.2/.7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1007-8517（2024）20-0086-04

DOI：10.3969/j.issn.1007-8517.2024.20.zgmzmjyyzz202420018

Prof.Zhang Xikui ‘s Experience in the Application of Buqi Tongluo Prescription based on the Theory of

“the Same Treatment for Different Mechanisms ” is Summarized

HUANG Mengke1 ZHANG Xikui1，2△ ZHU Weikun 1 HUANG Guofang2，3，4 ZHANG Siteng2 RUANYE Yongsheng2

1.Fujian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Fuzhou 350122;

2.The Second Affiliated Hospital of Fujian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Fuzhou 350003，China

3.Affiliated Rehabilitation Hospital of Fujian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Fuzhou 350003;

4.Fujian Provincial Key Laboratory of Rehabilitation Technology，Fuzhou 350003;

Abstract：Professor Zhang Xikui’s perspective on clinical evidence transcends the link between “evidence” and “treatment”.He introduces the innovative concept of “treating various organisms with identical remedies”，which broadens the application of medication in clinical evidence.Zhang adopted Mr.Chen Yiren’s formula for replenishing qi and clearing channels，and employed the concept of “treating diverse mechanisms with a uniform treatment”.This approach has found extensive application in various ailments，like phlegm and stasis interlocking obstruction.These diseases include blockages in the meridians and channels，deficiency in the spleen and stomach，insufficiency of qi and blood，zongqi deficiency，restlessness of the heart and mind，failure to raise qi，loss of nourishment of qingqi，deficiency of the spleen，and dampness and stagnation in the downstream injection.The article provides a good example of how this treatment can be used to treat a wide range of diseases.The article outlines Zhang’s clinical diagnostic approach and treatment experience by explaining the theory of “different mechanisms and the same treatment”.It also examines the use of qi replenishing formulae and prescription medicines in every type of evidence.

Keywords：The Same Treatment for Different Mechanisms; Buqi Tongluo Prescription; Clinical Experience

“辨證論治”是中醫學的核心內容，其思想發源于《內經》，并由仲景首次創立［1］，多數醫家均以“辨證”為第一要義，認為“證同治亦同”，并由此引申出“異病同治”和“同病異治”。張喜奎教授臨證多年，經驗頗豐，對《傷寒論》中所示理論頗有見地，提出“證候游離論”［2］，示人理法方藥之間的游離性，進而創造性地提出“異機同治”理論指導臨床。筆者有幸伺診，借闡述“異機同治”理論，總結其驗方補氣通絡方臨床運用經驗。

1 “異機同治”理論概述

所謂“異機同治”，即不同病機以相同或相似的治法治療［3］。無論病種是否相同，病機不一致皆可用相類似的治法。該理論由張喜奎教授結合臨床治療經驗首次提出，并結合《傷寒論》條文深入闡述。張喜奎教授以為“異機同治”與“異病同治”、“同病異治”相異之處在于證治的相應關系。前者證異治同，一方多法；后者證治相應，一方一法。后者多強調“證同”，即病機的共性，而前者則更側重于同一方藥治法的靈活性、多向性。

“異機同治”的原理在于藥物的多重功效，經配伍組合后而呈現不同治法，即一方多法。因中藥的自身特點，其歸經、氣味和主治功效往往非單一性存在，如桂枝既可解肌發表，調和營衛，治療外感表證；又可溫陽通脈，化氣行水，治療心悸、水飲等。一方經藥物相互配伍，而發揮不同作用，體現多種治法，適用于非同一病機的證候。如仲景所述桂枝湯除治療太陽表虛證以解表調營衛，亦不乏霍亂病吐利止而身痛者以輕散表邪、婦人妊娠惡阻證以內和脾胃等。除此之外，臨證亦有收獲意外療效之驗方，如師門所傳之補氣通絡方，亦可運用“異機同治”理論治療不同病機的證候。

2 驗方立意

補氣通絡方是張喜奎教授承師爺陳亦人先生之經驗方，加減化裁后所得。原用治扁平疣，但經服用后卻獲頸椎病痊愈之意外療效［4］，后此方被列為治療痰瘀交結，熱毒內阻之頸椎病專方。該方由黃芪、葛根、薏苡仁、牡蠣、雞血藤、板藍根組成。黃芪性溫味甘，補氣行血，助絡脈氣血通行，對氣虛血阻之痹痛效如桴鼓，《長沙藥解》言其“走經絡而益營……歷節腫痛最效”［5］；葛根可通經活絡，亦可生津舒筋，此仲景于治療項背強、欲作剛痙中已有所示；薏苡仁利濕除痹，解毒散結，《本經》曰：“主筋急拘攣，不可屈伸，風濕痹”［6］；牡蠣軟堅散結，除痰通絡，《名醫別錄》言牡蠣：“除留熱在關節榮衛，虛熱去來不定”［7］，與薏苡仁合用，增祛痰除痹之力；雞血藤強壯補血，活血通絡，舒筋止痛，與葛根合用，津血化生，以助舒筋和絡之功；板藍根苦寒清熱，除深伏結聚之熱毒；諸藥合用，氣足血行，濕去瘀散，熱毒得清，取效速捷。

3 補氣通絡方中的“異機同治”

張喜奎教授臨證經驗豐富，善舉一反三，“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8］，將此驗方靈活投入多病運用，治效廣泛。筆者隨診反思，所到之處，無不體現“異機同治”理論。現結合病證舉例一二以作闡述。

3.1 痰瘀交阻，經脈不通證 經言“壅遏營氣，令無所避，是謂脈”［9］65，經脈藏營納氣，氣血周流，一旦外邪侵襲，羈留難去，則氣血阻滯，津液不化，經脈壅塞，內生痰濁、瘀血，日久則化熱，兼生熱毒，而成痰瘀交阻，熱毒內生之機。常可引起筋骨、關節、肌肉不適，經絡痹阻，疼痛不利，腫脹僵硬等痹證［10］363證候。治療當以活血與祛痰并行，行氣與舒筋同用，張喜奎教授常以補氣通絡方化裁。其中黃芪補氣行血，葛根升津舒筋，牡蠣、薏苡仁祛痰除濕、散結除痹，雞血藤活血通絡，合葛根通筋活絡，以骨正筋柔，氣血以流。方中諸藥合用，氣足絡通，血脈通行，痹痛自止。本團隊前期研究［11-12］表明，補氣通絡方經化裁對骨性關節炎療效確切，且優于常用聯合西藥，該方治療脊椎病亦效果顯著。其臨證若兼風濕阻痹，而見手足拘攣或肢麻痠軟者，張喜奎教授常加入木瓜、伸筋草或絲瓜絡，以舒筋活絡；若兼痰毒凝滯關節而見痛風者，常加百合、土茯苓、山慈菇以清熱解毒，化痰散結；若兼見風寒頭痛者，常加入川芎、藁本，以祛風止痛，引藥上行。

3.2 脾胃虧損，氣血不足證 脾胃中土，萬物所歸，水谷納藏，氣血由生，周身臟腑得以充養。若素體虧虛，臟腑不足，或后天受損，脾胃失養，則氣血無源以生，肌肉筋脈有失精微滋養，故宗筋弛縱無力收引，而痿廢不用。常可致肌肉痿弱、筋脈遲緩，無力抬舉等痿證［10］375，臨床常見于重癥肌無力、肌萎縮等病癥。《內經》有“治痿者獨取陽明”［13］之說，故治當調補后天，益氣養血，張喜奎教授常用補氣通絡方化裁治療。黃芪、葛根、薏苡仁均入脾胃經，黃芪健脾益氣，氣行則絡通，助化生氣血，葛根升陽布津，津生則筋脈得以濡養，薏苡仁健脾利濕，水濕得去，后天得運，助筋絡得氣血充養；牡蠣、雞血藤入肝腎經，兼顧先天，牡蠣滋陰，兼可散結助絡脈通暢，雞血藤補虛養血，活血舒筋；痿證多熱，板藍根歸胃經，苦寒清熱。全方合用，滋后天，養精血，和筋脈，兼顧升陽化瘀，療效益佳。痿證常累及于腎，臨證多兼見脾腎兩虛證患者，張喜奎教授常合用仙茅、仙靈脾、仙鶴草之三仙湯，脾腎雙調，收效較好。

3.3 宗氣虧虛，心神不寧證 胸中宗氣，貫心脈行氣血以安神。若素體正虧，或煩勞傷心，致宗氣虛損，心氣不足，行氣行血無力，因而血滯成瘀，心脈失充，心神不寧，而見心中惴惴不安者。其輕則驚悸，重則怔忡，或兼見胸悶、失眠等癥。張景岳云：“怔忡之病，心胸筑筑振動，惶惶惕惕，無時得寧者是也。”［14］413故治當益氣行血，養心安神，張喜奎教授治以補宗氣、行心血、寧心神，以補氣通絡方化裁。此時之用，黃芪專為補胸中大氣；葛根升清陽，通經絡，助宗氣上貫心脈；雞血藤走竄行血，助心脈暢通；薏苡仁滲濕利水，防“血不利”而成水濕，促脈絡復常；牡蠣收斂神氣，重鎮安神；無明顯熱象，多去板藍根；諸藥共奏大補宗氣，養血安神之效。若兼見心之氣血陰陽不足，則常合炙甘草湯方；若兼見肝氣不舒，多合調肝之品，如逍遙散之類；若有入睡困難、寐后易醒之心神不安者，多加入合歡皮、炒棗仁，以養心安神；若兼見胸悶等氣機不行者，多加香附、蘇梗，理胸中之氣，斡旋氣機。

3.4 清陽不升，清竅失養證 《靈樞·口問》篇曰：“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頭為之苦傾，目為之眩。”［9］62腦為諸陽之會，精明之府，氣虛清陽不升則氣血不行，不達頭目腦竅之清空，致清竅閉塞，髓海失養，頭目不清，而見頭暈昏蒙、視物旋轉不清等眩暈［10］121證候，故治當補氣升陽，行血和絡。補氣通絡方可上達清竅，在氣可益氣升清，在血可補血活血，助氣血和調，兼可防內生之痰上蒙清空，對清陽不升之眩暈者，療效顯著。方中黃芪、葛根補氣升陽，助清氣上行，充養腦絡；薏苡仁、牡蠣利濕化痰散結，除壅塞清竅之邪；雞血藤活血補虛，助祛瘀生新，開達經絡。臨證眩暈若兼風陽上擾者，多加天麻、鉤藤、鱉甲以息風潛陽；若正氣虧損較甚，加黨參以助正氣恢復；隨證加減，取效滿意。

3.5 脾虛氣陷，濕瘀下注證 淋證之因，多數以腎虛兼膀胱濕熱為主［10］262，而張介賓認為“淋久不止”“惟中氣下陷或命門不固之證也”［14］658。膀胱氣化，其本在腎，受脾滋養，若久淋不愈，正氣日損，脾虛氣陷，濕瘀夾雜，而成反復發作之虛實夾雜證，仲景于《金匱要略·消渴小便不利淋病脈證并治》中對其癥狀詳述：“淋之為病，小便如粟狀，小腹弦急，痛引臍中。”［15］多見小便頻急，尿道澀痛等。張喜奎教授認為此證本虛標實，虛多實少，治當益氣補虛，兼以化瘀通利。補氣通絡方正相合拍，黃芪大補脾氣，益氣固攝，合葛根升陽，提升中氣；薏苡仁淡滲利濕，通利水道，兼可補中；牡蠣收斂澀精，軟堅散結，助薏苡仁祛邪；雞血藤苦泄溫通，活血通絡，化瘀助經脈通暢；臨證常去板藍根，加入金櫻子、芡實、桑螵蛸等以健脾益腎，固精縮尿，標本兼顧，久服病除。

4 驗案舉隅

患者齊某，男，76歲，2020年12月9日初診。主訴：心悸2月余，加重一周。患者2月前因操持家務出現心慌、心悸，伴見胸悶氣短，于當地醫院行心臟檢查示二尖瓣輕度關閉不全及室性早搏，經服西藥后癥狀緩解，但近一周來癥狀逐漸加重。刻下：心悸、心慌，胸悶氣短，失眠，舌淡暗而苔白，脈弦。此屬宗氣虧虛，心神不寧證，治以大補宗氣，寧心安神。方用補氣通絡方加減，藥用：黃芪30 g，葛根20 g，薏苡仁20 g，牡蠣30 g（先煎），雞血藤20 g，香附12 g，蘇梗12 g，炒棗仁15 g，桃仁9 g，黨參15 g，麥冬12 g，山楂20 g。7劑，水煎服，日1劑，于餐后40分鐘溫服，早晚服用。

2020年12月16日二診：患者心慌、心悸減緩，胸悶氣短、失眠近無，尚見口苦、納差，舌淡苔白，脈弦。予初診方加梔子、谷麥芽各15 g，煎服法同前。

2020年12月23日三診：患者心慌、心悸未發，余癥皆除，舌淡苔白，脈弦。于二診方去桃仁、黨參，加太子參20 g。服7劑已，患者訴心悸已止，諸癥皆愈。

按語：本案乃宗氣虧虛，心神不寧所致。患者七旬有余，體虛氣衰，加之久病傷正，而致宗氣虧虛；然血非氣不運，宗氣不足，鼓動無力，心血為之留滯，化生瘀血，阻塞心脈，令心神受擾，發為心慌、心悸；心氣虧耗，又有瘀血內阻，使心血失榮而不養，心神難安，故不得入寐；氣非血不和，瘀血凝滯，致氣不行，胸中氣塞，呼吸不能接續，故見胸悶短氣；舌脈同參，可辨為宗氣虧虛，心神不安之證。

張喜奎教授治以補氣行血，寧心安神，方投補氣通絡方加減。方中黃芪，量大力專，與黨參同用，補氣以助血行；山楂、桃仁則入血分，活血化瘀，與黃芪合用，氣行血暢，瘀血自除；雞血藤亦入血分，行血補血而不傷正，又其性走竄行散，可通絡以暢血脈；呼吸調勻有賴胸中氣機通利，如《醫學衷中參西錄》中云：“至問其所以能呼吸者，固賴胸中大氣為之斡旋。”［16］故方中予香附、蘇梗，疏氣開郁，行氣寬胸，又佐葛根升發清陽，使清升濁降，胸中氣機復常；薏苡仁則健脾利濕，防病久血不利而生水腫；麥冬則滋心陰，養心血以充血脈；牡蠣潛陽益陰，重鎮安神；炒棗仁則與牡蠣共入心經，養心血，安心神，共助夜寐得安；諸藥合用，益氣補虛而不壅遏，活血通絡而不傷正，使心脈通，心神安，諸癥自愈。二診藥后證緩，故效不更方，因患者仍覺口苦、納差，心熱則生口苦，故加梔子清心火以除口苦，谷麥芽消食健脾，開胃和中以助中焦健運。三診該患心慌、心悸幾無，故上方去桃仁活血化瘀、黨參補氣之品，改加太子參補五臟虛損血氣，安精神以竟全功。7劑藥后，患者氣血和調，脈絡通暢，心神安寧，病告痊愈。

5 小結

“異機同治”理論可視之為辨證論治的繼承與發揚，其提示醫家臨證治療思維不必局限，應拓寬角度，博采眾長，創新發展。驗方補氣通絡方的廣泛應用，為“異機同治”理論應用于臨床的進一步發揚。張喜奎教授打破舊論，將“證”“治”關系重新看待，取法精妙，用藥確切，使陰陽和調。臨證當以辨證論治原則不變，開拓思路，審察病機，善思善辨，靈活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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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01-12 編輯：杜玲玉珊）

基金項目：福建省財政廳財政專項： 經方防治腎臟病的臨床經驗及療效機制研究（No.X2021005）;張喜奎全國名老中醫藥專家傳承工作室建設項目 （國中醫藥人教函［2022］75號）;張喜奎福建省名中醫工作室建設項目（閩衛中醫［2023］697號）。

作者簡介：黃孟珂（1999—），女，漢族，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為經方辨治疑難病研究。E-mail：864129393@qq.com

指導老師：張喜奎（1963—），男，漢族，博士，博士生導師、主任醫師，研究方向為經方及中醫內科理論與臨床。E-mail：zhxkl963@aliyu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