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記

1

“五岳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這是明朝地理學家、大旅行家徐霞客在他的詩作《漫游黃山仙境》里對黃山勝景的盛贊。

黃山，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山”，響絕寰宇，威震諸岳，芊芊莽莽。

群峰之上，綿延的花崗巖礁石叢，是遠古的桑田。是澎湃的滄海。

蓮花、天都二峰，磅礴如兩尊青銅古鼎，在古徽州，發出幽深的光亮。

峻峭的山峰和巖壑，在風雪和雨霧里長滿墨綠的銅銹，鐫刻了山河的壯闊和旖旎。

五月，山腰上盛開的一叢叢猩紅的黃山杜鵑花，更像是銀河里的滿天星辰在閃爍。

一束束亮閃閃的火苗，映照著每一位攀越險阻、登頂山峰的人。

山上，團團簇簇浣洗的白云朵，仿佛綿羊，仿佛奔馬，在光明頂層層堆疊，在西海的翠霞里簇擁，在天都峰的峽谷里傾瀉，千姿百態，婀娜裊裊。

霞光冉冉升起，山巖崢嶸。山風瑟瑟，軒轅黃帝鏗鏘的腳步，演繹出歲月的更迭，萃取了上蒼的旨意。

松石不辭累土，才成其雄偉，屹立蒼穹。

歲月不懼霜風，才成其峻峭，郁郁蔥蔥。

一座名山，光有峻峭的石頭是不夠完美的，還得要有飛鳥，還得要有走獸。

有樹木和叢林，以及蔓延的藤蔓。要有奔騰不息的澗水。

名目繁雜的樹木里面，尤其是要有松樹。枝干遒勁，芬芳馥郁的老松樹。

它是高潔、奇峻、逸美、偉岸的象征。枝如鐵，干如銅。在那樣艱苦的環境里，它蓬勃旺盛，倔強崢嶸，意味著不向困難屈服。傳遞給我們剛毅高潔，百折不撓的進取精神。

高大挺拔的黃山松，在大山里是柱，是梁，是板。是門，是窗，是橋。

你們破石而生，向著陽光。你們依巖而長，靜似虹霞。一身風骨，穆若一代英豪。

你們伸展出來的枝丫，是一只只碩大有力的手臂，托舉夢想，傳承智慧。

每當晨曦涌來時，你們迎接了一山澎湃的風雨和跳動的朝陽，在嘶鳴，在吟唱。

萬壑千峰的山澗里，你們放牧出來一群群乖巧的天鵝和一匹匹桀驁不馴的野馬。

它們是石頭里蹦出來的精靈，是塵世間淬煉出來的物象，也是我們的崇拜和圖騰。

那些翩翩起舞的仙鶴從遙遠的北方出發，抖落一身洶涌的風雪，在這里復活，重生。它們越過大漠孤煙和遼闊的雪域，一次次回到黃山的懷抱，回到徽州的故鄉。

在黃山，每一棵迎接客人的松樹，都叫迎客松。每一只起舞的飛鶴，都是仙鶴。

它們是江南的碧玉，是徽州的閨秀，是松枝上的繾綣和旖旎。

2

月亮是一把舊鐮刀，割出黃山蒼茫的風煙。延綿徽州人家的萬盞燈火和漁樵耕讀。

群峰之上，風干的火山堆里還留有海潮的灰燼，還留有貝殼們行走的痕跡和魚鱗的骸片。

這每一寸光影里，都是你吐納的氣息。佛光，云海，鑲補了歲月輪回的滄桑。

在山之巔，花崗巖石的縫隙里，你枝干的蒼虬，你身材的偉岸，你風姿的幽秀。

惹鳳來棲。惹凰來儀。

你剔除了俗世里的風塵和煙火，送來陣陣松濤的澎湃。

你為一只只飛鳥低首，你為一朵朵山花彎腰。萬物都是有靈氣的組合，并且惺惺相惜。云影天光里，星河璀璨。

你有道家的思域，思接萬古千載。無疆。無邊。你有儒家的修身，涵養著品性。

在最險峻的地方扎根，并且安身立命，你就是一位偉大的智者。這也是你傳遞給我們生存的哲學智慧。

你吹奏一闋闋海潮的聲音，你青翠的枝葉是一只只大海的螺號，你對生活禮贊。

無為而為，韜光養晦。每一種選擇都是一個方向，每一彎曲折都是一次覺醒。

你吸納著遠古的神韻，潑墨一山蔥蘢。

你產生出了篤行的信念和最剛毅的意志，在葳蕤的山脈之間蕩漾最激烈的青春。

你，令巖石上的苔痕和斑斕的人世間漫溢出一寸寸歡喜。

張建軍，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安徽省作協會員。有作品發表于《詩刊》《星星》《詩選刊》《詩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