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天來到麥城,我們也來到麥城。
春天是來沮漳平原恩寵狂放的油菜花,我們是來三國古戰場當陽,探訪農發行政策性信貸資金助力的魚腥草。
一
魚腥草又名折耳根,其味濃烈獨特,是西南地區許多人餐桌上不可或缺的美食。也是一種多用途的傳統中藥材。產值高,效益好,當陽進行了大面積種植生產加工。
古麥城南側的兩河鎮群豐村魚腥草產業園,現代化魚腥草大棚依次坐落,低溫種質資源庫、種質資源檢測中心、培訓中心、種質資源圃等配套設施環繞周邊。
魚腥草辛甜的氣息撲面而來。
走進魚腥草育苗智慧大棚,整齊擺放的雙層鐵架足有兩米多高,鐵架里的“泥土”黑白相間,上面錯落有致地插著魚腥草枝葉,一排排蕩漾著綠意。大棚智慧控制系統自動操作,混合肥料、施肥、自動澆水、調整光照。噴淋、滴灌等灌溉系統正在有序運轉,一壟壟魚腥草鮮苗長勢喜人。
村黨總支書記石明成說,這個智慧化育苗大棚,解決了魚腥草不能連作、嫩芽不能批量生產的問題,也解決了病蟲害減產問題,最主要的是它可以縮短魚腥草的生長周期。
這座產業園是2021年6月在群豐村破土動工,新建的連棟塑料智慧溫棚、連棟玻璃智慧溫室、單體實驗室和科普室、魚腥草清洗包裝、冷鏈物流和電商工作站已經投產運營了三年。在這里,種苗就像入住了“智能公寓”,不需要過多人力,僅憑一臺手機就可以遠程操控遮光、保溫、通風、水肥供應。
育苗工廠負責人介紹:“現在一年可育魚腥草優質苗八季,大田生長周期從9個月縮短至4個月,畝產收成也從1萬斤增長到1.2萬斤,品質更好,售價更高。”他們研制的魚腥草采收機榮獲國家專利。
每天,有三百多噸的鮮魚腥草從這里銷往國內外市場,每周訂單式銷往醫藥企業的魚腥草就有一百多噸。
兩河鎮加強與企業合作,創新研發醫藥與康養保健產品。湖北澳利龍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生產的新品飲料“魚腥草露”已投放市場,年產5萬噸,產值2億元,消耗6000噸魚腥草原料。除魚腥草露外,他們在科研院校的幫助下,還研發出醬菜、辣條等魚腥草食品,以及魚腥草面膜和牙膏。
無獨有偶,湖北地標客食品公司的深加工魚腥草預制菜、精品菜及醬菜項目正式竣工投產,正在開發魚腥草酵素等產品。
如今,當陽的魚腥草產區村容村貌煥然一新,種植戶們紛紛買新車,蓋新房。村民莊光喜說,他家去年種植魚腥草八畝多地,價格最高達到11元錢一斤,收入二十多萬元,開心之余,就買了輛小汽車。
發展魚腥草產業,還要講好產業故事。去年6月,兩河鎮建造的全國首個以魚腥草為主題的專業性博物館正式對外開放。我們走幾步就到了博物館,這里除了展示魚腥草藥食功能,同時還收藏了當地企業發明的魚腥草采收機模型。
魚腥草博物館工作人員說:“建博物館是為了進一步宣傳推廣魚腥草,提升當陽魚腥草知名度,同時也希望我們的魚腥草博物館,成為人們認識了解科普魚腥草知識的窗口。”
要加大與食品和醫藥企業合作,將魚腥草的產業鏈向食品飲料、生物、醫藥領域延伸,不斷壯大魚腥草品牌,打造全產業鏈,爭取在二三年內把全鎮建成國內知名的三產融合特色小鎮,打造國內最大的魚腥草集散中心。兩河鎮負責人信心滿滿地告訴我們。
二
沮漳平原“華實蔽野,黍稷盈疇”,各類農副產品齊全。古都麥城就在沮河與漳河三角洲上。這里氣候溫暖濕潤,土地肥沃疏松,種出的魚腥草根白根嫩須少,口感爽脆。
過去路邊“小野草”,如今變成了村民的“致富草”。
兩河鎮以前主要是種棉花,每畝收入只有一千多元。20世紀末,村民發現這里土壤很適合魚腥草生長,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在自家責任田里種下了路邊移種的魚腥草,沒想到“野草”長得極其旺盛。當時的畝收入達到四五千元,比種棉花高出幾倍。
村民們紛紛開始種魚腥草,一時間,魚腥草種植面積大增,因周邊市場容量有限,魚腥草價格斷崖式下滑,越來越難賣。
石明成了解到貴州人愛吃魚腥草,便去貴陽開拓新市場。于是,鄉親們八仙過海闖市場,魚腥草銷路越來越廣闊。
市場大了,發展資金就緊張了。當地農發行來了。他們敏銳意識到魚腥草產業的巨大潛力,深入產區主動對接,參與謀劃,迅速批準農村土地流轉與規模經營貸款6億元,支持魚腥草智慧工廠及倉儲物流、高效生態種植區等工程,整合土地資源,擴大魚腥草規范化種植面積及延伸產業鏈條,打造“一縣一品”特色品牌。他們自豪地說,通過支持規模化經營,壯大了產業發展能力,有效解決了當陽魚腥草規模小、分散經營、整體競爭力弱的發展瓶頸,以政策性金融之水“貸”活了鄉村振興內生動力。
那年秋天,為把魚腥草產業做大做強,村支書探索成立蔬菜種植合作社,從事魚腥草等時令蔬菜的種植、技術培訓及銷售。隨后更多的合作社雨后春筍般成立。此時,土地化零為整、連片成塊成為新選擇,發展機械化、智能化作業成為新趨勢。相關部門主動作為,與農戶簽訂供銷合同,為鄉民提供從種植到銷售一條龍的保姆式服務。
2022年春天,全市58家魚腥草合作社、種植大戶、經濟能人成立當陽市魚腥草產業聯盟。聯盟實行定期議價,聯合收購商實施保底價收購,形成了一定的議價權,在行情低迷時保護了農民收益。魚腥草種植日益走向規模化、機械化、標準化。如今,“水(旱)田夏種水稻(玉米),秋種魚腥草”的高效糧菜輪種模式,在當陽推廣開來。
農發行聚焦規模經營,助推“小草根”成富民“大產業”,產生了良好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它帶動了當陽市地方政府的稅源和財政收入的增加,全產業鏈年均可為地方財政增加稅收近億元,并帶動項目區相關產業綜合收入增長。目前,當陽魚腥草種植面積達4.3萬畝,已成為全國最大的連片種植區,全國市場占有率超過40%。主產區兩河鎮成為首個“中國魚腥草之鄉”,畝平純收入3萬元以上,被評為“全國農業產業強鎮”,還成了全國魚腥草標準化種植的研發中心。
三
我們離開魚腥草產業園,穿行在魚腥草大田間。麥城村那一望無際的田野全是魚腥草,郁郁蔥蔥,密密匝匝,滿滿的厚厚的,蕩著一片綠色。
當陽是三國古戰場遺址較多的地方,《三國演義》全書120回,其中有36處提到這里。“單騎救主”“喝退曹軍”的故事,在當陽久久流傳;敢闖敢拼的精神,深深烙入當陽人的血脈。當陽魚腥草產業,是從無到有闖出來、拼出來的。我注意到,近在咫尺,地處當陽魚腥草核心產區的麥城,人們一直回避——身在麥城不說麥城。
北望古麥城,我的心情不由沉重起來。土垣遺址被密林和魚腥草田野簇擁,這個因關羽蒙難而聞名海內外的城鎮,這個永遠堙埋在歷史塵埃中的曾極度繁盛的古城,一直是沮漳人的隱痛。
麥城,我是熟悉的。因為我職業生涯第一站就在這里,從事抗洪防汛排澇、堤防管理。麥城因沮漳二水而興,亦因沮漳二水而衰。《左傳》稱“江漢沮障,楚之望也”。春秋時期的古麥城,是當時漢西平原上僅次于郢都的大城。東漢末年關公大意失荊州,敗走麥城。吳兵將關羽父子首級提到麥城城墻下,周倉大喊一聲,口吐鮮血,墜城而亡。古麥城在畫上它濃墨重彩的一筆后,便慢慢從歷史的舞臺上淡出了。
公元1665年,泛濫的沮漳河水破城而過,將麥城夷為平地,沮漳河因此次洪災而改道,古麥城從此消失。
我站在兩河口,遠眺沮漳大地,麥城、糜城、周倉墓進入我的視線。沮漳河水見證著歷史的輝煌,那漾漾清波倒映著昨日刀光劍影,沉沉泥沙埋不住三國英雄璀璨的光華,漫漫塵煙掩不住麥城歷史的風采和輝煌。
我徜徉在麥城魚腥草的世界,盤桓于周倉墳前,思想飛向遠方。直至暮色蒼茫,我再次把目光投向麥城,投向被魚腥草鋪滿的綠色原野。
古麥城已遠去,新“麥城”正雄起。當陽曾經是聞名全國的經濟強縣,經歷過一段時期的沉寂,但沒有沒落,敢于面對時代的挑戰,麥城魚腥草產業的興盛,正是信義的當陽不怕失敗、勇毅前行的真實寫照。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鄉村振興的號角已吹響,沮漳河疏浚加固治理大功告成,以沮漳河為軸線的綠色生態長廊已然形成。時也,勢也,如今走“麥城”,走新麥城,是走在希望的時光里。
(特邀編輯 丁逸楓 278317698@qq.com)
郭揚華,湖北當陽人,資深金融人士。中國作協會員。出版《草木故鄉》《美利堅筆記》等文學、經濟作品多部。參與各類文學賽事獲獎多次,散文入選多個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