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豹回家

“北京曾是華北豹的故鄉，現在你們來到了全北京最后記錄到華北豹蹤跡的區域?！痹诒本┦虚T頭溝區百花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處的展覽館內，我和學校“迎豹回家”暑期實踐團的同學們圍在華北豹標本的展柜前，聽工作人員娓娓道來，“這是一只本地的野生豹子，因受傷死亡，被發現后做成了標本。這都是20世紀90年代的事了?！?/p>

老北京“原住民”

豹子竟然離我們這么近！我很難將北京這座人口超過2000萬的超大城市和一種站在食物鏈頂端的“旗艦物種”聯系起來。事實上，近10年來，環北京的山林中頻頻出現華北豹的身影，最近的地方距離北京只有30公里——這位老北京“原住民”重新走到了家門口。2022年，肩負首都生態涵養區使命的門頭溝率先啟動“迎豹回家”計劃，著力打造“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京津冀樣本。

身為環境科學專業的學生，我早在暑假之前就摩拳擦掌，想要組建起一支“迎豹回家”的隊伍。由于人類活動影響或自然地理因素阻隔，華北豹在太行山脈的棲息地被分隔成了一座座孤島，對種群的擴散和遷徙造成了不利影響。我們計劃以生態廊道的形式統籌山脈、河流、森林、農田、道路等要素，這些科學設計的“走廊”將連成一條平坦的回京之路。通過實地調研，我們可以通過具體的監測數據進一步判斷模型的準確性，在生態方面做一些修補的工作，連接破碎化的生境?！芭R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豹’得三春暉?！贝蠹覔娜A北豹路途遙遠遲遲不回來的心情，可以類比《游子吟》中母親給遠行的孩子縫制衣服的心情。

“組合拳”

保護珍稀野生動物的第一步是科學預測其遷徙路徑，這也是這次實踐活動的一項核心任務。在環境生物學的課堂上，“生態廊道”被頻頻提及，可親自動手設計卻還是第一次。我們基于華北豹蹤跡的報道很快確定了研究范圍，在地理信息資源目錄服務系統和地理空間數據云平臺上收集研究區內地表覆蓋情況、海拔、坡度、坡向、主要道路分布等數據，形成空間分布數據集，順利完成準備工作。

在選擇生態位模型這個環節，文獻查得越多我反而越迷糊：有的模型告訴你華北豹喜歡在哪兒生活，有的列出了阻撓華北豹遷徙的因素，還有的把華北豹想象成電子，把生態廊道想象成電路……到底哪一種最符合要求？導師啟發我，既然沒有十全十美的模型，不妨試試“組合拳”吧。

最終，我們敲定運用最大熵模型、最小累積阻力模型構建華北豹的適生分布區和生態阻力面：用最大熵模型分析華北豹的已有分布點數據和生物氣候變量，這樣可以知道華北豹在不同點位的出現概率，由此得到需要重點保護的核心區域；用最小累積阻力模型分析華北豹等陸生物種遷徙的障礙因子，加權得到直觀顯示阻力大小的平面圖。

對兩種生態位模型的測算結果進行繪圖整合，識別和繪制核心區之間的最低成本路線，生態通道映射出生態廊道走向：從河北省小五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出發，途經白谷查山、十八盤嶺、靈山，最終到達北京市門頭溝區百花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為了進一步驗證模型擬合程度、打通沿途阻力點，我們決定前往生態廊道“北京段”一探究竟。

探秘山林

驅車前往門頭溝區，車子穿行在京郊綿延的山路上，滿目蒼翠，晴嵐在望，一些村莊的平房和二層小樓星羅棋布地坐落于群山之間，這是一個我此前從未見過的北京。除了高樓大廈、紅墻黃瓦，新時代的首都還守護著千萬畝森林，無數生靈棲息于此。我們社會實踐的“大本營”洪水口村便位于靈山腳下，來到北京海拔最高的行政村之一，即使是7月酷暑時節，依然感覺涼氣襲人。

主峰海拔2303米的東靈山是北京最高峰，也是“迎豹回家”路上的重要節點。我們溯溪而行，穿越密林，第一次完成徒步14公里的挑戰，領略太行山水的雄奇壯美。一路上，我們重點關注海拔600—1000米的溫性針葉林和落葉闊葉灌叢，對其中的動植物資源和環境要素進行詳細記錄，用于測算生物多樣性指數等關鍵指標。從林下土壤和谷地溝道的不同斷面中取樣，監測物化和生化指標；開展“凈山行動”撿拾沿途的垃圾，記錄過度放牧等破壞生態的行為。

從靈山向南30公里，我們終于來到了“迎豹回家”的終點——百花山地區。徒步11公里登上山巔，云霧繚繞好似仙境。眼前的高山草甸繁花似錦，金黃的金蓮花、深紅的山丹、一叢叢的火絨草、毛茸茸的藍刺頭，如同浩瀚星河散落人間。我和團隊的小伙伴們各司其職進行拍攝記錄，將遇到的高山草甸花卉植物制作成電子書，邀請更多人共同探索大自然的奧秘，感受生命的色彩與力量。在百花山自然保護區管理處，我們基于生態功能提升及景觀格局優化的要求，向工作人員了解了“智慧化棲息地”的建設過程，對生態廊道連接度、寬度、生境構成、斑塊建設提出優化措施。

“生態+”

在“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這句富含哲理的話背后，蘊藏著生態文明建設和鄉村振興工作之間相輔相成的辯證關系。如何在保護生態環境的過程中源源不斷地創造社會經濟效益、賦能高質量發展呢？帶著這個問題，我對生態修復利用一體化有了新的思考。

我們駐扎的“中國最美休閑鄉村”洪水口村是遠近聞名的“明星村”。在2010年關停煤礦調整產業結構后，洪水口村大力發展旅游經濟，主動維護好周邊森林景觀，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游客，快捷賓館、精品民宿、居家旅游等不同類型的服務業搞得紅紅火火。

走在寬闊整潔的石板路上，道路兩邊錯落有致的樓房被青山環繞，村民們的幸福感溢于言表。他們說，洪水口村還成功申報了“打拼鍋·長桌宴”非遺項目。

從記錄下山花爛漫的美好瞬間，到深入調研“生態+”產業模式，我們走訪調研了生態廊道“北京段”沿途的13個行政村。從70年前“綠化祖國”的號召，到新時代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再次強調“聚焦建設美麗中國”，真正鮮活的中國式現代化，甚至可以是一個村落、一種動物的發展軌跡。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京西的生態綠廊必將再次出現華北豹的身影！

責任編輯：刁雅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