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sk和冒險

筆者在審校一本詞典的英譯時遇到這樣一個句子：Pender decided to risk embarrassment and seek help. 原譯者譯為：“彭德決定冒著尷尬的危險尋求幫助。”粗看譯文似乎很忠于原文，語法沒有錯，理解起來也沒有問題。但是仔細琢磨一下，就會覺得“冒著尷尬的危險”有點別扭，因為“尷尬”只是一種窘態，也許是面子上抹不開，甚至達不到《現代漢語詞典》定義中所說的“處境困難”的地步，因此談不上什么“危險”。好的翻譯要講究一個“度”，即適當，不僅要考慮意思、詞語搭配，還需考慮用詞在邏輯上是否合情合理。“尋求幫助”（seek help）最糟糕的結果也就是被拒絕，充其量也就是被譏諷一下，諸如“你還要別人/我幫助嗎？”這些無論如何談不上是冒險。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翻譯，恐怕也不能怪原譯者。問題在于多數英漢詞典提供的risk（用作名詞）的譯文都是“危險”“風險”（作動詞是“冒險做……”）。現在risk用得很多，如financial risk、economic risk、credit risk、legal risk、information risk、societal risk等，都譯為“風險”。財經方面就可舉出risk analysis（風險分析）、risk awareness（風險意識，其中包括risk attitude、risk appetite、risk tolerance）、risk capital（風險資本，投機資本）、risk coefficient（風險系數）、risk management（風險管理）、risk premium（風險溢價）、risk-return tradeoff（風險與回報折中）、risk reversal（風險逆轉）等。本來一個新項目上馬前都要進行cost-benefit assessment/judgment（成本效益評估），由于不確定性增加，現在則要進行risk-benefit assessment/judgment（風險收益評估）。大量有固定譯法的短語往往會使不少人把risk等同于“冒險”或“風險”。

Google網站給risk下的定義是“the potential that a chosen action or activity （including the choice of inaction） will lead to a loss （an undesirable outcome） ”，譯成中文是“選擇某行動或作為（包括選擇不作為）可能引起的損失（不希望得到的結果）”。該定義還有一個解釋：The notion implies that a choice having an influence on the outcome exists （or existed）. 即“這一概念暗示此選擇存在著（或存在過）對結果的影響”。大家知道，英語里的influence是一個中性詞，可指好和壞兩個方面的影響（一般impact多指嚴重的影響）。risk還有一些比較新的定義。其一：effect of uncertainty on objectives（給目標造成不確定性的影響）。其二：a state of uncertainty where some of the possibilities involve a loss， catastrophe， or other undesirable outcome（可能含有損失、災難或其他不想要的結果的一種不確定的情況）。

從下面兩個含有risk一詞的例句，可以看出翻譯此詞時要仔細揣摩用詞。（例句選自《英漢翻譯例句詞典》，譯文經筆者加工過。）

1. You don’t report him at all， for then you risk his bread and butter. 你一定不要告發他，否則他就沒飯吃了。

2. It was possible that a future opportunity of the question might not easily offer; so I risked asking it on our way back to the house. 也許將來不太可能再有機會打聽這件事了，于是我趁我們回屋時大膽地問了問。

動詞risk的賓語可以是重要的方面，如“risk oneself/death”；可以是中等的危險，如risk losing one’s job（冒著失去工作的危險）;也可以是比較輕的，如risk seeming rude（冒著被認為無禮的風險）。最后一種情況當然說不上是一種危險。所以筆者建議將本文開始時所說的英語句子譯為：彭德決定尋求幫助，顧不上尷尬不尷尬了/尷尬就尷尬吧。

作為名詞的risk一詞一般譯為“風險”，但其所指可輕可重，不一定全夠得上是“風險”，比如：This will be at the risk of the owner.這是指“費用/責任將由物主承擔”。真正重的風險要用hazard、danger等詞。

有人把“他冒著生命的危險跳進洶涌的河水去救落水的孩子”這一句譯為：He risked his life to jump into the turbulent river to save the drowning child. 這樣譯讓人覺得他有意識地拿自己的生命去一搏，有點過分，應改為：He jumped into the turbulent river to save the drowning child at the risk of his life.至于有人譯為“He ignored his life and jumped into the turbulent river to save the drowning child.”更不妥，因為他并不是故意漠視自己的生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