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庚教育遺產的潛在價值與遺產構成初探

摘" 要：“嘉庚教育遺產”是愛國華僑陳嘉庚先生在祖國故土與僑居地興辦的各處學校及相關設施的系列遺存的統稱。陳嘉庚先生親力親為、傾資辦學長達半個世紀，理念先進，成果豐碩，形成了完整的教育體系和完備的教育場所。陳嘉庚先生的辦學活動在教育興國、文化交流、社群融合等方面具深遠意義，嘉庚精神亦具有廣泛的社會影響力。鑒此，筆者認為嘉庚教育遺產具備列入《世界遺產名錄》的可能性。文章將對嘉庚教育遺產的歷史背景、遺產特征、價值標準初步探討，并進行國內外同類遺產的對比分析，進而提出嘉庚教育遺產申報世界文化遺產的策略建議。

關鍵詞：教育遺產；嘉庚建筑；世界遺產；突出普遍價值

中圖分類號：G122" " " " " 文獻標志碼：A

DOI：10.19490/j.cnki.issn2096-698X.2024.06.054-065

Abstract： “Jiageng Educational Heritage” refers to the serial property of various schools and related facilities established by the patriotic overseas Chinese Mr. Chen Jiageng in his homeland and overseas residences. He was devoted to education and made substantial investment for the cause for half a century. With progressive ideas and fruitful achievements， he formed a comprehensive educational system and educational institutions. His educational endeavors have profound significance in terms of education for national development， cultural exchange， and community integration， with the “Jiageng Spirit” exerting extensive social influence. Given this context， the author posits that the Jiageng Educational Heritage holds potential for inscription on the World Heritage List. This article conducts a preliminary study on the historical background， heritage characteristics， and value of the Jiageng Educational Heritage， as well as a comparative analysis with similar heritage sites both domestically and internationally. Subsequently， it proposes strategic recommendations for the nomination of the Jiageng Educational Heritage as a World Cultural Heritage.

Keywords： educational heritage；Jiageng architecture；World Heritage；outstanding universal value

2014年10月，在嘉庚先生誕辰140周年之際，習近平總書記給廈門市集美校友總會回信，希望廣大華僑華人弘揚“嘉庚精神”，深懷愛國之情，堅守報國之志，同祖國人民一道不懈奮斗，共圓民族復興之夢[1]。陳嘉庚是近代立志教育興國的精英人群中的典型代表，也是推動海外華文教育的華僑代表。他在國內和僑居地新加坡創辦或倡建的集美學村、廈門大學、南洋華僑中學等學校，經歷百年風雨至今仍延續著教育功能。這些具有綜合性、系統性和典范性的近現代學校和教育設施遺存形成了“嘉庚教育遺產”，講述著陳嘉庚通過普及教育培養國家和民族所需人才的艱辛歷程，也代表了中國近代化在教育領域的探索實踐，為當代和后世提供著不竭的精神動力。本文將初步探討嘉庚教育遺產的歷史背景、遺產特征和價值標準，并與國內外同類遺產進行對比分析，進而提出嘉庚教育遺產申報世界文化遺產的策略建議。

1" "嘉庚教育遺產綜述

1.1" "社會背景與辦學歷程

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工業化的歐美國家利用其經濟和軍事優勢向亞洲和非洲擴張，亞洲大部分地區被殖民控制，全球化趨勢加速。人口遷移是這一時代的重要特征，數百萬移民促進了勞動力、資本、技術流動與文明交流。“下南洋”是近代中國持續時間最久、規模最大的人口流動。這些華人為了開拓新生活而背井離鄉，在祖國勢力、殖民政府、僑居地本土社群之間溝通、周旋、角力，在尋求個人和家庭發展的同時，成為構建民族身份認同、推動僑居地和中國步入現代不容忽視的重要力量，陳嘉庚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陳嘉庚16歲（1890年）前往新加坡（時為英國直轄的海峽殖民地）謀生，1893年回到家鄉集美時看到私塾停辦、孩童無處求學，便捐資創辦了惕齋學塾，這也成為他傾資興學的開端[2]。之后，他在新加坡經營企業的過程中，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中西方在認知、理念、知識水平等方面的差異，認為“教育不振，則實業不興，國民之計日絀”[3]，于是1912年回國籌備創辦學校。次年集美小學開學，而后師范、中學、幼稚園、水產、商科、農林等學校陸續成立，形成了“集美學村”①。1921年，陳嘉庚抱著“教育為立國之本”的信念，創辦中國第一所華僑獨資大學—廈門大學，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征程上，樹起一面教育興國正正之旗[4]。

不僅在祖國，在僑居地新加坡，陳嘉庚也積極倡導和推動教育事業的發展，尤其是華文新式教育。自1906年起，他倡議及協辦道南學堂、愛同學校、崇福女子學校、華僑中學等[5]。這些學校不僅引入了現代化的教育模式，讓華僑學生擁有了在僑居地立足的知識和技能，還打破了地域和社團界限，促進了華僑社群之間的融合與交流。

從1893年創辦惕齋學塾算起，至1961年逝世為止，陳嘉庚一生辦學歷史長達68年，在國內外創辦和資助過的學校達100所以上，為國家、為社會培養了大批人才。

1.2" "主要辦學理念

陳嘉庚的興學歷程呼應了中國傳統教育體制全面變革、近代教育形成與發展的過程，他在長期的辦學活動中對諸多近代教育理念進行了全面的實踐。例如，自清末新政時期起，政府引入西方和日本的學制模式，制定了針對不同層次學生提供不同階段教育的措施，并推行師范和實業教育。陳嘉庚躬身創辦的一系列學校便覆蓋了近代學制中的各級各類學校。南京臨時政府推行的教育改革要求教育要適合兒童身心發展特點、培養國民道德基礎并確定了女性的受教育權利。陳嘉庚建設的學校不論在教學宗旨、教育環境，還是在學科設置上都是以品德教育為基本、德智體美全面發展為原則；他還創辦了女子小學、女子中學、女子師范、婦女夜學校等，讓當時的女性有了更多、更平等的受教育機會。

在學校系統之外，近代教育改革也帶來了社會教育的勃興。陳嘉庚通過開設通俗夜學和閱報室、開辦校工工讀夜學校和平民工讀夜學校、組織舉辦識字運動等方式，為更廣泛的社會公眾提供教育資源。作為一名愛國華僑，陳嘉庚還格外重視建立華人華僑群體的身份認同。他不僅把國內的教育改革理念推廣到新加坡的華文教育中，還在國內創辦華僑學校，通過文化的交流實現精神與情感的聯結。

1.3" "校園規劃特征

除辦學理念外，陳嘉庚創辦的學校在校園規劃和建筑風格上也有鮮明的特色，其中尤以集美學村和廈門大學為代表。

1.3.1" "選址布局

集美學村位于集美半島南端，北枕天馬山，三面環水，且與陳氏聚居地相距不遠。廈門大學選址于廈門島內五老山下的演武場一帶，三面環山，南面向海。演武場面積廣大，土質良好，并且陳嘉庚認定“廈門必發展為更廣闊之商埠……出入廈門者概當由廈門大學前經過”[6]。2校選址皆融合了傳統風水思想和實際建設需求，并結合未來長遠規劃。山海之間的構圖，一方面反映出傳統風景營造思想的影響；另一方面亦寄托了陳嘉庚對學生廣闊胸襟和開放心境的希冀。

無論集美學村還是廈門大學，由于客觀辦學條件和地形地勢等原因，都是階段性、漸進式發展，并未完全按照規劃圖紙一次性建設完成，而是不斷對規劃進行適應性調整。在2校的總體布局中，整體幾何式的構圖、統領校園全局的軸線并不明顯，而是由相對自由的道路和不同的建筑組團來組織全局。這一布局特點，既是陳嘉庚篳路藍縷辦學歷程的體現，也是其順應自然、靈活變通、因勢利導規劃思想的印證。

1.3.2" "功能組團

集美學村的建筑組團以教學等級和類型劃定，每一組團具一定獨立性，大多都包含教學、生活、體育運動功能，通用的附屬功能又統一設置，分散于各個組團之間。 廈門大學則將相似功能的建筑劃分于同一組團當中，如群賢樓群和建南樓群主要為教學樓，芙蓉樓群為學生宿舍。廈門大學組團的設置注重建筑與活動區的相輔相成，建筑多與廣場、操場、湖面等配套建設。此外，群賢樓群和建南樓群都呈現出“一主四從”的布局，位于中央的建筑是整個組團的視覺中心。廈門大學各個組團的分布隨山就勢，組團內部呈現出較為成熟的規劃手法。

線性空間是嘉庚建筑的“通用平面”，各建筑組團的布局多圍繞“一字形”進行衍生變形，如一字多段、一字多排、弧線形。這種布局結合了三方面的考量：閩南氣候特征、開闊視野、對場地的節約利用，是嘉庚校園建設注重實用性、在地性的體現。

1.3.3" "景觀營造

2校在景觀營造方面均注重對山體、海面、地形地勢等自然條件的最大化利用，通過結合場地內景觀與外部環境，營造適宜學生身心發展的開放空間和廣闊視域。集美沿海景觀序列的塑造是集美學村后期規劃建設的重點，通過道南樓群、南薰樓群、鰲園、龍舟池及七星亭等建筑物、景觀小品、水面的精心布置，形成高低錯落、韻律優美、自然與人文景觀相融合的濱海界面（圖1）。廈門大學的建筑組群前均設置開放空間，形成或優美開闊或恢宏大氣的視覺效果（圖2）。

1.3.4" "與城市的關系

陳嘉庚在建校之初，就考慮到2校與周邊地區的互動關系。集美學村與地方傳統聚落密切相連的布局在中國近代大學里罕見，這既是因為辦校之初的選擇有限，更是陳嘉庚辦校初衷的體現—教育救國之路始于對家鄉同胞的開化。集美學村有力推動了整個大社乃至整個集美區的現代化轉型和建設[7]。廈門大學的建設與城市發展亦呈現出相輔相成的關系，早期城市交通和基礎設施建設輔助學校發展，后期學校與周邊區域建立起協同發展、互惠合作的關系[8]。

1.4" "校園建筑特征

1.4.1" "建筑風格

嘉庚校園建筑的風格是歷經不同階段而逐漸成熟的。最初集美校舍的建筑圖紙是從新加坡帶回來的，建筑形式以殖民地外廊式及西方古典主義樣式為主[9]（圖3）。陳嘉庚對“中式屋頂加西式屋身”形式的探索始于1920年建成的集賢樓和博文樓[10]。隨著陳嘉庚南洋實業日盛、資金雄厚，加之早期建設經驗的積累，涌現出一批比例協調、組合優美的中西合璧建筑。1949年后，陳嘉庚回國全身心投入2校建設，“嘉庚風格”走向成熟（圖4、圖5）。在組群布局中，閩南式大屋頂建筑為視覺中心；在細部裝飾中，柱頭、山花、屋脊、墻面等為重點部位，閩南元素與西式元素兼有，形成中西糅合、地域特征鮮明的建筑風格。

1.4.2" "材料與工藝

嘉庚建筑早期材料多由外國進口，造價較高，陳嘉庚遂于20世紀20年代著手以地方材料代替[11]。花崗巖、紅磚、木材、“嘉庚瓦”②和殼灰等本地建筑材料大量運用，不僅大大降低了工程造價，而且使得嘉庚建筑具有濃郁的地域風格。

在嘉庚建筑的建造過程中，閩南本土工匠在實踐中不斷積累經驗和技藝，促使西方近代結構及構造做法與閩南傳統施工工藝相結合，如建筑整體承重以木石或磚木石結構為主，墻身、隅石的砌筑呈現典型閩南工藝特征。本地建筑材料和工藝的選用都充分彰顯了嘉庚校園建設經濟、實用、適應性發展的思想與原則。

2" "國內外遺存概況

2.1" "國內相關遺存

就國內而言，集美學村和廈門大學是陳嘉庚在國內傾資辦學最集中和最突出的2處教育實踐地。相較于其他只是出資贊助的學校，陳嘉庚在集美學村和廈門大學創辦過程中親力親為，在教育體系的建立、校長及教師的選任、校園規劃、建筑設計和施工、學校管理等各方面都參與了出謀劃策。

集美學村是陳嘉庚的出生地—集美大社所在地，其選址環境，階段性、漸進式發展的空間布局以及學校和大社間的聯系至今仍可呈現。校園建筑中允恭樓群、南僑樓群、尚忠樓群、南薰樓群、養正樓和科學館是國保單位“集美學村和廈門大學早期建筑”的組成部分。鰲園作為陳嘉庚陵墓也是一處國保單位，同時還是傳統文化和技術工藝的社會教育場所。其他教學建筑、公共及配套設施大部分都具有保護身份。另外，這里還保留有陳嘉庚的出生地“潁川世澤堂”和他的故居等與其生平直接相關的建筑。

廈門大學背山面海的選址和順應地勢的空間布局延續至今。群賢樓群、建南樓群、芙蓉樓群3組15座校園建筑保存完好，它們都是國保單位“集美學村和廈門大學早期建筑”的組成部分。

除集美學村、廈門大學外，華僑博物院也可視為一處嘉庚教育遺存。陳嘉庚認為“博物館是文化教育機構的一種，與圖書館、學校等同樣重要，而施教的范圍更為廣闊……”，于是選址、倡辦華僑博物院[12]。1959年博物院正式開放，成為中國第一家全面展示華人華僑歷史和成就的文博機構。目前華僑博物館是市級文物保護單位。

2.2" "僑居地相關遺存

陳嘉庚在新加坡（參與）創辦的學校包括道南學堂（1906年）、愛同學校（1912年）、崇福女子學校（1915年）、南洋華僑中學（1919年）、南洋華僑師范學校（1941年）、光華學校（1953年）等。其中道南學堂、崇福女子學校、南洋華僑中學、南洋華僑師范學校還保留有相關的建筑遺存。

道南學堂舊址位于亞美勞街，1911—1981年間，道南學堂（后稱“道南學校”）在此建筑內辦學。該建筑是殖民地外廊與新古典主義風格的融合，體現出對地域特征的適應性，被公布為新加坡國家文物古跡（圖6）。

崇福女子學校辦學之初借用直落亞逸街天福宮的崇文閣作為校舍。天福宮建筑群始建于1839年，由福建富商和社區領袖捐資修建，建筑材料均從中國進口，工藝來自福建工匠。這組建筑是當地華人社區的文化和信仰中心，也曾作為福建會館③的館址，已列入新加坡國家文物古跡（圖7）。

南洋華僑中學于1925年遷入新落成的武吉知馬校區，當時的鐘樓建筑保留至今。該建筑體現出新古典主義風格，兼具禮堂、教室和辦公功能，也是新加坡國家文物古跡（圖8）。

南洋華僑師范學校（后改為南僑女子中學）舊址建筑于1969年重建，1976年加高，2013年更新改造，外觀風貌變化較大。

3" "遺產潛在價值標準探討

嘉庚教育遺產是陳嘉庚于20世紀初至20世紀60年代，親力親為在祖國故土和僑居地進行的全面、系統的現代化教育實踐及其突出成就的實物例證，體現了陳嘉庚“教育為立國之本，興學乃國民天職”的辦學初衷，傳統教育思想與現代教育理念融合協調的教育理念，以及愛國愛鄉、教育興國、振興民族的情感和宏大理想。在中國及國際局勢正處于變革和激烈碰撞的時代，以陳嘉庚為代表的華僑群體通過興辦學校、捐資教育事業，助力海內外同胞建立民族的認同、立身的能力以及報國的熱忱，在推動民族傳統與地域傳統與時俱進的同時，也創造出了“嘉庚風格”這一極具特色的校園和建筑風格。

基于對遺產歷史背景、特征及現有遺存的初步分析，筆者認為嘉庚教育遺產在世界范圍或地區范圍內具有潛在的突出普遍價值，具備符合價值標準（iii）（iv）和（vi）的潛力。

3.1" "標準（iii）

經歷了近半個世紀階段性、漸進式發展而成的嘉庚教育遺產是陳嘉庚傾盡資產、親力親為，為家鄉、祖國和民族發展興教興學的產物，其整體是中國教育傳統和以社會責任為個人使命的教育傳統精髓的集中見證。

遺存建設時間的跨度，主要建筑的歷次修葺經歷，從經濟實用角度確定的建筑群布局、建筑功能選型、材料選擇和體量規模是陳嘉庚艱辛建校歷程的見證。學校的選址、“一主四從”的群體組合、以引用典故為主的建筑命名、建筑對本土元素和地方文化的彰顯以及鰲園的創辦，是陳嘉庚注重精神引領、道德培養和文化傳承的傳統教育思想在教育設施上的體現。

3.2" "標準（iv）

嘉庚教育遺產反映了融合傳統教育思想、現代教育理念并結合實際需求而建設的完整教育體系。這些設施涵蓋了教育的各個階段，服務鄉族也面向社會，聯結國民和華人華僑，呼應時代發展需求，構建了具有綜合性、系統性和典范性的近現代教育場所，展現了20世紀前半葉全球現代化浪潮中中國近代化在教育領域的探索實踐。以引用典故為主的建筑命名和校園建設中對本土元素的運用，彰顯反映了陳嘉庚注重道德教育，弘揚民族文化的傳統教育思想。涵蓋全階段教育、女子教育、職業教育、社會教育和各類文體活動設施的完整教育體系，是講求公平性、科學性、實用性的現代教育理念的體現。

校園選址環境反映出傳統營建思想的山海構圖，也寄托對學生開闊胸襟和視野的希冀。學校緊鄰原有社區和公共建筑建設，體現出對傳統的尊重和帶動周邊發展的長遠眼光。校園整體布局和建筑群組團布局是國內外設計師、嘉庚在本土及海外經驗、實用性與經濟性考量的共同成果。造型優美、材料特性運用嫻熟、功能與空間復合靈活、適應閩南氣候、富有地域性和時代性裝飾元素的建（構）筑物，展現出對地域性民族形式的探索，被定義為“嘉庚風格”，是近現代教育建筑的典范，不僅成為構成廈門城市建筑風格、城市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是東亞地區近代建筑探索中以地域風格表達民族傳統的典型代表。

3.3" "標準（vi）

嘉庚教育遺產中的大部分建筑仍然擁有教育及與教育相關的功能，與海內外公認且持續弘揚的“嘉庚精神”有著直接關聯。陳嘉庚一生集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社會活動諸方面之大成，形成了一系列的高貴品質和崇高精神，統稱為“嘉庚精神”。“嘉庚精神”既含有輕金錢重義務、誠信果毅、疾惡好善、愛國愛鄉諸點，也包括艱苦創業、傾資興學、剛直無私、勤勉儉約等[16]。“陳嘉庚星”、陳嘉庚國際學會、陳嘉庚科學獎、“嘉庚號”科考船、陳嘉庚樓、陳嘉庚地鐵站、廈門地鐵“嘉庚號”以及遍布海內外的一座座陳嘉庚塑像，都是對“嘉庚精神”緬懷、學習、弘揚的證明。

此外，嘉庚教育遺產通過完整的教育體系體現出講求公平性、科學性、實用性的現代教育理念，是現代教育理念的有形載體。

4" "國內外同類遺產比較研究

4.1" " 《世界遺產名錄》中的教育遺產

截至2023年第45屆遺產大會，列入《世界遺產名錄》的教育遺產共6處（表1）。這6處教育遺產分布于歐洲、北美洲和南美洲，亞太地區尚屬空白。

這6處遺產均未涉及標準（iii）教育傳統方面的論述，建設理念和風格也與嘉庚校園很不相同。在建校背景上與嘉庚教育遺產有一定相似性的是弗吉尼亞大學和包豪斯，它們都是與個人或者有相似理念的團體密切相關，創校初衷都是對當時國家形勢或社會問題的直接回應。但它們核心創始人的身份和想要解決的具體社會問題，與陳嘉庚作為華僑領袖希望以教育開化同胞而傾資興學截然不同；它們在辦學宗旨、教育傳統、教育體系和建設風格上也與嘉庚教育遺產存在顯著差異。

4.2" "國內同類遺產對比研究

4.2.1" "近代其他知名人士創辦的學校

在近代知名人士創辦的學校中，從學校的性質、創辦者是否具備一定的教育理念和躬身實踐的角度看，張伯苓、嚴修與南開系列學校、馬相伯與震旦和復旦公學、張謇及其教育實踐與嘉庚教育遺產具有可比性（表2）④。他們具有相同的辦學初衷，即在國家積弱、內憂外患的情況下，希望以教育救國。陳嘉庚、張伯苓、張謇都具有建設全階段教育體系的理念和實踐。陳嘉庚和張謇都重視師范教育和職業教育，致力于將教育與實業相結合。

相較之下，陳嘉庚親力親為、傾資辦學的活動持續時間最長，教育理念先進并建成了設施完備且質量上乘的教育體系。作為南洋華僑，他在海外推廣華文教育，在國內重視歸僑教育，對社群融合、文化交流作出了突出、獨有的貢獻。相關遺存中，嘉庚教育遺產的物質遺存分布集中成片、保存狀況好、構成體系完整、整體格局清晰且形成了獨樹一幟的建筑風格，是近代精英教育救國實踐的典型且獨特的代表。

4.2.2" "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中的近代大學

據統計，我國第8批5 058處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中，近代大學（含新式學堂、師范等專門學校）共40處⑤，涵蓋了不同時期、性質、地域、遺存類型，基本代表了我國近代高等教育的各個重要發展階段。其中“集美學村和廈門大學早期建筑”與其他國保單位相比，具有以下特點。

（1）從學校初創時的性質與建校背景來看，國保單位中共5所私立學校，其中2所為培養中醫藥、軍事方面的專門人才設立，即利濟醫學堂和大通學堂；其余3所為綜合性私立大學。而其中南開大學、東陸大學遺存僅有建筑單體。相比之下，集美學村與廈門大學遺產構成體系更完整，校園整體格局清晰，建筑單體保存較好，在綜合性私立大學中具完整性和典型性。

（2）從地域分布來看，近代大學集中分布于北京、南京、上海、天津等政治、經濟中心，而在整個閩南地區乃至福建省僅有集美學村和廈門大學這一處代表遺存，其對于福建地區近代教育的發展具有獨一無二的見證意義。

（3）集美學村、廈門大學的發展歷程中涵蓋了幼稚園、小學、中學、職業學校、師范學校、華僑補校和綜合性大學，是陳嘉庚教育思想和理念的實踐產物，這一完整教育體系在其他國保單位中未有明顯體現。

（4）從校園布局和建筑風格來看，集美學村和廈門大學展現出的對地域民族形式的探索及最終形成的“嘉庚風格”，是近代大學中絕無僅有的以創辦者個人命名的建筑風格，堪稱近現代教育建筑的典范。

綜上，“集美學村和廈門大學早期建筑”在遺存體系完整性、地域代表性、教育理念系統性、校園規劃及建筑風格獨特性上，與國保單位中的其他近代大學差異明顯。

5" "遺產申報策略

5.1" "申報的主題和類型

嘉庚教育遺產形成于近現代時期，以陳嘉庚創辦的學校建（構）筑物遺存、學校公共及配套設施遺存和與陳嘉庚直接相關的建（構）筑物遺存為核心價值載體，因此其申報類型為“建筑物”，價值主題為“教育遺產”。在歷史時期和價值主題上，嘉庚教育遺產均有填補我國世界遺產名錄空白的潛力。

嘉庚教育遺產的相關遺存是陳嘉庚在中國和新加坡長期開展教育活動的實物證明，涉及不同階段和類型的多個學校或機構，而且校園環境和大部分建（構）筑物保存情況良好。只有涵蓋各級各類學校遺存及相關設施典型代表的遺產體系，才能完整體現陳嘉庚的辦學和教育理念，故而嘉庚教育遺產應申報為系列遺產，且具備跨國申報潛力。

5.2" "遺產構成要素篩選

5.2.1" "系列遺產的選取建議

嘉庚教育遺產的系列組成需符合：①陳嘉庚為創辦者（或創辦人之一）并對學校發展起重要影響；②支撐、見證陳嘉庚建設的完整教育體系；③體現陳嘉庚的校園建設理念（表3）這3點要求。

集美學村和廈門大學是陳嘉庚在國內傾資辦學最集中和最突出的2處教育實踐地，并且其教育遺存保存最為豐富、體系最為完整，且選址環境、空間布局仍清晰可見。集美學村和廈門大學成了陳嘉庚家國情懷、教育思想和理念的綜合且獨特的體現，是系列遺產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華僑博物院是陳嘉庚社會教育思想付諸實踐并推動海內外華人華僑文化交流的重要成果，雖然經歷過擴建，但其主體部分仍維持原貌，體現出嘉庚建筑風格且是唯一一處文博機構，是完整教育體系的有力補充，可考慮納入系列遺產。

在新加坡已具有國家文物古跡身份的道南學堂舊址、崇福女子學校舊址、南洋華僑中學舊址代表了陳嘉庚在僑居地創辦的不同層級的學校，各自在新加坡華文教育發展中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建議納入系列遺產。

5.2.2" "價值特征與遺產構成要素

嘉庚教育遺產價值特征主要體現在2個層面：一是融合現代教育理念和實際需求而建設的涵蓋各階段、面向全社會、聯結華人華僑同胞的完整教育體系；二是環境優美、注重精神引領、關照身心發展、極具地域特征并與周邊互利發展的教育場所。

教育體系所包括的各級各類學校、教育設施分類見圖9。教育場所又可進一步細分為如下特點：①學校或校園建筑群體現出符合山海構圖、寄予美好希冀的選址；②校園建筑/組團的分布體現出順應地勢、塑造開闊景觀的空間布局；③具有注重道德教育、彰顯傳統文化的建筑命名；④展現融合中西方元素、功能與空間復合靈活、表達民族形式、適應當地環境的建筑風格；⑤體現尊重傳統聚落和文化空間、加強聯系、設施共享的校園建設發展模式。

在此基礎上，對現有遺存承載價值特征的情況和其自身真實性進行梳理，初步篩選出嘉庚教育遺產的組成及其核心構成要素（表4）。除表中的核心要素外，集美學村、廈門大學各自背山面海的自然環境，分別緊鄰的集美大社傳統聚落和南普陀寺，校園和建筑群的空間布局以及集美學村嘉庚路、集岑路、尚南路、大社路、岑西路等歷史道路是遺產重要的環境要素，在劃定遺產區、緩沖區時應予以充分考慮。

6" "結束語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教育是對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具有決定性意義的事業”[20]。中國甚至亞太地區尚未有一處以教育為主題的文化遺產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嘉庚教育遺產是中國自古重視教育和以社會責任為個人使命的教育傳統精髓的集中見證，它所反映的完整教育體系及其尊重傳統、開放包容、設施完備的教育場所，體現了融合傳統與現代的先進、系統、全面的教育理念，是近現代學校和教育設施的典范。嘉庚教育遺產申報世界文化遺產不僅有潛力填補空白，也有利于向世界展現中華民族精神的追求，并向世人展示全面真實的近現代中國。

參考文獻

張建平，周彪.新時代繼續弘揚“嘉庚精神”：專訪廈門集美校友總會永遠名譽會長任鏡波[EB/OL].（2019-04-29）[2024-07-31].http：//www.qstheory.cn/laigao/ycjx/2019-04/29/c_1124434730.htm.

楊婉蓉.華僑辦學典范[D].福州：福建師范大學，2010：9.

王增炳，陳毅明，林鶴齡.陳嘉庚教育文集[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1989：160.

廈門大學.廈門大學100周年校慶公告（第一號）[N].人民日報，2020-04-06（004）.

余莉敏.陳嘉庚對新加坡的貢獻（1904—1950年）[D].杭州：浙江大學，2014：33.

陳嘉庚.南僑回憶錄[M]長沙：岳麓書社，1998：15-16.

廈門交通志編纂委員會.廈門交通志[M].北京：人民交通出版社，1989：59，85-86.

廈門市土地志編纂委員會.廈門市土地志[M].廈門：鷺江出版社，1996：44-47.

龔潔.陳嘉庚風格建筑的形成歷程與文化特征[C]//福建省炎黃文化研究會，漳州市政協.論閩南文化：第三屆閩南文化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下）.廈門：鷺江出版社，2005：10.

陳志宏，翁秀娟，李希銘.大傳統與小傳統：近代中國傳統建筑復興思潮中的嘉庚建筑[J].新建筑，2014（3）：144-148.

趙玉冰.近代嘉庚建筑設計研究[D].泉州：華僑大學，2015：60-61.

丁炯淳.華僑博物院[Z].廈門：《華僑博物院四十年》紀念刊編輯委員會，1999：6.

Singapore National Heritage Board.Former Tao Nan School （now The Peranakan Museum）[EB/OL].[2024-07-31].https：//www.roots.gov.sg/places/places-landing/Places/national-monuments/former-tao-nan-school-now-the-peranakan-museum.

Singapore National Heritage Board.Thian Hock Keng[EB/OL].[2024-07-31].https：//www.roots.gov.sg/places/places-landing/Places/national-monuments/thian-hock-keng.

Singapore National Heritage Board.Chinese High School Clock Tower Building[EB/OL].[2024-07-31].https：//www.roots.gov.sg/places/places-landing/Places/national-monuments/chinese-high-school-clock-tower-building.

院士工作局.陳嘉庚精神[EB/OL].（2004-03-11）[2024-05-29].https：//www.cas.cn/zt/jzt/yszt/cjgkxjjjhzl/cjgxsagsjjs/200403/t20040311_2671177.shtml.

張伯苓.四十年南開學校之回顧[J].基礎教育，2006（5）：30-31.

馬相伯.一日一談[M].王瑞霖，校注.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9：77-79.

王長純.教師教育思想史研究[M].長春：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2016：528.

習近平：做黨和人民滿意的好老師：同北京師范大學師生代表座談時的講話[EB/OL].（2014-09-10）[2024-05-29].https：//www.gov.cn/xinwen/2014-09/10/content_2747765.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