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鄉村共同體的形成是村莊治理追求的目標,也是實現基層善治的基礎。鄉村共同體經歷了自然屬性為主、政治屬性為主、模糊屬性為主和公共屬性為主的變遷。針對村級治理公共性脆弱化困境,重塑鄉村共同體成為鄉村治理轉型實踐的重要議題。調研發現,山西農村開展“午餐會”探索,依托關系聯結與利益動員機制、資源整合與在地轉化機制和公私協調與主體共建機制,取得空間基礎提供、價值引領影響、事件匹配作用和物質供給有效的發展績效,促進了鄉村共同體的重塑。研究認為,以舉行公共活動激活群眾主體性和增強基層自治能力,有利于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現代社會基層治理格局,為基層治理現代化提供低成本的借鑒方案。
關鍵詞:鄉村治理;民主制度;鄉村共同體;午餐會
中圖分類號:D422.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3160(2024)06-0040-13
一、問題的提出
《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加強農村基層基礎工作,健全鄉村治理體系,確保廣大農民安居樂業,農村社會安定有序,有利于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現代社會治理格局,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健全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制度,提升社會治理效能。”這為建設鄉村共同體指明了方向與路徑。實踐證明,鄉村社會能否有效運行與村社的內聚程度及其結構功能有關。受工業化、城市化、非農化等社會轉型發展影響,鄉村社會的邊界不斷被突破,村莊社會的結構被打破,秩序被瓦解,村莊治理陷入困境。如何以共建共治共享的治理體制構建推動鄉村社會困境的破題,成為政策部門和學界研究者的重要議題。
關于鄉村治理,學界依循兩種研究路徑。一是自治。立足村莊現狀,認為村莊仍然存在中堅農民、留守婦女和“五老”人員等精英群體是鄉村社會可供利用的剩余人力資本,可以將這一部分人吸納到村級組織中來開展村民自治實踐。中堅農民可以形塑新型鄉村社會秩序,表現為擴大農民流動空間、充當村莊治理精英和引領農業內生發展[1]。留守婦女產生于以夫妻分工為基礎的“半工半耕”家庭生計,對在村婦女“賦權”“賦能”,可以令其在環境治理等公共服務領域發揮內生性的治理效用[2]。具有安養屬性的五老精英是鄉村治理主體的重要來源、公共文化建設的擔綱者和鄉村社會的活力之源[3]。維持鄉村自治的考量在于城鎮化是當前乃至未來一段時期內不可逆的社會現實,鄉村社會建設功能在于保底,為城市發展提供穩定的大后方,保持基本公共服務的提供和維持型自治是基于現實國情做出的優選[4]。因此,以上是從鄉村社會內生性視角出發,闡釋村民在村莊治理中的主體優勢和治理潛力。然而,自治面臨的問題是如何設計和匹配以行之有效的體制機制,來動員和吸納農民群體的積極參與。二是行政化,部分學者認為,隨著村民自治的社會基礎與鄉村社會的結構轉型,必須尋求新的治理方式[5]。資源下鄉時期,國家完全有能力直面農戶,直接回應農民的訴求。通過推動干部公職化、村級組織多層化和村級工作規范化,更好地承接項目落地和開展公共服務[6]。問題是,農村基層組織所遵循的行政化目標導向雖然有助于行政效率的提升,但也帶來了村級治理行政勢強、自治勢弱的非均衡態勢,加劇了鄉村社會的去公共性困境[7]。
單一的自治或者行政化都難以解決問題。村級治理現代化需要國家權力的適度下沉,村莊社會的不規則性又需要發揮村民自治的作用。因此,需要考量行政消解和替代自治的問題[8],也需要避免過度強調自治而輕視行政嵌入的作用[9]。最好的狀態是以國家力量與鄉村社會力量的共同參與和緊密配合實現行政與自治的均衡,強調行政力量對自治力量的總體性控制,以及自治力量在總體性控制之下的自主空間[10]。以上關于行政化、自治開展或者行政與自治的均衡的視角都在強調村莊社會基礎的變化,行政化的取向強調村莊社會基礎“動態變化”的一面,自治維持的取向強調村莊社會基礎“靜態維持”的一面,自治與行政化的均衡是在動靜結合基礎上實現村級治理體制機制的調適。問題是,技術性的制度設計沒有從價值層面解決問題,沒有從治理對象的變化出發,即忽略了自治與行政的均衡是要再造新時期的鄉村共同體。
自治強調農民的同質性和村莊的封閉性,行政化強調農民的異質性和村莊邊界的開放性。從在鄉農民來看,中堅農民、留守婦女和老人群體仍然維持著內部的熟人交往和緊密互動,存在同質性特征。在外農民從事工作多樣,價值取向多元,也屬于村莊服務的對象。如此一來,村莊人口就呈現出異質性的特征。因此,以村莊集體再造為抓手,以鄉愁和集體感喚起為手段,建設新時期的鄉村共同體要超越工具治理思維,服務在鄉農民與在外農民。
圍繞新時期的村級治理共同體建設話題,學界就共同體建設的必要性、樣態、路徑、功能等進行了討論。從必要性來看,在社會轉型期,社會利益格局不斷調整,利益分化明顯,利益關系更趨復雜,利益沖突不斷加劇,社會問題層出不窮,社會矛盾日益復雜,使得管理的難度不斷增大、不可治理性增強,這就亟須新的治理模式助力變革[11]。從樣態來看,鄉村治理共同體呈現出政府、社會、市場、村級組織、農民、企業等多主體參與的特征,表現為多元主體間對話、競爭、妥協、合作以及采取集體行動的過程。多元主體間的關系是一種基于分工和協商達成的有機整合,從而生成責任共同體、行動共同體和利益共同體。利益關系、群眾意愿、文化認知、組織規模和區域毗鄰等五個因素,構成了新時代鄉村共生治理有效性的變量函數[12]。從建設路徑來看,壯大村集體經濟,讓村民與集體產生利益關聯,進而以利益激勵機制解決共同體建構的動力問題,黨建引領機制解決共同體的維系問題,在兩者統合基礎上實現行動協同,并推動共同體向更高形態發展[13],實現共同體為本,社會為用[14]。從功能發揮來看,鄉村共同體的形成有利于增強鄉村社會內部凝聚力,促進鄉村社會整合,強化村民對公共事務的關注和參與,為實現更高質量的鄉村多元主體共治提供基礎性保障[15]。
因此,關于鄉村共同體的定義,基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以下簡稱《村組法》)賦予村民委員會社會管理、集體資產管理和行政事務管理三重職能,提出鄉村共同體有三重意蘊。一是村莊是以地域為界、成員間以血緣和地緣關系聯結的鄉村生活共同體;二是村莊是土地和經濟集體所有的鄉村經濟共同體;三是村莊是國家行政權力延伸到基層的鄉村治理共同體。鄉村共同體的重塑,意味著三重性質的共同體建設要得到村民的認同和歸屬。
2021—2023年,筆者多次到山西L村進行村級治理專題調研,運用半結構訪談法與村組干部、黨員、村莊精英、普通群眾進行深入交流,獲取關于村級治理變遷和治理經驗的第一手資料。L村位于晉西地區,距離縣城50多公里,交通不便,是中西部地區“無產業、無資源”的典型村莊。截至2022年,該村戶籍人口1426人,在村常住人口563人,在村常住人口中65歲及以上老人140人左右,在村常住人口主要通過種地、養殖和娛樂休閑開展生產生活。10戶左右的中年農民規模化種植土地,種地規模在30畝左右。該村作為論證案例,具有兩個特點。一是該村屬于空心村,與中西部地區的廣大農村地區具有類似的特征,村莊以中堅農民、留守婦女和老人為主,村莊治理表現為維持型特征。二是該村構建共同體的轉型過程中依靠常規的國家資源注入以及村干部對村莊和社會資源的挖掘來為工作開展奠定物質基礎。以村干部的能動性,激發村民的主體性,煥發村莊的集體性實現鄉村共同體的再造。對廣大的中西部普通農村地區的治理方式優化具有借鑒和指導意義。
二、鄉村共同體脆弱化的表征
(一)鄉村共同體的變遷
共同體概念源自西方,字面理解為共同的生活形態。從其本義來看,它是指一定地域范圍內人們之間休戚相關、生死與共、疾病相扶的關系[16]。滕尼斯在《共同體與社會》中提出,血緣、地緣和友誼是共同體的紐帶,共同體存在于傳統社會,其具有同質性、自然性和封閉性。現代工業社會興起,共同體逐漸以異質性、社會性和開放性為鮮明特色。哈貝馬斯認為滕尼斯的共同體描述的是一種“生活世界”的圖景。傳統農村“生活世界”的內在秩序被破壞,契約法制代替了原本的慣習、習俗和禮俗。中國鄉村社會的復雜性決定了其具有自然性、政治性、公共性等多重特征,不同時期,某一種特性占據主導并呈現出來。
傳統時期,中國鄉村共同體呈現出自然屬性為主。村莊屬于熟人社會,人與人之間有共同生活習俗和共同生活規則,村莊有自我邊界,維持內部的高度緊密。“皇權不下縣”的政治格局下,鄉村依靠準官員以及民間糾紛自我調解機制維持秩序,宗族和鄉紳依托禮法在鄉村社會起到中堅作用[17]。小農保持自給自足的農業生產,內部關聯度極高。村莊有堅實的集體意識生成基礎,能夠實現高效且穩定的自治。
新中國成立至改革開放前,中國鄉村共同體呈現出政治屬性為主。這一時期實行“政經合一,三級所有”的人民公社制度,國家意識形態高度下沉,集體經濟取代小農經濟,村莊自主空間被極度壓縮。具體來看,集體生產強化人與人之間的社會交往和利益關聯;生產隊健全的干部結構為共同體運轉提供行動基礎,選舉也容易成為焦點;政治動員的頻繁增加了輿論生產的可能,戶籍制度的存在限制了個體的自由,村民面向村莊的生產生活更容易受到村莊社會的影響。在政治黏合下人與人之間的關聯度更高,村莊對外封閉性更強,村界、行政邊界、人口邊界和經濟邊界具有高度的重合性。
改革開放到稅費改革時期,中國鄉村共同體呈現出模糊屬性。自《村組法》頒布以來,村民個體政治意識覺醒帶來對集體意識的侵襲,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弱化了個人與集體的利益關聯。市場經濟興起、城市文化下鄉、人口外流打工,農民受到現代化的多元思想影響,對集體的歸屬感和認同感逐步減弱,鄉村內生性價值規范約束村民的效力減弱。鄉村共同體的屬性變得模糊化,突出的特征表現為,村莊變為半熟人社會,自然生出的規矩轉換為商議達成的規章、輿論壓力變為制度壓力、長老政治變為能人政治[18]。
稅費改革后尤其是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鄉村共同體呈現出公共屬性為主。國家資源下鄉為鄉村社會治理提供了物質載體,項目進村為鄉村社會治理提供了實踐載體。圍繞資源分配和項目實施,村莊內部容易撕裂。在地方政府主導和在村精英的協調下,鄉村治理以自治制度的激活、行政化的改革為雙重抓手,既強調自主性,也強調規范性,追求利益共享和治理共建的多元主體共治的格局。村莊共同體雖仍然存在模糊屬性,但是自上而下的民主參與和自上而下的行政嵌入結合下,村莊治理共同體具有了生活屬性、利益屬性和責任屬性[19]。政府、村干部、村民等主體互動協商來解決社會問題和回應治理需求,形成了相對穩定的共同體關系[20]。
(二)鄉村共同體脆弱化的表征
鄉村共同體的脆弱與打工經濟帶來的鄉村社會結構瓦解、現代化思潮促進農民主體個體化發展、國家進村與行政脫嵌等多種因素有關。當前,伴隨著資源下鄉,行政化的村級組織雖然按照一定的程序和過程運轉,因村級治理事務的非規則性,帶來行政化主體無法回應既定行政目標的后果。具體到村級治理中,村干部工作的規范化、行政化和制度化,本應該是為了更好回應農民的公共需求,通過契合農村社會實情和生活特質,促進干群關系緊密,實現構建共建共治共享的鄉村共同體發展目標。然而,行政化與嵌入式開展工作的沖突,成為鄉村共同體脆弱化的成因之一。本文重點討論鄉村共同體脆弱化與重塑過程中的國家“行政”有效作為的歷程與實踐邏輯。
一是形塑鄉村共同體的空間基礎薄弱。干群之間的熟悉程度建立在日常化、生活化和工作上的緊密互動,由此實現村干部對村民、村務的了解和村民對村干部權威的認可與信任。2018年,L村改造翻新的黨群服務中心正式落成,村干部在上級要求下踐行坐班制度。周一到周五早上八點到中午十二點,下午兩點到下午五點,全員到崗上班;周六周日輪流值班。上班或者值班時間內,村干部在黨群服務中心工作,隨時可能接受上級紀委的不定時檢查。村干部說,值班制度推行后,他們退出了人群聚集的小廣場、村頭和田間地頭等非正式公共場所,失去了低成本獲取村情民意的渠道。他們被困在黨群服務中心,忙碌地應付自上而下的行政任務。一名村干部說:“90%的精力在應付上面,沒有時間與群眾打交道了。”
究其原因,在于村干部與村民日常所處場域的區隔。沒有黨群服務中心之前,村干部不需要坐班,有事才到村委會辦公樓。作為兼業的村干部,一方面要種地,另一方面要處理公共事務。很多干部的工作策略是在吃飯、閑聊的時候和村民聚到一起,邊吃飯、邊閑聊,村民能夠感受到村干部的時時在場。村干部也很好地利用自己村民和村干部的雙重身份,破解可能陷入的輿論譴責和體制拋棄的結構困境。村干部坐班后,村民沒有事情是不愿意到黨群服務中心活動的,大家更愿意在非正式的公共空間閑聊以打發時間。村干部沒有特殊情況不下戶做排查和統計工作,更多的時間用來在黨群服務中心做材料、填報表,應對自上而下的考核。該村的五名村干部,有四名是將家安到鎮上或者縣城的,屬于兩棲型村干部[21],他們下班之后會開車回家,非上班時間內也沒有和群眾相互交往的機會。工作和生活所處場域的區隔,帶來了日常生活互動機會的減少,構建干群緊密關聯就失去了空間基礎。
二是形塑鄉村共同體的情感基礎薄弱。村民自治的踐行在于村級組織能夠提供制度化的言說平臺,能夠在日常工作開展中形成收集村民意見、傾聽村民想法、接受村民監督和傾聽村民評價的干群言說平臺的閉環。隨著村干部的職業化和村級組織的行政化,該村兩委工作人員越來越少與村民打交道。一方面,村組共治言說制度平臺的名存實亡。一直以來,小組長作為重要的治理資源深受村干部的依賴,小組長對于組內情況熟悉,對于村務工作開展的建議比較中肯,所以該村一直以來都比較注重召開村組會議,注重收集小組長反饋的問題和意見。一般情況下,村干部都會積極處理。隨著坐班化和職業化以來,村干部越來越沒有時間、精力召開村組會議。一名小組長回憶說,2018—2020年,三年的時間召開了四次村組會議。會議上,村干部領學了部分上級的文件、傳達了一些工作要求,對于村民急難愁盼的事情沒有了解,也沒有給小組長發言的機會。
另一方面,村干部與普通村民交流言說減少。村民說,以前的村干部見到他們打招呼、拉家常。現在的村干部見不到人,見了面也繞著走,怕村民要反映什么事。村干部職業化的同時,干部的選舉主要來自上級黨委政府的把關,取得上級認可但是沒有堅實群眾基礎的人也有可能成為村干部。有村民反映,到村委就跟到政府服務大廳一樣。現在的村干部都是年輕人,和他們在村的老人之間的想法不一樣,也說不上話。所以,對于農民急切關注的土地調整、水利維修、項目落地的利益糾紛等,村干部不了解也不感同身受地認為是大事。制度化和生活化的言說平臺的缺失,構建干群緊密聯系失去了情感基礎。
三是形塑鄉村共同體的行動基礎薄弱。服務型政府建設的背景下,滿足農民的合理需求,提高基層的公共服務能力是村級組織的治理目標。在村級組織行政化發展背景下,常規行政任務越來越多,政府條線部門的工作都要村干部來配合完成,并要求他們提供細致的臺賬。中心工作和程序性行政任務增多,村干部要協調配合各種資源項目的落地,用100%的精力應付鄉鎮政府設置的考核排名等,以此來換取績效的滿分。這是因為村干部的補貼變為工資,直接納入鄉鎮的財政撥款。工資分為基礎工資和績效工資兩部分,為了拿到績效工資,他們需要配合鄉鎮各種下沉的行政工作,成為鄉鎮政府的實際下級工作人員。同時,經過村級組織處理的工作,都要制作規范化的文字材料和表格數據,甚至PPT等。為此,村干部中的年輕人會采取再分工方式,分別應對和承接來自上級條線部門的工作。村黨支部書記則主要負責統籌安排,年輕干部負責執行,形成雙元結構運轉的村級治理體系[22]。
村干部沒有時間精力開展群眾組織和動員工作,村民在村級治理中的主體性也在進一步弱化。L村作為空心村,在大量村民外流的情況下,村莊常住人口主要為老人,此外有少量年輕的種田大戶和留守婦女。老人更為關心的是村干部是否可以協調解決養老生活單調、精神匱乏的問題;種田大戶關注的是土地細碎化和水利設施的維修問題;留守婦女關注的是如何更好地兼顧照料家庭和就近兼職的問題。對于村級治理怎么干,大家不關心,也缺乏表達意愿的機會和平臺,在涉及項目落地侵占個體權益時才會據理力爭。其余時間,面向家庭的生活實踐成為主流。綜上所述,干部的行動目標是完成行政任務、推動項目落地,忽略了村級治理的群眾工作面向,村民在公共事務中得不到訴求滿足和自我體現的機會時,“我們感”和“集體感”減弱,村民變得無意識和順從,行動的目標聚焦到個人和家庭的發展中,村莊公共性再生產也就失去了群眾基礎,逐漸衰弱直至消亡。
三、午餐會:鄉村共同體重塑的實踐與機制
(一)午餐會制度的輸入實踐與特征
2020年起,村干部意識到了“干部干得很辛苦,群眾冰冷不買賬”的問題,推行了午餐會制度。具體來說,主要分為共進午餐和餐后開會兩個環節。村干部以向上級政府、社會組織、愛心企業和個人、鄉賢群體募捐的方式爭取到了一筆資金,用于午餐會原材料的采購和服務人員的雇傭。自2020年起,每個月中旬邀請在村65歲以上的老人、特困人員、留守兒童到黨群服務中心前的廣場聚餐,由本村“大廚”提供餐飲制作服務,村干部作為服務員端菜,一部分老人也會參與餐具清洗和現場清理的工作。每次約有100人左右參與進來,一般為10人一桌,3葷3素6個菜,面條作為主食,不搞鋪張浪費,能夠讓老人吃飽,也比老人日常在家中吃得要好一些。
吃完飯后,在村黨員、老人、專程趕來的留守婦女和年輕的村民都會到活動現場參加村干部召開的在村干群會。會議分為三項議程和專項行動。一是干部說事。每名村干部都要將各自分管的村務工作開展情況簡要向村民匯報,報告實施的進度和工作計劃、列出工作的重點和難點等。二是村民說事。在場的村民將生活中遇到的問題、困難或者針對村干部工作開展提出建議或者意見在現場說出來,面對具有異質性和分散性的村民利益,村黨支部書記安排了專人記錄,形成民意收集清單,對需求進行識別和整合。三是干群議事。一方面是針對村干部提出的工作計劃、工作思路和工作難點等,村民提出意見和建議,打破平時不考核、年終算總賬的“怪圈”,倒逼“兩委”干部不斷提升履職能力和服務群眾水平,幫助村干部優化工作方式方法。另一方面是針對村民提出的訴求和問題等,村干部和部分村民予以回應,取得集思廣益的效果。專項行動是集體辦事。大會每次都會確定需要動員集體參加的事項,取得大家的認可后在某一天集體行動,例如雨季清淤、冬季掃雪、清理主要道路、維修機井、整理機耕道、修建水利設施等,黨員義務出工,村民低償服務等,意在培養和塑造村民“集體的事情集體辦”意識。
午餐會制度的實踐具有三個特征。
一是開放性。現有村莊格局已經打破既有的戶籍—土地關系,容納了多元戶籍身份和職業結構的農民,這就要求村莊治理走向開放性和容納性[23]。其一,參會對象的開放性。午餐會對于參會人員不作限制,關注本村發展的村民、與本村有利益關系的“外人”或者“組織”,都可以到會參加討論。這也符合該村的實際情況,一方面是人口的外流,本村居民減少;另一方面是本村還有人口外流騰退的土地承包給其他村的種植大戶,承包本村項目的施工隊,計劃在本村創業的企業組織、長期在村居住的外嫁女、退休回村養老的公職人員等。參會人員的開放性契合了當前實施自治時人口和地理意義上村莊的邊界開放特征,突破了戶籍身份的邊界,也突破了只能黨員和村民代表參加的政治身份邊界,將群眾納入進來。其二,討論議題的開放性。午餐會僅規定了開會的三項流程和一項專項行動,對于村干部要說什么和村民應該說什么不作限制。無論是家長里短的小事,還是村務大事,大家都可以暢所欲言,往往一次會議下來,養老、婆媳矛盾、道路侵占、土地糾紛、土地種植、農機服務等都能涉及。村干部就圍繞村民切身利益的“大事小情”組織大家討論,現場出謀劃策。
二是平等性。賦予所有在鄉村生產和生活的人以公共事務的參與權和監督權,是保護農民及居民民主權利的必然要求。其一,制度化參與的平等性。農村社會成員性質由單一向多元轉變,午餐會的實施確保了所有與村莊有關系的個體或組織的參與權、知情權、決策權和監督權發揮作用。村干部通過喇叭、微信群等方式提前說明會議時間地點,屆時任何人都可以到會場聽會、說事、議事,調動了大家的積極性。其二,村務決策的平等性。會議中對事務的討論,不會因為村干部具有正式權威或者個別村民精英具有非正式權威就可以決定結果。首先會保障所有人有言說的權利,其次,針對事務的解決或者工作的推進,個人陳述看法,講述道理,對于爭議較大的事情持續辯論,最終能夠取得集思廣益的效果。每個人都會感受到被尊重,建議被采納,享受到被看見和被重視的自我價值實現感。
三是靈活性。治理場景及其約束條件的復雜性對以靈活性為機制統籌兼顧一統性與有效性提出了要求[24]。其一,會議時間的靈活性。每個月要召開午餐會,這是不成文的規定。但在什么時候開,早上開還是晚上開,村干部會提前與大家通氣,根據村里的工作情況和村民的意愿合理安排。例如,逢年過節,在外打工的不少人會回村小住。村里就會在此期間安排午餐會,鼓勵在外村民積極到會,將最新的理念帶回來,也感受村務工作者的積極性。其二,會場設置的靈活性。最初的探索期,午餐會的召開是在黨群服務中心。后期,村干部將會議開到了村民傍晚時分聚集的小廣場、村民聚集打牌消遣的居民庭院和年初村莊舉行的廟會現場。聽村民說、問計于民成為一種工作方法。
(二)鄉村共同體重塑的內在機制
一是關系聯結與利益動員機制。對于村莊場域之外的政府、社會組織、愛心企業和個人、鄉賢等主體,村干部只能通過個人社會關系的聯結來爭取這些群體對他們日常工作開展的支持。這需要優渥的社會資本和社會關系網絡。作為村干部,在當地社會有政府主導、企業主導以及個人開辟出來的積累社會資本的機會,村干部也往往是當地的能人,能比其他成員調動更多的社會資源,獲得更多權威性價值分配機會。L村的村干部正是通過自己的關系拉來了村莊外來力量的物資捐贈,為村莊午餐會的召開奠定了物質基礎。同時,針對村民動員不起來,村民不愿意參加村務工作會議這一情況,村干部的辦法是通過利益動員的方式吸引村民參加。該村村干部說一次午餐會的成本在2000元左右,對村集體來說負擔不大,但是對在村老人來說比較有吸引力。通過午餐會的舉辦,村干部為老人提供了在一起吃飯、在一起閑聊、在一起打發時間的空間。對于養老生活單調的老人而言,能有機會吃頓飯,有機會表達自己對于村莊發展的看法,是相當重要的。
由此可見,利益動員是初期把大家聚到一起的有效方式,到后期激發出村民的參與村務意愿時,村干部和村民之間都比較熟了,干群圍繞村務而展開的頻繁互Q2THuqWgrA7mzV+q3E2D4A==動會逐漸拉近和不斷強化彼此的社會關系,也就能夠生產出人情、面子等。這時候,村莊的再動員就成了關系動員。這也是傳統時期村莊低成本動員和組織群眾的有效方式之一。
二是資源整合與在地轉化機制。稅費改革之后,國家資源下鄉,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村莊都有充沛的資源用于發展。村干部一方面要有爭資跑項的能力和投入,另一方面能聚焦于地方資源和村莊內生資源的挖掘與整合。社會組織、愛心企業和個人、鄉賢群體并不是完全與村莊沒有聯系的,村級組織統一采購種業物資、年節福利等都會和本地企業或商業經營者有合作,鄉賢群體對家鄉有特殊的鄉愁感,村干部也會定期拜訪和維持聯絡。由此,村干部積極爭取他們的支持。無論是物品捐贈還是資金支持,村干部都來者不拒。同時,積極爭取在村群體的支持,例如流水席大廚提供低償服務,蔬菜、水產等物資以成本價采購等,都降低了午餐會的成本。村干部說他就是動了動嘴,出了個想法,做了個中間人,就把事辦成了。事實上,村莊所能掌握的資源遠不止此,政府部門下鄉的項目資源,鄉賢群體日常的捐贈,村莊精英群體的智力都是治理資源的一部分。資源還涉及在地化整合,針對一部分不得不落地的項目,村干部想方設法地貼合群眾需求,避免落地項目與村民訴求的錯位。針對村莊存在的精英群體不愿參與、無法參與的情況,村干部通過午餐會制度為大家提供一個正式言說和討論的平臺,村民就村莊發展提出建議和想法,村干部將他們的想法加以吸取,用于后期的工作開展,很好地完成了對村民智力資源的整合。
三是公私協調與主體共建機制。村民在非正式場合的非正式討論,會形成一定的村莊社會輿論,當村民缺乏對村干部工作的了解時,誤會之下,一部分負面的,對村干部不友好的輿論就會產生。通過午餐會上干群議事這一方式,大家針對村民個體表達的訴求會形成自己的判斷,經由討論和辯論之后,就會形成什么事應該村里集體辦,什么事應該村民個人辦的公私分明意識,經由村民討論出的對公共事務和私人事務的認定,村干部可以擺脫輿論的惡意批判,形塑出對其的公共輿論保護機制。“干群說事、論事”不僅能讓干部說出其所做的事,也能讓村民說出自己懷疑的事,這就打破了干群關系的區隔,克服了信息不對稱,在實際互動中生成彼此間信任關系。村莊社會的公共性得以建構,公私分明之下,村莊事務的推進就順利一些,不合作者和釘子戶的社會壓力會更大。同時,經由午餐會議定的公共事務,進一步激發了村民人人有責、人人盡責的觀念,村民會愿意參與到村莊事務的發展中來。
在外鄉賢、在村的各類農民和村干部通過午餐會這一平臺集思廣益,老黨員、老干部和老教師等對于事務處理有足夠的經驗和威信,年輕村民有足夠的行動能力,鄉賢群體可以拉來資源和贊助,村干部作為統籌者集思廣益,大家共同為村莊建設發揮力量,有利于形成多主體共建共治共享的善治格局。
四、鄉村共同體形成的內在邏輯
(一)公共場所提供空間基礎
場域的概念來自布爾迪厄,指涉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網絡。鄉村共同體的形成離不開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固定的場域為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聯提供空間,從而生發出人際交往的團結力,能夠保證鄉村共同體所依賴的社會空間功能持續作用。找回群眾的關鍵是提供一定的公共空間,讓村民在公共場所活躍起來。過去的問題是隨著群眾面向家庭的生活,非正式公共場所迅速興起,人與人之間的交往發生在家庭、少部分人創建的微信群等,主要用于閑聊,不對村莊的發展作出評價,由此一直無法生產出契合于村莊發展所需的公共輿論。釘子戶和不合作者遭受的道德批判減弱,行為更加乖張。該村意識到了公共場所不再是自然產生的,要遏制村居原子化發展傾向,就不能僅依賴村莊水井旁、村頭大樹下等傳統的公共場所發揮作用。由此,通過午餐會既是工作方法論又是實體空間的提供,每個月定期將黨群服務中心大院作為公共場所,讓在村黨員、老人、年輕農民、留守婦女等到場開會,在公共場合說事、論事、議事,進而產生出一定的公共輿論,便于國家的公事轉變為集體的共事,抑制個人的私事。這個空間并不是持久存在的,這也符合人口流動和家庭轉型的現實,村莊的異質性增強,邊界性擴展,必須提供特定的公共空間作為公共場所,定期組織村民前來參加相關活動。在這個過程中,干群之間、群眾之間相互加深了解,鄉村共同體的形成具備了人員基礎,將人找回來了。
(二)公共權威形成價值引領
鄉村共同體作為人的集群,必須有相應的秩序規范來約束人的行為以保證內部團結和集體利益。形成什么樣的秩序,誰來主導秩序,鄉村共同體的形成必然會有權威產生、權威作用和權威再生產的機制,這也是鄉村共同體情感重塑的必要條件。鄉村共同體的向心力形成一是離不開正式權威,二是離不開非正式權威。首先,午餐會的餐飲提供,針對的是在村的老年弱勢群體,這本身就能夠得到在村以及在外發展的本村農民的支持,大家發自內心地敬佩村干部做了實事。其次,在午餐會上,村干部需要將個人的工作情況、工作安排等匯報給村民,回應村民的質疑。最后,面對村民的部分困難和問題,村干部需要想方設法予以協調解決。這個過程中,村干部是不是真心為大家辦事,是不是存在不規范的工作,都能被群眾看在眼里,明在心里。村干部的公心就能夠得到群眾的認可,其作為村莊的正式權威也就能夠樹立起來。在日常工作開展中,群眾理解和支持就比較正常。在午餐會期間,為大家積極服務的熱心村民,針對村干部的工作和村民的問題,部分講公心,成為事實上會場輿論引導的人,也能夠涌現出來。這種人有機會表達,能夠“合法”地成為“意見領袖”,即便得罪個別人,也能夠得到大多數人的情感認同,作為非正式權威的他們有了動力再生產和個人保護機制,就更加愿意在村莊與歪風邪氣作斗爭,能夠為鄉村共同體的形成提供一定的價值輸送和價值引領作用。由此,長期干群互動下生成的共同觀念、習俗、規范和理想信仰,對提升村民的思想覺悟具有積極作用,村民和村干部為集體事務所提供的奉獻精神和道德倫理就能夠在村莊內得到長期滋養。
(三)公共活動推動事件匹配
無事件的村莊,干部缺乏動員群眾參與的事件載體,群眾也缺乏參與的意愿和積極性。所以,鄉村共同體的穩固性建立于事件載體的提供。通過集體事件,令村民對共同體的存續得到確認,也讓村干部調動成員的積極性有了合法性。人的主體性持續得到激發,價值引領的作用持續得到發揮,一定是通過事件載體來作為再生產基礎的。事件的提供能夠鍛煉村民民主參與的能力、提升村民民主參與的意識。鄉村共同體的形成不是還原到過去籌資籌勞、集體出工的時代,而是通過一部分特定的事件來喚起大家的集體意識,塑造出村莊的公共性并使其持續作用下去。所以,該村每月午餐會之后都會制定一項需要集體行動的活動,勞動強度不大,重在參與,其中村干部、黨員群體是義務工,要彰顯政治身份的先進性。普通村民低償提供服務。村莊以派工的方式讓村民輪轉參加。每年下來,所有人都會參加一到兩次的集體活動,在這個過程中,干群之間的互動更加頻繁,具有勞動經驗的人能夠成為“隊長”指導和協調現場。在外的農民需要以資抵工,真正實現集體的事情集體干,而集體以戶籍人口為邊界,通過特定的事件實現在鄉農民群體、外出務工群體和村干部的聯結。喚醒集體意識后,面對一些突發的事情,村干部能夠組織和動員起群眾共同參與是最大的成效。村民之間,干群之間通過公共活動中保持密切的交往,能夠逐漸突破各自的利益邊界,為鄉村共同體的形成提供利益和情感聯結。
(四)公共資源保障物質供給
區別于過去自然屬性或者政治屬性為主要特征的鄉村共同體,其資源是內生的,很少有外來的資源注入。當前,村社內部也確實隨著人口的外流很難再提供足夠的物質資源,國家實施資源下鄉成為村莊建設的物質基礎。過去一段時間,資源下鄉面臨最后一公里難題,如資源分配難以滿足村民需求,難以低成本落地,難以激發群眾主體性,等等,這就要求村干部以資源分配為契機來優化治理方式,改進工作方式,資源的注入激發了“無事件型”村莊的社會空間。通過午餐會的制度實施,人找回來了;午餐會上的討論,能夠形成資源落地的低成本方案;通過干群互動,村莊集體意識增強,村民對村莊的認同感增強,群眾也更加愿意參與村莊的建設。甚至在一部分國家資源無法滿足群眾需求的情況下,村干部可以通過組織動員捐資捐物的方式實現資源的在地整合,從而作用于村莊發展。以資源輸入為載體既實現了村莊社會的利益聯結,也營造了干群互動的公共事務空間。
五、結論與討論
鄉村共同體構建過程中,學界過多地關注治理方式的改進,難免陷入技術或制度迷思。以村莊社會為基礎的“社會”本身更值得關注,這是生產治理機制的關鍵變量。村莊社會的區域差異、村民個體的行動認同單位差異都會影響到村級治理。這也就意味著自治或者行政中的任何一元都難以單獨完成村級治理有效的時代命題。整合內生的多元力量和發揮行政的規范優勢,以鄉村為單位吸納整合各類資源要素,培育鄉村內生發展動力,村級治理邁向分配型動員是構建共建共治共享的鄉村共同體所必要的路徑[25]。
通過對晉西L村的調研發現,人口外流,村級組織行政化背景下,即便是資源不那么密集的村莊也會產生鄉村共同體脆弱的問題,村干部被卷入到文字、材料和報表中,村級組織的懸浮和村民對公共事務的冷漠同時發生,治理低效成為難解之題。然而,在村莊本位的視角下,以激活在村農民群體參與村莊公共事務的積極性為目標,以午餐會這一公共活動為抓手,可以實現村莊公共性的重構。該村通過設置午餐會這一空間場域,制度化地開展干部說事、村民說事、干群議事和集體辦事,取得了重構村莊社會關系的效果。究其原因,其依托關系聯結與利益動員機制、資源整合與在地轉化機制和公私協調與主體共建機制,為鄉村共同體形成實現了空間基礎、價值引領、事件匹配和物質供給。在這個意義上,村級治理的有效在于多元主體的共同參與。村干部發揮積極能動性,就可以實現黨建引領。為村民提供制度化的參與和表達平臺,就可以再塑村莊的公共性。當然,鄉村共同體的維系需要公共場所、公共權威、公共活動和公共資源的持久作用。
依靠權力和強制可以組建機械的“政府單位”,卻無法建立人們內在認同的“共同體”[26]。在村級組織弱化的情形下,政府自上而下的資源輸入,有利于提升村級組織的服務能力。基于“農村居民不僅是受益者,也是建設主體”這一共識,鄉村共同體的建設方向應該是把自上而下的資源輸入與自下而上的自我整合和發展相結合,以制度化的方式站穩以人民為中心的根本立場,形成以問題為導向的治理驅動機制,吸納精英群體和普通群眾,加強干群關聯,取得建設成為人人有責、人人負責和人人盡責的基層治理共同體的效果。
村級組織要避免懸浮化,避免脫離群眾危險,就必須依賴群眾,真正實現群眾的事情群眾說了算。午餐會作為平臺和機制,是為了群眾回歸和激發他們參與治理積極性而設置的,意在實現鄉村共同體的構建,推動鄉村社會治理困境的破題。值得注意的是,午餐會是低成本地探索出契合治理工作日常化、瑣碎化的無事件型村莊的方法。一旦面臨利益的高度密集輸入,午餐會制度如何確保說事、議事的有效,以及如何實現項目規范和民意滿足的兼顧,還沒有比較成熟的應對方案。L村作為一個普通的鄉村,要實現善治,需要一定資源注入,也必須激活村莊內生力和村民認同感,積極開展底層動員。這為我國普通的空心化農村地區治理轉型提供了一種可能性的嘗試和路徑。
參考文獻:
[1] 夏柱智.“中堅農民”與農村社會秩序運行新機制[J].中國青年研究,2021(11):31-37.
[2] 何慧麗,許珍珍.思維轉向、組織建設和項目下鄉:分裂型村莊的善治路徑研究:以豫北L村為例[J].貴州社會科學,2022(4):102-109.
[3] 杜姣.鄉村振興背景下鄉村留守精英及其組織化的公共參與路徑[J].中國農村觀察,2022(5):140-152.
[4] 賀雪峰.城鄉關系變動與鄉村振興的階段[J].貴州社會科學,2021(8):133-138.
[5] 仇葉.城鄉一體化地區鄉村治理邏輯的轉換:對沿海農村村級治理行政化改革的反思[J].求實,2020(6):82-95+110.
[6] 歐陽靜.村級組織的官僚化及其邏輯[J].南京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4):15-20.
[7] 張云生,張喜紅.行政與自治均衡互促的村級治理模式建構:基于結構功能主義的視角[J].湖湘論壇,2022(4):93-105.
[8] 趙曉峰,魏程琳.行政下鄉與自治下沉:國家政權建設的新趨勢[J].華中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4):110-116+171.
[9] 望超凡.行政嵌入與農村社會自治能力再造:基于對浙江宋村的個案研究[J].云南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2(3):100-109.
[10]雷望紅.行政嵌套自治與現代簡約治理[J].華南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3(3):116-126.
[11]公維友,劉云.當代中國政府主導下的社會治理共同體建構理路探析[J].山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3):52-59.
[12]羅敏.新時代鄉村共生治理有效實現的五個維度[J].求實,2019(5):88-99+112.
[13]陳榮卓,車一頔.利益聚合與行動協同:新時代鄉村治理共同體何以建構:來自武漢市星光村的經驗觀察[J].中國行政管理,2022(10):65-73.
[14]張揚金.村治秩序多維分析與現代村落共同體建構[J].甘肅社會科學,2020(3):84-91.
[15]唐胡浩,趙金寶.重塑村落共同體:鄉村治理視角下傳統文化的現代價值研究:基于席趙村喪葬儀式的田野調查[J].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1(5):21-33.
[16]許遠旺,盧璐.中國鄉村共同體的歷史變遷與現實走向[J].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2):127-134.
[17]黃宗智.集權的簡約治理:中國以準官員和糾紛解決為主的半正式基層行政[J].開放時代,2008(2):10-29.
[18]賀雪峰.論半熟人社會:理解村委會選舉的一個視角[J].政治學研究,2000(3):61-69.
[19]毛一敬.構建鄉村治理共同體:村級治理的優化路徑[J].華中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4):56-63.
[20]郁建興.社會治理共同體及其建設路徑[J].公共管理評論,2019(3):59-65.
[21]呂德文.“兩棲”村干部的出現、演化及管理對策[J].人民論壇,2020(20):50-53.
[22]任亮亮.黨建統合+雙元結構:村級組織實踐邏輯和運作機制[J].中共寧波市委黨校學報,2023(6):41-51.
[23]李增元.村治模式轉型:由封閉性自治到開放性自治的演進[J].重慶社會科學,2009(10):50-53.
[24]孫志建.和合行政觀:中國特色政府行動原理之內核及其靈活性治理意涵[J].中國行政管理,2023(2):78-87.
[25]賀雪峰,桂華.農村公共品性質與分配型動員[J].開放時代,2022(4):51-61+6.
[26]項繼權.中國農村社區及共同體的轉型與重建[J].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9(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