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秦商的精神特質及其現代性轉化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進一步明確了“兩個毫不動搖”的要求，為新時代企業家創新創造、發展經濟、施展才華、報效國家提供了廣闊舞臺。秦商作為中國古代著名商幫之一，孕育了內容極其豐富的秦商精神，在中國古代社會繁榮進步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當前，在陜西高質量發展的嶄新語境下，秦商精神的內涵需要進一步豐富和提升，加快培育、塑造新時代秦商精神刻不容緩。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中指出，“毫不動搖鞏固和發展公有制經濟，毫不動搖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保證各種所有制經濟依法平等使用生產要素、公平參與市場競爭、同等受到法律保護，促進各種所有制經濟優勢互補、共同發展。”[1]當前，陜西正在全力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精神，研究印發了《中共陜西省委關于深入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精神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奮力譜寫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陜西新篇章的實施意見》，文件高度重視弘揚新時代企業家精神，有針對性地出臺多種政策措施落實“兩個毫不動搖”，為新時代企業家創新創造、施展才華、發展經濟、報效國家提供了新契機、新舞臺。[2]

法國學者阿蘭·佩雷菲特說：“精神是創造經濟奇跡的關鍵?！盵3]從事經濟活動的商業精神對于商人的成功尤為重要。秦商作為普遍而特殊的商人群體，是一個廣義的歷史、地域和文化概念。秦商是中國古代著名商幫之一，曾經創造過無比輝煌的商業奇跡，因此，人們特意稱呼陜西經商的商人為秦商，這一稱呼具有強烈的地域文化特征。而今天的秦商，其內涵與外延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通常而言，人們把出在陜西，成在陜西，學在陜西，創在陜西，成功在陜西的商人群體稱之為“新秦商”。他們以陜西為商業根據地，在這里生長、生活和發展壯大，他們的商業產業與陜西一起成長、共同發展。縱觀傳統與現代，秦商們共同創造了陜西商業的歷史，培育了厚重的秦商文化。在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加快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進程的背景下，秦商的國際化、現代化視野更為寬廣，對推動經濟發展、促進就業等方面的作用更加凸顯，要不斷豐富其時代內涵并發揚光大。

傳統秦商精神特質的形成

秦商精神作為秦商文化的核心，最早是由傳統秦商培育和塑造出來的，是陜西商人從事經濟和商業活動中所孕育的理念、宗旨、目標、價值觀、性格和思維方式等精神要素的綜合的、集中的反映。傳統秦商精神的形成具有深刻的社會歷史背景。

（一）強盛王朝時代孕育出的“國商”

陜西是中華民族和中華文明的重要發祥地之一、西安是中國古代十三個王朝的所在地，是中國歷史上建都時間最長的城市之一。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大一統王朝——秦，代表中國古代社會較高發展水平的漢唐兩代均在西安建都，正因如此，古代長安一直是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身在此地的秦商自然贏得了“國商”的稱號。西周的“工商食官”的制度，成為了工商管理的先驅。因此，自古以來，陜西商人就與國家命運和民族興盛聯系在一起。戰國時期，衛國商人呂不韋由于杰出的經商才干，被秦王拜為丞相，也正是因為呂不韋的這種才干，使得秦國國力蒸蒸日上，為秦統一六國奠定了重要的基礎。公元前216年，秦國商人烏氏倮，也是一名經商奇才，他用秦國的絲綢交換牛羊，然后拿著絲綢去與河西走廊的塞人和月氏人交換金幣，這樣，無形中就把秦國的絲綢與中亞和歐洲的特產和貨幣聯系起來，間接開辟了連接中國與西域諸國的貿易通道。“春秋時期產生的秦商，一登上歷史舞臺就以國家商人的姿態活躍在絲路貿易的征程上?！盵4]西漢時期，漢武帝派遣張騫“鑿空西域”后，長安成為了古絲綢路的起點，生產在全國各地的貨物在這里運輸、集結和交易，并從這里出發，沿著絲綢之路一路向西，頻頻往返于長安與歐洲城市之間，絲路駝鈴悠悠，古絲綢之路也隨之繁榮興盛，同樣奠定了長安作為古代世界經濟和貿易中心的輝煌地位。

秦商是名副其實的“國商”，曾經創造了無數的榮耀和輝煌。明清以來，陜西涌現出更多的商人群體和杰出代表，例如三原商人孫豹人、劉信軒和周瑩，高陵鹽商劉錫，咸寧（今陜西西安）商人張臻、臨潼鹽商張士科等商界巨擘，不但造就了自身的商業奇跡，同時還為繁榮國家和區域經濟作出了突出貢獻。這些輝煌的商業成就和重要的商業貢獻使得秦商鼎立于中國古代十大商幫前列。秦商家國情懷濃郁，主動擔當社會責任，回饋社會，反哺鄉里，贏得了廣泛贊譽。例如，周瑩在清政府遇到困難時曾多次出巨資鼎力相助。秦商與時代共同進步，也伴隨著時代的變遷滄海桑田。無論何種情況，秦商的家國情懷未曾改變，以商報國的理想和追求從未止步。

（二）傳統文化背景熏陶下的“儒商”

秦商文化是陜西商業文化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在中華傳統商業文化的寶庫中也占有重要的地位。在中國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傳統文化中，對于商業貿易的地位并不看重，人們的觀念中有“貴義輕利”“功名至上”等消極商業因素，存在時間久、影響至深。同時，陜西是科舉制度的發祥地，也是儒家、道家等正統思想的發源地和各種思想的交流中心。省會城市西安自古以來就是文化之城，人稱“一城文化，半城神仙”，“關中自古多豪杰”。特別是覆蓋關中區域的關學文化曾在中國思想史上留下了光輝的一頁。北宋時期，著名的思想家張載，作為“關學”創始人，在這里提出過“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千古名言，這種責任擔當的思想觀念對秦商這個群體的文化定型產生著重要影響。秦商劉信軒曾說“劉氏世代儒而賈，賈而儒成者也”，[5]孫豹人作為明末清初在揚州的著名秦商，他能文能商，既能寫出好詩，又會做生意，智慧超人?！皩W小賈，則已傾廣陵諸中賈，稍學中賈，又傾廣陵諸大賈。孫子學中賈之三年，三致千金?！盵6]身處中華文化根坻之地的傳統秦商重視學習，大多接受過系統的儒家教育，視野開闊，心系天下，具有強烈的國家意識和家國情懷，涌現出一代又一代的“儒商”。

傳統秦商精神的主要特征

秦商精神的培育經歷了漫長的歷史歲月，從周秦漢唐時期的國家商人——秦商，到明清時期聞名全國的陜商，共同孕育了“重仁重義重情，不欺不詐不假”的“三重三不”精神特質，在促進中國古代社會繁榮進步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一）“三重”的獨特人文氣質

“三重”，即“重仁重義重情”的特質，詮釋了秦商在陜西地域文化熏陶下的獨特的人文氣質，展示的是秦商的為人之道和做人原則?！叭省睆娬{的是二個人或多人之間如何相處，講的是為人之道和做人的原則。“重仁”主要是強調，在經商過程中，“做人是做事”是一個重要的前提，也是經商做買賣的根本所在。在今天的社會中，“重仁”更多地包含著“以人為本”的現代理念，主要表現為對人的重視、尊重、關心和愛護，由此推廣，由小往大，就是體現為對人的愛，對家的愛，對家鄉的愛和對國家的愛?！傲x”是公平，正義，忠誠，忠貞不渝的提煉升華?！爸亓x”則是堅持公平正義的樸素信條，對秦商而言就是指先義后利，厚義薄利的商業文化習慣。所以，秦商也被人們稱贊為“大義秦商”?！扒椤本褪侵匾暩星?、珍重人情友情。“重情”，就是指秦商非常重視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交流，重視人情交往，珍重建立的友誼和彼此的友情。在他們經商活動中，秦商重視族緣關系、鄰里關系，秉承生意上抱團經營、共同發展。在秦商群體中，不管誰生活上遇到困難，其他人都會不遺余力、鼎力相助。將“仁義情”文化注入商業文化、企業文化，使企業與顧客或者消費者之間產生對祖先文化的高度認同和情感的共鳴，這成為秦商精神的一個重要方面。

（二）“三不”的良好商業品格

“三不”，即“不欺不詐不假”的品格，這是秦商經商的原則，是規范經營行為的基本準則和道德底線?！安黄邸?，是指秦商誠實經營，不哄不坑，不騙不蒙。人們說秦商“人硬貨硬脾氣硬”，這是說秦商做事從做人開始，做好事情，再回到做人上，突顯人的價值與尊嚴，與現代價值觀不謀而合。所以，不欺，是秦商精神特質中的最重要的核心要素，是對商人品質的最基本要求，秦商是用人品做事，大量秦商離開故土陜西，千山萬水跑，千方百計找，千難萬險闖，靠艱苦奮斗創業，可謂品質商人?！安辉p”，即不欺騙，不假裝，不背叛，秦商以“質樸”聞名，“南方才子北方將，關中冷娃排兩行”，秦商南下江南，北上內蒙，“走西口”，闖新疆，在多地建立陜西會館。據有關文獻記載，秦商在北京、南京及各省商貿中心建立的會館多達400余處，不但擴展了商業版圖，而且融入了當地人民的社會生活當中，贏得了當地人民的廣泛贊譽?！安患佟?，就是經商真實可信，貨物質量可靠。據載，三原縣商人張居士“初爾翁之賈也，不二價，不欺人，有誤增值，以易而去，立追以還……張居士之名滿邑及姑蘇”。[7]像三原縣商人梁選橡、王績在淮揚經營鹽業，秉承“不行賄，不受賄”的原則，依法行賈，合規經營，不違法圖近利，功在持久的穩健經營，使得他們成為當時著名的商人。秦商群體以“老陜”特有的厚重、質直的人文特性，老老實實做人，踏踏實實做事，重視聲譽，誠信經營，以良好的商業形象不斷開辟商業發展的新版圖，體現出了濃郁的地方文化色彩。

傳統秦商精神的現代性轉化

秦商精神是一代一代傳承的?，F代秦商正在為陜西的高質量發展努力打拼，傳統的秦商精神在新的語境下，需要豐富時代內涵，明確向度，提升高度，拓展寬度。[8]

（一）現代秦商精神應吸收傳統秦商精神豐富內核

現代秦商與傳統秦商在精神層面是前后繼承，一脈貫徹的，經過千百年的歷史積累，傳統秦商的精神核心與現代價值相互碰撞，它的基本特質得以完整地保留和積極繼承，并成功轉化為現代秦商精神和文化的重要基因。在道德標準方面，誠實守信仍是現代秦商的道德取向?，F代秦商的基本品質表現為“誠實、踏實、務實”，為其樹立了良好的形象。在群體特征方面，現代秦商繼承了吃苦耐勞的優秀品質。陜西自然條件惡劣，地形復雜多變，秦商為生活所迫，養家糊口走南闖北，適應能力和生存能力很強，從而形成了吃苦耐勞，勤儉節約的良好習慣。在經商格局方面，古今秦商都具備“義利天下”的家國情懷。陜西位居中國版圖幾何中心，古稱“四塞之地，天府之國”，乃兵家必爭之地，因此這里有尚武好斗，既商又武，性格耿直的地方風俗。戰爭給秦商帶來了巨大的商機，成就了他們的功名和產業。歷史上，秦商利用政府的特殊政策，一方面為軍隊提供給養物資，如糧食、茶葉、布匹等用品獲利眾多，另一方面，秦商在家國情懷的驅動下，秉持義利天下的理念，完成了自身品質的塑造?！吧讨斜荆罅x秦商”，秦商的家國情懷形成以忠為核心價值，以道為經營理念，以勇為行為特征的經商準則。

（二）現代秦商精神應與陜西高質量發展新要求相適應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上層建筑反作用于經濟基礎，上層建筑必須與經濟基礎相適應。弘揚秦商精神，必須與時代特征相契合、相適應，在新的背景下注入新的元素，進行現代性創新，必須通過不斷創新，實現涅槃騰飛。在經營理念上，要敢于創新，不斷開拓，通過奮斗不止的進取精神，順應新時代陜西大發展的時代要求；在商業實踐中，要吸收天下各地商幫的一切優點和長處，例如，學習粵商經驗，積極吸收海外文化、異域文化之所長，學習他們敢為天下先，敢于借雞生蛋，借助外力，壯大自己。學習浙商靈活實干的特點，重視市場經濟的規律，捕捉獲利的敏銳性，善于發揮個人自主性、創造性等特征，以小博大，打出一片江山；在核心價值上，要有勇于擔當、無私奉獻的精神。陜西承擔著多重國家使命，歷史機遇和巨大挑戰前所未有。牢記“行商之道，不能無根無本”“上以利國，下以濟民”。要胸有大義，主動擔當，努力在“一帶一路”建設中做出秦商應有的新貢獻；在精神狀態上，要勇于拼搏，有艱苦奮斗精神。在物質與意識的能動關系中，精神的力量是無窮的。陜西正處于高質量發展的新階段，需要強大的動力來源。企業是市場的主體，也是陜西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力量，秦商就要發揮其在市場資源配置中的核心作用，成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主力軍，大干巧干，干出一片新天地，做出一番番新事業，。

加快培育新時代秦商精神

（一）秦商像其他著名商幫一樣，曾經有過榮耀和輝煌，對秦商的作用和貢獻，任何時候都不能輕視

歷史上的秦商曾經創造了無數的榮耀，對繁榮國家和區域經濟作出了突出貢獻，曾經鼎立中國古代十大商幫前列。秦商伴隨時代的變遷而起起落落，但對商業理想的追求從未止步。新秦商群體普遍而特殊，特別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秦商不辱使命，為建立陜西現代經濟體系、發展陜西經濟作出了重要貢獻。他們的生命軌跡與陜西發生重疊，產生交集，留下印記，是生于此，長于此，學于此，或創業在陜西，成功在陜西，結緣在陜西的商業群體。這一群體迅速成長、成果卓著，在陜西發展史上也留下了鮮明的印跡。目前，陜西正處于加快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攻堅階段，秦商要在其中發揚優秀傳統，發揮中堅力量。發展陜西、振興陜西，塑造一支有頭腦、會管理、懂經營的新秦商隊伍迫在眉睫。

（二）秦商文化的延續有過挫折和停頓，重塑秦商文化刻不容緩，培育陜西重商新格局任重道遠

陜西在市場意識、商品意識以及營商環境和商業文化等方面與沿海省市有一定差距，對照高質量發展新要求，影響了吸引投資和優質項目的落地，不利于民營經濟的發展，使陜西處于經濟發展的不利局面。打破這種劣勢條件，亟待培育濃厚的重商氛圍，構建現代化的商業貿易體系，以改變被動、落后的消極局面，打造陜西經濟發展的新格局。陜西大發展，要打破按部就班，樹立“創意創新創造”理念，在發展中繼承傳統秦商精神的精華，在實踐中學習各地商幫的先進理念，提煉新的秦商精神，使秦商精神內化于心、外化于行，成為新時代陜西高質量發展的新名片。

（三）現代秦商精神與傳統秦商精神是有內在聯系的，傳統秦商精神品質是現代秦商精神的文化基因

秦商精神是由傳統秦商和現代秦商共同塑造的。“重仁重義重情”的“三重”特質詮釋了秦商在陜西地域文化熏陶下的獨特的人文氣質，展示的是秦商的為人之道和做人原則；“不欺不詐不假”的“三不”品格是秦商經商的原則和行為規范，是規范經營行為的基本準則和道德底線。傳統秦商精神與現代秦商精神在時空上是一以貫之前后繼承的，經過漫長歷史積淀，傳統秦商精神的核心價值應該得到更完整地保留和繼承，并成為現代秦商精神文化基因的重要來源并不斷發揚光大、代代相承。

參考文獻

[1]《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載《人民日報》，2024-07-22（001）。

[2]《以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譜寫陜西新篇爭做西部示范》，載《陜西日報》，2024-09-01（001）。

[3]阿蘭·佩雷菲特：《論經濟“奇跡”——法蘭西學院教程》，北京：中國發展出版社，2001：19頁。

[4]趙沛、李剛：《論秦商在古絲綢之路貿易中的歷史地位和作用》，載《西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2）：192-196頁。

[5]溫淵如：《溫氏著述輯要（卷五）》，載《明處士信軒合葬墓志銘》。

[6]《三原縣志（卷十九）》。

[7]《關中溫氏碑傳集（卷四）》。

[8]高東新：《一脈相承的傳統與現代西商精神》，載《中國社會科學報》，2018-06-27（008）。

作者簡介

高小夢 西安市軌道交通集團有限公司運營分公司成本經營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