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帆 著
清華大學出版社
出版:2024年8月
定價:128.00 元
我與袁帆學長(1979,建工系)2002年6月相識,緣起是共同關注“1919年4月歐美同學會在清華的一次活動”。雖然到2024年校慶期間以聯袂方式向清華檔案館捐贈文物史料時方才首次會面,但平時聯系不斷,交流的話題廣泛,中心內容自然是校史研究信息。
兩年多來學長每有新作,我也常得先讀之快。近日收到學長校史研究著作《史海尋珍——清華校史研究隨筆集》(清華大學出版社2024年8月出版,以下簡稱《尋珍》)。書中不少篇目從醞釀、成形到定稿的過程,我曾是見證者、親歷者,捧讀之際,尤感親切。結合《尋珍》成書和兩年多來的交往,謹就學長校史研究的特點略抒管見,兼為學長致賀。
卓爾不群的敏銳性
對任何學科專業的研究者而言,敏銳性是一種非??少F的素質,至于敏銳性從何而來,如何養成,這大概是見仁見智的問題。從袁帆學長的校史研究成果看,《尋珍》從題目到內容不落俗套,別開生面。很多篇目的緣起就是校史上的一條信息、一張照片、一個文件、一本報刊,觸發學長探究的激情,最終鋪陳出文質并美的華章,學長在校史研究中的敏銳性也得以充分展現。茲舉兩例說明:
其一,學長從臺灣地區2004年出版的《清華大學師生名錄資料匯編(1927—1949)》中,發現林良桐(1934,六級,政治學系)是“臺糖公司人事室主任,51.1.11以叛亂罪名被槍決”的簡短信息,敏銳地意識到這一事件對清華校史研究的特殊性,于是迅速展開檢索、探究模式,從而發現20世紀50年代初“臺糖事件”的主角、另一位清華人沈鎮南(1922)與林良桐竟是上下級關系,繼而又發現北京西山國家森林公園的“無名英雄廣場”紀念墻上鐫刻的846位烈士英名中,“沈鎮南、林良桐”名列其中。遂以這幾條關鍵信息為支撐,深入挖掘鮮為人知的史實,最終寫成《血沃寶島的清華英雄》(《尋珍》P81-92)一文,在社會上引起很大反響。
其二,1919年春,歐美同學會在清華學校開會,為方便會員的到校離校,京張鐵路部門調集專車??壳迦A園車站,這是學長在《歐美同學會在清華的一次重要活動》(《尋珍》P139-148)中用到的一條史料。清華園車站又是1949年中共中央從河北移駐北平首先落腳的地方,從這里中央領導集體進入古都,開始了“進京趕考”的漫漫征程。
受這兩條信息的啟發,學長對京張鐵路清華園車站與清華大學近百年的緊密關系做了系統梳理,特別揭示全面抗戰爆發前清華學生支援綏遠抗戰,新中國成立后清華園車站北端鐵路東移800米,為清華校園擴展預留空間等重要史實。清華園車站成為北京市級文保單位,并被辟為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學長《清華園的鐵路記憶》(《尋珍》P153-161)的刊發發揮了“一臂之力”。
以上兩例集中說明敏銳性的養成,需要深厚的知識儲備打底,需要基于大局觀的籌劃,需要見微知著的視角,需要觸類旁通能力。袁帆學長的校史研究恰恰具備這些特征,所以才能以其敏銳的發現為牽引,成果自然卓爾不群,獨樹一幟。
沖破束縛的執行力
如果說敏銳性的養成容易發現題目的話,那么如何把題目延展出研究成果,自然就涉及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執行力。我所理解的研究中的執行力就是把最初頭腦中朦朧的念頭、混沌的想法經過一番梳理,并能在一定時間內用恰當的方法手段表達出來的能力,包括思想驅動(要做)、方法科學(能做)、行動落實(做成)等要素,缺一不可。
清華西體育館在1919年建成后曾被冠名為“紀念羅斯福體育館”,這是一段幾乎被湮沒的歷史。學長先是征引當時報刊報道和老學長梁實秋1923年所作《清華的園景》實錄,確定西體育館鐫刻“紀念羅斯福體育館”館名的大致方位;又利用學校檔案館保存的檔案資料,解釋校方在鑄造“羅斯福紀念銅牌”過程中遇到的技術困難和解決辦法;再利用不同時期西體育館的老照片,確定銅牌在西體育館的具體位置;還調動海內外校友資源,發現并識讀紀念銅牌的內容。學長在回訪母校時又實地觀察西體育館門廊上已經被鏟除的“紀念羅斯福體育館”字樣的殘跡,再使用電腦功能復原出中英文館名的實際排布情況;最后考證分析館名金字被鏟掉的時間、原因和帶給當下人們的思考。整個過程絲絲入扣,既如抽絲剝筍,又如曲徑通幽,史料分析鞭辟入里,表述分寸拿捏得當。
在平常交流時,學長曾與我分享過他的“史學研究觀”,可謂大道至簡:“從規律、邏輯、常識中總是能找到歷史的蛛絲馬跡,盡管有些時候真相曾被刻意掩蓋?!边@既是他校史研究的經驗之談,也是他在研究中的常用方法。
學長不是文史“科班”出身,在我看來這倒有可能是個優勢,理工背景使他少有文史科班出身的研究者容易背上的思想包袱,更容易沖破思想束縛和條條框框(在我看來這些束縛和條條框框就是阻礙研究執行力的攔路虎、絆腳石)。
矢志不渝的使命感
“使命感”看似抽象,實則可以且應該有具體實在的內容反映。袁帆學長是一位有50年黨齡、25年軍齡的清華人,在清華上學時是品學兼優、全面發展的好學生,1979年畢業時獲得“優秀畢業生獎章”,這是清華大學在中斷13年后的首次恢復頒發,全校僅有5人。學長又是體育代表隊的長跑健將,多次在北京高校運動會取得佳績,為清華爭得榮譽。這段經歷對學長的影響至深且巨。能在畢業40年后,以“校史研究志愿者”的身份為傳承清華精神再做貢獻,是其具有“使命感”的最好證明。
讓豐富厚重的清華歷史成為幫助后人啟迪智慧、激勵思辨、創新發展的寶貴精神資源,這是他從事校史研究的目的;體認踐行“自強不息、厚德載物”校訓,傳播弘揚清華精神,是貫穿《尋珍》全書的主題。
《英雄化蝶魂歸清華》《東北抗聯中的清華三杰》等篇謳歌清華英烈;《梅貽琦與清華公益慈善》《行勝于言念馬公》《楊逢挺—葉企孫弟子中的教書匠》等篇展示不同時期清華人的精神風貌;《海軍博物館里的一封清華公函》《太空中翱翔的清華之星》《一代棟梁的故宮情結》《清華土木人》等篇贊頌在祖國各條戰線上奮斗的清華英才;《清華引來飛毛腿奧運洋將傳真經》《你不知道的清華特色體育:奪旗》《清華體育:1959》等篇從不同側面記錄清華體育發展歷程,使“無體育、不清華”這句口號具象化;《從孤獨求敗到勇奪雙冠》《一次意義特殊的校領導接見》《承上啟下永不停步》等篇,是學長以自己在清華體育代表隊的經歷,闡揚了榮譽觀念、公平競賽、團隊精神、意志品質的磨煉等體育運動的“遷移價值”等等,這一切都是學長“使命感”的體現。
這幾年學長還先后受邀在清華上海校友會、南京校友會、嘉興清華中學等學校、社團,結合清華校史研究成果進行宣講,加強了與校友的聯系,在中小學生中傳播了清華精神。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學長的校史研究始終秉承“以證據說話,有幾分證據說幾分話”的原則,其研究成果中無不貫穿一條主線,那就是:注重史料證據,符合“規律、邏輯、常識”。
《尋珍》中有多篇文章是學長利用自己收藏并且已經捐贈清華大學檔案館的清華文物檔案寫成的。近年來學長通過收購、競拍、交換等方式收藏散見于網絡、民間的清華史料、檔案、文獻、實物,其中不乏如1931年清華大學全套新生入學材料等珍稀史料,具有很高的文獻價值(《解讀清華歷史的珍稀化石》,見《尋珍》P290-304)。
學長收藏的目的與居為奇貨、待價而沽無緣。根據我掌握的情況,學長已經先后6次向清華大學檔案館捐贈自己收藏的清華文物史料。至于“動機”,學長有一番自白:“我收藏它們,捐贈它們,出于一種珍視歷史,敬畏歷史的情懷,我為后人留下屬于時代、屬于集體的珍貴印記,收獲的是‘不要人夸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的胸懷!”(《捐贈情懷收獲胸懷》,見《尋珍》P211)。
在與學長交往中,我頭腦中經常會冒出一個想法:在弘揚清華精神的“模范清華人”群體中,袁帆學長成為其一,當之無愧。
據介紹,《史海尋珍》是清華大學出版社第一次單獨為清華校友出版清華校史研究著作。放眼全國,同類出版物不能說絕無僅有,也屬鳳毛麟角。忝為后學,讀后深受教益。《尋珍》的出版對袁帆學長而言,既是對他立志“做清華文化遺產寶藏開礦者”的褒獎,也會成為他在校史研究之路上繼續走下去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