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桂樹

貴州平塘大地的棋盤，布滿了山巒，錯落有致，連綿不絕。我們一行采風人員驅車時而在山腰盤旋，時而從山間穿過。大片的樹林從高高低低的山頂綿延而下，被陽光照耀著。

吸引我們千里迢迢不顧車馬勞頓的，是世界上最大也是最靈敏的單口徑球面射電望遠鏡——“中國天眼”（FAST）。有了它，可以推動對宇宙深空的了解與探測，為天文學的發展提供新的可能。

穿過長長的喀斯特溶洞，我們看到《桃花源記》里豁然開朗的人間仙境“土地平曠，屋舍儼然”——貴州天宇天文科技創新研究基地到了。

這里位于“中國天眼”景區的核心，四面群山峭壁，接待著來自五湖四海的國內天文愛好者和研學旅行群體，一位女士笑意盈盈地站在酒店門口向我們招手，她是基地副總經理薛迎春。

一個巨型“大鍋”，嵌在綠色山窩里，不動聲色地凝視天外，這就是大名鼎鼎的“中國天眼”。一棵桂樹站在去“中國天眼”必經的路上，開滿碎金般的花朵。從1994年到2006年，“天眼之父”南仁東帶領團隊，從8000多幅地圖中選出300多個洼坑，再進一步將范圍縮小至幾十個。團隊現場踏勘，風餐露宿，最終，將臺址定在貴州平塘縣克度鎮的大窩凼洼地。

當時，這棵村民種的桂樹，在“中國天眼”選址的正下方，基建工程為了不破壞自然環境，將桂樹移栽至現在的位置。之后的很多年，桂樹長葉不開花。“中國天眼”竣工那年，桂樹竟然開花了，人們奔走相告，傳為佳話，稱它為“天眼桂樹”。

薛迎春第一次見到這棵桂樹在2019年冬天，她由中國科學院國家天文臺派來FAST 觀測基地工作，開發以天文科普為主題的平塘天眼旅游項目。

當時，薛迎春聽到桂樹的傳說也只是笑笑，她的心還留在北京的家中，兒子不到兩歲，分別雖有千般不舍，但遠行卻是職責所在。

從北京到貴州山區，再到平塘縣大窩凼，車水馬龍、喧囂熱鬧與落后閉塞、萬籟俱寂之間，相隔千里，送她的汽車離開后，她在風中久久靜立。

想起給家人打電話報平安，手機卻沒有信號，她這才意識到，因射電望遠鏡的運行不能受到無線電的干擾，“中國天眼”周邊5公里的核心范圍被劃定為電磁波寧靜區。寧靜區內，手機無信號，汽車需要改裝，拍照只能用傳統的膠卷相機。等到她終于加入基站點對點的無線網，通過視頻見到親愛的兒子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基地初建，百端待舉。薛迎春車技不好，不敢在崎嶇的山路上開車，一輛半舊的電瓶車便是交通工具。

一天晚上，她加班到深夜。基地距離酒店六七公里，山路崎嶇，沒有路燈。無邊的濃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際，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電瓶車燈像螢火蟲般發出微弱的光芒。她摸索著前行，莫名的恐懼襲遍全身。

啾啾，一陣鳥鳴撕破沉寂，她快速四望，但目光所及都是黑暗。啾啾，又是一陣鳥鳴，似乎就在前方，似乎要給她引路，她試著唱歌，想以歌聲回應鳥鳴。鳥鳴卻憑空消失了，仿佛從未來過。她更加大聲唱歌，追逐想象中的鳥鳴奮力前行，黑暗似乎沒那么可怕了，她握著電動車的手也沒那么哆嗦了……

桂花開了又謝，時光在大窩凼流轉。基地的生活看似亙古不變，又時時有變。斷電最為頭疼，偶爾斷電，人只能在黑暗里生活，她漸漸發現，山里的星星很亮很美，仿佛伸手可摘，她弄了臺天文望遠鏡，以觀測星星的方式回應黑夜；雷雨時常來攪擾，閃電劃破長空，驚雷震耳欲聾。她戴上耳機聽歌，或者讀書，或者找同事喝茶，驅趕內心的恐懼；2020年，疫情襲來，她作為科普基地唯一的留守人員，堅守了整整兩個月……

“天哪！你是怎么熬過來的？”我問。

“硬著頭皮唄！在‘中國天眼’工作的博士、天文學家都不怕，我怕什么？”她淡淡地笑，好像一棵開花的桂樹，在風中輕唱。

艱難的時刻終于過去。“中國天眼”“國之重器”名片重新閃光出熠熠的光芒，國內外天文學術會議在這里舉行，來自五湖四海的國內天文愛好者來這里參觀，大窩凼又熱鬧起來了。

“天眼桂樹”送來陣陣花香，那點綴在綠葉叢中的金色花朵，在陽光下閃爍光芒，薛迎春摘下一枝桂花，放在我手心，我不由自主地用鼻子去嗅，仿佛要將這濃郁的芬芳永久收藏。

平塘縣稅務局黨委委員、副局長許濤也來到“天眼桂樹”下。我們很自然也談到了稅收，談到了納稅服務，談到了減稅降費。

基地身處大山深處，基地酒店前臺工作人員往往三兩個月就會換人，老員工走了，新員工接不上，不會開票。平塘縣稅務局“天眼稅青”稅惠宣傳團隊定期上門服務，手把手培訓員工怎么使用開票系統、如何報稅等。

薛迎春剛來基地那會，兼任財務人員，很多基地事務同步處理。無法第一時間準確掌握稅收政策的變化，在開票、申報、納稅等方面特別容易出錯。平塘縣稅務局平舟稅務分局局長王衛時常緊貼文旅企業特點和需求，給她“加課”，服務業增值稅加計抵減、增值稅留抵退稅等一攬子重大利好政策，都是“面對面”地送達。

交通極為不便，從基地到平塘縣需要經過四個小時的山路輾轉，酒店工作人員有時趕到辦稅服務廳天都已經黑了，但只要提前告知辦稅需求，無論多晚，稅務局的工作人員都會耐心等待，貼心辦稅。有一次，薛迎春資料沒帶全，辦稅服務廳的何佳霜告訴她可以在合理范圍內享受容缺辦理，她大為驚喜。又一次，她去稅務局辦理一項特殊業務，代開一張“品牌授權費”發票。“90后”青年干部錢慶港發現系統里沒有“品牌授權費”這一科目，錢慶港積極與上級部門和稅源管理分局溝通協商，連夜加班走程序，想了很多辦法，幫助基地取得發票……

傍晚的陽光給“中國天眼”鋪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光芒，“天眼桂樹”下，一股泉水從地表噴涌而出。我伸手舀了一捧泉水，放在唇邊。泉水那么清涼甘甜，攜著桂花的芬芳。

離開時，薛迎春和稅務干部們向我招手。我仿佛看見，他們就是一棵棵開花的桂樹，站在“中國天眼”的近旁。我愛“中國天眼”偉岸的身軀，探測宇宙的灼灼瞳目，也愛它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作者單位：國家稅務總局克拉瑪依市稅務局